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杜·杜瓦赶到纳帕河谷的黛西庄园,在戴夫·威廉姆斯的录音棚里,和他见面。
庄园内的别墅简朴舒适,但录音棚的设备是世界顶级的。这里制作过几张摇滚乐专辑,把录音棚租借给乐队成为一项微小但利润丰厚的生意。这些乐队有时会请戴夫担当他们的制作人,戴夫似乎天生具有能帮助乐队演奏出他们想要效果的能力。
这对戴夫来说非常不错,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能挣钱了。桃色岁月散伙后,他出过一张很棒的上榜专辑、一张现场录制的专辑,以及一张收录了他许多老歌的专辑,后来又出了新版。这些专辑的销量每况愈下。作为拆伙的乐队成员,独唱专辑能卖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戴夫没有遇到钱上面的麻烦,但他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每年买部法拉利了。他的事业前景并不是很美妙。
杜杜打电话问戴夫第二天能不能开车过来拜访他,戴夫非常吃惊,连杜杜来的理由都忘了问。
第二天早晨,他在洗澡时清洗了胡子,穿了件干净的牛仔裤,挑了条宝蓝色的衬衫。这时他不禁问自己,见过去的女友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他不再爱杜杜了。为什么还要在意她对他的外表会怎么想呢?他意识到自己希望杜杜在看到他时,会对抛弃他而感到后悔。“你真是个天大的傻瓜。”他一边大声对自己说,一边穿上了件旧T恤。
但与此同时,他也在想她究竟来干什么。
门铃的指示灯无声地闪动时,戴夫正在录音棚里陪一个创作歌手录制他的第一张专辑。他离开正唱得兴起的歌手,走出录音棚。杜杜开着辆合上顶篷的红色美洲狮向屋子驶来。
戴夫想知道他是不是变了,好奇地想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但事实上杜杜几乎没任何变化:娇小美丽,眼神中带着丝淘气。她几乎还是十年前的那个令人心神难安的十三岁美丽姑娘。今天她穿了条蓝色的斗牛裤和一条斜纹背心,头发剃得很短。
戴夫先把杜杜带到屋后欣赏了山谷的景色。这时还是冬天,山谷里几乎没有什么植被,但太阳却很耀眼,光秃秃的树木在阳光的照射下在土地上投射出蓝色的阴影,形成美妙的一笔状曲线图型。
杜杜问:“你这种什么类型的葡萄?”
“经典的卡白内红葡萄酒。这个品种耐寒,黛西庄园坚硬的土地正好与之相适合。”
“农庄酿葡萄酒吗?”
“当然酿,葡萄酒的品质不是最优,但每年都在进步。快进来尝尝。”
杜杜喜欢这里全木装修的厨房。尽管厨房里都是现代化的小玩意,但木制饰品给人一种传统的感觉。壁橱用手工打制的天然松木制成,松木上涂了淡淡的一层染料,使壁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戴夫拆掉了水平的天花板,使空间直通到尖形的屋顶。
戴夫在厨房的设计上狠下了一番工夫,他想使之成为彼得大街家里厨房那样融休闲、吃饭、喝酒和谈话于一体的地方。
戴夫和杜杜坐在一张古典风格的松木桌旁,戴夫拿出一瓶黛西庄园1969红葡萄酒,这是他和丹尼·梅迪纳合伙出产的第一款红葡萄酒。这酒有点酸,杜杜稍稍皱了皱眉头。戴夫笑了:“我想你应当更看好它的潜力。”
“我会记住你这句话的。”
杜杜拿出一包切斯特菲尔德烟。戴夫说:“你十三岁时就在抽这种烟了。”
“我应该把它戒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长的香烟。”
“你那时候很可爱。”
“你用嘴叼着切斯特菲尔德烟的样子特别让我着迷,但我实在说不出好看在哪儿。”
杜杜笑了:“本来可以告诉你的。”
戴夫又喝了口红葡萄酒。这款红葡萄酒的质地未来几年肯定会更好。他问杜杜:“瓦利现在怎样?”
“还好,只是嗑药多了点,但这也没啥,他毕竟是个摇滚明星嘛!”
戴夫说:“多数时候我晚上都会抽一支大麻烟。”
“你在和谁约会吗?”
“萨莉·达席尔瓦。”
“是那个女演员啊!我见过你俩出席某个电影首映式的照片,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否真是一对。”
戴夫和萨莉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关系。“她住在洛杉矶,我们的工作都很忙,我们偶尔会隔几周一起度个周末。”
“顺便说一句,我很佩服你姐姐。”
“伊维是个优秀的女演员。”
“她那个菜鸟警察的形象让我笑得流出了眼泪。但真正让我佩服的是她那种说干就干的精神。许多人都反战,但像她那样有勇气去北越的却没几个。”
“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
“我想也是。”
戴夫放下酒杯,直视着杜杜,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好奇了。“杜杜,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首先,我要感谢你肯见我。你本不必答应见我的,感谢你的不计前嫌。”
“没关系。”戴夫当初几乎要拒绝了,但好奇最终战胜了怨恨。
“其次,我为1968年犯的错向你道歉。很抱歉我伤害了你。这很残忍,我一直为此感到羞愧。”
戴夫点点头。对此他并不否认。女孩所能做的最残忍的事莫过于和未婚夫的挚友上床并被未婚夫发现,杜杜还未满二十岁的事实根本不足以成为戴夫原谅她的理由。
“瓦利也感到很抱歉。我和他依然爱着彼此,别误会我的话,我们知道自己做过些什么。如果能给瓦利一个机会的话,他也会对你这样说的。”
“我知道了。”戴夫的情绪开始被杜杜调动起来了。愤怒、厌恶、怅然若失等早已忘却的情感都涌上心头。他急切地想知道杜杜接着还会说些什么。
杜杜问:“你能原谅我们吗?”
戴夫完全没料到杜杜会提这样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我还没想过。”他无力地说。这天之前他很可能会说他完全不在乎,但杜杜的提问唤醒了他的悲伤。“你指的原谅是什么?”
杜杜深深地吸了口气:“瓦利想重组乐队。”
“哦!”戴夫没想到杜杜会提这个。
“他怀念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
尽管方式很残忍,但杜杜的话让戴夫感到欣慰。
杜杜说:“瓦利的个人专辑出得不怎么好。”
戴夫说:“他的比我的卖得好。”
“瓦利不担心销量,他不在乎挣多少钱花多少钱,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人能合力做出更好的音乐。”
“这点我并不否认。”戴夫说。
“他有几首歌想和你一起唱,你可以把刘和布兹从伦敦叫过来。我们这些人可以都住在黛西庄园。等专辑发行的时候,你也许可以搞个重组音乐会,甚至搞次巡演。”
戴夫不由自主地感到兴奋。从汉堡到海特大街,桃色岁月那段演出的日子太令人难以忘怀了。尽管被欺骗,被压榨,还经历了莱尼和乔弗里的离开,但戴夫和瓦利还是很享受桃色岁月的每一分钟。尽管戴夫现在有着电视人、农场主、唱片出版商的多重身份,在社会上广受尊敬,但欢乐却比原来少了许多。
“走回头路吗?”他斟酌着,“不知这样可不可行。”
“认真想想,”杜杜恳求道,“别忙着说行或不行。”
“好的,”戴夫说,“我会认真考虑的。”
但戴夫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把杜杜送到车旁。副驾驶座上放着张报纸。杜杜拿起报纸,递给戴夫。“你看过这张报纸吗?”她说,“报上有你姐姐的照片。”
照片上,伊维·威廉姆斯身穿一件迷彩服。
最打动卡梅隆·杜瓦的是伊维的诱人。尽管穿着鼓鼓囊囊的衣服,但卡梅隆却知道衣服里包裹着世人在电影《艺术家的模特》里看到的那副傲人身材。重重的靴子和一顶普普通通的军帽只是让她更显妩媚。
照片上伊维坐在一部坦克上。卡梅隆对军事装备了解不多,但从坦克上的字母看,他知道这是辆配备了一百毫米炮的苏制T-54坦克。
伊维周围都是穿着北越军队制服的士兵。伊维的表情非常生动,似乎在跟他们说些趣闻。士兵们跟世界其他地方好莱坞明星的拥趸一样喜笑颜开。
附文中说,伊维此行肩负着和平的使命。她从北越人那里得知他们其实并不想和美国人打仗。“这么说可真奇怪。”卡梅隆辛辣地说。伊维在文中说,越南人只想要美国不干涉其内政。
报上刊登的照片是反战运动在公共关系上所取得的重大胜利。美国的一半女孩想成为伊维·威廉姆斯那样的人,一半男孩想娶她为妻,他们对伊维只身前往北越的勇气深感钦佩。糟糕的是,共产党人并没有伤害伊维。他们和伊维聊天,说他们想和美国人交朋友。
邪恶的总统怎能向这么好的人头上扔炸弹呢?
这种论调让卡梅隆直想吐。
但白宫不会就这么算了。
卡梅隆开始忙着给相熟的记者打电话。尽管憎恨尼克松的自由派记者很多,认为政府软弱的保守媒体也不在少数,但卡梅隆觉得报界应该有足够的支持者愿意与政府合作,对这些人进行反制。
卡梅隆准备了好几种套路和这些记者谈话,他会依据不同的谈话对象选择其中的一种。“你认为被这种坦克杀害的美国兵有多少?”他问一个访谈节目的写手。
“我不知道,请你告诉我们吧。”这位写手回答。
正确答案也许是无,因为越南坦克只和南越政府军交过战,还没遭遇过美国军队。但这根本无关紧要。“你的节目应该问自由派这个问题。”卡梅隆说。
“你说得对,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给一个右翼报纸的专栏作家打电话时,他又换了另外一种说法:“你知道伊维·威廉姆斯是个英国人吗?”
“她妈妈是美国人。”这个专栏作家指出。
“她妈妈不喜欢美国,1936年离开以后就再没回来过。”
“不错,我可以从这个角度写专栏。”
对于一个经常攻击尼克松的自由派记者,卡梅隆又换了套说辞:“你应该承认,伊维让自己被北越人当反美宣传的枪口非常幼稚吧。你真的以为她在肩负着一项和平的使命吗?”
这些电话的效果非常好。第二天,媒体就发起了一股质疑伊维·威廉姆斯的声浪,这股浪潮很快把伊维早前取得的胜利冲了个七零八落。伊维很快取代了黑豹党头目、强奸惯犯埃尔德里奇·克莱弗,成为了美国人眼中的头号公敌。中伤诽谤伊维的信件源源不断地涌进白宫——除了全国各地共和党党部号召起来的人以外,还有一些被媒体报道煽动起来的普通民众。伊维被投票给尼克松的人所憎恨,被那些认为你不支持美国就是反对美国的人所憎恨。
卡梅隆对事态的发展大感欣慰。每当他在报纸杂志上看到又一篇中伤伊维的报道时,他就会记起伊维嘲讽他的爱太过荒唐时的样子。
但卡梅隆还没能彻底将她击败。
质疑伊维的浪潮达到最高时,卡梅隆打电话给一位支持尼克松的电视网高层,梅尔顿·法尔克纳。卡梅隆让白宫的交换台替他接通电话,好让梅尔顿的秘书告诉他电话来自于白宫。
电话接通以后,他先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说:“先生,总统让我打电话给你,就你们台最近要拍摄的一部有关珍妮·亚当斯的剧提些建议。”
死于1935年的珍妮·亚当斯为支持妇女参政积极活动,并因此而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没错,”法尔克纳说,“总统是她的崇拜者吗?”
是,才怪,卡梅隆心想。珍妮·亚当斯恰好是尼克松最不喜欢的那种头脑不清的自由主义者。“是的,总统很崇拜她,”卡梅隆说,“《好莱坞记者》杂志说,你们正考虑让伊维·威廉姆斯成为珍妮。”
“没错,是有这事儿。”
“最近你也许看过有关于伊维·威廉姆斯的新闻,听说了她自愿充当美国敌人宣传工具的事情。”
“是的,我看见过这条新闻。”
“你觉得主张社会主义的反美英国女演员是扮演美国英雄的合适人选吗?”
“我只是董事会的一员,无权在选择演员方面……”
“总统无权在演员的选角问题上采取任何行动,但他觉得你也许有兴趣听听他的意见。”
“我自然很有兴趣。”
“法尔克纳先生,很高兴能与您交谈。”卡梅隆挂上电话。
他曾听人说过复仇很愉快,但没人告诉过他复仇会如此愉快。
戴夫和瓦利拿着吉他,坐在录音棚的高凳子上。他们在录制一首名叫《重聚首》的歌曲。这首歌有两个部分,两个部分的基调不同。他们需要为两个部分的链接找到一个承转音。他们一遍遍唱着这首歌,尝试不同的解决办法。
戴夫很高兴,他和瓦利仍旧合作得非常好。作为原作者的瓦利构想出前人没想到过的旋律与和声,然后与戴夫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出如何使和声更加完美的点子,这番头脑风暴想出的点子远比一个人能想出的要好得多。桃色岁月必将迎来非常成功的复出。
杜杜没什么变化,但瓦利变了。他瘦了许多。他的高颧骨和杏核眼因为消瘦显得更为突出,看上去像吸血鬼一样英俊。
布兹和刘吸着烟,一边聆听一边等待。他们很有耐心。等戴夫和瓦利定好曲调以后,布兹和刘就走到各自的乐器前,进行鼓和贝斯的伴奏。
这时是晚上十点,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三个多小时了。他们会一直工作至凌晨三四点,然后睡到正午。这是摇滚乐队标准的作息时间。
这是他们在录音棚的第三天。第一天他们弹了些老歌,重新熟悉彼此。瓦利弹了些音调优美的吉他曲。第二天瓦利肚子不好,很早就睡了。所以这天他们才第一次认真地投入了工作。
瓦利旁边的扩音器上放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和一个高脚杯的冰块。原先乐队在一起玩音乐时经常一边喝酒一边吸大麻,喝酒吸大麻能给他们助兴。乐队拆伙以后,戴夫不再用酒和大麻麻痹自己,可是瓦利还没改掉他的那些老习惯。
杜杜端着一个放着四瓶啤酒的托盘走进录音棚。戴夫知道杜杜不想让瓦利喝威士忌,只想让他喝点啤酒。杜杜经常往录音棚里带食物:蓝莓冰激凌、巧克力蛋糕、瓶装花生及整串的香蕉。杜杜想用零食让瓦利戒掉酒瘾。瓦利通常会吃一勺冰激凌,抓一把花生,然后继续喝他的威士忌。
新歌演唱过一遍以后,戴夫发现瓦利还是那么出色。不过他对没有找到适合的承转音有些心浮气躁。“该死,”他说,“我知道该用什么调子,但就是哼不出来。”
布兹说:“伙计,你们走进死胡同了,不如找点音乐开阔一下思路吧。你们说听什么比较好?”
戴夫说:“索恩伯格的歌剧。”
刘说:“戴夫·克拉克的鼓乐独奏。”
瓦利说:“德米斯·鲁索的音乐。”
门铃指示灯闪了闪,杜杜拿起听筒。“进来吧。”说完她挂回听筒。接着她对瓦利说:“是希尔顿。”
“好。”瓦利跳下凳子,把吉他放在小桌上,走出录音棚。
戴夫好奇地看了眼杜杜,她告诉他:“希尔顿是个药贩子。”
戴夫继续弹着吉他。药贩子拜访录音棚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不知道音乐界人士为何比普通人更喜欢嗑药,但事实就是如此:查理·帕克吸海洛因就上了瘾。要知道,帕克还是他们上一代的音乐人呢!
戴夫漫不经心地弹着吉他,布兹拿起贝斯进行伴奏。刘坐在了套鼓后面,寻找着合适的鼓点。即兴弹奏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后,戴夫停止拨弦,问周围的人:“瓦利到底怎么回事啊?”
众人跟着戴夫离开录音棚,一起回到了主屋。
他们在厨房里找到了瓦利。他四肢摊开,毫无知觉地躺在地板上,胳膊上还扎着支皮下注射器。毒品买到后,他就给自己来了一针。
杜杜俯在瓦利身边,轻轻地拔出针头。“他会一直昏迷到明天早上,”她说,“我很抱歉。”
戴夫骂了句。一天的工作只能到此为止。
布兹问刘:“我们去酒廊吧?”
山脚有个酒吧,客人大多数是墨西哥农场的佣工,这个酒吧有个“梅菲尔酒廊”的荒唐名字,因此布兹和刘称之为酒廊。
“去逛逛也好。”刘说。
贝斯手和鼓手一起离开了。
杜杜对戴夫说:“帮我把他弄上床。”
戴夫架起瓦利的胳膊,杜杜抬起瓦利的腿,两人合力把他送进卧室。然后回到了厨房。戴夫开始煮咖啡,杜杜靠在橱柜上。
“他是个瘾君子,对吗?”戴夫摆弄着滤纸问。
杜杜点点头。
“你觉得我们还能制作出这张专辑吗?”
“当然能!”杜杜急切地说,“别放弃他,他只是……”
“别着急,慢慢说。”戴夫打开咖啡机的开关。
“我可以控制他,”杜杜不顾一切地说,“他很少在晚上嗑药,平时只会在白天嗑一点,睡上几个小时。今天这种情况很少见。他很少这样嗑药嗑得失去知觉。通常我会把毒品分好份,分个几次给他。”
戴夫非常惊奇。他看着杜杜说:“你成了毒虫的护士了。”
“我们不太懂事时就染上了毒品。现在,我们只能忍受着和毒品相伴的生活了。”说着她哭了起来。
戴夫用手臂抱住杜杜,她伏在他的胸膛上哭泣。戴夫任由杜杜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前襟。过了一会儿,厨房里充满了咖啡的香气。戴夫轻轻挣脱了杜杜,倒了两杯咖啡。
“别担心,”他说,“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我们就能解决。瓦利状态好的时候,我们搞定最难的部分:写歌,录制吉他独奏和音乐和声。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可以录制伴奏曲,做一些粗略的合奏。录制一定会取得成功。”
“哦,太感谢你了,你挽救了他的生命!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真是太好了。”说完,杜杜踮起脚尖,吻了下戴夫的嘴唇。
戴夫感觉很诡异。杜杜竟然在感谢他救了自己男朋友的同时吻了他。
杜杜又说:“放弃你我真是个傻子。”
这是对躺在卧室里的瓦利的不忠,但杜杜从不知道何为忠贞。
杜杜用双臂抱住戴夫的腰,紧贴住他的身体。
戴夫先是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尽可能和她保持距离。但很快他就放弃了挣扎,再一次搂住了杜杜。戴夫也许同样不知道忠贞的含义是什么。
“吸毒的人很少做爱,”杜杜说,“我和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在一起了。”
戴夫感觉全身在抖。他意识到,从某种程度来说,从杜杜开着红色顶篷车前来黛西庄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件事终将会发生。
颤抖是因为戴夫急切地想得到她。
他仍然没说一句话。
“戴夫,带我上床,”杜杜说,“让我们像以前那样做吧,为了纪念过去的日子,就这一次。”
“不。”戴夫抗拒着。
但他还是做了。
联邦调查局局长埃德加·胡佛逝世那天,他们完成了专辑的制作。
第二天中午,在黛西庄园的厨房里吃饭时,杜杜说:“我爷爷是个参议员,他曾经说,埃德加喜欢舔卵。”
在场的人都被逗乐了。
戴夫笑了。他确信格斯·杜瓦的确对孙女说过“舔卵”这种话。杜杜喜欢毫无顾忌地说这种话,她知道这样会使他们兴奋。杜杜很淘气,这是她之所以招人喜欢的原因之一。
杜杜说:“爷爷告诉我,胡佛和一个叫托尔森的副局长住在一起。他们像夫妇一样,到哪儿都如影随形。”
刘说:“就是胡佛这种人给我们同性恋招来了坏名声。”
意外早起的瓦利说:“嗨,专辑发行的时候,我们要搞个重组音乐会,有这么回事吗?”
戴夫说:“是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把重组音乐会作为乔治·麦戈文的募捐集会吧。”
摇滚乐队开音乐会为自由派政治家募集竞选资金这时非常普遍。作为主张停战的总统候选人,乔治·麦戈文正在民主党的提名战中领先。
戴夫说:“这主意不错,把重组音乐会作为募捐集会既能提高我们的知名度,又有助于停战。”
刘说:“我支持。”
布兹说:“随你们高兴,我不发表意见。”
吃完早饭之后,刘和布兹马上赶回伦敦的飞机去了。瓦利去录音棚把吉他收回盒子,他从不把这活儿扔给录音棚的帮工干。
戴夫对杜杜说:“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为什么不能?”
“因为过去六周,每当瓦利昏睡过去的时候,我们都干得天昏地暗。”
她笑了。“很棒,不是吗?”
“因为我们爱着彼此。”戴夫想知道杜杜是承认还是否认。
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戴夫重复了一遍:“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不走你要我干什么?”
“跟瓦利谈谈,让他找个新的女护士,你来和我一起住。”
杜杜摇摇头。
“我十几年前就认识你了,”戴夫说,“我们曾经是一对爱侣,我们曾经订过婚。我想我很了解你。”
“那又怎么样呢?”
“你喜欢瓦利,一直在照顾他,你希望他好。但很少和他做爱。尽管你说不介意,但在我看来,这说明你根本不爱他。”
杜杜还是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戴夫说:“我以为你爱我。”
杜杜定定地盯着喝空了的咖啡杯,像是能在沉淀了的咖啡渣中找出答案似的。
“我们可以结婚吗?”戴夫问,“你犹豫是不是因为想让我求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就向你求婚。杜杜,嫁给我。我爱你。十三岁时我就爱上你了。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真敢说,你和曼迪·拉夫上床的时候也爱着我吗?”
他感伤地笑了笑。“我不时会忘了你一阵子,但最后在我心里的还是你。”
杜杜笑了。“现在我相信你了。”
“孩子的事呢?你想要孩子吗?我想要好几个孩子。”
杜杜什么也没说。
戴夫说:“我把心都掏出来了,我毫无保留地爱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杜杜抬起头,戴夫发现她正在哭。杜杜说:“如果离开瓦利,他很快就会死。”
“我不信他会死。”戴夫说。
杜杜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你问我究竟怎么想。如果真想知道的话,先别反驳我的话。”
戴夫闭上嘴。
“我做了不少自私的坏事,有些你知道,但不知道的更多。”
戴夫知道这是真的。但他想告诉杜杜,她同样给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带去了欢乐和笑声。但杜杜叫他好好听着,因此他便没有开口。
“瓦利的命在我手里。”
戴夫抑制住反驳的冲动,但杜杜说出了他想说的话。“没错,他是毒虫错不在我,我不是他妈妈,我没必要救他。”
戴夫觉得瓦利比杜杜想象得要坚强。但另一方面,吉米·亨德里克斯死了,詹尼斯·乔普林死了,吉姆·莫里森也死了……
“我想作出改变,”杜杜说,“更重要的是,我想弥补之前那些错误。是时候做些不那么吸引我的事,是时候做些好事了。因此,我会继续和瓦利在一起。”
“这是你最终的决定吗?”
“是的。”
“那就再见吧。”戴夫匆匆走出厨房,不愿让杜杜看见他哭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