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胡说!”那人一瞪眼,“我们夫人福气大着,岂容了你胡言乱语!”说完,又顿了顿,没再继续发火。山里能来个大夫不容易,以前来的都是他们强行绑来的,治了几回也没治好,后来他们分析可能是被绑来的人心不甘情不愿,不好好给治,就算打骂也不管用,因为他们大当家的并不愿轻易伤害好人。更何况,大夫都是男子,给夫人看诊总是不大方便。今日好不容易有主动上门的,还是位女医至少也得拉进去给夫人看看,不能就这么给气走了。
他想到这,语气也缓和下来,主动向凤羽珩拱了拱手,“山野粗人说话直接,女大夫不要见怪,现在就随我进寨去吧!先见见我们大当家的,再去看夫人不迟。”说完,侧过身,做了一个很规矩的“请”的动作,却是让凤羽珩几人再度对他们的身份产生了疑惑。
从山门口到山寨中心位置,走了约有一柱香的工夫,这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所谓的山匪正在训练,班走摸摸鼻子,不解地嘟囔了句:“这怎么当山匪还带练兵的?”
班走说得没错,的确是在练兵,凤羽珩太熟悉这种操练模式,几乎一眼就看了出来。她没有应班走的话,心里却是在想着这青山寨人的来历,又或者只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当过兵的人,被大当家的相中了,让他以军人的标准来操练手下?可再想想也不对,能当山匪的人基本都没有什么自律性,就算是有当过兵的人带头操练,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训练成得这般有序,更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被统领,被这样严格的驯化。
她犹自琢磨着,一抬头,大当家人所在的木屋已经到了。有人进去报告,很快地,里头有个二十五六岁上下的男子走了出来。那人表情有些激动,不停地搓着手问身边那个传话人:“真的有女医来吗?”他说话声音洪亮,身材挺拔,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山,显得很是踏实稳重。
传话人正是带着凤羽珩她们一路走过来的那位,听当家人问了赶紧指着凤羽珩说:“就是这位姑娘,她自称是大夫,她的丫鬟还带了药箱。她们说是胡老三下山去请的人,胡老三确实天刚蒙亮就出去了,没想到还真的请了女医回来。”
那当家人还没等听完就大步走到了凤羽珩面前,二话没说,先是冲着凤羽珩行了个礼。礼仪姿势标准,是军礼。
凤羽珩眯起眼看他,这人下颌处有道伤疤,利器划伤的,皮肤粗糙泛黑,像是长期经受太阳烈晒。那个军礼行得十分自然,不做作,明显就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行礼方式,只是没想到一个上山来的女大夫居然看得懂这种姿势。
他行完礼这才开口说:“多谢女大夫能特地上山来,实不相瞒,我夫人病了许多,这半年更重,几乎就是连床榻都下不来了。以前请过几个大夫都说是肺痨,说没得治,可是我与夫人伉俪情深,我不能看着她就这么死了,所以到处派人去请大夫。女大夫既然来了,您就多给费费心,只要能把我夫人治好,您要多少银钱都可以,就是要光了我这寨子,只要能给兄弟们留口吃的,我都会拱手相让。”他一边说话一边拍着胸脯做着保证,也不怎么的,凤羽珩竟选择相信这个人。虽然是个山匪,可她从不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人是条汉子,说一不二,直得敬重。
“能不能医得好,总得你带我去看过才好说话。”她没多问什么,直接提出要去看病人。
那当家人自然十分乐意,亲自带着她们绕到后院儿去,一直在一间竹屋前停了下来,这才为难地看了班走一眼,然后说:“小兄弟,对不住,我知道你应该是保护女大夫来的。但女人内室毕竟不大方便,你看……”
“无碍。”凤羽珩摆摆手,对班走说:“你在外头等着就行。”说罢,又接过忘川手里的药箱,“你们也在外头等着。”说罢,自提药箱,伸手推开了竹屋的门,一个下人都没带,自己就走了进去。
那当家人对凤羽珩顿生敬佩,对着门外留着的三个人说了声:“请放心。”然后也随之跟了进去,只留那引路来的人陪着他们三个。
病人的屋子空气不好,凤羽珩在进屋的同时就已经从空间里调出口罩戴了起来,见那当家人奇怪的眼神她也不多解释,只是告诉他这是自己行医的习惯。刚说完,病人的阵阵咳嗽声就传了来,凤羽珩听了一会儿,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肺结核了,古代人不明白什么叫做肺结核,遇到这种类似病症就称之为肺痨。在古代,肺痨基本是没得治的,这位夫人能挺着活了半年多也是不容易。她走上前,一眼就看到床榻上躺着的妇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因久卧病榻的原因,让她整个儿人都十分苍老消瘦,眼窝深陷着,眼睛虽是睁开的,却双目无神,既然是看向自己的丈夫,也是蒙着一层浓浓的死气。
“你又叫大夫来做什么呢?”妇人在屋中就听到了门口的对话,知道来的这位是个女医,可她觉得自己一点生的希望都没有,看过那么多大夫也没见起色,已经自暴自弃了。她埋怨自己的丈夫:“不要再去绑人上山了,我这个病没得治,等死便好。”说完,又看向凤羽珩,面带歉意地说:“这位小姑娘,对不起,你一定是被他绑来的吧?别害怕,他们虽然是山匪,但却从不会无缘无故就害人。绑你也是因为着急想要为我治病,你放心,我这就让他送你下山,诊金也不会少给的。”说完,又是一阵急咳而起,还带了一口血来。
“夫人!”那当家人急得直跺脚,上前将夫人扶住,一边帮着她顺气一边道:“这次不是绑的,是请的,是这位女大夫自愿上山来给你治病的。你千万别说胡话,什么治不好,我李柱就不信治不好自己的夫人!”
凤羽珩无意看二人秀恩爱,转过身去把药箱放在桌上,背着二人自己在空间里翻找起来。
这青山寨的底虽说也没怎么摸,却也被他能猜了个大概。如果没料错,这应该是一支由军人组成的山匪,而且不是伤兵,看他们的年纪应该是现役军人。她有些想不明白,现役军人是如此落草为寇的?
按说肺结核应该进行结核菌的化验,并且配合X光胸透,可以最直接的看出病症。但这些方案对于如今的条件来说都不可能实现,她只能从最原始的方法入手,掐脉、听诊。
对于这种病症的确诊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凤羽珩十分肯定这就是典型的肺结核,只是目前还无法确定结核球的大小,无法鉴别有没有发展成肺癌。不过看病人的情况应该不是癌症,至少发病已至半年,这种条件下还能清醒存活着,癌症的机率就不大。
“可真的是肺痨?”那当家人十分着急地问凤羽珩:“能治吗?”
凤羽珩从药箱里取了针剂出来,几种药物混合后抽进针管里,然后对他们说:“我要进行肌肉注射,这种方法跟你们平时接触过的大夫不同,你们应该也是第一次见过。有些疼,但也不是不能忍。你们可以把这种病说成是肺痨,虽然我对它有另外的称呼,但想来都差不多,一种叫法而已。”她让当家人把病人翻转过来,臀部肌肉注射,对于古代人来说是很尴尬的一个部位,病人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当家人到是松了口气,一个劲儿地道:“多亏来的是女医,多亏来的是女医。”
臀部股肉注射很疼,凤羽珩都不得不承认它很疼,但却也是很有效的一种方法。药物主要成份是链霉素,是一种氨基葡萄糖型抗生素,属于氨基糖甙碱性化合物,它与结核杆菌菌体核糖核酸蛋白体蛋白质结合,起到了干扰结核杆菌蛋白质合成的作用,从而杀灭或者抑制结核杆菌的生长。
听起来很拗口,对结核菌的控制却很有效。同时,链霉素这种东西注射起来要比后世的青霉素的疼痛反应要轻许多,适合长期注射,特别是配合上她自行加注到里面的另外两种药物之后,凤羽珩能保证两个月之内就可以让病人痊愈。只可惜,怕是这病人没有那么好的机会能让她在两个月内不间断的为期治疗。而她队伍里女医也不是没有,却不可能留下来给一伙山匪。
她没有隐瞒,将这些事实跟当家人讲了一遍,同时也拿出了一些药物,告诉对方:“吃药的效果差一些,但也不是没有用。平时多注意保养,屋子里保持通风,不能把病人一直闷着,天气好的时候扶着她到院子里坐坐,这样对恢复有好处。”她说完,又为病人进行了一次输液,因为长期病卧在床,这病人不只结核菌在肺部蔓延,还有一些其它的并发症,甚至眼下还在发着低烧,这些也都是急需解决问题。
那当家人和夫人都有些发愣,当家人先是眼睁睁地看着凤羽珩一点一点把那只针剂推注到自家夫人的身体里,现在二人又眼睁睁地看着一枚奇怪的绣花针一样的东西扎进病人的手背,然后一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里面装着水的袋子就在床榻边上挂了里来,当家人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民间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