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香格里拉36层,透过环形长廊的翡翠色雾状玻璃,两岸夜景华美无边,身边衣香鬓影,镶嵌金边的餐具在灯光下绚烂生光,一切都是梦一样,苏小鱼也真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可惜不是梦,她在两个男人的目光中间凝固了一瞬,有人走过来叫杨燕,还是那个东明少东,恰好挡住了苏小鱼的目光,倒是无心救了她。
杨燕很是不情愿地跟着东明少东离开,临走前看着苏小鱼欲言又止,眼里千言万语得很。
之后苏小鱼再没有看到汤仲文,就连范闻都消失了,都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苏小鱼回到陈苏雷身边,他身边没有断过人,所以也没时间与她多做交谈,刚才汤仲文最后投来的那道目光还在她心里冲撞,她捧着香槟杯低头想了许久,想到后来觉得自己无聊,明明就没什么,想那么多何必。
后来任惠诚也走过来,满脸笑容地问陈苏雷酒会结束后是否有时间聚一下,陈苏雷倒是也笑了,手指落在苏小鱼的后脑勺上,却答,“不巧,小鱼刚才说她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或者明天吧,我再与任总联系。”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苏小鱼当时正喝香槟,闻言差点喷出来,赶紧低头掩饰一下,咽下去的时候呛到了,脸憋得通红,还咳嗽,倒是很配合他说的那句话。
他们走得早,下楼的电梯里空无一人,空气安静得仿佛凝在一起,想起刚才任惠诚的脸色,苏小鱼耐不住开口说话,“苏雷,没关系吗?”
他在她右侧,背靠在电梯壁上,闻言看了她一眼,只微微摇了摇头。
猜不透他的意思,苏小鱼还想再问,电梯门却已经开了,大堂到底不如上面暖热,旋转不停的大门透进阵阵冷风,扑面的凉意。
她走在他身后,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眼前一花,却是他转过身来,替她拉了拉大衣,又低声说了句,“扣好,外面冷。”
原是想说话的,但苏小鱼却突然忘了内容,他说完就转身,她仓促间手指一动,伸手抓住了他的掌心。
手被她抓住,他也没有停下,反手拉着她继续走,推门时侧头看了她一眼,酒店外灯光眩目,她刚才只是喝了几口香槟,这一瞬却觉得酒意上涌,居然看不清他的脸。
苏小鱼想自己大概是真的醉了,否则也不会跟着陈苏雷在街上走了一会才想起他们是开车来的,就停在香格里拉的地下车库里,天寒地冻的时候,她和他这是要走到哪里去?
这么冷的天,又是夜半,沿江大道上没什么人,她怕他也是醉了,否则怎么会兴致这样好,半夜与她穿着礼服在街上闲庭信步。
忍不住抬头看他,夜色浓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又走了几步,她终于轻声问了一句,“苏雷,不回去取车吗?”
他仍是牵着她的,几秒之后才摇头,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她听完更觉得迷茫,索性扬起脸来仔细看他,然后更小心地问了一句,“苏雷,我们去哪里?”
他这次倒是低下头来看了她一眼,牵着她的手指一紧,然后低声说话,“我没醉,只想跟你走走。”
她已有些云里雾里,听完这句直接就投降了,两个人真的这样走了很久,午夜街道清冷,天空漆黑一片,远近大厦仍是亮着灯,遥望仿佛繁星坠落,耳边传来整点的海关钟声,悠长不息。
她不擅长长时间走路,开始还觉得累,后来却忘记了,只想跟他这样走下去。
当然不可能无止尽地走下去,他们最后在路边一家仍开着的café里坐下吃了点东西,三明治,培根煎蛋,美式咖啡,夜宵丰盛,如果苏小鱼是那些一生致力于保持身材的女性,一定会有罪恶感。
吃东西的时候苏小鱼想起自己最近非常可耻的工作量,又想起公司里忙碌不堪的景象,主动开口问陈苏雷,接下来是不是要让她跟进一些工作,他正在喝咖啡,听完问她。
“你的考试呢?”
没想到他这么说,苏小鱼听完就是一呆,他抬眼看过来,眉梢一扬,“不考了?”
“考的考的。”她立刻点头,怎么能不考?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她和杨燕顺利通过,再加上汤仲文的推荐信,她上周就已经接到了面试通知。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她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埋头准备面试,比当年考大学的时候还要认真。
“那么喜欢读书?不觉得累?”他看她的眼睛,然后又将眼光移开,落在那些食物上。
她仍是望着他,眼里慢慢多了些悲哀,这样的问题,又要她怎么回答?
说我明白你不相信永远,也不会与我永远,说我所作的这一切不过是想减轻一些对那个未知的将来的惶恐?说我终究存着万一的奢望,奢望如果尽我所能的去到更高一点的地方,是不是就能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这样即使走到了那个注定的最后,我也能够留在有你的世界里,而不是一夕梦醒,再也看不到你。
我最害怕的,不过是再也见不到你。
讲不出来,她最后摇头,慢慢说了句,“不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累的。”
他听完微笑了一下,却是垂着眼的,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然后说话,“那就好好考吧。”
她点头,忽然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定定地看着他,他垂着眼,自然是看不清神色,慢慢她又恍惚起来,想问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又知道不可能得到回答,或者就算有回答也只是让自己更矛盾而已,学乖了,她最后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两个人又沉默地坐了一会,最后他问,“吃饱了?”
“嗯,吃饱了。”
“走吧。”他站起来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