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伍尔夫不仅是20世纪英国最杰出的女作家,也是20世纪西方最杰出的女作家。她和乔伊斯、普鲁斯特、福克纳一起,被称为「四大意识流小说家」。她享誉世界的「意识流」小说,如《达洛威夫人》《到灯塔去》和《海浪》等,早已为中国读者所熟悉。但除了是个杰出的小说家,弗吉尼亚·伍尔夫还是个杰出的散文家和评论家。在她的散文和评论文章中,有许多是她的评论与感想,通常都写得比较随意,不拘一格,因此也可称为「读书心得」。我在这里选了29篇这样的文章——当然,是我认为最好的——内容涉及如何读书、书与女性、名家名作以及对当代文学的看法等方面。
「关于读书,」弗吉尼亚·伍尔夫明确表示,「一个人可以对别人提出的唯一指导,就是不必听什么指导,你只要凭自己的天性、凭自己的头脑得出自己的结论就可以了。」因此,尽管她谈到了如何读小说、如何读传记和回忆录、如何读诗歌,但谈的都是她自己的体会,绝无充当导师的意思(她始终只把自己看作「普通读者」。)然而,一个人的切身体会,恰恰更能使别人从中得到启发。譬如,关于如何对待一本书,她说:我们既是作者的同伙,又是作者的审判官,「作为同伙,我们对作者的态度应该是宽容的——无论怎样宽容也不会过分;作为审判官,我们对作者的态度应该是严厉的,而且无论怎样严厉,也同样不会过分」。既是同伙,又是审判官;这很有启发——我们在读一本书的时候,若能先当作者的同伙、然后再当审判官的话,那么我们对作者的评判,在某种程度上不也是对我们自己的评判吗?而一个人若能自我评判,不是说明他已有所长进了吗?我们常说「开卷有益」,也许道理就在这里。
作为一个具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还是个自觉的女权主义者,所以在她的读书随笔中,有一部分就是有关女性问题的。她一直想从历代学者所写的书里找到有关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她最后发现,这是徒劳的——对女性,历代学者不是漠不关心,就是嗤之以鼻。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问道——为什么男人总是拥有财富、权力、名誉、地位,女人却一无所有?难道女人真的不及男人吗?根本不是。女人不及男人的假象,恰恰是男人一手制造的。其实,只要有可能——她断言说——男人做得到的,女人也能做到;在未来,一定会有女性莎士比亚!那么,现在的女人应该做什么呢?她说:女人应该有自己的空余时间、一小笔由她自己支配的钱,和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房间——这是最低要求,也是最基本的要求,由此才有可能进一步谈论女性的其他权利;否则,一切都是空谈。确实如此。只是,弗吉尼亚·伍尔夫在20世纪初为女性提出的这三种最低要求,如今已到了21世纪,是不是所有的女性都真正得到了满足?如果没有的话,那么弗吉尼亚·伍尔夫这些文章还是值得我们大家都来读一读的——不仅是女人,还有男人!
当然,弗吉尼亚·伍尔夫读得最多的还是文学名作。她不仅研读经典作家如蒙田、笛福、斯特恩、简·奥斯汀、勃朗特姐妹、哈代、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的作品,同时也非常关心和她同时代的一些著名作家如康拉德和D. H.劳伦斯的作品。对于名家名作,她当然有自己独到的看法,而且往往非常精辟,但即便是对于小说,她其实也不像有些人错误地认为的那样,好像她对一切非「意识流」小说都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概加以诋毁。她有时确实会批评出自名家之手的名作,但这只能说她直言不讳——谁说名家名作就一定是毫无缺点的?
再说,她自己也是个名家,而对自己的作品,她也同样直言不讳,曾多次说到她对它们并不满意,有些地方甚至写得有点荒唐可笑,等等。
除了名家名作,弗吉尼亚·伍尔夫还大量阅读当代作品——即使是三流作品,她也读。她不仅读英国当代小说,还读了不少美国当代小说;不仅读当代诗歌,还读当代随笔。这样的广泛阅读,实际上已使她能高屋建瓴地对当代文学作出评价,但她还是很谦虚地把自己写的这类文章称为「印象」、「漫谈」,或者「观感」。她的「印象」其实非常深刻,并非真是浮光掠影的印象;她的「漫谈」其实非常中肯,并非真是东扯西拉的漫谈;她的「观感」也并非走马观花似地略略感受一下,而确实是有感而发。
这里译出的29篇长短不一的文章,主要选自弗吉尼亚·伍尔夫生前出版的三部重要散文集,即:「The Common Reader」(《普通读者》)、「The Second Common Reader」(《普通读者二集》)和「A Room of One/'s Own」(《自己的房间》)。
译者
2010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