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锦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狠心才能说出那样的话,只是看到苏柒然眼泪的一瞬间,他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手指想要拭去她的泪水,却只是僵在那里不敢靠近,他后悔了,后悔自己说出那番话。
「然然……」
苏柒然哽咽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眼睛里的痛苦怎么都掩饰不去。在傅锦延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死了得好,此时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面子,什么退路,她统统不要,既然已经走到这里,那就彻底地撕开伤口痛个痛快。
「然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傅锦延慌了,他想要去拥抱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却不敢走近一步,他疯了,一切都疯了。
眼泪流进嘴里,苦涩的味道,她的目光透着哀伤,低声说道:「我不该这样质问你的,因为我不是你的对手,两个人的游戏,谁先沦陷,就已经注定是个失败者。」
「然然……」他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刚才的怒火已经完全消散,无论苏柒然爱的是谁,他都不能忍受自己伤害她。
「傅锦延,你真厉害,你总能知道说什么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苏柒然拿出录音笔,以一种自嘲地表情看他,「其实我也挺笨的,直到现在,我还是看不出你任何的虚假,不知道是你的演技太好还是我笨得太彻底。」
看着她手里那个东西,傅锦延深深地皱眉,不知所以,他虚假吗?不,对于苏柒然,他永远都是在以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来面对。
如果你看不出我的虚假,何不相信这就是最真实的我呢。
傅锦延想要这样告诉苏柒然,可是苏柒然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只是按下了手中录音笔的播放键。
傅锦延沉默着,听着录音笔里传来的他的声音,和易舫的对话,以及……
是的,我不爱她,苏柒然只是有利用的价值……
录音笔里的声音终于停住,傅锦延的眉头却紧紧皱起来,这段话,听起来有点熟悉,尤其是最前面,显然是那时候对易舫说过的话,让他离开苏柒然,可是到后面,傅锦延可以拿性命保证,他绝没说过那段不爱苏柒然的话,事实上,在那次的交谈中,他没有一丝保留的剖白了自己的心。
这个东西显然是易舫在他们交谈时录了音,虽然后面那段话是他的声音,但他却没说过,那么,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傅锦延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里。
此时此刻,他在苏柒然面前已经乱成了一团,往日的敏锐一丁点都不剩,无论怎么想都不知道该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
「然然。」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凝视苏柒然的目光有深深的歉疚,「然然,那些话我没说过。」
「还不肯承认吗?」眼泪让她变得狼狈,哽咽着质问说道:「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声音确实是你的声音,难道还能有假?」
「然然,我会弄明白的,你给我一天时间。」他几乎是在祈求。
可惜,被伤透了的苏柒然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情,即便来的时候是有些期待他会辩解,但现在也都无关紧要了。
苏柒然摇摇头,苦笑着看他,眼泪还在脸颊上挂着,「算了,无所谓了,我也不想问你到底为什么说出那番话。」
隐约感到她的伤心,傅锦延疑惑起来,「然然,你气的是这些话,那为什么非要质问我当初的事情?」
如果傅锦延早些想清楚的话,如果苏柒然不是那么骄傲的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如果有一个人冷静一些,那么刚才的一幕或许就不会发生。
可惜他们都错了一步,就这样一错再错,终于覆水难收。
「还重要吗?」苏柒然笑,目光凄凉,「其实我很想问你,你爱过我吗?或者想问问自己,我这样做对不对?可现在一切都不需要了,你如果爱过我,怎么可能任由我还在思念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嫁给你,只有不在乎才能这么豁达吧。」
「然然,你是说爱?」傅锦延小心翼翼的问,心里隐约找到了答案,她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背叛而伤心,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然然也爱上他了呢?
这个答案让傅锦延喜悦,凝视她的目光变得那么深沉,「然然,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你必须听着,我娶你是因为喜欢你,之所以不想逼迫你忘记易舫,是因为我相信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你一定能够忘记所有,只记住我,就像是现在,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
想到了易舫,傅锦延的目光又透出一丝鄙夷,「相信我,易舫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拿出这个虚假的录音让你难过,更何况,当初那笔钱,确实是他主动找我要的,那时候你家里出了事,他感觉到无利可图才决定拿我的钱走人,你不要被他蒙蔽,他爱的也只是你的地位和金钱。」
傅锦延几乎很冷静地解释了一切,可突然面对这么多的错乱,苏柒然只想立刻跑掉,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傅锦延冷静了下来,「你以为是我在骗你?」
看着他坚定的表情,苏柒然摇摇头,「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他有证据,而你说得斩钉截铁,看来看去,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就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那算是什么证据,我从来没说过那番话。」傅锦延不解,因为她的不相信又有些气闷,「苏柒然,我们在一起一年,如果你连这点相信都没给我过,那我该怎么对你解释,你才能相信呢?」
他的表情很愤怒,这让苏柒然更加迷惑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看他一眼,苏柒然转身,「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也许……我们都该冷静一下,我会回爸爸那里,不,我不能去那里,他们会怀疑,我去别的地方住几天,我们……我们暂时别见面了。」
苏柒然几句话说得缓慢而痛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路可走了,爸爸和家人一直都希望她和傅锦延在一起,如果回去让他们看出端倪只会担心不安,她不能回家,又不想去现在两人共同的住处,她能去哪里呢?
说完最后一句话,苏柒然脸色苍白地离开了。
傅锦延没有开口阻拦,只是在她离开后默念她的名字,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然然,我们到底怎么了,明明前一天还心怀喜悦,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他到底该怎么办?
走进酒吧,龙跃对着吧台的调酒师打个响指,「whisky。」说着转身往酒吧的昏暗处瞧,好像在找什么人。
等调酒师把酒递给他的时候,龙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对着角落的一个男人露出笑容,迈着优雅的步伐,他缓慢地走到那个最昏暗的角落里,看着沙发上那个脸色铁青,想要灌醉自己的狼狈男人,轻声一笑,「你果然在这里。」
傅锦延正喝着闷酒,没什么心情搭理他,眼皮一抬,又没精打采的低下头,「你来做什么?」
对他的冷淡不以为然,龙跃耸耸肩坐到他旁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落井下石说道:「来看你的笑话,你曾经看过我的,所以我来报仇。」
傅锦延眸光一暗,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你都知道了?」
「当然。」龙跃脸上挂满了欠扁的笑容,「然然在大马路上边走边哭,被天晴和我正巧碰到,她当时哭得很惨,所以天晴热心地追问发生什么事情,结果她什么都说了,我就在旁边,就知道一切了。」
「什么感想?」傅锦延知道他这个损友绝不会是来安慰自己的,自嘲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太混蛋了?」
「谁的感想,如果是我老婆的,她说了,你是世界上最贱的男人,要废掉你,还要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你的呢?」
「一般般,如果我是然然的几个大哥,我也许会打断你几根肋骨或者一条大腿解气。」龙跃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可一停顿,又变得正经起来,「不过,虽然我觉得你这个人比较讨厌,但对你人品的了解还是足够的,你绝不会说出不爱她这句话,是不是被陷害了?」
没想到还能在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傅锦延苦笑,「你都知道我是被设计了,然然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因为她是女人。」龙跃叹气,「我没什么鄙视的意思,别这么看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女人这种生物是感性的,她们不安起来别说思考,就是连最后一丝理智都没了,你知道的,我和天晴那时候,差点就被她当垃圾丢掉。」
听到兄弟拿自己的悲惨事情来安慰自己,傅锦延很感动,拍拍他的肩膀,「谢啦,兄弟。」
「谢什么。」龙跃痞痞一笑,「就当我看完你笑话打赏你的。」
没什么精神与他斗嘴,傅锦延继续倒满酒,「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
「我知道,疼痛、难受,比死好不到哪里去。」龙跃突然正色,「可是,你真的要在这时候颓废下去,不打算解释和弄清楚真相吗?」
提到这个傅锦延突然有些激动,他的眼睛因为熬夜而泛着血丝,「我怎么解释?她不肯见我,只说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要好好想想,手机完全关机,我能怎么办?」
「果然,男人在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理智。」龙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身为兄弟,我必须拉你一把,不然那两个女人天天在一起骂男人都不是东西,我也跟替遭殃啊。」
「你怎么帮我?」
「帮你的方法很简单,我已经想好了,现在重要的是……」龙跃看着他,有些严肃地说道:「傅大少,你想过没,你想要什么结果,你想要的结果不同,我帮你的方法自然不同。」
傅锦延目光一凛,「我不会放开她,绝不会!」
龙跃拍拍手掌,又嬉笑起来,「那就好啦,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毕竟我希望你们在一起,现在告诉我,你喜欢,不,你爱然然吗?」
他这句话问出口时,傅锦延愣了一下,沉默片刻,抬起头再看龙跃的时候,眼神已经因为想到什么而变得温柔,「我爱她,很爱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很早以前,或者我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爱上她。」傅锦延温柔的笑,嘴角因为甜蜜的回忆扬起一个弧度,「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两家关系很好,自然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多了很多,然然性格顽皮,像个男孩子,所以爸爸……是然然的爸爸嘱咐我多照顾她一些,一开始我很不耐烦,觉得那个丫头没礼貌就像个野丫头。」
「后来呢?」
「虽然很不耐烦,可毕竟还是把她当作妹妹,照顾也是理所应当的,这几年里,我见识了她的任性,可也感受到她的善良,每次都嘴硬,却偏偏心最软。她喜欢撒娇,总能把家里人哄得开开心心的,还喜欢笑,笑起来比谁都灿烂。」
「你知道的,傅家的孩子都被教育必须早早的承担起责任,他们都说我严肃,其实我心底里很羡慕她能活得随性自在。她爱冒险,总是不甘于做畏畏缩缩的大小姐,而是想要做一个自由的人,这样的人在我们之中像是一个另类,也许一开始会不习惯她的想法,可真正跟着冒险几次后,你就会迷恋上那样的生活,甚至有种臣服在她脚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