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月不以为忤,手支在把扶上摩挲着下巴,看着她微笑,不疾不徐地反问:「谁说我嫁人了?」
「但你失身是事实。」
「唉!」楼西月忽然叹了口气,面上露出几分哀戚之色,「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之地,武功并非我的强项,更何况对方是江湖第一髙手,被迫失身于他,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方秀玉愕然,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说,秋鸣风强暴你?」
楼西月挑眉,「不会吗?」
「怎么可能?」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呀,恕我回答不了。」
「你们明明感情甚笃。」方秀玉不信。
「我之于他本有救命之恩,又有先师故友情分,再者,秋鸣风在江湖中向来有口皆碓,我自然对他信任不疑,不会有所防范。」
「这样的事,你为何可以如此侃侃而谈?」
她坐正身子,道:「我们苗彊不若中原女子将名节看得比性命重要,留下性命报仇才是我们会选择的方式。」
「你如今只怕自身难保,何谈报仇?」方秀玉忍不住目露轻蔑。
楼西月脸上笑容加深,云淡风轻地说:「世人皆知我们苗人善蛊,我身为圣女自然是筒中翘楚,本教圣女必须保持冰清玉洁之身,若遇强人,便是被迫失身,对方也绝难讨好。」
方秀玉终于动容,「你对他下蛊?」
「难道不应该吗?」她的反问轻描淡写至极。
「可他似乎一切如常。」
她开心的笑了起来,道:「这就是蛊的妙处了,只要我不爽了,便可以让他痛不欲生。」
方秀玉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可怕得让人心颤,虽貌美如花,却心似蛇蝎,再回想起她生咬蛇肉的血腥场面,更是令人全身血液差点凝固。
不知当秋鸣风看到楼西月此刻的真面目时,又将是何种心情……
噪子突然发紧,方秀玉玉颜啾变,伸手搭在咽喉上,面露痛苦之色,慢慢地委顿倒地,惊骇的目光直直地落到高位上的人身上。
「如何?」楼西月微笑看着她问。
「你……」声音涩得不像是她的,「什么时候?」
楼西月做出一副回忆的神色,「似乎是在你试图与我搭讪未果的第二日吧,因为前一晚有人跑去听床,这让我很不高兴。」
方秀玉手指在原木地板上划出几道抓痕,像是痛苦至极。
在石室与蛇群大战后,她本已狼狈不堪,此时更是雪上加霜。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找我?我劝你还是老实说出来比较好哦,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楼西月漫不经心似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方秀玉翻滚,嚎叫,所有的人都冷眼看着这一切。
敢惹到拜月教,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
对待敌人,仁慈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饶了我……我……我说……」
疼痛像是自她体內抽空力量,方秀玉虚弱的趴在地上,整个人惶恐不安。
「我在等着呢。」楼西月的声音贯入她耳中,让她几乎像被蛇咬到一般惊恐。
「教主,教主他要蛊王……」殿里瞬间静得连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大家互视,最后视线落到主位上似笑非笑的圣女身上。
当年,就是因为蛊王的生命迹象一度变得十分虚弱,他们担心对方危及圣女性命,这才中断追踪。
此番,圣女回归,他们也并没有感受到蛊王的气息。
蛊王呢?
他们其实比方秀玉更想知道。
「蛊王?蛊王当然在我身上了。」在方秀玉被带下去后,面对长老执法们的追问,楼西月如此回答。也就是这瞬间,他们感受到蛊王的气息。
所有人面面相觑,月惜是拜月教数百年来罕见的用毒天才,体质更是特异,这也是她当年被选为圣女的原因。但是拜月教创教至今,只有两位圣女能够对蛊王控制自如,成功掩盖盖玉的气息,没想到这一代的月惜竟也做到了。
她本来可以成为教中目前有号召力的圣女,但麻烦的是——
她失身了!
刑堂,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透着一股阴冷骇怖。
只着单薄中衣的楼西月被绑在刑桩上,四周的烛光落在她平静安详的脸上。
几人从內堂鱼贯而出,当先一人,手上所持乃是拜月教的刑鞭,是专门用来惩诫失身圣女的。
鞭身满布倒钩,其间更浸染着因经年累月施刑而再也无法洗净的血垢。
楼西月向秋鸣风说了谎,失身圣女的确会被禁闭蛇窟,但在那之前,她必须承受三百六十刑鞭。
挨完刑鞭而不死的人虽然会被卸除圣女之职,不过此后也不会再有任何追究。
而这刑罚由教中九大长老共同执行,每人四十鞭。
只是就算九大长老行刑时会被封住內力,但能挨过这三百六十鞭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当年楼西月的母亲虽然挨过刑鞭,身体却也因此遭到重创,强揮到她四岁时终究香消玉殒。
蛊王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每一代圣女的选择也都费尽周折,甚至有人为此命丧黄泉。
十几年前,九大长老在此对上一代圣女施刑。
没想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他们又要在这里对上一代圣女的女儿,亦是这一代的圣女施刑。
一时间,他们心头百味杂陈。
「小月惜,你何苦走上你母亲的旧路?」吴长老忍不住散峙。
楼西月低低地笑出声,神色自如道:「吴长老,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你们要想好一旦我挨刑不过,蛊王离体,你们必须尽快找到寄体,否则,就算西域魔教的人不来抢夺,它也活不过半年的。」
九大长老齐齐变色。
这一代蛊王已经传承十代,可说是蛊中极品,万中选一,要选择能承受它的寄体便苗发艰难。
虽然他们早就着手培养新的蛊王,以防止当代圣女最终无法回归时,新圣女继位无盖可种的尴尬,但只要有可能,他们就不想放弃这只蛊王。
要知道,有这样的蛊王存在,对整个苗疆而言都是一种福气,他们会倾尽全族之力来守护它。
「动手吧。」楼西月闭上眼,准备接受刑鞭。
九大长老相视叹气。
月惜的刚烈性子比起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做了就不会逃避。
刑鞭划破长空抽打到人身上,发出血肉道裂的声响。
楼西月的双手中早被塞了厚厚的软布,以防止她因剧痛而使手致残。
刑鞭一下接一下的落在她略显单薄的身上,白色中衣早已被血浸透,渐渐的,她发出承受不住的痛吟,到后来,连痛吟也不可闻。
「刑满。」
当这两个字终于从计数的刑堂堂主口中喊出时,最后执鞭的吴长老一下子就甩开手里的刑鞭,一个箭步冲上去,探到楼西月的鼻端前。
「还活着。」
随着她说出这三个字,其他人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
「快,放她下来,小心些。」
几大长老围上去,手忙脚乱却又小心翼翼地松开绑着她的绳索,尽量不碰触到她鲜血淋漓的背。
「楼西月在哪里?」
正午的阳光落在秋鸣风的身上,丝毫没能暖和他冷肃的面容,周身的嗜血杀意更是壹不遮掩。
守门的教众面面相觑,派了人去通报,不久一个从教内走出的老抠回答了他。
「她在教里。」
「我要见她。」
「你是秋鸣风。」这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
「月惜猜到你会找来,这是她留在我这的一封信。」
然后,吴长老看到那个冷酷得仿佛是冰雕一般的男子,手指竟颤抖得差点捏不住那张薄薄的信室。
秋鸣风以最快的速度看完信,再拎眼时,双日已是赤红,「她人呢?」
「还活着。」吴长老急忙表示,因她相信,如果得到的是小月惜身死的消息,那么即便有小月惜的亲笔书信,这男人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拔剑,只因他已入魔。
那三个字让他眼眸恢复清明,握紧手中的秋水剑,沉声道:「带我去见她。」
「随我来吧。」他毫不迟疑地跟上去。
吴长老带着他在教内穿行而过,最后在一处山润旁的吊脚楼前停下,「小月惜在里面养伤,你别惊动她。」
「嗯。」
秋鸣风拾级而上。
吴长老看到他的第一脚几乎发软踏空。
一声叹息在心头蔓延,如果当初月惜的娘遇到的也是这样的男人该有多好,可惜……
秋鸣风推开房门时,那虚弱的内息让他几乎不敢抬步迈入。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时明明不会被擒,可她偏偏故意让人抓了去。
当亲眼看到她静静趴卧在床上,仿佛死去一般的景象时,后悔铺天盖地而来。
如果他早知道她有这样的打算,如果他早知道失身对她意谓看这样的九死一生,他死也不会碰她的。
她活着对他才有意义!
天气已经渐渐有些热,所以她背部的伤口只上了药并没有进行包絮,因此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便直直的扎进他眼中,揪疼他的心。
「西月……」秋鸣风一个箭步冲到床前,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手里的剑再也握不住。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再也不会醒来,脸和唇苍白得无一丝血色,暗上的眼皮藏起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目。
双手无法抑制地发看颤,凑不近她姣好的脸。
如果看不到我的人,就带走我的尸体吧,别伤害教里的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想到那张信塞上所写的话,秋鸣风慢慢探紧了拳头。
感觉睡了好长的一觉,楼西月费力的睁开有些发涩的眼睛。
「西月……」
她的目光慢慢聚焦,终于看清跪伏在她床头的人是谁。
「秋鸣风……」声音失去往昔的清脆俏皮,粗嘎嘶哑。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知道她失身后的代价会是这样,他宁愿此生只能守着她而不得亲近。
楼西月的手抚上他青须满布的下巴,看着他那双失去冷静只余慌乱的眼,忽然轻轻地笑了,「难得看到你也有这样的表情,我是不是很幸运啊?」
「西月……」
「我死不了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轻松些,「我娘当年挨过刑鞭也没死,而且我跟着师父那么久,学艺再不精,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只是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样就再也不会失去她。
「你没在我们教里大开杀戒吧?」她因为想到的可能而蹙起眉。
「你还活着。」短短四个字道尽千言万语。
「幸好我还活着。」她笑得放松。
「小月惜,你不是说是被人强暴的吗?」不无奚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秋鸣风的嘴角微抽。
她把脸埋在床上,叹气道:「吴长老,你不信我总可以相信秋鸣风的话吧。」
吴长老马上从善如流转向他问:「是你强暴了小月情,害她失身的?」
他平静地点头,「嗯。」
吴长老霍地又转去看另一个当事者,只见她一脸无辜说:「你看,我怎么会说假话嘛。」
吴长老把手里端着的饭菜和汤药重重往桌上一放,看着秋鸣风,慎重地提醒,「别太宠这丫头,她会越来越无法无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