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是随着整个社会的发展而发展的。它和社会的经济结构、政治制度、思想意识与习俗风尚的发展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经济的繁荣或衰落,对外战争或文化交流,和敌人入侵等都会给当时建筑留下痕迹。因此我们不能脱离这一切,孤立地去研究建筑本身的发展演化;那样我们将无法了解建筑发展的真实内容,不能得出任何正确的结论。
中国建筑也是如此。它随着各个时代政治、经济的发展,也就是随着不同时代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产生了不同的特点,但是同时还反映出这特点所产生的当时的社会思想意识,占统治地位的世界观。生产力的发展直接影响到建筑的工程技术,但建筑艺术却是直接受到当时思想意识的影响,只是间接地受到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影响的。
现在我们试将中国四千年历史中建筑的发展分成为若干主要阶段、将各个阶段中最有代表性的现存实物和文史资料中的重要建筑与建筑活动的叙述加以分析,说明它们的特点,并从它们和整个社会发展状况相联系的观点上来了解观察这些特点:看它们是怎样被各个不同时代的劳动人民创造出来,解决了当时实际生活所提出来的什么样的复杂问题;在满足当时使用者的物质的和精神的许多不同的要求时,曾经创造过些什么进步传统,累积了些什么样的工程技术方面的经验,和取得了什么样的造形艺术方面的成就。
注:原载于1954年12月《建筑学报》第2期,署名:梁思成、林徽因、莫宗江。
这些阶段彼此并不是没有联系的。相反的,它们都是互相衔接不可分割的;虽是许多环节,却组成了一根整的链条。每一时代新的发展都离不开以前时期建筑技术和材料使用方面积累的经验,逃不掉传统艺术风格的影响。而这些经验和传统乃是新技术、新风格产生的必要基础。
各时代因生产力的发展,影响到社会生活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又都一定要向建筑提出一些新的问题、新的要求。这些社会生活的变化,一大部分是属于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的。因此这些新问题、新要求也有一大部分是属于思想意识的,不完全属于物质基础的。为了解决这些新问题,满足这些新要求,便必须尝试某些新的表现方法,渗入到原来已习惯的方法中,创造出某些新的艺术体形、新的艺术内容,产生出新的艺术风格;并且同时还不得不扬弃某些不再合用的作风和技术。这样,在前一时期原是十分普遍的建筑特点,在内容和形式上便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改变,后一时期的建筑特点就开始萌芽。这就是建筑的传统与革新的必定的过程。
在相当一个时期之内,最普遍的、已发展成熟且代表着数量较大、为当时主要类型的建筑物的风格特征的,我们把它们概括地归纳在一个历史阶段之内。因此这个阶段中,前后期的实物必然是承上启下,有独特变化的一些范例。我们现在很不成熟地暂将几千年的中国建筑大略分成如下七个阶段,为的是能和大家将来做更细致的商榷和研究。
第一阶段——从远古到殷
(公元前一一二二年以前)
考古学家在河北省房山县[3]周口店龙骨山发现的“北京人”遗址供给我们中国建筑史上最早的实物资料。它说明四五十万年前,华北平原上使用极粗的石器,已知用火的猿人解决居住问题的“建筑”是天然石灰岩洞穴。
在周口店猿人洞的山顶上又发现有约十万年前的人骨化石、石器和骨器。考古家称这时期的文化为“山顶洞文化”。这时遗留的兽骨、鱼骨,证明这时的人过的是渔猎生活。遗物中有骨针,证明他们已有简单的缝纫;人骨化石旁散有染红的石珠,显然他们已有爱美装饰的观念。
天然洞穴之外,还有人工挖掘的窖穴,许多是上小下大的“袋形穴”。这些大约是公元前三千年的遗迹。在华北黄土区削壁上也有掘进土壁的水平的洞。
中国境内一向居住着文化系统不同、祖先世系不同的各种族。他们各在所居住的土地上,和自然界作斗争,发展自己的文化,也互相有冲突、互相影响,以至于融合。在地下遗物中留着不少痕迹。在河南渑池县仰韶村发现有较细的石器、石制农具、石制纺轮、石镞和彩色陶器等遗物的遗址。这些遗物证明居住在这里的人的生活情况是畜牧业和最原始的农业逐渐代替了渔猎,因而开始定居、并有了手工业。和它同系的文化散布在广大的中国西北地区,总称做“仰韶文化”。当时的人居住过的遗址多半在河谷里,大约为了取水方便,又可以利用岸边高地掘洞穴。在山西夏县遗址中所见,他们的住处是挖一长方形土坑,四面有壁,像小屋,屋屋相连,很像村落。仰韶文化是中国人民所创造的重要文化之一,考古家推断为黄帝族的文化,比羌、夷、苗、黎等族有更高的成就,距今约有四五千年。这时期不但有较细致的石制骨制器物,而且纹饰复杂,色彩美丽,有犬、羊和人的形纹画在陶器上。遗迹中有许多地穴,虽然推测穴上也可能有树枝茅草构成的覆盖部分,但因木质实物丝毫无存,无法断定。
古代文献给我们最早的纪录资料是春秋时人提到的尧、舜时期的房子:尧的“堂高三尺,茅茨土阶”。现在我们所已得到的最早的建筑实物是河南安阳殷时代的宫殿或家庙遗址:底下有高出地面的一个土台,上有排列的石础和烧剩的木柱的残炭。大体上它们是符合于“堂高三尺”的说法的。但由于殷墟遗址上地穴仍然很多,一般人民居住的主要仍是穴居和半穴居方法,有茅茨和高出地面的土台的,可能是阶级社会开始时的产物,在尧时还没有出现。殷墟夯土台以下所发见比殷文化更早的穴居,它们是两两相套的圆形穴,状如葫芦,也像古代象形字里的“”(宫)字,穴内墙面已用白灰涂抹。
阶级社会开始于夏。夏的第一代禹是原始灌溉的发明者,又因同黎族、苗族战争胜利,把俘虏做奴隶,用于生产,是生产力大大跃进的时代。
生产力的提高开始影响到生产关系。禹的儿子启承继父亲做酋长,开始了世袭制度。历史上称这一世系的统治者做夏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朝代。由这个时期起才开始破坏了原始公社制度,产生了阶级社会;社会中贵与贱,贫与富逐渐分化,向着奴隶制度国家发展。
夏的文化就是考古学家所称的黑陶或龙山文化,分布地区很广(河南、山东和江南都有遗物发现),农业知识和手工艺的水平高于仰韶文化。但夏时常迁都,主要遗址尚待发掘。传说夏有城郭叫做“邑”。财产私有才有了保卫的必要;有了奴隶的劳动,城池一类的大土方建筑也成了可能。在山东龙山镇城子崖发现一处有版筑城墙的遗址,墙高约六米,厚约十米,南北长四五〇米,东西三九〇米,工程坚固,但是否夏的实例,我们还不能得出结论。夏启袭位以后,召集各部落首长在“钩台”大会,宣告自己继位。因为夷族不满意,启迁到汾浍流域的大夏,建都称做“安邑”。这两个作为地名的“台”和“邑”,和这类型的建筑物可能是有关系的。高出地面的和围起来的建筑物似乎都是在阶级社会形成的初期出现的。
夏启传到著名暴君桀是四百多年长的时间,纺织业和陶器物都很发达,已用骨占卜,后半期也有铜的遗物。文化又有若干进展。奴隶主的残酷统治招致了灭亡。夏桀是被殷的祖先商汤所灭。
商是在东方的部落,在灭夏以前已有十几代,文化已有相当发展,农业知识比夏更高,手工业也更进步,并且已利用奴隶生产,增加货物的制造。和建筑技术有密切关系的造车技术也传说是汤的祖先相土和王亥等所发明的。尤其是王亥曾驾着牛车在部落间做买卖交易货物,这个事实和后代的殷民驾车经营商业的习惯有关。
商汤传了十代,迁都五次,到盘庚才迁移到现在河南安阳县的小屯村。这地方就是考古学家曾作科学发掘研究的殷墟遗址所在。内中有供我们参考的中国最早的地面建筑物的基址残迹。盘庚以后传到被周武王灭掉的纣,商朝文化又经过六百余年的发展。
在阶级剥削的基础上,商朝的文化比夏朝更有显著的进步。中国古代文化,包括文学、音乐、艺术、医药、天文、历法、历史等科学,在商朝都奠定了初基,建筑也不是例外。
殷墟遗址的发掘给了我们一些关于殷代建筑的知识。遗址是一些土台,大致按东西和南北的方向排列着,每单位是长方形的,长面向前。发掘所见有夯土台基,柱下有础石,且用铜板垫在柱下,间架分明,和后代建筑相同。因有东西向的和南北向的基址,可见平面上已有“院”的雏型。大建筑物之前还有距离相等的三座作为大门的建筑。韩非子所说的尧“堂高三尺,茅茨土阶”倒很像是描写殷代的宫殿或家庙的建筑。至于史记所说“南距朝歌,北据邯郸及沙丘,皆为离宫别馆”,形状如何,已不可见。殷亡后,封在朝鲜的殷贵族箕子来朝周王,路过殷墟,有“感宫室毁坏生禾黍”的话。我们知道这些建筑在周灭殷时就全部被焚毁了。考古学家断定殷墟所发掘的基址是“家庙”。这些基址的周围有许多坑穴,埋着大量的兽骨——祭祀时所杀的祭牛,乃至象、鹿等骨骼,也有埋着人骨的。另外经过发掘的是一些大型墓葬,内部用巨木横叠结构作墓室,规模庞大,不但殉葬器物数量大,珍品多,还杀了大量俘虏殉葬。这些资料所反映的情况是殷统治者残酷地对待奴隶,迷信鬼神,隆重地祭祀祖先,积聚珍品器物,驱使有专门技术的工奴为统治者制造钢器、玉器、陶器、骨器、纺织等和进行房屋建造。遗址中还有制造各种器物的工场。
第二阶段——西周到春秋·战国
(公元前一一二二—前二四七年)
周是注重农业生产而兴旺起来的小部落,对耕作的奴隶比较仁慈。周文王的祖父太王的时代,被戎狄所迫,不愿战争,率领一批人民迁到岐山下(陕西岐山县),许多其他地方的人民来依附他,人口增多。太王在周原上筑城郭家屋,让人居住,分给小块土地去开垦,和耕种者之间建立了一种新的关系。从此就开始了封建制度的萌芽,也成立了粗具规模的小国。
在我国最古的文学作品《诗经》里有一篇关于周初建筑的歌颂和描写,使我们知道,周初开始的新政治制度的建筑和殷末遗址中迷信鬼神,残酷对待奴隶的建筑,内容上是极不相同的。诗里先提到的是生活更美好,人民对这次建造有很高的情绪,例如说周祖先过去都是穴居的,“未有家室”,而迁到歧下时便先量了田亩,划出区域,找来管工程的“司空”和管理工役的“司徒”,带了木版、绳子和版筑用的工具来建造房子。他们打着鼓,兴奋地筑起许多堵用土夯筑的墙壁。接着又说先建了顶部舒屋如翼的宗庙,“作庙翼翼”,然后又立起很高的“皋门”,和整齐的“应门”,然后筑集会用的“大社”的土台或广场。虽然当时的具体形象我们不得而知,可注意的是这时建筑已不是单纯解决实用的而是有代表政治制度思想内容的作用的;并且在写这章诗的年代,已意识到人们对自己所创造的建筑物的艺术形象所起的效果是感觉愉快而骄傲的。
周文王反对殷统治的残暴、贪财、侈奢、酗酒和嬉游无度,荒废耕地。他自己所行的是裕民政策,他的制度建立在首领奉行“代天保民”,后代称为行“仁政”的思想上。事实上,这就是征收较有节制的租税,不强迫残暴的劳役,让农家有些积蓄,发生力耕的兴趣,提高生产。关于这种政治情况的时代的建筑物,一定还很简单朴实,如《诗经》所载周文王著名的灵囿,囿中有灵台和灵沼。古代的囿是保留着有飞禽走兽供君王游猎的树林区;内中的台和沼,就是供狩猎时瞭望的建筑,和养禽鸟的池沼。这种供古代统治者以射猎集会、聚众游宴的台,或开始于更远古利用天然的土丘而发展的,到了春秋战国,诸侯强盛的时候,才成为和宫室同样重要的台榭建筑。再发展而成为秦汉皇宫苑团中一种主要建筑物,侈丽崇峻的台殿楼观,积渐成为中国建筑中“亭台楼阁”的传统。
《诗经》中有一篇以文王灵台为题材,描写人民为他筑台时的踊跃情形以反映政治良好的气象的诗。足见封建初期征用劳动力还有限,劳动人民和统治者在利益上,还没有大的矛盾,对于大建筑物的兴建,人民是有一定的热情和兴趣的。这正是周制度比商进步的证据。但是无可疑问的,这时周的工艺还简陋,远不如代代有专门技术奴隶进行制造奢侈器物的商和殷。殷统治下的氏族百工,分工很细,有大量奴隶。周公灭殷时,分殷民六族给鲁,七族给卫,内中就有九种专工。殷的铜器和刻玉,不但在技术上达到高度发展,在艺术造形和纹样图案方面也到了精致无比的程度。周占有了殷的百工后,文化艺术才飞跃地向前发展了。
西周之初,曾建造过三次城,一次比一次规模大,反映出它的发展,且每次内容也都反映出当时政治经济的情况的特点。第一次是他们农业发展到渭水流域,在沣水西边,文王建丰邑。第二次是武王建镐京,不但在沣水东边,而且由称“邑”到称“京”,在规模上必然是有区别的。第三次是周公在洛阳建王城,后来称东京。这次的营建是政治军事的措施。周灭东边的强国殷,俘虏了殷的贵族(大小奴隶主们),降为庶民;他们不服,周称他们做“顽民”,成了周政治上一个问题。为了防止叛乱,能控制这些“顽民”,周公选了洛阳,筑了成周,把他们迁到那里生产,并驻兵以便镇压。因此在成周之西三十余里,建造了中国最古的有规划的极方正的王城。这种王城的规模制度,便成了中国历代封建都市的范本。
一向威胁西周安全的是戎狄,反映在建筑上就有烽火台这种军事建筑物,它是战国时各国长城的先声。
到现在为止,我们对遗址从未作过科学发掘的西周建筑,没有一点具体实物资料。号称周文王陵的大坟墓也有待于考古家发掘证实;过去有所谓文王丰宫的瓦当是极可怀疑的遗物。
周的政治制度,且说是封建制度的萌芽,但是在建筑物上显然表现出当时是利用大量奴隶俘虏进行建造的,如高台、土城、陵墓都是需要大量劳动力的、有大量土方的工程,而主要的劳动力的来源是俘虏的奴隶。
西周被戎狄攻入,迁到洛阳称东周以后到春秋战国,王室衰微,诸侯各在自己势力范围内有最大权威,成立独立的大小国家。他们不严格遵守领主所有制:原来领主封得的土地可以自由买卖,产生了新兴的地主阶级。又因开始使用铁器,不但农业生产提高,并且大大影响到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诸侯国的商业比周王国更发达。各处出现了大小都邑,如齐的临淄,赵的邯郸,郑的郑邑,卫的卫邑,和晋的绛,后来还有秦的咸阳和楚的寿春等等。这些城邑,都是人口增多,成了大商业中心。临淄的人口增到了七万户。手工业者由奴隶的身份转变为自由职业的匠人,还有自己的“肆”,坐在肆中生产并营业。巧匠是很被推崇的人物。尤其是木匠和造车的,都留下闻名到后代的匠师,如鲁的公输班,和轮匠扁这样的人物。
春秋战国时代,不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都起了变化,各国文化也因同非华族的民族不断战争和合并,推动了很蓬勃的发展。东方齐、鲁、卫早在商殷的基础上加了夷族的贡献,发展了华夏文化;最先使用铁器就是夷族。南方又有楚越开发长江流域的文化,吸收苗蛮的成就;如蚕业和漆器的卓越成就,不可能没有苗民的贡献。西方的秦在戎狄中称霸,开国千里,又经营巴蜀,一跃而成为诸侯国中最先进的国家。晋楚中间的小国郑,商业极端发达,用自己的经济特点维持在大国间自己一定的势力。近来新郑出土的铜器证明它的手工业也有自己极优秀的创造。这时北方的燕开始壮大,筑长城防东胡,发展中国北面的文化。韩、赵、魏三家分晋,各自独立发展,仍然都是强国。这样分布在全中国多民族的文化发展,后来归并成了七国,是统一中国的秦汉的雄厚基础,其中秦楚的贡献最大。
在建筑上,这时期最重要的是为农业所最需要的“邑”的组织形式:如有“十室之邑”和“千室之邑”等这种不同的单位。大都邑有时也称国,国有城池之设,外有乡民所需要的“郭”;内有商业所需要的“市”;卿士们所住的“里”;手工业生产者所需要的“肆”;诸侯的宫室、宗庙、路寝;招待各国使者的“馆”;王侯宴会作乐的“台榭陂池”,以及统治者的陵墓。人民所创造的财富愈大,技术愈精,艺术愈高,统治者愈会设法占有一切最高成就为他们的权利,乃至于不合理的享乐服务。宫室和台榭等等在这个时代,很自然地开始有雕琢加工的处理出现。晋灵公“厚敛以雕墙,从台上弹人,而观其避丸”,文献就给了我们这样一个例子。
今天我们所能见的建筑实物只有基址坟墓。大陵也还没有系统地发掘,小墓过于简单,绝不能代表当时地面建筑所达到的造形或技艺的水平。从塞中出土的文物来看,战国时工艺实达到惊人的程度。东周诸侯各国器物都精工细作,造形变化生动活泼,如金银镶错的器物,工料和技艺都可称绝品。新郑的铜器,飞禽立雕手法鲜明;楚文物中木雕刻、漆器、琉璃珠等都是工艺中登峰造极的。当时有多少这样工艺用到建筑上,我们无法推测。它们之间必然有一定程度的联系则可以断言。
文献上“美宫室,高台榭”的记载很多。鲁庄公“丹桓宫之楹而刻其桷”;赵文子自营居室,“斫其椽而砻之”,是建筑上加工的证据。晋平公“铜醍之宫数里”。吴王夫差的宫里“次有台榭陂池”,建筑规模是很大的。由于见了秦穆公的“宫室积聚”,曾说“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亦苦民矣!”这两句话正说出了工程技巧令人吃惊,而归根到底一切是人民血汗和智慧的意思。我们可以推测当时建筑规模、艺术加工,绝不会和当时其它手工艺完全不相称的。
在发掘方面,我们只有邯郸赵丛台和易县燕下都的不完整基址。这些基址证明当时诸侯确是纷纷“高台榭以明得志”。最具体的形象仅有战国猎壶上浮雕的一座建筑物。建筑物约略形状已近似汉画中所常见的。虽然表现技术是古拙的,所表现的结构部分却很明确,显然是写实的。根据它,我们确能知道战国寻常木结构房屋的大体。
没有西周到春秋战国这样一个多民族发展时期蓬勃的创造为基础,两汉灿烂的文化是不可能的。
第三阶段——秦·汉·三国
(公元前二四七—公元二四六年)
秦逐渐吞并六国,建立空前的封建极权皇朝,建筑也相应地发展到空前的规模。
秦的都城咸阳原是战国时七国之一的王城规模。秦每攻灭一个国家,就在咸阳的北面仿建这个国家的宫室。到秦统一六国,战国时期各国建筑方面的创造经验也就都随而集中到咸阳。战国以来各国高台榭、美宫室的各种风格在秦统一全国的过程中,发展出集珍式的咸阳宫室。这些宫殿又被“复道”加“周阁”连结起来,组合成复杂连续的组群,在总的数量以及艺术的内容上是远超出六国宫室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