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独生子,出生在一个单身母亲的家庭。在我人生的前11年里,我们家住在密苏里州的哥伦比亚市。然后,我们搬到了加利福尼亚州的好莱坞。我和母亲一直住在那里,直到我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毕业。我的母亲在她的原生家庭里是3个子女中年龄最小的,有一个比她大6岁的姐姐,还有一个比她大3岁的哥哥。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祖母)在她出生3个月后就去世了。我母亲出生后的前3年,一直跟哥哥姐姐住在他们的外祖父母(也就是我的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家里,因为当时我的外祖父认为自己养不起他们3个。我的外祖母去世3年后,外祖父又结婚了,然后把3个子女接回了家。如上所述,本书第7章探讨了出生性别顺序对人们性格造成的影响。我母亲的性格跟那一章里描述的原生家庭中的幼妹有很多相似之处,我则在很多方面符合那一章中对独生子的性格描述。
从3岁到9岁,我断断续续地跟外祖父和外祖母(也就是我母亲的父亲和继母)住过一段时间。外祖父对我不怎么关心,也不喜欢跟我在一起。例如,他年轻时曾经是一名棒球运动员,但我记得小时候只跟他打过一次棒球。我们基本上不会在一起做任何事情。外祖母对我还算比较关心,但也不是特别喜欢我。我跟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外祖母去世了。我见证了她缓慢离世的整个过程,时间长达几个星期,因为当时她的床被搬到餐厅里来了。那时我大概是8岁。
多年以来,我母亲结过4次婚。我8个月大的时候,她离开了我的生父,因为生父当时对母亲不忠。这让我从来都不认识自己的生父。离开我的生父之后,她前往密苏里大学工作,在副校长办公室当打字员。从此以后,我母亲一辈子干的就是行政秘书之类的工作。我2岁时,母亲开始了第2段婚姻,但这段婚姻只维持了6个月就结束了。很多年后,我开始从事现在的心理咨询和治疗工作。此时,我又跟母亲谈起了那段婚姻。母亲说她当时很缺钱,她找的第2任丈夫生活宽裕,但母亲并不爱他。母亲离开第2任丈夫是因为她认识到自己不能因为钱而结婚。母亲的第3段婚姻发生在洛杉矶,那时我刚开始上高中。这段婚姻也仅仅维持了6个月,母亲就离开了她的第3任丈夫。母亲的第4次婚姻发生在我大学毕业,并且开始在美国东部生活以后。这段婚姻一直持续到第4任丈夫去世(大约维持了20年),其间也出现过很多问题,他们还短暂分开过一段时间。在这些婚姻之间,她还有过几个男朋友。几次离婚时,她从来没有向前夫要过任何补偿,也没有向我的生父索要过我的抚养费。
我的母亲是一位独立女性,她想要的只是一种被丈夫爱着的感觉。当丈夫不能满足这个愿望时,她就会离开丈夫,继续自己的生活。她既不愿依赖丈夫,也不希望能够改变丈夫,从而让自己感到更安全。当我逐渐了解她时,我对她这一点越来越感到敬佩。但是,她也承认自己不善于挑选配偶。她找的四任丈夫都有严重的酗酒问题,但她并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而与他们离婚。她自己也喜欢喝一点酒,但饮酒并没有给她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什么麻烦。她在工作上十分认真负责,在家里也是个称职的母亲。有些当代的父母会对此产生怀疑,但我这么说也有明显的原因。
对于自己的成长过程,我感到很幸运,因为我的成长环境很特殊。我是个独子,而母亲长期单身,这种母子之间的关系很强大。如果当初母亲把全部精力都倾注到我身上,并且希望从我身上得到所有被爱的感觉,那么我长大之后的状况也许比现在要糟糕得多。幸运的是,她并不是那种一心扑在子女身上的母亲,因为她最关注的是如何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丈夫。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不用为了取悦母亲而产生不必要的“融合”现象。在共同生活的过程中,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融合”程度,却没有使之变得更加复杂。在本章中,我会主要谈一谈我对母亲开展的工作。
◎我的家谱图
我采用了本书中使用过的家谱图的模式和标志(请参见第8章),以下是一个关于我的原生家庭的简图。
我们母子之间处理相互关系的主要方式是在感情上保持较大的距离。她很少过问我的事情,我也很少过问她的生活。其实,她并不喜欢问我太多问题。每天下班回家之后,她不会坐在那里问我今天在学校表现如何、放学后做了什么、跟谁一起玩、有什么家庭作业,或者我过得怎么样等。她从来不会问我诸如此类的问题,也不会对我说她的事情,我也从来不问。我当时感觉这样挺好的。当我去朋友家玩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似乎总要问他们无穷无尽的问题。要是换做我的话,肯定不会高兴的。母亲跟我相依为命,但并不是为了把我牵扯进她的麻烦里,也不是要我用头脑帮她解决问题。
母亲也教会了我如何承担责任。每当我犯了错误,或者做了什么蠢事,她就会跟我一起纠正。例如,有次我跟一个小女孩玩耍,不小心把一块砖头砸到了她的脚上。她疼得直哭,而我吓跑了。母亲下班回家,听小女孩的妈妈说了这件事情,立即把我带到她家里,要我向她道歉。还有一次,我长大了一点儿,有了一些主见,开始做一份送报员的工作,但这份工作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实在是太累了。因此,我感到非常沮丧,没有把报纸送完,却把它们扔掉了,而我自己当时也没有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那天晚上,我的老板给母亲打了很多电话,母亲明白了我的所作所为。于是,在寒冬的暴风雪之中,母亲从朋友那里借了一辆汽车,拿上报纸,跟我一起去分发。虽然事后我还是被解雇了,但我从中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自己承诺去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底。
总的来说,她对我存在一定的依赖性,希望我把事情做对、做好。但这种依赖性也是有合理依据的,因为我有权自主思考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正确的,而不必通过叛逆和斗争争取自己的独立。我们母子之间从来没有面红耳赤地公开吵过架。当她不允许我做什么事情,而我也感到不满时,我会噘着嘴不说话,她总会对我说:“去你自己的房间里待着,直到心情平静,笑着出来为止。”我们之间的争执总是这样结束的。无论争执的主题是什么,我们都不会再次提起,也不会公开说出来。
自从高中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跟我谈论过我的教育和职业问题。只要我考试及格,她就不再过问我的分数。上大学和读研究生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跟她商量过。她从来没有特别关注过我的学业,甚至也没有暗示过我以后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她认为这些都应该由我自己决定。她曾经以为我高中毕业以后会选择就业,所以当我继续求学时,她感到十分惊讶。
我与母亲之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直到中年时期。我开始做原生家庭方面的研究后,我们的关系才发生了一些变化。我选择做这方面的工作,部分原因也是由于我和露易丝之间的婚姻关系。如上所述,我与母亲之间的关系是原生家庭中我跟女性建立起来的唯一的长期亲密关系。因此,在经营我和露易丝的婚姻时,我曾经希望照搬我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模式。很快,事实就证明这样做是不行的,露易丝也表示我对婚姻的这种期望是不正常的。但是我没有其他模式可以参照,因为我出生在单亲家庭,年幼时从来没有目睹过正常夫妻之间的婚姻关系。我甚至都记不得外祖父母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了。后来我得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有些相互敌视,所以他们在感情上常常保持着较大的距离。我早期从事心理治疗时,主要关注的是如何改变自己的婚姻,但是一无所获。直到我开始做原生家庭方面的工作以后,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
我和母亲感情上的距离并不是一种“敌对距离”。我们只是表面上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罢了。我一直都知道她是爱我的,不过既然她不喜欢过问我的事情,那么我就认为她对我的生活不感兴趣,而我对她的事情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心。我是一个成年人,住在美国的东海岸,她则生活在美国西海岸的洛杉矶。我会在她生日和圣诞节时寄去贺卡,一年之间也给她打几次电话。但我有时会去洛杉矶参加会议,有几次甚至都没有告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