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进入大帝陵墓陪葬的,每一件都是价值巨万。
这一次收获之丰富,只怕要超过百年来的任何一次行动吧?所有盗宝者眼里都压抑不住狂喜的光,手足迅捷,将一捧捧宝石金沙放入袋中。
却不见那个被派出去查看的盗宝者已经悄然返回,在九叔耳畔低声回禀了一句。
“什么?除了那个鲛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在享殿?”九叔有点惊讶。
“属下也没跟到那里——只是从第二玄室听外头有两个声音,是方才的那个鲛人和另一个陌生女子。”那个盗宝者低声禀告。但不知为何,他眼里却有一种惊恐的神色。
九叔微怒:“你为何不跟过去查看?”
“禀大人…因为、因为…索道断了!”盗宝者眼里的惊恐终于完全显露出来,一下子跪下去,颤声回答,“那条架在红莲血池上的长索,被人斩断了!”
“什么!”九叔大惊,止不住的站起身来。
——他自然不会忘记进来之前,一行人在那条裂渊之前吃了多少苦头。最后全靠着少主识破机关、以玉弓射中机簧,才打开了这条索道。
如果索道被人斩断,无疑于断绝了唯一的通路!
最后那句话也被所有盗宝者听到,那些疯狂收拾珍宝的人忽地一呆,手脚停滞了下来,面面相觑,仿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眼里陡然有压抑不住的恐惧。
“去看看!大家快去看看!”莫离也慌了,抱着昏迷的音格尔站起来。所有盗宝者背起了打包好的东西,争先恐后的朝着甬道外头跑去。
闪闪迟疑了一下,看到莫离已带着音格尔离去,不由得也紧紧跟了上去。
“啊,是谁斩断了那条索道?”光线随着闪闪的离去而迅速黯淡,那笙站在黑暗里,也有点发呆,抱紧了手中的石匣,感觉里头的断足安静得出奇,“是苏摩么?那个家伙…一向喜怒无常啊。”
“如今的他,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吧?”西京却是断然否定,望向黑暗的前方,“我们也过去看看。”
在享殿里的,果然是苏摩和另一个女子。
追上了那个意欲逃离的女子,苏摩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的手指一勾,离珠便被拖了回来。细细的丝线勒着脖子,将她从墓室出口扯回来,她拼命挣扎,美丽的脸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
“索道是你斩断的吧?”苏摩望着那张脸,漠然问。
“嘿…”离珠在他脚下喘息,手里却还抓着一顶金冠——那分明是九嶷王的冠冕。
原来她是有意落在他们一行后头,趁机从尸体上取得了这件信物!
“究竟为何?”苏摩蹙眉,本想一勾手切下她的头颅,然而却有些诧异,忍不住问,“你已完成使命——将信物带回去,九嶷那个老世子继了王位,自然会还你自由之身,又何苦再多此一举?莫非你不想看到盗宝者洗劫陵墓?”
“哈哈哈!”离珠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眼神闪亮,笑声回荡在空旷的享殿里。
“我才不管那些粗陋的强盗!”她捂着咽喉上出血的伤口,喘息着坐起,在地上恨恨望着傀儡师,眼里慢慢浮出一种疯狂的嫉恨,“我要你死!我只要你死!”
她伸出手,虚空里往苏摩脸上一抓,美艳的脸上充斥了狂悍的杀气。
“凭什么!凭什么你有这样的美貌!…我才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人!”
看着狂怒的女子,连苏摩都有点愣住了。
这个娇弱的女子在最后一刻痛下杀手,斩断唯一归路、将十数条人命统统断送在地底——这般毒辣手段,仅仅只为了这样的一个原因?
“你已经很美了。”他淡淡道,放松了手中的引线。
“哈哈哈…当然!”听得他的赞许,离珠再度大笑起来,回过手极度自恋地抚摩着自己的脸颊,眼神却是复杂无比,喃喃,“我当然美貌…你知道为了得来这样的美貌,要付出多少代价么?是整整四代人畜生一样被配对、驯养调教,才得来的这副容貌!”
苏摩一震,却没有说话,缓缓松开了手。
离珠抚摩着脸,忽然间声音呜咽起来:“我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他们都是从云荒各地买过来的奴隶,因为容貌出众被挑选出来,勒令结成夫妻,以便生下更美貌的孩子——我的父母是亲兄妹,因为要保持最美丽的血统。”
“整整四代人啊…到了这一代,我终于被所有人都称为云荒上最美的人!”离珠回过手,急速地摸索着自己颈部的伤口,眼里的愤怒如火燃烧:“可是…你居然敢比我更美丽!你凭什么!你怎么敢践踏我们四代人一生的努力!”
“你还弄伤我完美的肌肤!我用了多少功夫,才让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完美无暇…你居然弄伤了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云荒上,最美丽的只能是我!你这个下贱的鲛人,怎么敢!”
她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个鲛人的对手,只是愤怒地挥舞着手,忽地冲过去,伸出尖利的指甲去抓苏摩的脸。
苏摩没有躲避,任凭她一手抓下。血从他眼睑底下流出。
望着那清晰而深刻的五道血痕,离珠也有些意外地呆住了,仿佛是不能相信短短一瞬间最美的东西就毁灭在自己手下。随即,却扬着十指,快意地狂笑起来。
然而笑着笑着,她的眼神凝滞了,震惊莫名——
消失了!就在短短的刹那,苏摩脸上的伤痕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拥有无人能比拟、也无人能摧毁的美?!天啊…”她哑口无言地望着面前这张仿佛具有魔力的脸,步步后退,以为这个傀儡师会挥手斩杀自己于刹那。
然而等她抬起头,却只看到那双眼里深切的悲哀。
离珠愕然望着苏摩,忽然间觉得他碧色的眼睛是如此空茫而沉郁,一眼望过去就再也离不开——只是刹那,她的心神就完全沉下来了,再也没有片刻前的浮躁和狂怒。她忘记了害怕,也忘记了愤怒,只是怔怔望着那一双眼睛,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碧海。
“世袭的奴隶啊,“她听到苏摩嘴里吐出了短促的话,低沉而悲悯,“你的心死了么?你不是为美貌而活着的…你应该有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