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云清霜还是对他抱有很强的敌意,但渐渐的她发现,司徒寒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比之她冒充司徒盈那段日子照顾的更为周祥,作为一个父亲他能做到的也就是如此了。
只有两人独处时,司徒寒会静静看着她,不发一言。
云清霜满心的疑惑,如果他对她有所企图,大可以用其他方式,何必低声下气,关爱有加,这情形倒像是他要极力弥补这缺失的十几年的遗憾。
对于自己的身世,云清霜不是没有过疑问。她曾经幻想过柳慕枫便是她的亲身父亲,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们暂时不能相认,只能以师徒的名分相称。但在柳絮出现以后,她终于明白,幻想只能是幻想,不可能成为现实。当北辰国朝渊帝云静庭以那样一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一度以为他们之间或多或少有些关联,甚至,她还怀疑过夏侯熙的师傅骆英奇。只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和司徒寒有着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
尽管她嘴上不愿承认,心中早已信了七七八八。
司徒寒心里原先难解的疑问,此时尽释,正因为云清霜是她的女儿,她会使降雪玄霜剑也就不足为奇了。每每注视着云清霜,他眼前就会飘起那一抹窈窕的身影,他曾经将这门家传绝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他此生最爱的女子。
在云清霜第一次闯入别庄时,司徒寒曾和她过招,那一晚灯火昏暗他并没有仔细看清云清霜的长相,将她打入地牢后,他愈想愈觉得不对劲,但随即云清霜就与张若生、夏侯熙一同离开,他没有找到机会证实自己的猜测。也曾派人追查云清霜的下落,却始终没有结果,也就不了了之。这次,意外相逢,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云清霜伤的不重,那一巴掌只不过让她的脸肿了几天,司徒寒却让她在床上静心休养,并且亲自过问她的饮食。云清霜不担心他在饭菜里下毒,她已是病入膏肓,中毒与否已无关紧要。
云清霜等着司徒寒给她一个满意的解释,至少也该告诉她为何这十几年来自己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每次云清霜把话题转入,司徒寒总是想方设法叉开去。云清霜迫切希望了解内情,如若司徒寒当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势必要停止。但是司徒寒回避,她没法勉强。
云清霜整理着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思绪稍嫌混乱,这时,有人揭帘而入。她只道是司徒寒,并没有抬头,直到听到小竹清脆的声音中分明带着喜悦,“尉迟公子。”
她诧异的抬眼望去,尉迟骏已经站在了床头。这还是自云清霜被司徒寒带回卧房后,他首度露面。
尉迟骏着一袭白衣,素淡如荷。相同色系的衣衫,穿在楚天官身上有很浓的脂粉味,而尉迟骏非但没有给人这种感觉,反而更添几分俊朗和不羁。夏侯熙性喜黑衣,有时也着月白色轻袍,尉迟骏似乎对青色衣衫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偏执,但不可否认,此时白衣倜傥的他,飘逸出尘,宛若画中人。
许是惊觉自己注视了他太久,云清霜双颊微烫,垂下眼低声道:“尉迟……公子。”师兄二字是再也叫不出口了。
尉迟骏低头打量她,她的面色依旧苍白如纸,本就巴掌大的脸更见消瘦,他无声叹了口气,视线无法从她身上转移。
气氛有些沉闷。
小竹极识眼色,她晓得尉迟骏定是有话要同小姐讲,说了句“我给公子沏茶去”,连蹦带跳的跑了。
小竹本是好意,但剩下两人单独相处,好像更加尴尬了。
云清霜吃不准尉迟骏的来意,不敢随意开口。她双手紧抓着被子,因心情紧张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尉迟骏突然问道:“云姑娘,你可否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他的表情无变化,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云清霜想了又想,无从开口。尉迟骏几次救了自己的性命,按理说不该瞒他,可他又是天阒国大将尉迟炯的孙子,有朝一日两国交战,势必会在战场上兵刃相见,云清霜说服不了自己。
尉迟骏蹙着眉,阴郁道:“姑娘似有难言之隐,那就不为难姑娘了。但还请姑娘告知另一件事。”
云清霜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一时也没法仔细思量,点了点头:“公子请说。”
尉迟骏眸中闪过一丝不可见的哀戚,拉低了嗓音,“你并不是受了内伤,而是中了剧毒,对不对?”
云清霜顿时心乱如麻,眼睫微微颤动。她紧咬着下唇,就是不吱声。
尉迟骏脸色寒峻,手抓进了她的肩膀,五指缓缓收拢,“当初在山洞时,师叔诊断出的毒并没有解除是不是?”
云清霜犹豫片刻,几不可察的点下头。
尉迟骏俊脸上血色尽褪。他清楚的知道不管什么样的毒,在人体内留存的时间越长,其危害性也就越大。云清霜师从奇才柳慕枫,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种毒非常的棘手,她一时半会找不到好的方法,于是就耽搁了下来。
尉迟骏一把拉起云清霜,“跟我走。”
云清霜神色茫然而惊疑不定,“去哪里?”
“解毒。”尉迟骏言简意赅道。
云清霜一甩手,拼劲全力挣脱开他的束缚,尉迟骏措手不及,手臂虚悬在半空,但他再一次如钢铁般箍紧她的手腕,眉梢一挑,不容她抗拒。
一个不愿走,一个非要带她走,正在纠缠的时候,又有人走了进来。云清霜急道:“你放手。”尉迟骏死死拽着就是不肯松开。
“呦,师妹房里好热闹。”
这嗓音,云清霜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尉迟骏目光素冷,眸光自楚天官脸上飞掠而过。
云清霜险些被他毁了清白,对他恨之入骨,他倒是还有脸来。
楚天官像是丝毫不觉得气氛有异,大摇大摆的拣了张椅子坐下,瞥了眼桌子,笑容谄媚道:“连杯水都没有,师妹的待客之道甚是奇特。”
云清霜冷哼一声,尉迟骏冷淡的目光凝成一道锋利的光芒,没人理会他,楚天官讨了个没趣,他以拳掩唇轻咳,眼斜睨着尉迟骏慢条斯理道:“尉迟师兄,师傅有请。”他故意加重了那个“请”字,听来语调甚为古怪。
尉迟骏只迟疑了一会,放开云清霜,对着她略略颔首道:“我去去便回,你在这儿等我。”
云清霜下意识的点头,觉得不妥又摇了摇头,再抬头时,尉迟骏和楚天官都已经离开。尉迟骏要强行带走她,被楚天官搅了局本是好事,但到底有什么紧要的事让楚天官竟然寻到了她的房里,这太不合乎情理。
云清霜知道司徒寒定然在谋划一个惊天的大阴谋,但凭她的阅历无法猜透他的心思,她苦思冥想了半日,没有结果,只得暂且作罢。
尉迟骏却没有在他约定的时间回来,云清霜担心有变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她所中的毒,她心里最为清楚,尉迟骏不明真相,到头来只怕会失望。云清霜内心细腻敏锐,她早就觉察到尉迟骏对她的关心已经超乎一般的友情,别说她如今性命垂危,无法回报他的深情,即便她身体安康,他们之间还有着永远无法冲破的阻隔,更何况,在她心中,夏侯熙仍旧占据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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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披衣下床,推醒小竹后,拽着睡眼惺忪的小竹一路小跑出去。没有意外的在院落的一角瞧见了司徒寒,他武功高强,云清霜能听到的他自然不可能错失。其他弟子也陆续走出卧房,集中在空地处,手执兵器,个个凛起十二分的精神,看情形似有强敌来袭。云清霜在他们中间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尉迟骏。
“师妹。”楚天官殷勤的招呼道。云清霜实在不愿搭理他,一扭头,跑的远远的。很快她看到有守卫急切的闯入,忙凑过去,刚巧听到他在同司徒寒禀告:“启禀庄主,有大队官兵包围了别庄。”
司徒寒恍若未闻,守卫重复一遍后,他神色一凛,“有多少人?”
“大概有五千人,小人眼拙,带头的好像是御林军统领施皓歌。”
云清霜大奇,难道是司徒寒在园中密室养死士的秘密被泄露了出去,御林军竟是为此而来的吗?司徒寒想必也是和云清霜同样的心思,眼角不住的瞥向花园处。
转眼间,有几十人鱼贯而入,手中举着火把,瞬间照亮了夜空。
为首一人浓眉大眼,身板魁梧,大约便是守卫口中的御林军统领施皓歌。司徒寒抱拳道:“不知施统领深夜驾临有何贵干?”
“施某奉旨前来找寻一人,有惊扰庄主的地方,还请包涵。”施皓歌的态度还算客气,司徒寒舒了口气。
“不知统领要找何人,有用得着鄙庄的地方自当效劳。”他端着笑脸道。
施皓歌一抬下巴,努了努嘴,“不劳庄主费心,人我已经找到了,就在庄主身后。”
“谁?”司徒寒讶然道,转过身,目光和同样一脸惊异的云清霜撞在一起。
“是云姑娘。”施皓歌神色自如道。
笑容僵在司徒寒脸上,面色稍有不霁,“统领是在开玩笑吧,那是小女清霜。”
施皓歌面部神情深不可测,“没错,就是她,云清霜,云姑娘。”
云清霜愣住了,薄唇微掀,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司徒寒脸上表情有些扭曲,他隐忍道:“敢问小女犯了何事?”
施皓歌耸了耸肩,“施某只是奉旨带云姑娘回宫,其余一概不知。”
“你简直欺人太甚,”司徒寒被激怒了,额上青筋浮现,双眼冒火。
施皓歌毫不示弱的争锋相对,“庄主言重了。”
多年前的一幕再现眼前,司徒寒手握成拳,愈捏愈紧,周身凝聚着重重杀气,他绝不能让悲剧重演,否则他这些年的谋划又是为了什么。
云清霜抚着额头,怎么都理不出头绪。
“天官,拿我的铁拐来,”司徒寒眯起眼,“久闻施统领身怀绝技,今日正好领教一番。”
“庄主有命,岂敢不从。但庄主赢了施某手中的剑,还要胜了门外的五千铁骑才行。施某乃一届武夫,死不足惜,但云姑娘非带走不可。”施皓歌语气平稳,说的稀松平常。说罢扬起手中剑,拔去剑鞘扔在一边,“庄主,请。”
“慢着,”却是云清霜挺身而上,拦在两人中间。“我跟你走。”这话是对着施皓歌说的。
司徒寒喝道:“霜儿,你退回去。”
云清霜固执的摇了摇头。施皓歌说的没错,司徒寒武功再高强,也抵挡不住五千铁骑,除非他动用密室中训练有素的死士,但这怕是他的秘密武器,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使出。
云清霜绝非逞强,也没有想过要舍己为人,仅是一瞬的冲动罢了,但既然走出了这一步,她就没打算退缩。
“已经给姑娘备了马车,姑娘这边请。”施皓歌极其恭顺有礼,然司徒寒看着他的笑容却有些刺目,他脸色越发僵硬,挥手命门徒把大门堵上,他自己飞身跃起,挡住了去路。
“司徒庄主,云姑娘既已应允,你又何必再阻拦。”施皓歌隐去笑意,一张脸刹那间冰冷的可怕。
云清霜走前两步,在离司徒寒相距咫尺的地方停下。她自嘲的笑了笑,几天前,她还想着要竭尽所能的揭穿司徒寒的阴谋,如今,却是在想方设法的保护他,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让我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她淡声道。她说的也是实话,施皓歌对她恭敬有加,尽管原因尚且不明,起码不会把她当犯人对待。
“不行,”司徒寒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你马上回房,这里的事你不要插手。”
司徒寒口气严厉,不容反驳,但云清霜能感受到在他冷酷表象下包裹着的浓浓关爱,鼻尖微酸,眼眶亦有些湿润,但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心。她唇动了动,含糊不清的唤了声:“爹。”
这叫声黯淡模糊,却无比清晰的传入司徒寒的耳中,他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睁大眼望着云清霜,哆嗦着嘴唇问道:“霜儿,你刚才……叫我什么?”
云清霜又张了张嘴,可这次再没办法叫出口。但对司徒寒来说,已很满足。他伸手抚过云清霜的秀发,“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
云清霜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盈儿现在生活的很好,您不用担心。过些时日,她一定会回来看您。”
司徒寒知司徒盈的失踪定然和云清霜有关,怕引起她的不快,从没有问过她这档事,这次她主动提及,实属意外,却也颇感欣慰。
云清霜又对着司徒寒盈盈一拜,司徒寒怔了怔,“霜儿,你这是为何?”
云清霜平静的说道:“我也会万事小心,期待姐妹重逢的那天。清霜心意已决,请您成全。”
司徒寒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心思微转,还想再用其他方式说服她,楚天官凑过来附耳对着他说了几句话,云清霜隐约听到缓兵之计的字样,大致也能猜到他的意图。
司徒寒把牙一咬,狠狠心,“你去吧。”
云清霜的笑容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虚无飘渺,她冲着等待多时的施皓歌微一颔首,后者在前方带路,所过之处,众人纷纷让出道来,她踩着细碎的步伐,提起罗裙上了马车,车启动后,她朝司徒寒站立的位置投以了深深的一瞥。
马车行驶速度缓慢,故而如履平地,云清霜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夜幕沉重,月光星光交汇相映,子夜异常静谧,除却马蹄和车轮滚动声以及偶尔的蛙叫虫鸣,听不到别的声息。
云清霜忽然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使劲拍了下脑门,暗骂自己竟连这么紧要的事都会忘记。她撩开厚重的布帘,探出头道:“施统领。”
施皓歌掉转马头,行至马车边上,问:“云姑娘,什么事?”
云清霜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启齿,简单的一句话在舌尖滚了几个来回方出口,“夏侯熙将军,身体可无恙?”
施皓歌莫测高深的笑了笑,“姑娘放心,夏侯将军一切安好。”
云清霜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施皓歌像是能揣摩透她心思似的,主动说道:“原本该是夏侯将军亲自走这一趟的,但圣上临时有其他的事指派给他,所以就由施某代劳了。”
云清霜点点头,不再赘言。
施皓歌追问道:“云姑娘还有其他事儿吗?”
“没有了。”云清霜淡淡道,遂放下布帘。
施皓歌在马车外徘徊了许久才重新快马加鞭赶到队伍的最前方。
夏侯熙从司徒别庄负伤离开后,在附近找了处农舍安置下来,向伦紧随而至,两人顾不上说话,各自吐纳调息。
静坐了一会儿,夏侯熙便察觉不对劲,真气凝滞丹田,小腹隐隐约约作痛,他当即明白是中了毒。他刚想用内力强行将毒逼出来,向伦阻止了他。
“不行,你越是用劲,毒性发作的越快。”向伦拍拍他的肩膀,“你在这里休息,我回去取解药。”
夏侯熙眉头微蹙,伸手拦住他,“你现在回去太危险了,我还撑得住,不急在一时。”
向伦了解司徒寒的为人,边摇头边说:“没有解药,毒性会在十二个时辰内发作,到时全身溃烂,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你放心,司徒寒定不会料到我胆敢去而复返,他定然派出人手到处追查我们的下落,倒是你留在这里要倍加小心。”
夏侯熙还待说什么,向伦施展出绝顶轻功,轻易挣脱开,一个鹞子翻身跃到门前,回头一笑,没头没脑的留下一句话,“这是我欠你师傅的,就当我是还债。”
向伦低估了司徒寒的实力,他早就猜到向伦会冒险替夏侯熙盗解药,虽然最得力的弟子楚天官被他派了出去,但仍有余力在书房四周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向伦自投罗网。
向伦仗着举世无双的轻功,熟门熟路的摸到书房,顺利的找到解药。正暗自窃喜,冷不防一张渔网从天而降,把他兜在其中,任凭他有再好的轻功也发挥不出,只得束手就擒。
司徒寒急于找回被他窃去的秘笈,派人搜他的身,结果一无所获。向伦嘴巴咬的很紧,无论司徒寒怎样威逼利诱,拳打脚踢,他就是不发一言。司徒寒无奈,只能先把他打入地牢,再想办法撬开他的嘴。
也是他命不该绝,云清霜误以为夏侯熙被捉,心急火燎的拿了解药要救他,阴差阳错下却是救了向伦一命。
夏侯熙在农舍足足等了他一天一夜,也是心急如焚,他打定主意,要是向伦天亮再不回来,他只能拼死再闯一次别庄。三更时分,向伦终于带着一身的伤踏进门。
夏侯熙靠在椅上小憩,有人靠近十分警觉的拔出剑,见是向伦,松了口气。向伦低喘着气拿出一个玉瓶,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快把解药服下。”
夏侯熙依言接过玉瓶,倒出两颗朱红药丸吞下,并且运功调息。幸亏向伦回来的及时,此时离十二个时辰的毒发期已不远了。向伦脸上有淤青,手臂和大腿虽被简易包扎过,想必也是伤痕累累,夏侯熙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向伦还在大喘气,良久,一屁股坐下,“这一路疾赶可把我累坏了。”他四肢舒展开,大咧咧的躺了下来,“老弟,为了你的解药,差点把我这条老命断送在那里。”
夏侯熙当然知道他此行非常凶险,不过既然现在人在这里,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比较关心的是向伦临走前说的那句话,他琢磨了一宿也没能想明白。
他还未来得及张口,向伦神秘的说:“你猜我遇见了谁?”
夏侯熙心头一紧,向伦这般问,显然是见到了云清霜,他故作镇定的问:“谁?”
“呵呵,”向伦笑的有些没心没肺,“自然是你朝思暮想的人儿。”
夏侯熙沉默着,目光透过向伦落到窗外,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向伦把在别庄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夏侯熙,最后还补充道:“如果不是她,你此刻已经毒发身亡了。”
夏侯熙猛地扣住向伦的脉门,“你说是清霜给你的解药?也是她救你脱险的?”
向伦不知所以,见夏侯熙神色凝重,连忙道:“不错。”
“糟了,”夏侯熙转身就往外走。
“怎么了?”向伦跟在他身后问。
夏侯熙没有回头,边走边说:“清霜有危险,我要去救她。”
向伦死死的拽住他,夏侯熙重伤未愈,被他拽的脚步有些踉跄,也正是这样,向伦有机会堵住了大门。“你疯了。你现在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夏侯熙眼中俱是阴寒,“你让开。”
向伦丝毫不妥协,又摸出另一个玉瓶丢给夏侯熙,“这是云姑娘给你的,你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旋开木塞,天山雪莲的清香之气扑鼻而来,夏侯熙晓得那是治疗内伤的极好的良药,握着玉瓶的手捏紧又松开,情绪相对方才稳定了许多。
向伦这才接着往下说:“云姑娘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夏侯熙动容道。
“她让你不要再回别庄去。”
夏侯熙眉眼染上一丝恼怒之色,又好似在拼命克制,旋即又恢复如初,让人好生看不透。
向伦劝说道:“云姑娘有勇有谋,必能转危为安。”
“你不明白的,”夏侯熙轻叹出声,却也明了即使硬闯也无济于事,依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护云清霜周全。
向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
夏侯熙心思还停转到云清霜的安危上,根本没有留意向伦的话,云清霜武功全失,若是身份暴露,则岌岌可危,自己枉为统帅数十万兵马的大将,竟保护不了一名弱女子。他重重一拳砸在门上,层层阴霾笼罩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向伦声声叹息,这孩子同他师傅一样,儿女情长,至情至性。只是希望他不会重蹈覆辙,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向伦轻拍他的肩头,夏侯熙回过神,向伦轻咳了一声道:“你听着,现在唯一的办法,你马上进宫向晋鸿帝禀明实情,由他下一道旨意要人,司徒寒才不得不就范。”
夏侯熙低头考虑方法的可行性,须臾,他蓦然仰起头,低沉道:“你怎知我能够出入皇宫?”他毕竟不是泛泛之辈,即使为了云清霜的事而有所颓然,但稍觉异常立即恢复了原有的警觉性。
“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晓的,你只需想清楚,我的话是否在理。”
仓促间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办法,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夏侯熙闷头思量许久,觉得值得一试。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再多加考虑,两人互相道别后,往不同的方向而去。夏侯熙自是前往宣城,走了大半路程,他才想起仍是没有问清楚向伦那句话的含义,只能留待以后了。
夏侯熙回到宣城,天方蒙蒙亮,残月在天,晓星隐没,他没作耽搁,直入宫门,赶在了上朝前见到了晋鸿帝。
夏侯熙从他第一次和永禄潜入司徒别庄说起,如何被司徒寒打入地牢,同云清霜怎样在张若生的帮助下逃出,再说到怀疑司徒寒修筑密室别有用心,云清霜冒充司徒盈只为探明真相,如今有难,除了和他的情谊,事无巨细,没有任何隐瞒。
轩辕灏极有耐心,夏侯熙讲述的时候他一直都保持着同一个坐姿,只是在听到司徒寒名字的时候,面色微变,但很快掩饰过去。
听完冗长的述说,轩辕灏整个人陷入一片沉寂,夏侯熙不敢打扰他,只能静静站着。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轩辕灏紧闭的双目缓缓张开,眼皮也不抬一下,眉微微扬起,低声道:“孤已知晓,你先去吧。”
夏侯熙急了,这件事再拖延不得,晚一天,云清霜就有可能陷入绝境,“圣上。”他还待阐述事情的急迫性,轩辕灏摆摆手,“孤自有主张,你且退下。”
夏侯熙只得听命讪讪退出勤政殿,心情一落千丈。
这一等便是好几日。
照晋鸿帝之前对云清霜非比寻常的态度来看,这次的冷淡着实有些奇怪。一开始向伦提出这个方案时,夏侯熙有些顾忌,还犹豫了好一会,现今这种情况,他完全猜不透轩辕灏的心思。
晋鸿帝每天照常会召夏侯熙入宫,除了商谈军务和国事,有时也下棋品茗,就是没有说及如何营救云清霜。夏侯熙设法将话题带过去,晋鸿帝通常是脸一沉,拂袖而去。夏侯熙再不能徒然等下去,他决心动用手中的兵权,先斩后奏。
夏侯熙将一切安排稳妥,整装待发,晋鸿帝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早便宣他入宫,命他传授尘静太子武艺。夏侯熙自十岁起陪同尘静太子读书练武,早就习以为常,对这道命令毫无戒心,但直至深夜太子还不肯放他离开,他才起了疑心。
夏侯熙直截了当的询问太子缘由。
太子并没有隐瞒,坦言道:“这是父王的旨意。”
夏侯熙竭力稳住气息,脸上没有流露任何表情。
太子宽慰他道:“你放心,父皇已派施统领前去,定然能救云姑娘脱险。”
对于施皓歌的本领,夏侯熙了若指掌。施皓歌武功不在他之下,带去的又是御林军中最精悍的一支队伍,个个能够以一当百,他应该可以安心,只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晋鸿帝明知他对云清霜的事相当看重,偏偏要让他置身事外。
事情并不若夏侯熙想象中那般简单,他哪里知道这还牵涉到十几年前的恩怨。这些日子,晋鸿帝曾派了几拨人潜入司徒别庄,希望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云清霜带回,但别庄守卫森严,派去的人根本无法接近云清霜。命施皓歌带五千御林军直闯司徒别庄,这实在已经是无计可施了。
过了四更天,尘静太子遣去打探消息的护卫回报,施皓歌已顺利将云清霜带回。
夏侯熙薄唇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问道:“那云姑娘现在被安置在何处?”
护卫谨慎回道:“属下不知。”
夏侯熙脸色微变,拧了拧眉头。他不敢妄自猜测,尽量把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
施皓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晓,她只知道被带进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园林,随即进到一栋雕梁画栋的宫殿。
两名长相清秀梳着双髻的女子齐齐向她请安。
抢在云清霜询问前,年龄稍长穿桃红色衣衫的女子道:“奴婢叫小桃,”又指着另一名着翡翠色衣裳的女子,“她叫小翠,我们是来伺候姑娘的。”
云清霜眸底掠过丝怔然,“这是什么地方?”
小桃小翠互相对望一眼,还是小桃张口道:“天色已不早,姑娘请安歇。”边说边观察云清霜的脸色。
云清霜冷冰冰道:“那你们出去吧。”
小桃小翠不敢违抗,又恭敬的福了福身,“奴婢们就在外面,姑娘有事就唤我们。”
云清霜打量四周,萧墙粉壁,耀睛夺目。
有前后两间,用一扇织锦屏风挡住,屏风上绣着嫦娥奔月的仕女图,做工精细。
虽是高床软枕,红罗帐暖,云清霜又怎么睡的安稳。盯着屋顶一整夜,天快亮时,才勉强合了会眼。但外间一有声响,她立刻警醒,从床上一跃而起。
小桃小翠一同走进,讶异道:“姑娘醒了?”
“嗯。”云清霜不温不火道。
小桃小翠放下手中的洗漱用具,待云清霜洗漱完毕后,由小翠一人端了出去,小桃留在云清霜身旁待命。
云清霜直奔主题,“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是哪里了吧?”
小桃娓娓道:“姑娘稍安勿躁,太医很快就来给姑娘诊断病情。”
云清霜表情变的极为复杂,她该想到的,这儿便是西茗国的皇宫。
陪同太医前来的是一名陌生的年轻侍卫,太医给云清霜诊断过程中,他不苟言笑,面目严肃,视线却不曾偏离片刻。
事已至此,云清霜心弦反而放松了。虽然她无法再帮助夏侯熙,也完不成师傅交待的使命,但意外见着了亲生父亲,也算是弥补了小小的缺憾。人生总是无常,她失去了师兄,但收获了夏侯熙的真心,她该心满意足了。
太医神色慌乱,把住云清霜脉搏的那只手微颤着。
云清霜泰然若之的问道:“大人请实话实说,我还有多少时间?”
太医结结巴巴的,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桃心里纳闷:冷太医平日里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难道一见云姑娘就失魂落魄了吗?
云清霜出奇的平静,声音毫无高低起伏,“我对自己的病情一清二楚,大人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冷太医抹了把汗,咽了口唾沫,艰涩道:“姑娘脉相已乱,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云清霜的心还是狠狠的往下一坠。
冷太医又道:“姑娘若是定时服食老夫的药,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云清霜点了点头,无奈的笑道:“比我想象中要久一些。”
冷冷太医医人无数,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在生命走到尽头时丑态百出的模样,这姑娘小小年纪,面对死亡毫无惧色,坦然应对,倒是看得通透,饶是冷太医阅人无数,也不禁对云清霜另眼相看。
冷太医道:“老夫先告退了。”他在桌上搁下一瓶药,云清霜紧紧抓在手中,一个月的时间,她会牢牢把握。
晋鸿帝在听到冷太医如实禀告后,表情木然,眼神空洞萧索。冷太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他的怒气会殃及池鱼,亦不敢打扰他,跪到脚发麻也只能硬挺着。暗暗叫苦,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断送在这喜怒无常的君王手里了。
尘静太子的出现,对冷太医而言就像是久旱逢甘露,喜不自胜。晋鸿帝挥手命冷太医退下,太子给晋鸿帝请安后,也借故告退,在宫门口拦截住了行色匆匆的冷太医。
尘静太子从夏侯熙那里得知云清霜中毒的事,又瞧见冷太医一脸晦暗如丧考妣,两厢一整合,聪明如他,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直截了当的问:“父王是不是请您替云姑娘把脉治病?”
太子为人温和有礼,冷太医在他面前口无遮拦,当下叹了口气,直言不讳道:“没错,不过云姑娘已然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尘静太子本以为云清霜的病只是比较棘手,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一时也沉默了。他缓过神,又问清详细情形,才把冷太医送走。
尘静太子快步回到他居住的坤阳宫,将冷太医所言一五一十告知了夏侯熙。
夏侯熙表情迅速凝固,在尘静太子面前他不需掩饰真实感受,手上动作僵硬,几乎是跌坐在椅上。自从他在骆英奇那里得知穿心跗骨针的毒没有解药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但始终心存幻想,只要不放弃,终有一天会找到一奇人异士可解慕容世家之毒。如今,这希望如同泡沫似的破灭了。
“听冷太医的口气,云姑娘似乎对自己的病情十分清楚。”尘静太子低声道。
夏侯熙飞快的抬眼看了下尘静太子又低垂下头,原本一直困扰他的事此刻无比清明,云清霜离开他,不是为了沈煜轩,是知晓病情以后不愿拖累他。夏侯熙无声的叹了口气,攥紧的拳头越握越紧。
尘静太子从小和夏侯熙一块长大,他一贯是睿智沉稳的,难得见他如此神情,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凉,绝望的悲跄和伤痕累累的悲恸。多种情绪在他脸上交替,无穷无尽的痛楚和伤悲刹那将他淹没。夏侯熙抱住头,肩膀微微抽动。
尘静太子半眯起眼,按住他的肩头,轻拍两下,“天无绝人之路,会有办法的。”
明知不过是在安慰他,夏侯熙还是点了下头,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只是眉宇紧蹙,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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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已过去五日。
这五天里,每日都会有不同的太医来给云清霜诊治病情,但给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最近两天,更是频繁。
听快嘴的小翠说,晋鸿帝甚至张贴皇榜,昭告天下,如有人能解云清霜体内剧毒,承诺以万两黄金相送。
云清霜听罢,唇际的苦涩,仿佛那落尽叶子的树,倍感凄凉。
这日傍晚,云清霜首次踏出紫竹苑。
云清霜随同施皓歌进宫,是伴有私心的,一则,她渴望再见上夏侯熙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另一方面,北辰国同西茗国联军之事,晋鸿帝一直没有给过明确答复,她想尽最后一份心力,逮着机会问个明白。
但接连几天,她能见到的除了太医还是太医,要想见夏侯熙或者晋鸿帝看来还得另想办法。
一路上花树簇拥,芳草融融,红栏绿柱,曲径回廊,倒是没遇见闲杂人等。
途经岔道时,云清霜突然止步,快速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远远跟在她后面的小桃小竹来不及隐去身形,面露尴尬,云清霜嘴角扯开一抹戏谑笑意。
她随意踏上其中一条岔道,没有留意到小桃小翠面色大变,两人拉拉扯扯,似乎都想要对方阻止云清霜再向前。还没商量稳妥,云清霜已经走到尽头,停在一处楼宇前。
云清霜不经意的一瞥,心跳一顿,这座楼竟然叫做邀月楼。
她知道邀月山庄,是师傅柳慕枫为娘亲而建,邀月小筑则是骆英奇怀思娘亲的产物,邀月,邀月,皆因娘亲名字里有个月字。
如今的邀月楼,又是为哪般?莫非又和娘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加快步子,提起裙裾就待上前叩门。
小桃比小翠更快的反应过来,小翠紧随其上,两人默契的拦堵住云清霜的去路,客客气气道:“姑娘,请止步。”
云清霜目光锋利的扫视过二人,扬了扬眉毛,“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心直口快的小翠抢着说:“是圣上最宠爱的徐婕妤。”小桃狠瞪她一眼,小翠意识到说错话,啊的一声捂住了嘴。
“云姑娘,徐婕妤不喜欢见外人,我们还是回去吧。”小桃压低了声音道。
云清霜从不受人指派,她心中自有主意,却也不愿为难她二人,唇角往上勾了勾,“好。”
小桃小翠显然没料到云清霜这般好说话,怔了一瞬,还是小桃首先回过神,推了小翠一把,“姑娘请。”
就在这时,身后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名中年妇人,衣衫中规中矩,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她朝云清霜略微欠了欠身,“夫人说,来者即是客,姑娘既然来到此间,也算是有缘人,请姑娘入室一叙。”
云清霜有些意外,瞳中泛起细微的涟漪,忙道:“夫人美意,岂敢不从。”
“这边请。”
小桃小翠也想尾随,妇人轻蔑道:“想见夫人,你们尚不够资格,在外头候着吧。”
小翠还想顶撞她几句,小桃拉了下她的衣角,示意她闭嘴。
门再一次关上。
这里幽静清雅,仿佛与世隔绝。
妇人把云清霜带上二楼,用下巴指指最尽头的那一间,“夫人就在那里等姑娘。”
云清霜道谢后,中年妇人翩然下了楼。云清霜注意到她脚步虽重,然落地无声,还是个练家子。
有幽幽笛声传来,哀怨、苍凉。
角度的关系,云清霜在门前依稀看到玉兰色宫装的一角,身形纤瘦,身姿绰约,仅凭轮廓,也可推断必是名绝色女子。
走近后,不知是否错觉,云清霜总觉得眼前的女子眉眼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云清霜专心听她一曲吹毕,缓缓仰首。
这一眼望去,如遭雷击。
难怪会觉得似曾相识,这相貌,分明便是自己。除去腮边一颗美人痣,几乎一模一样。
细看之下,宫装女子眼角有细纹,五官不若云清霜那般精致,但仍是可以想象出年轻时候的天香国色。
“很意外吧?”宫装女子柔声道,温婉如玉的嗓音若潺潺流水抚过心头。
云清霜微微一窘,“是有一点。
宫装女子悠悠长长的叹息了一句,听不太真切。顿了顿,她神情淡泊安然道:“在这座皇宫里,有无数个长相与我神似的女子,”她默默注视着云清霜,“哪怕只有一分相似,也被他搜罗回来,我们就像是禁臠,被禁锢在深宫,永不见天日。”
这一席话说的轻巧,其中的辛酸又有几人能品出。云清霜惊愕至极,问道:“你指的他是?”
“轩辕灏。”她直称晋鸿帝名讳,毫无避忌。
云清霜小心试探:“刚听婢女说,你是徐婕妤。”
徐婕妤冷哼:“这不过是他强加给我的名分罢了。”
“我不太明白。”无数个线头缠绕在一起,云清霜怎么都理不清。
徐婕妤投以云清霜同情的目光,“你还这么年轻,只可惜……”
云清霜越听越糊涂,这徐婕妤说话颠三倒四,让人摸不着头脑。
徐婕妤又道:“你是第二十个,还是二十一个,我也记不清了。”
云清霜勉强勾起唇角一笑,她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也莫名其妙的不安起来。
徐婕妤盯着云清霜看了又看,低低呢喃道:“你比我更像她,这邀月楼很快就要易主了。”
云清霜心里蓦地一动,差点忘记正事了。她斟酌着用词,问道:“邀月楼之名,可有何典故?”
徐婕妤睨云清霜一眼,嘴角蕴了一抹怜悯,“轩辕灏最爱的女人名字里带一个月字,这栋楼是专为她而建。我和你,都是她的替身。你还不明白吗?”
云清霜直觉否认,“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就是如此。或许明天你就是邀月楼的主人了。”徐婕妤无声无息的一笑,笑的云清霜毛骨悚然。
云清霜仍不敢置信,不住摇头。
徐婕妤眼中透出一丝怨恨,“轩辕灏恃强凌弱,夺人妻女,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云清霜打了个激灵,若她没有猜错,徐婕妤口中的月姓女子就是她的娘亲,娘亲或是拒绝或是离开,总之她和轩辕灏最终没有在一起。轩辕灏狂性大发,把所有容貌同娘亲相似的女子都掳进皇宫,强迫她们成为他的妃嫔。而今故伎重施,也想逼自己就范。
“我原本有深爱的夫君,有可爱的女儿,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被逼进宫时,女儿还不到周岁。”
“这十几年来,我忍辱偷生,就是妄想还能和他们重逢。”
“我知道夫君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救我出去,但深宫后院,守卫森严,他如何进的来。即便他进来了,又怎能带着我突破重围。”
徐婕妤断断续续的说着,她似乎找到一个任她宣泄的突破口,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云清霜想到更深一层,她来到西茗国面见晋鸿帝完全是依遵师嘱,师傅若深知轩辕灏为人,还是命她前来,只为投其所好,不免让她心寒。而这又是柳慕枫在云静庭的授意下,交付给她的使命,云清霜不寒而栗,不敢再深入的想下去。
徐婕妤说的激动,胸脯一起一伏,泪涌如泉。
云清霜脑袋乱哄哄的,她自身难保,又不善安慰人,敷衍了几句,告辞离去。
浑浑噩噩的回到紫竹苑,思前想后,她拿定主意,不管晋鸿帝动的是何种心思,她一定要设法尽快离开,哪怕需动用内力,危及性命,她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