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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糊窗:最杂的杂文,粒粒如金》猜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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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荒芜的日子里,才产生猜谜语的兴趣。我是这样想的,但并没有多少支持。从另一个角度看,谜语是喜庆的形式,这在逢年过节、元宵灯会上都有表现。我读小学的时候,寒假暑假常常到乡下去住,尤其寒假,也是亲戚们农闲,一大早的,他们就坐在客堂里,泡了壶茶,围紧八仙桌闲聊,猜谜语也是闲聊内容。许多谜语毛都脱光了,只要有谁不知道,他们就会让他猜,笑眯眯地讲完谜面后,把谜底紧紧攥在手里,喝一口浓茶,神色之间流露出智力上的无限优越感。于是这个人说一条,那个人说一条,谜语越来越多,八仙桌上长出垂柳。

孵鸡孵在手里, 尾巴翘到嘴里。

“猜猜看,猜一样物事。”

那个人搔头挠耳(真是少头脑耳。子路问孔子为何宰予常常搔头挠耳,子曰:“少头脑耳!”孔子是个很会玩笑的人),搔头挠耳一阵,还是没有猜出,边上就有人提示:

“你天天要用的。”

“天天要用的”,那个人嗯嗯,突然一拍后脑勺,说,“晓得哉,晓得哉。”

大家就让他说。那人很得意,放大了声:

“茅坑!”

大家笑作一团。那个人望望,心虚了,翼翼而问:

“不对吗?”

“不对。”

“啥不对,不是你讲天天要用的。”

“天天要用的只有茅坑呵,我看你老婆你也天天要用。”

有个老头子笑得呛出口茶来,不停咳嗽。

“猜不出,猜不出,讲给我听吧。”

“真猜不出呵,桌子上就有。”

那个人已经被大家笑懵了,现在就是把八仙桌吞下去,估计还是猜不出。这时有人揭了谜底:

“茶壶。”

“茶壶?不对不对,我就不天天要用,”那个人嘴还硬着。

“那就再给你猜一个。”

孵鸡孵在中央, 尾巴翘到梁上。

“这还用猜吗!”

“你说是啥个?”

“大茶壶。”

从此那个人得了“大茶壶”绰号。这条谜语的谜底是——“灶头”。

在乡下,最让人快乐的,是一种谜面开荤而谜底吃素的谜语:

起来一条缝, 进去一个洞, 闻闻臭烘烘, 摸摸软东东。

谜底是“罱河泥”。这类谜语很多,有钓鱼、插秧、割稻、摸螃蟹、种瓜、挑担、纺线,等等,等等,简直是一部江南农事诗。

有人给我猜一条谜语,谜底是“水红菱”,谜面是这样的:

塌水桥头一棵菜, 十人走过九人爱。

我至今还没有搞明白,长在水里的植物多了,茭白,鸡头米,藕,就是菱也有多种,为什么谜底偏偏是“水红菱”,就不能“乌菱”或者“和尚菱”?当时,我们在茉莉花地里抓螳螂,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小姑娘给我猜的。这不是寒假,应该是暑假的事了。我把我深刻的怀疑告诉这个小姑娘,小姑娘不耐烦了,手一挥:

“街上人就是笨,乡下都这么猜。”

我去的那个乡下,把城里人叫作“街上人”,他们祖祖辈辈种茶花为生。他们是花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