把烤焦的吐司片丢进垃圾桶,欧阳惟眉头紧皱,已经习惯了美味的他,无法忍受这种难吃的东西:他心里很不爽、非常不爽,原因就在虞文文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和虞文文喝酒后,她就开始躲他,先是不声不响、一个人把孩子接回家,又在欧阳惟上门蹭饭的时候说没心情作饭;这样明显的拒绝,欧阳惟怎么会看不懂?何况虞文文说起这些的时候言辞闪烁,分明是心中有鬼!
欧阳惟不是傻瓜,也不是胆小怯懦的人,面对这种事情,干脆直接找上门,“砰砰”敲响隔壁的门,“虞文文,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里面一片沉默,片刻后,门终于打开了;欧阳惟松了口气,顺势推门进去。
两个人好几天没见面,彼此说话也都是隔着一道门,在见到虞文文的第一眼,欧阳惟倒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抚摸她的面庞,“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憔悴?几天没见,你瘦了好多!”
虞文文避开那双手,勉强露出一个苦笑,“会吗?只是天气太热、不太有精神而已。”实际上,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睡,平时除了照顾孩子就只会发呆,怎么能不憔悴?
“很好,我们必须好好谈谈。”欧阳惟嗤笑出声,之前他还在怀疑有了什么误会,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不能看着她继续憔悴,干脆一次说清楚。
“没有什么问题,我很好,你不用担心。”避开那直视的目光,虞文文先一步走进房间,手里还拿着哄孩子的小玩具。
紧随她身后进去,欧阳惟凑到婴儿车边,龇牙咧嘴地扮鬼脸逗孩子笑,“小靖,来给叔叔笑一个!乖,亲一口!”
婴儿车里的孩子咧大了嘴,还手舞足蹈地摸摸欧阳惟的脸;也不顾得什么卫生,欧阳惟一口含住那白嫩的小手指,满意地看到虞靖笑开了花,还不忘回头瞪一眼虞文文,“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生我的气,不想理我也行、不替我作饭也好,你总不能阻止我和小靖来玩吧?他每天都对着你一个人的苦脸,哪里能茁壮成长?看他见到我多开心!”
虞文文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半抱怨的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逗弄孩子,一阵热意袭上眼睛,赶紧回头拭去眼角泪水,这才回过头,“你在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生你气了?
只是近来身体不舒服,才没有让你过来。”
“不解释、不说明、也不热情,这就是女人对待问题的态度吗?口口声声说没有什么,表现出来却是另一个意思!你说我会那么笨、看不懂?”斜睨了她一眼,欧阳惟把孩子从婴儿车里抱出来。
“我没有!”虞文文凑近欧阳惟,“你不要那样抱着孩子,他会不舒服。”
“怎么会?他笑得多开心!”欧阳惟死不承认,“小靖一定超级喜欢我,你看他一见到我就笑得这么开心!”
“是啊!他很喜欢你。”虞文文看着孩子,鼻子又是一酸,忍不住在心里对孩子说抱歉,这样的欢乐时光也要被他妈妈剥夺。
“你还没对我解释最近怎么了?难道是……”欧阳惟突然停顿一下,“因为我上次说你是太平公主、比不上那个女人而生气了?不会这么无聊吧!”
一抹可疑的红色透上脸颊。虞文文柳眉竖起。“欧阳惟,别逼我拿扫把撵人!”两个人都是她自己,有什么比得上、比不上!
“不气了?”欧阳惟凑过脑袋,微微一笑,“笑了就好,照顾好自己吧!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小靖想想。”
“我从来没生气。”虞文文皱眉,“可是欧阳惟,我想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太接近了,我是一个单亲妈妈,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冷哼一声,欧阳惟挑眉,“我才不在乎这些!”
“我……”虞文文不知道怎么说。
得意一笑,欧阳惟揽住她肩膀,“我就知道你也不在乎。”
“谁说的?别说得你很了解我,我在乎!”虞文文压抑不住情绪,激动起来,脸色涨红,“你说我杞人忧天也好、说我闹脾气也好,我就是不想和你再走得那么近、我不想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受不了那些目光!你很潇洒、你什么负担都没有,不开心就可以一走了之,但我不可以!我们之间就像一开始多好,只是邻居……”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会在意那些闲话的人。”欧阳惟敛起笑脸,那些不好的传言他不是没听说,甚至还有人说他是孩子的父亲,可是那些话对他来说,实在是无关紧要;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开心,只有他心里才知道,何必为了流言蜚语勉强自己?这从来不是他的行事准则。
若是别人要他保持距离,他可以嘻嘻哈哈的不去在意,可是听到虞文文说这样的话,他有些接受不了,欧阳惟突然有些慌,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在意她的想法?
“我在乎,一直很在乎!”虞文文斩钉截铁地回答:“所以请别再打扰我们的生活,这让我很困扰。”
欧阳惟以手抚额,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他心底有一股怒气直冲上来,他努力压下自己的情绪,问道:“你心里真的这么想?”该死的笨女人,竟然为了几句闲话就把自己拒之千里!他不懂这是为什么?
“是的。”虞文文抬头目光相对。
“如果你这么决定了……”嘴角扬起得体微笑,欧阳惟轻手轻脚放下孩子,印上一个吻,“小靖真可爱。”
“是。”虞文文努力控制着情绪,不想让自己哭出来。
“那我也识趣一点,不勉强你。”说着站起身,欧阳惟没有看虞文文一眼,转身离开,直到碰到门才停下脚步,回头一笑,“虞小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再见。”转身离开,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虞文文站在那里,看着欧阳惟走出门,全身有些无力,眼泪含满眼眶;这样也好,她不想改变自己平静的生活,这个让人感到温暖的男人本来就不该出现,他有时笑得没心没肺、有时又狡猾得让人捧腹大笑;他高傲却又温柔,骨子里填满骄傲,和欧阳逸是那么相似又那么不同,自从生活里多了他,她几乎全忘了过去的苦涩。
可是他们的世界不该有交集,早该一刀两断!何况……虞文文深深看一眼孩子,喃喃开口:“小靖,对不起,我是不是很自私?原谅我……”
婴儿车中的孩子仿佛还在寻找欧阳惟的身影,扭动着脑袋东张西望,软软的小手高高举起;虞文文逼自己笑,却不小心一个哽咽,哭了出来,把头埋进膝上,低低饮泣。
是夜,欧阳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真的要远离虞文文吗?从此后成为陌生人,见面漠然、打个招呼,或者干脆不理不睬,这不是他所希冀的,可是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她已经很明白地拒绝自己,那么冰冷的目光、狠绝的话语,让自己平静的心感觉到刺痛。
真是奇怪,为什么虞文文一句简单的拒绝会让他难过?如果不想成为陌生人,可以霸道地无视她的推拒,也可以不屑地告诉她,他从未在乎过两人之间的友情;可惜,在被拒绝的那一刻,他心里只有深深的失落,只想把一切狼狈掩埋,唯有用冷漠掩饰自己将失控的情绪。
只是,真的做得到吗?是否真能毫不在意,欧阳惟不能肯定。
他的脑海中都是虞文文的脸庞,哈哈大笑的开朗、娇媚的热舞、冷漠的拒绝……一幕幕都在脑海中闪现,让他的内心难以平静。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过是一个邻居,充其量是个能够蹭饭吃的邻居,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意她的拒绝?两人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呢?超市的偶遇、第二次的见义勇为,为什么在想到她被打后流泪的模样,胸口就一阵紧窒?整颗心都皱成一团,呼吸都有些艰难。
跳下床,欧阳惟走到客厅,打开冰箱、拿出啤酒,又光着脚窝到沙发上,一口口咽下冰凉的啤酒,希望能镇定情绪,却只是让自己更加心烦意乱。
这些天第无数次爬上阁楼,欧阳惟发现自己像个色情狂一样,偷看着隔壁的动静,虽然当时很有骨气地说再见,可还是忍不住想起他们,心里像被猫抓一样难受,甚至决定用偷看的方式得到他们的近况;可惜,虞文文很少走出房间,出来也只是留给欧阳惟一个背影,房间里倒是能常常听到她和婴儿的笑声。
他心里百爪千挠,而她却还是笑声依旧,是不是挣扎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欧阳惟有些挫败,丢开手中的相机,迳自跑回房中,一股脑把自己摔到床上,“算了,明天就回去吧……”
心绪烦闷,夜里也难眠,欧阳惟辗转反侧,捞过床头柜前的手机,按下第一个号码,“哥。”
那头的欧阳逸搂着爱妻好梦正酣,听到这骚扰电话脸上黑成一片,“很好,欧阳惟,你逃跑在先,现在又扰我好眠,看来我真的要好好教你,怎么尊敬我这个哥哥!”
不顾哥哥的威胁,欧阳惟沉默一会儿,“大哥,我想明天会回去。”
仅仅是几秒钟的沉寂,欧阳逸已经听出异样,半靠抱枕坐起身来,“怎么了?”
“没什么,想你们了。”欧阳惟嘴角苦笑,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哥,晚安。”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再回想刚才那几句话,欧阳逸有些担心,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自己这个弟弟可从来没有这样过……正想着,爱妻肖依睡眼迷蒙地睁开眼看他一眼,“怎么了,谁打来的?”
“没什么,惟说要回来。”欧阳逸若有所思。
“那不是很好?”肖依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睛。
“睡吧!”把爱妻揽入怀中,欧阳逸也不多说什么,有些事他插不上手,相信惟会有能力解决。
虽然不确定他这个决定是不是带着赌气的成份,第二天,欧阳惟却真的开始收拾起行李。
十点时候,他拨通了家里司机的电话,交代让人来接他,在手机挂断的那一刻,欧阳惟心里五味杂陈,也许,这样最好,谁也不欠谁,没有开始,自然也没有结束。
仔细巡视这院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好友买来给他用的,所以他也没什么好带走的,欧阳惟收拾好,坐在沙发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球赛;一晚没睡好,他精神有点不济,看着、看着有些昏昏欲睡,中途却被一阵尖利的哭叫声惊醒,那是虞靖的哭声,欧阳惟再熟悉不过。
他猜是虞文文又离开虞靖的身边,不过她应该很快就会回到房间哄孩子!他这样说服自己,可那带着异样的哭声却让欧阳惟心急如焚,坐立难安了一分钟后,孩子还在哭,很尖锐、很难受的哭声;又过了两分钟,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弱,欧阳惟再也坐不住,直奔隔壁门口。
“虞文文?开门!虞文文开门,”欧阳惟怒吼,孩子哭成这样她都不理,这该死的女人是疯了吗?他发誓,如果虞文文偷懒、不照顾孩子被他抓到,一定要狠狠骂她一顿!
可惜,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传来,没人应声也没人开门;或许是听到欧阳惟的声音,孩子的哭声又大了一些,嘶哑得让人心疼,欧阳惟听着那哭声心急如焚,自言自语道:“她不在家吗?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孩子还在哭,就算是没什么照顾孩子经验的欧阳惟,也能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奔回自己的院子,欧阳惟看着高高的墙头,暗暗吸口气,“没事,这种高度摔不死人。”说着从院子角落里搬出不知多久没用过的折叠木梯,梯子有些老旧了,欧阳惟往上爬的时候,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利落地爬上墙头,毫不犹豫地跳进隔壁。
“嘶!”在落地的一瞬间,欧阳惟忍不住吸口气,地下都是石头建造的花坛,跳下来的瞬间,石头狠狠地扎在他的脚心,要不是有鞋子的保护,怕是脚都要被穿透;忍着疼痛,欧阳惟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在看到房间里的情形时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婴儿床边,原本应该待在里面的虞靖已经掉落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脸朝下,趴在地上,身体一动也不动,但还在哭,声嘶力竭,却只能发出沙哑的哭声。
看到那画面,欧阳惟整颗心都抽痛起来,立刻奔到床边,双膝跪在地下想要搂住孩子,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受了更多的伤而不敢下手;欧阳惟握紧拳头,无能为力看着孩子,急切地唤着虞靖的名字:“小靖,看着叔叔,看着我!你动一下,动一下!”他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听懂,只是他不想坐以待毙,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哀求,欧阳惟在看到这孩子受伪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脑袋贴着冰凉的地面,虞靖的眼睛紧紧闭着,可也许是听到欧阳惟的声音,竟然摇动了手脚两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呜声。
确定他手脚没有受伤,欧阳惟再不犹豫,抱起躺在地上的孩子,却被虞靖脸上的血吓得心跳突然加速,那些血是从孩子鼻子里流出来的,一直沾染到下巴,虽然已经停止流淌,看起来也还是触目惊心。
欧阳惟不能确定虞靖身体有没有什么大问题,当务之急唯有送医院,他一手扯过床上的薄毯包住孩子,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奔出院子;院子的门是双扇门,虞文文锁住的只是平时出入的小门,所幸两扇门中间没有锁住,欧阳惟一手搂着孩子,一只手打开门,利落地奔出院子。
时间已近十一点,天气炎热,这时候路上很少见到行人,虞靖还在他的怀里哭,小小的手指抓紧了欧阳惟的衣襟,再也等不及计程车,欧阳惟跑回自己的院子,从卧室扯出薄被铺在副驾驶座上,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上面,跑回驾驶座把车子开出院子,急速向着最热闹的地方开去。
刚来这地方不久,他并不清楚当地医院在哪里,只能去热闹的地方去找人问路;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欧阳惟找到了热心的大妈指路,终于在十几分钟后停在了医院门口。
打开车门,欧阳惟抱起孩子,不顾一切跑进去,孩子已经不哭了,这更让欧阳惟揪心;如果孩子有什么意外,他一定不能原谅自己!为什么不在孩子刚哭的时候就过去、为什么要为了那该死的自尊把孩子晾在那里?
“医生、医生,孩子流血了。”欧阳惟心慌意乱,迳自冲进看诊间。
看诊间的其他病人一脸不满,但在看到孩子的状况后,也识趣地闭上嘴巴、退到一边;医生快步走上前来,仔细查看一番,“不要急,把他放到床上。”
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诊间的病床上,欧阳惟苍白着脸拉住医生,“你一定要救孩子,你一定要把他救过来!”
低声吩咐护士带其他病人去别的房间,医生礼貌地推开欧阳惟的手,走到床边仔细检查一番,多年的经验让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这位先生你别急,孩子没什么大碍。”
“流血了还没什么?你再仔细看看!”欧阳惟锁紧眉头,压根不相信医生的判断,“你们赶紧救他,我不许他有意外。”
这口气真霸道!回头瞥他一眼,医生无奈地摇头,“他只是头部受到撞击、流了点鼻血,倒是头上肿了个大包,冰敷一下,回去再热敷,过几天就会消肿了。”现在才知道担心,这么小的孩子都不仔细照顾好,这些年轻的父母们还真是马虎大意!医生在心里念了两句,不过看欧阳惟急出一头的汗,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叹口气。
“真的?”欧阳惟还是半信半疑。
“我骗你做什么?”医生好笑地看他。
“那、那……”慌乱的情绪得到平复,一向能言善辩的欧阳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医生,我还是不放心,孩子这么小,都流血了。”
“孩子撞到头流鼻血是一种自我保护反应,你别担心。”医生微微一笑,“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帮孩子安排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即使没有受伤,这个年纪的孩子作个全面的检查还是很有必要的。”
“好。”欧阳惟毫不犹豫答应。
这边两人还在谈话,那边照顾孩子的护士,已经把虞靖脸上的血擦拭干净,听从医生的吩咐去作检查;倒是欧阳惟缠着医生问东问西,怎么照顾受伤的孩子、怎么注意饮食、能不能擦澡,弄得医生哭笑不得,也只能耐着性子叮咛一些重点。
他正专心致志地听着医生的嘱咐,手机突然响起来,不愿意在这时候接听任何人的电话,欧阳惟不耐烦地想要挂断,却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选择了接听,“喂。”
透过手机,虞文文慌乱的声音传过来,她原本是去买奶粉,想着趁孩子睡着离开一会儿应该没事,没料到回到家里时,就看到院门大开,孩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婴儿床边却有几滴血迹;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下一刻就唤着孩子的名字,四处寻找,走投无路的时刻,第一个想到欧阳惟,却发现对方院子里也是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要打电话给他。
“我的孩子不见了!孩子不见了……”原本还硬撑着不哭,听到欧阳惟的声音,虞文文控制不住情绪,哽咽起来。
听着虞文文绝望的哭声,欧阳惟憋了一肚子的怒气消失殆尽,原本想要怒骂这个不尽责的母亲,却在听到她的哭声后放柔了声音:“别怕,孩子在我这里,他受伤了,我把他送到医院,没事,孩子没事!对,你赶快过来。”
“好、好,你等我。”虞文文慌不择路地跑到马路上,还差点撞到路人,直到搭上计程车,才略微有些清醒过来,听着欧阳惟的指示到达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