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两人速度未减,趴在马上依旧死命地向前冲,其中一个还在哈哈大笑,嘶声道:“值!值!”
也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这些原先只敢死命奔逃的人,何时有了这种勇气,然而此刻这话听在蒙虎耳中,自动便联想到郑七小姐的遭遇,胸中怒火“蹭”一下蹿起,他毫不犹豫拍马,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他要亲手用刀,一个个刺入这些混账的心口!
身后有人叫喊,是他的护卫,音调隐隐劝阻。然而此刻的蒙虎,被愤怒燃烧了理智,不愿思考。
飞马奔驰也没多久,越过一个小山坡,那两匹马中的一个人忽然飞身而起,明明浑身箭扎得像刺猬,飞得却极快极高。而且那姿态,也显得十分僵硬。
只是此刻暮色里一切都不清晰,眼睛里只有那两匹马和那两个人的蒙虎,也来不及再观察什么,只看那人飞得那般迅捷,转眼便要脱离自己视线,来不及多想,手一抬,手弩已经平射而出。
“咻。”一声,手弩穿透前方直直飞起之人的后心,再穿心而出,没入黑暗,隐约听见清脆的“夺”地一声,随即又是“咔嚓”一声,似乎什么断了。
蒙虎放下手弩,勒住了马,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此时对面黑暗里,忽然有人大声道:“住手!军营之前,不得妄动刀兵!”
这一声来得突然,在他已经发射手弩之后,蒙虎听见这一声,心中轰然一响,顿时知道自己上当了。
随即又有人大声惊道:“哎呀不好!敌军来袭!毁我辕门!”
蒙虎听见这句,黑脸已经完全沉下,铁一般的生冷。
马蹄急响,他的护卫已经赶了上来,正要护住他,蒙虎忽然急声道:“都走!”
“大统领!”护卫犹自莫名其妙。
“踏入陷阱了,不要全折在这里!”蒙虎一把推开护卫,从怀中急速掏出一枚雪白的哨子,递给自己的护卫头领,“这是少量调动蛛网的信物,凭这个找到他们,再请他们出手,找到女王陛下,请她救我!”
“蛛网不是已经解散了吗。”护卫震惊。
蒙虎摇摇头,蛛网和蜂刺,一直直属于宫胤管辖,宫胤去雪山时,调动了几乎所有蛛网蜂刺,相当一部分就留在了那里。至于散落各国刺探消息的蛛网蜂刺,当初国师和女王行走大荒之间,总是出岔子,为了安全,几乎已经不联络,就连女王登基之后,也似乎没有启用的意思,但现在事急从权,说不得也只好用一用了。
“赶紧走!否则就是抗命!”蒙虎一鞭子打在护卫的马屁股上,直到那马嘶叫着撵着烟尘冲下山坡,才转回头,脸色阴沉看向对面。
对面,不知何时点燃了灯火,灯笼却在悬挂在高处,悠悠晃晃,淡黄灯光如一轮浅月,晕染了一小片地域,以至于那些隐在黑暗中的全身黑的盔甲军队,只能被看见起伏的隐约轮廓,和暗暗闪着微光的甲片,似一座座低矮的黑色山包,蹲伏在黑暗中。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在军队前方,是一座很可笑的“辕门”,几根木架子,搭出个门样子,“辕门”上扯着面旗帜,辕门后还歪歪斜斜搭了个低矮简陋的瞭望台,正好隐藏在一处缓坡之后,不转过去根本看不见。
在这些稀稀拉拉的东西背后,还有一座刚刚搭起来的营帐,一人正满身披挂,笑吟吟掀帐而出。
所有布置,看起来都是大军军营布置,却简陋得如同孩童扮家家,看起来像儿戏。但蒙虎的瞳仁,已经紧紧缩起,似看见人世间最大的危险。
因为这就够了。
有辕门,有望塔,有军队,有主帐,甚至有主将在,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军营,按照蒙国乃至帝歌律例,是森严不可侵犯的大军驻地,哪怕这见鬼的驻地莫名其妙前移了十里,只搞出了一个简化版,但这已经成为军营,所有不得允许擅自进入军营周边者驱逐,警告不理者可格杀勿论,冲营毁阵者,诛九族。
更糟糕的是,现在那“辕门”后,一根随随便便插在地上的“旗杆”,已经断裂成两半,垂在地上的那半边,还连着一面代表主将的旗帜,旗帜上满是鲜血。这自然是刚才那个离王护卫的血,而那旗杆,是蒙虎的手弩射过离王护卫胸口后再射入“旗杆”,断裂的。
军法律例上,冲辕门,断旗杆,破王旗,视为对这支军队最大的挑战和侮辱,无论是何身份,一律为敌。
蒙虎熟知律例,听见那喊声便已经猜到大概,只能将护卫立即驱走,没有护卫还可以说误入,有护卫就是带兵冲阵,其间意义,截然不同。
再说对方既然设下这个陷阱,必然是蓄谋已久,何必再搭进那许多人性命。
有人将那个离王护卫的尸首拖走,蒙虎眼睁睁地看见,那尸首脖子上有道绳索,想来这人先前被追杀时已经死了,是这群人,将绳索套在尸首脖子上拉得飞起,引他出箭,断了“辕门旗杆”。
此时追究阴谋已经无用,他目光转向对面。
那满身披挂的人笑吟吟立在“帐”前,道:“蒙大统领,好久不见,听闻你将娶娇妻,好事将近。怎么忽然发了疯,闯了我这峣山营?”
听见对方果然一口定论“闯营”,蒙虎冷笑一声,眯着眼睛道:“听闻平王殿下峣山军勇悍精锐,如今看来名不虚传,真是神出鬼没,疾掠如风,在下只是在附近狩猎,不知怎么忽然就遇上本该在十里之外的您的军营了。”
平王似乎没听懂他的讽刺,眯着眼睛笑道:“您是帝歌玉照宫的大统领,可管不着我蒙国王军的行止。今日您好端端地闯阵毁旗,杀我军官,可是帝歌对我蒙国王室不满,想要乱我内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