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的酒会,就在香格里拉36层,陈苏雷兴致意外的好,离开酒店之后居然不急着进公司,直接让吴师傅开车去了恒隆。
苏小鱼平时很少逛街,不过大名鼎鼎的恒隆还是不陌生的。大概知道他带她来这里的用意,应该是为了晚上的酒会。
他难得带她一同出席这样正式的场合,自然得着装正式,她平时都是职业套装,唯一的一套小礼服还是学生时代买的,怎么想都不能穿出场。
恒隆广场,米色大理石地面晶光铮亮,身边人人穿着入时,走在中庭走廊上,满眼都是印着大牌LOGO的簇新纸袋,在各色男女手中炫目而过,聚光灯打在玻璃墙后的那些颜色各异的货品上,光芒折射,再如何凝神都觉得看不清。
她被他牵着往前走,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在南方那个潮热的城市里独自走入的奢华商场,天南地北,一切竟如此雷同,真是不可思议。
陈苏雷拉着她笔直转入侧边的CHANEL,店堂里只有黑白两色,但仍是感觉奢华。墙面上晶亮一片,嵌入式的液晶屏幕上播放着最新一季的新装系列,身材纤细的模特在T台上疾步行走,单手插在衣兜里,转身时面无表情。
很少来这种地方,苏小鱼到底是不习惯,走进来之后一直都很安静,没想到店里居然很多人,一群江浙口音的女子兴奋地试衣试鞋,又大声招呼同伴来看效果,热火朝天。
试衣间很舒适,柔软的皮质矮凳,旁边整齐并列着两双黑白两色的经典款皮鞋,珍珠白的小礼服刚才还悬挂在射灯之下,陈苏雷只说了一句这件看上去不错,小姐就微笑着将它捧到她面前。
宽大的试衣间里有一整面墙都是镜面的,灯光柔和,礼服的内衬不知是什么料子,滑爽轻柔,贴在身上仿若无物,换上以后苏小鱼立在镜前呆呆地看了自己许久,后来手心一片冰凉,才发现是自己不知不觉伸手去摸了镜中的自己。
后来小姐把所有东西都包装好,大包小包地送到她面前让她一一过目,那些太太团还没走,倒是安静了许多。离开的时候陈苏雷走在前面,她跟得慢了一点,他就停下来等,又朝她侧了侧身子,很自然地弯起手肘,身后什么眼光都有,不想深究别人在想些什么,苏小鱼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在他的肘弯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晚上是陈苏雷开车去的香格里拉。
还是不太习惯长款礼服,苏小鱼合门的时候夹住了裙摆,抢救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低低叫了一声。
陈苏雷正发动,听到声音立刻侧头看过来,问她,“夹到了?痛不痛?”
她握着裙摆摇头,“不是我,是裙子。”
他笑,“那你叫什么?”
“我怕夹坏了。”她低头再检查一遍,确定丝毫无损才放下。
“坏了再买一件,还有时间。”他把车转入大道,说得很随意。
又想吸气了,苏小鱼为了平民百姓不能被有钱人理解的残酷现实悲了一下。
车上高架之后他又侧头看她,然后为她脸上那么直白的表情弯了眼角,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才说话。
“你爸爸妈妈回来了?”
“还没有。”苏小鱼照实回答,想了一下又抓紧这一点独处时间开口问,“苏雷,你要和惠诚实业合作投资?”
“也算也不算吧。”他答得一如既往。
昨天才在汤仲文的电话中听到这两个字,自从想起之后苏小鱼的心中一直感觉朦胧不安,这时不由自主地再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呢?你要买他们的股份?”
高架上车很多,他打方向,然后看她,眼光一动,答得却简单,“恩,我看好惠诚,怎么了?突然这么有兴趣。”
她不知道怎么答好,最后只好摇头笑,“没有,随便聊嘛,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收回眼光,看着前方笑了一下,说话间轻松超过几辆车,转入另一条车道,“快过年了,想要什么礼物?”
“……”没想到他这么说,苏小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叹气,“不用啦,已经够了。苏雷,你今天给我买的这些东西,要是让我爸妈知道价钱,一定会说还不如折现,买房子好了。”
他听完大笑,又对她眨眼,“对不起,是我错了,下次折现。”
他很久没有这样与她玩笑了,苏小鱼一时没有准备,直接在他的笑声中耀花了眼,他笑完又说话。
“喜欢吗?”
她当然地点头,“我是女人嘛,当然喜欢,就是太贵了,要不是你拉我去,我才不会买来穿。”
他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开口,“贵吗?如果我不在,你可以刷卡。”
他是给过她一张卡的,黑色的,薄薄一片,至今仍躺在她皮夹最深处,从没有被使用过,现在被他突然提起,她居然茫然一瞬,然后才答,“哦,我忘了。”
他似笑非笑,“那辆车呢?你也忘了?”
“……”她愣住,然后低头轻声说话,“那辆车太好了,我还没到用它的时候,要是爸妈看到了,会觉得很奇怪。”
“那什么时候不奇怪?”他继续开车,声音平滑似水。
她不语,紧紧抿着嘴唇,怕自己会说出令自己羞愧一辈子的话来。
他是陈苏雷,她是苏小鱼,两个世界,两种人生,或许是她不懂道理,不懂做女人的道理,但她一直都扪心自问,自己凭什么享受他给予的这一切?这个念头自始至终左右着她,让她矛盾反复,让她忐忑不安,现在他这样问自己,又叫她怎么回答?
说什么?说她不能满足,说她后悔当初答应了他的要求,说她食髓知味,得陇望蜀,说她再也不能满足于这样患得患失的现状,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要承诺要永远,甚至还想要——做他名正言顺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