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继续解剖下去,我们可以将词干划分成更小的部分。单词的最小部分,即不能再被切分的部分,叫作“词根”(root)。词根可以和特定的后缀结合在一起形成词干,例如词根“Darwin”(达尔文)就包含在词干“Darwinian”(达尔文的)之中,词干“Darwinian”又可以借助后缀规则形成新的词干“Darwinianism”(达尔文主义),由此出发可以衍生出单词“Darwinianisms”(达尔文主义者们),它体现了单词结构所包含的三个层级:
有趣的是,这些部件只能以特定的方式组合在一起。“Darwinism”这个由词干加后缀“-ism”形成的词干不能再做“-ian”的宿主,因为“-ian”只能与词根相连,所以“Darwinismian”这个词(表示“与达尔文主义有关”的意思)听起来就非常可笑。同样,“Darwinsian”(表示“与查尔斯·达尔文或伊拉斯谟斯·达尔文有关”的意思)“Darwinsianism”“Darwinsism”也是不能成立的,因为已经发生了屈折变化的单词不能再添加任何词根或词干后缀。
如果深入到词根和词根词缀的层级,我们就如同进入了一个奇特的世界。以“electricity”(电力)一词为例,它似乎包含了两部分:“electric”和“-ity”:
但是,这些单词真的是依据一定的规则,将心理词典中的条目“-ity”与词根“electric”黏连而成的吗?就像如下表述:
Nstem → Nroot Nrootsuffix
一个名词词干可以由一个名词词根和一个后缀构成。
-ity:
名词词根后缀
意思:某种状态
附着于名词词根上
然而,这一次却不是这样。首先,你不能将“electric”一词与后缀“-ity”简单相加得到“electricity”,因为这样一来它的读音就变成了“electrick itty”。在单词“electricity”中,“-ity”所附着的词根在发音上出现了变化,读作“electríss”。当我们把后缀移除之后,剩下的那部分就是词根,而它是没有固定发音的。
其次,“词根-词缀”的组合在意义上也是不可预测的,从局部解释整体的解读方法在这里行不通。“complexity”表示的是一种复杂的状态,但“electricity”却并非表示有电的状态,你显然不会说出“the electricity of this new can opener makes it convenient”(这个新型开瓶器的电力使其它非常好用)这样的句子,它表示的是一种促使某物发电的力量。同样,“instrumental”(有帮助的)与“instruments”(仪器)无关,“intoxicate”(使陶醉)也并非有毒(toxic)的物质,我们不会在“recital”(演奏会)上朗诵(recite),“five-speed transmission”(五档变速器)也并非是一种传递(transmit)行为。
最后,这种假定的规则和词缀并不能毫无限制地应用于单词之上,这与我们之前考察的其他规则和词缀不同。例如,我们可以找到“academic”“acrobatic”“aerodynamic”和“alcoholic”这些单词,但却找不到“academicity”“acrobaticity”“aerodynamicity”和“alcoholicity”(这还只是用我的电子词典检索到的以“-ic”结尾的前4个单词而已)。
因此,在单词结构的第三个,也是最低端的层级(即词根和词缀)上,我们找不到一个名副其实的规则,可以根据“wug测试”的可预测公式来构建单词。在心理词典中,词干似乎都具有某种独属于自己的特殊含义。许多复杂词干都形成于文艺复兴之后。当时,学者们从拉丁语和法语中“进口”了许多单词和后缀,并采用了一些与之相适应的规则。我们继承了这些单词,但却抛弃了它们的规则。我们之所以认为现代英语的使用者是通过树形图的方式来分析这些单词的,而非依靠语音的异同,是因为我们都觉得在“electric”和“-ity”之间存在一个自然的间隙停顿,而且我们也认识到其他任何以“-ity”为结尾的单词都是名词。
我们能够识别出单词内部存在的模式,虽然我们知道这个模式并非某种硬性规则的产物,这种能力正是文字游戏的灵感源泉。一些注重辞藻的作家和演说家常常用类比的方式,用拉丁语的词根后缀来制造新的单词,例如“religiosity” “criticality”“systematicity”“randomicity”“insipidify”“calumniate”“conciliate,”“stereotypy”“disaffiliate”“gallonage”和“Shavian”。这些单词给人以冠冕堂皇之感,因此很容易成为模仿、打趣的对象。1982年,有“大话篓子”之称的美国国务卿亚历山大·黑格(Alexander Haig)提出辞职,漫画家杰夫·麦克内里(Jeff MacNelly)在他的一幅社论漫画中为黑格编排了一段辞职演说:
I decisioned the necessifaction of the resignatory action/option due to the dangerosity of the trendflowing of foreign policy away from our originatious careful coursing towards consistensivity, purposity, steadfastnitude, and above all, clarity.
我们外交政策的制定原本是要坚持一贯性、目标性、坚定性以及最为重要的清晰性。然而,我发现事态发展的走向性有偏离这一初始性目的的危险性,于是我决定了辞职性行为的必要性。
另一幅漫画出自汤姆·托尔斯(Tom Toles)之手,它描绘了一位大胡子院士正在向人们解释为什么美国的大学本科标准入学考试成绩会跌至历史最低水平:
Incomplete implementation of strategized programmatics designated to maximize acquisition of awareness and utilization of communications skills pursuant to standardized review and assessment of languaginal development.
建立在对语言发展的标准化的检讨和评估之上的、并旨在最大程度地获取知识和发挥沟通能力的战略性的教育大纲没有得到完整的实施。
在计算机程序员和管理员的世界里,这种类比的方法常常被当作一种玩笑,以显示文字的精确性,而非炫耀辞藻。在专门收集黑客术语的《新黑客词典》(The New Hacker’s Dictionary)中,几乎全面收罗了英语中那些不能自由添加的词根词缀:
ambimoustrous
形容词,能够用任意一只手操作鼠标。
barfulous
形容词,可以使任何人呕吐的。
bogosity
名词,某样东西的虚假程度。
bogotify
动词,使某物失去效用。
bozotic
形容词,像马戏团小丑一样愚蠢的。
cuspy
形容词,设计上优雅整洁。
depeditate
把……的脚砍掉。(例如,在打印时漏打了页面的底部)
dimwittery
名词,愚蠢说法的例子。
geekdom
名词,技术怪咖的状态。
marketroid
名词,公司营销部的成员。
mumblage
名词,一个人喃喃自语的话题。
pessimal
形容词,“最佳的”的反义词。
wedgitude
名词,被卡住的状态(不借助外力则无法前进)。
wizardly
形容词,与专业程序员相关的。
一旦深入到词根层级,我们还会发现一些杂乱无章的情形,即不规则的复数形态(例如“mouse-mice”“man-men”)和不规则的过去时态(例如“drink-drank”“seek-sought”)。不规则的形式常常结伴而行,比如说“drink-drank”“sink-sank”“shrink-shrank”“stink-stank”“sing-sang”“ring-rang”“spring-sprang”“swim-swam”“sit-sat”,或者“blow-blew”“know-knew”“grow-grew”“throw-threw”“fly-flew”和“slay-slew”。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因为数千年前的原始印欧语(即包括英语在内的大多数欧洲语言的祖语)拥有这样一个规则:通过元音的替换变成过去时态,就像我们现在在词尾添加“-ed”的规则一样。现代英语中的不规则动词或者说“强变化”(strong)动词只不过是古老规则的化石,而规则本身早已不复存在。大部分看起来本应归于不规则动词之列的动词被粗暴地排除在外,正如我们在下面这首英文打油诗中所看到的情况:
Sally Salter, she was a young teacher who taught,
And her friend, Charley Church, was a preacher who praught;
Though his enemies called him a screecher, who scraught.
His heart, when he saw her, kept sinking, and sunk;
And his eye, meeting hers, began winking, and wunk;
While she in her turn, fell to thinking, and thunk.
In secret he wanted to speak, and he spoke,
To seek with his lips what his heart long had soke,
So he managed to let the truth leak, and it loke.
The kiss he was dying to steal, then he stole;
At the feet where he wanted to kneel, then he knole;
And he said, “I feel better than ever I fole.”
人们只能通过死记硬背的方法来记住每个不规则动词的过去时态,不过,正如这首打油诗所显示的,人们可以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变化模式,并将其运用到新的词语上,以制造出幽默的效果,就像在“官腔”(Haigspeak)或者“黑话”(hackspeak)中一样。我们当中的许多人会忍不住地使用“sneeze-snoze”“squeeze-squoze”“take-took-tooken”“shit-shat”等变化形式,觉得它们更加精巧可爱,而这正是以“freeze-froze”“break-broke-broken”“sit-sat”为类比对象。在《疯狂英语》一书中,莱德勒撰写了一篇题为《鸡舍狐狸》(Foxen in the Henhice)的短文,对英语中的不规则复数形式进行了疯狂恶搞:例如“booth-beeth”“harmonica-harmonicae”“mother-methren”“drum-dra”“Kleenex-Kleenices”和“bathtub-bathtubim”。计算机黑客则肆无忌惮地使用“faxen”“VAXen”“boxen”“meece”和“Macinteesh”等词语。《新闻周刊》(Newsweek)曾经把身着白色镶石服装的拉斯维加斯表演者称为“Elvii”(“猫王”们)。在连环画《史努比》(Peanuts)中,莱纳斯(Linus)的老师欧特玛(Othmar)小姐要求班上的学生用蛋壳制作“igli”(爱斯基摩人用雪块砌成的圆顶小屋,单数形式为“igloo”)模型。玛吉·沙利文(Maggie Sullivan)曾在《纽约时报》上撰稿,要求对更多的动词进行强变化,以达到“强化”英语的目的:
Subdue(征服),subdid,subdone:Nothing could have subdone him the way her violet eyes subdid him.
没什么能像她的蓝紫色眼睛那样把他征服了。
Seesaw(玩跷跷板),sawsaw,seensaw:While the children sawsaw, the old man thought of long ago when he had seensaw.
当孩子们玩翘翘板时,老人想起自己玩翘翘板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Pay(付出),pew,pain:He had pain for not choosing a wife more carefully.
择妻不慎让他付出了代价。
Ensnare(诱惑),ensnore,ensnorn: In the 60’s and 70’s, Sominex ads ensnore many who had never been ensnorn by ads before.
在20世纪60~70年代间,盐酸苯海拉明片剂的广告诱惑了许多之前未受广告诱惑的人。
Commemoreat(纪念),commemorate, commemoreaten:At the banquet to commemoreat Herbert Hoover, spirits were high, and by the end of the evening many other Republicans had been commemoreaten.
在纪念赫伯特·胡佛的宴会上,人们情绪高涨,到晚宴结束的时候,许多其他的共和党人也一并受到纪念。
波士顿流传着一个古老的笑话,一位妇女在洛根机场下了飞机,她询问出租车司机说:“Can you take me someplace where I can get scrod?”(你能把我载到有卖鳕鱼片的地方吗?)司机回答说:“Gee, that’s the first time I’ve heard it in the pluperfect subjuctive”.(哈!这可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虚拟语气的过去完成时中使用“screw”一词。)
有时,某个幽默的或者听起来很酷的词形变化会在语言社区中得到认同,并传播开来,例如几百年前的“catch-caught”因为“teach-taught”的类比关系而固定下来,今天的“sneak-snuck”也因为“stick-stuck”的类比关系而被人们接受。我还听说在爱逛商场的年轻人中,“has tooken”已经成为他们的首选形式。当我们将不同的方言进行比较时,就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一变化轨迹,因为方言中保存了各自早先风尚的产物。脾气乖张的专栏作家H. L.门肯(H. L. Mencken)同时也是一位颇受尊敬的业余语言学家,他记录了美国各地方言中的许多过去式。例如“heat-het”(与“bleed-bled”类似)、“drag-drug”(与“dig-dug”类似)、“help-holp”(与“tell-told”类似)。圣路易红雀队投手、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棒球解说员迪齐·迪安(Dizzy Dean)因为一句“He slood into second base”(他溜到了二垒)的解说辞而臭名昭著,然而,这种变化形式在他的家乡阿肯色州十分常见。在40多年里,全美国的英语教师都在前仆后继地给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写信,要求把迪安开除,这反而让他倍感得意,他在大萧条时期曾经反唇相讥:“A lot of folks that ain’t sayin’ ‘ain’t’ ain’t eatin’”(凡是不说“ain’ t”的人都没饭吃。)他还在某次现场直播时说出这样一番解说辞,目的就是为了折磨那些英语教师的耳朵:
The pitcher wound up and flang the ball at the batter. The batter swang and missed. The pitcher flang the ball again and this time the batter connected. He hit a high fly right to the center fielder The center fielder was all set to catch the ball, but at the last minute his eyes were blound by the sun and he dropped it!
投手卯足了劲,向着击球手奋力掷球。击球手挥棒击球,但没有击中。投手再次掷球,这一次击球手击中了球,他打了一个高飞球,球向中场手直飞而去。中场手做好了接球的准备,但是在最后一刻,他的视线受到阳光的干扰,他失了手!
但是,在这些创造性的运用中,真正成功的例子并不多见,不规则的词形变化依然属于独来独往的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