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收到一罐仙草蜜的时候我都感动不已,还因此掉过三十六次眼泪。
每天都有值得期待的美好时光,每天都在实现梦想,每天都离你,再更近一些。
12.1
三个概率问题。
题一,一颗拳头大小的陨石注定在A天从天上落在B街,某甲每天都在B街走上一百次,请问某甲在A天被该陨石砸到的几率是多少?
按数学或然率的时间概率计算,答案趋近于零。
题二,某甲的挚友乙君爱上某甲的妹妹丙小姐,而后乙君因爱上了某甲的未婚妻丁女士而抛弃丙小姐,最后发现丁女士是自己同父异母妹妹的概率是多少?
按照八点档不等于现实法则,答案根本是零。
题三,承题一与题二,请问题一中的某甲跟题二中的某甲是同一人的概率是多少?
不需要按照任何法则,答案不折不扣,是零。
“阿不思,小妹,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老板娘容光焕发,脸上淡淡的妆显得很有朝气,也剪短了头发,整个人都像在发光。那时我正等六点半跟念成换班,而阿不思正烘着刚到的豆子。
傍晚的等一个人咖啡店,气氛前所未有的古怪。
“一个好消息,一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老板娘坐在柜台前,抚摸着眼神呆滞的苏门答腊。
我跟阿不思停下手边的工作,“乱点王”也凑了过来。
一百杯苦涩难当的爱情考验后,老板娘要结婚了。
培信不再意志消沉浑浑噩噩,他重新拿起小提琴站在舞台上,又重新坐在钢琴前谱曲。老板娘不再居恋小小的咖啡店尽做芝麻蒜皮的小工艺,她决定跟培信到奥地利国家管弦乐团,参加为期两年的欧洲巡回表演。
老板娘终于等到了,她的那一个人。
当然,这也表示这间咖啡店要结束营业了。
“对我们来说,两个消息都是好消息呢。”我拥抱着老板娘。
“生小宝宝的话,别忘了寄张照片。”阿不思也笑笑拍老板娘的肩膀。
“很高兴在我最寂寞的这段期间有你们陪着我。”老板娘抱着我们,很紧很紧。
但有一个人突然失控。
“等等!那我以后怎么办?我……我要怎么打发时间?”“乱点王”大惊失色,站起来的时候椅子都跌倒了。
“租约至少到九月底,我算算喔,你至少还可以点二十几杯怪怪的咖啡!”我哈哈大笑,掩饰我心中即将淹没的寂寞。
正当“乱点王”差点要哭出来的时候,店门打开。
是泽于,笑得阳光灿烂,向我们点点头,走到他习惯的角落坐了下来。
“你的肯亚。”阿不思打了个哈欠,找了本漫画回到她熟悉的节奏。
老板娘安抚着“乱点王”,他居然颓废得六神无主。
我熟练地冲了杯浓郁芬芳的肯亚咖啡,挑了几块巧克力饼走到泽于面前。
“今天本店发生了一件大事呢。”我将咖啡跟饼干放下,泽于一如往常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
“喔!是什么事?”泽于示意我坐下。
“老板娘要结婚了,我们只营业到这个月底。”我说,手指轻敲泽于面前的咖啡杯,“以后你得到别间店,重新习惯另外一种风味的肯亚啰。”
“我想不见得吧。”泽于莞尔,拿起咖啡闻了闻。
“嗯?”我不懂,却见泽于将笔记本电脑转了一圈,放在我面前。
“两年前的今天,贵店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泽于喝着咖啡,他此刻的笑容我未曾见过。
电脑荧幕上,一封信。
两年前的今天,大雨天。
男孩半淋着雨,推开门,走进一间叫“等一个人”,的咖啡店,看见一个慌张的女孩。
女孩端了一杯漂着咖啡豆渣的怪东西给一个男孩,开始他们数百次邂逅的起点。
女孩那直爽的个性男孩从来不曾想象,那可爱的笑容男孩静静欣赏,在小小的社窝一起吃着泡面、传纸条,是男孩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想象女孩每天在门口收到一罐仙草蜜的画面,是男孩每晚做的美梦,只有在女孩面前,男孩才能拥有最真实的肯亚,也才是最真实的肯亚。
两年后的今天,男孩有句话想对女孩说。
我呆呆地看着电脑荧幕,不能呼吸。合上电脑的,是一双大大的手。
“请问仙草蜜,愿意跟肯亚在一起吗?”
泽于的脸都红了,但他大大的眼睛在发亮。
我期待、我幻想,我在脑中彩排这一刻已经整整两年。
但我从来没想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我还是呆住了。
呼吸困难,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字。
“嗯!”
泽于握着我的手,轻轻地包着。视线开始模糊,我竟流下泪来。
终于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
每个女孩子这辈子都在期待,一个穿着白色铠甲的骑士策马终有一天来到身边,献上白色的花朵,牵着女孩的手,邀请她上马飞驰。
但大多数的女孩,只能在合上眼睛时,才能见到那美丽动人的画面。
而我,竟能够全身颤抖,激动不已地坐在骑士身边。
“今天,九月八号,是我们初遇、也是在一起的纪念日,一定得好好庆祝才行!”泽于看起来开心极了,“我知道一个很棒的地方。”
那时我才猛然想起,不到一个小时阿拓就会到新竹,来到洗衣店。
墙上的钟,六点二十二分。
12.2
坐进泽于的小跑车,我好奇地东摸摸西瞧瞧。
我想象自己坐在这台车子里的次数,已多得全身的指头不够用。
“对不起,空间有点小。想听什么音乐自己放吧。”泽于笑笑发动车子。
“我们……我们要去哪啊?会不会很久?”我说,选了张野人花园的专辑。
“晚点你有事吗?我在饭店订了晚餐,还以为今晚可以跟你……”泽于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
“不,没事,只是我不能太晚回家。”我赶紧说,无论如何今夜都是最值得纪念的一晚,绝不能错过。
阿拓这笨蛋自己要搞那么多活动才会只剩今晚可以叙旧,只能说他是咎由自取。
我拿起手机,一字字按着注音符号,想传简讯给阿拓改约再晚一点的时间。
“如果你跟朋友有约,我们可以改期,我是说真的。”泽于笑笑,他今天的笑特别灿烂,“因为我今天已经很幸福了。”
“不用了,只是通知他一下。”我红了脸,红得快昏倒了。
“我今天真的好快乐,真的好快乐,好快乐……”泽于兀自笑笑重复着,油门很轻快。
“哪有那么快乐,你事先订好了晚餐,可见你很有把握、早有心理准备喔?”我故意说,将音乐的声音关小。
“我不是有把握,我只是势在必行,非成功不可。”泽于摇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况且若我被我这辈子最想要在一起的女孩拒绝,犒赏自己一顿五星级的大餐应该不算奢侈吧?毕竟心都碎了。”
我看着他,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我还以为我的骑士对女孩的追求从来没有被拒绝过,也没想过会被拒绝。
车子停在位于新光三越旁的国宾饭店停车场,泽于绅士般帮我开门,温柔地牵起我的手。
我的手一时好僵硬,尴尬大过于感受此时的快乐。
原来我的爱情一直停留在幻想阶段,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准备好。
“我穿这样没关系吗?”我开始有些紧张,低头看着自己的牛仔裤跟球鞋。
“没关系,我可是VIP的客人。”泽于笑嘻嘻地带着我走进饭店大厅。
服务生亲切地领位,我们走到四面都是大楼与矮椰树的露天宴所。
晚风柔煦,摇曳着桌上烛台昏黄的酒精灯火,一名穿着燕尾服的乐师站在宴所中央,拉着悠扬的小提琴。
环顾一看,不管是餐客或是侍者,所有人的举止都好优雅,看似大方实则小心翼翼似的。一个外国人闻着红酒橡木塞上的气味,点点头,侍者躬身倒酒。我仿佛置身贵族晚宴,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别介意那些,这里的东西真正好吃,这就够了。”泽于笑笑,他的话让我安心不少。他才是真正敏锐的人。
一个胖胖的侍者躬身递上菜单。
“嗯,你点菜,你比较熟。”我看着菜单有点不适应这么正经的菜名。
“那就交给我啰。”泽于虽是这么讲,但还是一边点菜一边问我可不可以,我只好猛点头,最后索性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他,他才飞快点完。
胖胖侍者拎着菜单走了,我才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话,我还真不习惯有人在我身边等菜单,好像在监视我的品位跟喜好似的。所以在咖啡店的时候我都是丢下菜单转身回到柜台,等他自己想好了再跟我说。”我解释,尤其那些菜名后面跟着一长串英文跟法文还是意大利文的,说不定有什么菜必搭配或必不能搭配什么菜的美食传统我不晓得,让我坐立难安。
“嗯,我可以理解,尤其刚刚那个服务生一直盯着你看,我也觉得怪怪的。”泽于说,看着走远的胖胖侍者。
“大概是我的衣服穿得太随便了吧?”我吐吐舌头,看看脚上的球鞋。
“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立刻去隔壁的大亚百货买一套牛仔裤换上,真的。”泽于认真地说。
“别别别,我可不想你又开始违背本意乱配合别人,我也一样,免得被你甩。”我故意逗他。
“你不会的。在你面前的我是最惬意轻松的,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一个人,我从来不晓得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没有压力,可以这么单纯。”泽于正经八百地说。
“也许是因为我们是从朋友开始的,比较不用想太多。”我又脸红了。
虽然前阵子跟泽于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很近,我还是觉得爱神来得很唐突,深怕只是美丽的错觉。
此时那位胖侍者又回来,双手捧着一瓶红酒。
胖侍者站在桌子旁,一边为我们倒酒一边猛瞧我。
我跟泽于面面相觑,直到他将酒瓶放下离开后还一直回头看我们。
“那胖子真是够怪的了,如果他再一次乱看,我就叫他们的领班过来问。”泽于也摸不着头绪,手中的酒杯轻敲着我的杯子。
“谢谢你请我吃晚饭。”我说,腼腆地喝了一口红酒。
“不要这么说。”泽于看了一下表,微笑,“在四十五分钟前,李思萤已经正式成为杨泽于的女朋友,男朋友请女朋友吃饭是天经地义呢。”
我点点头,还是很紧张。
但我越想越不对,我跟泽于相处不应该换了个身份就生疏起来才对,那么,我究竟在紧张个什么劲?
“怎么了?你从刚进来已看了十七次表。”泽于的手搭在我的手上揉着。
“是吗?我看了表十七次?”我讶异,立刻看了第十八次表。七点七分。
“如果……”泽于才刚开口。
“不,我……我去一下洗手间就好。”我起身,手里紧握着手机。
12.3
国宾饭店女厕所也是五星级的宽敞,我站在洗手台前打电话给阿拓。
这时我才想起阿拓的手机号早已在一个多月前停掉。
但他为什么没有打电话问我呢?问我怎么没去洗衣店吃饭啊?难道没跟我吃到饭一点都不重要吗?喂喂喂,你可是要去非洲甘什么的两年耶!
我想打电话给金刀婶传话,却惊觉我从来没有过洗衣店的电话。
想打给暴哥,想打给仓仔,想打给铁头,想打给小才,但同样地,我的手机里从来就没有他们的电话。我跟阿拓一向都是说去就去的。
“算了,反正没有号的是你不是我。”我自言自语,在镜子前整理长长的头发后,就走出厕所。
诡异的是,那胖胖的侍者就站在厕所前,似乎在等着我。
“抱歉,请问你是不是叫作李思萤?”胖侍者唐突地问。
他说话的样子就像《少林足球》里的轻功水上飘六师弟。
“啊?你认识我?”我停下脚步,端详着他。
“你真的是李思萤!我……我是技安张啊!”胖侍者高兴地伸出手。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纠缠我的超级噩梦技安张!
难怪我一直想不起来是谁,因为我一直想抛去那段不堪的记忆。
“真是好久不见。”虽不愿意,但看在我今天走狗运,还是跟他握了手。
“以前的事真是超级抱歉的,一直都没脸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现在白天在学修车,晚上就到这里打工,刚刚看到你我还不敢相信呢,看样子从初中毕业以后你变漂亮好多,刚刚坐在你对面的应该是你男友吧。”技安张歉疚的表情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以前的事就算了,反正你上初中以后已经收敛很多,我已经千幸万幸了。”我耸耸肩,阿拓说用十年后的自己来看当下,我站在现在看十年前的技安张,他小时候还是一样可恶不可原谅,所以我当时讨厌他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你的车如果坏了,我免费帮你修十次,就当做赔罪。”技安张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车行名片,满脸亏欠。
看样子真是转性了,“长大”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啊!
“你真是变了,我有时还会梦到以前被你嘲笑哩,算了算了。谢啦!”我心情开朗,拍拍他的肩膀。
转身要回座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上了初中你跟我同班,但你为何突然没再嘲笑我?”我好奇。
技安张脸突然涨红了起来。
“还记得初一的新生训练吗?我看到你害怕到进保健室休息,心里扬扬得意,所以下课就在走廊上大声说以前曾经……以前的糗事。”技安张搔搔头,很不好意思。
“天啊,我怎么没有印象?你还是说了?”我惊讶不已,因为初中时期根本没人重提我被野狗吓到尿裤子的事,那童年噩梦仿佛凭空蒸发似的。
“那时你还在保健室,所以不知道。我在走廊洗手台旁边大声宣布这件事情时,有一个听说已经毕业的流氓学长碰巧回来乱晃,他无意中听到了,二话不说就把我打了一顿,我当然还手啊,不过他有够狠的,三两下就把我打到睁不开眼睛。”技安张露出痛苦的表情,继续说,“他说如果被他知道有人敢再嘲笑你,他下次就把谁的牙齿一颗颗打断,如果不服气就去初三那问他以前的名号,那名号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才是噩梦。”
“叫什么?”听到现在已非常讶异,当然好奇陌生救命恩人是哪位大侠。
“蝴蝶刀阿拓。”技安张拍拍脸,鼻血突然流了出来。
我愣住了。
“从此以后我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我的鼻子就像中邪一样开始流鼻血,好像那几拳重新又砸在我的脸上,提几次流几次,实在有够倒霉。所以啊,虽然大家都知道你的糗事,却再也没有人敢提。”技安张拿起手帕塞住鼻子,坐在厕所前的石阶上仰起头。
我没有办法言语,一块很重很重的东西天崩地裂轰在我胸口的某处。
“也不算,我初中三年没被记过也没打架,只觉得那些爱耍狠的朋友很好玩、不会整天补习死读书,所以爱跟他们混在一块。高中搬回台北后,我偶尔还会回到以前的初中走走,看看以前跟我混一挂的几个学弟,以前没打架,回去倒是打了一次。”
我想起第一次到阿拓家煮火锅的圣诞夜,他笑笑回答念成的话。
原来,早在我自以为是阿拓的救世主之前,毫无关系的阿拓就已拯救了我。
就因为路见不平,他为素未谋面的我打了生平唯一的一场架。
结束了我的残酷记忆。
“不要介意,只是流鼻血,休息一下就好了。”技安张挥挥手示意我回座。
我呆呆地回到座位时,菜已经上了两道。
“这蒜香红酒烩田螺虽然附有特殊的蘸酱,不过我推荐直接吃比较有味喔。”泽于笑笑,也没问我怎么去了那么久。
“嗯,就不蘸酱吧。”我用叉子剁剁切切尝了一口,“这田螺果然很棒。”
泽于不可置信大笑起来,我不解。
“你看叉子上的是什么?”泽于笑着说,于是我看着叉子。是红萝卜。
“这红萝卜好诡异啊,居然长得像田螺,吃起来也像田螺。”我自我解嘲,笑笑又刺起一块红萝卜送进嘴里。
“我真是猜不透你。”泽于笑笑不以为忤,亲自帮我挖起一只田螺,放在盘子里。我吃了一口,肉稍微老了点,但我还是露出满足的笑容。
“很棒吧,这里是我吃过最好的地方,我问过服务生,两个大厨都是从外国修业回来的,一个从意大利餐饮学校毕业,一个擅长法国菜。”泽于介绍着,“像这道卡布其诺香蕈奶油汤就是最好的意大利开胃菜,每次来都必点。”
我笑了出来,这种菜名倒是挺有意思,但喝了一口却也还好。
技安张彬彬有礼地靠过来,放下一个大餐盘,掀开。
“桑葚酱汁香煎鸡胸菲力,名字的长度跟它好吃的程度成正比。”泽于微笑,请技安张帮它分成两份。
“哇!这道‘血海深仇之鸡牛之恋’我以前也吃过耶!”我兴奋地切切剁剁,叉起一块细细品尝。
“啊?你在说什么?”泽于莞尔。
我歪着头,又吃了一块。
“这牛肉如果连筋都剁碎了,会更有血海深仇何时了的味道。”我喃喃自语。
泽于忍俊不禁,听不出我是认真的。
我才吃几口,技安张又捧来一个餐盘,打开,香气扑鼻而来。
“风味羊排佐薰衣草薯泥。这道菜的肉边骨是精华所在。”泽于笑笑,“我喜欢所有的菜一次上完,除了甜点。”
我又笑了出来,笑到眼睛都流泪了。
“怎么了?还是你喜欢一道一道上?”泽于有些慌张。
“没,我只是想到这道菜还有另一个名字。”我边笑边擦掉眼泪,说,“叫愿做薯泥更护花之沉默的羔羊。”
记得当时铁头说出这道菜名,我着实笑了十分钟之久。
“你今天晚上怪怪的。”泽于只好赔笑,耸耸肩。
好不容易笑完,泽于跟我开始聊我的生活。
以前都是我听他说,现在他要求我让他多了解我一些。
我于是从刚刚踏进等一个人咖啡店的寒假开始说起,起先说得很简明扼要,但后来我又犯了自己说故事时的毛病,越讲越繁复,越说越长。
我承认一开始就对泽于一见钟情,也在每一次泽于换女友的时候小小心碎了一下,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能够在柜台后偷偷看着他、拿着拖把当忍者偷听他说话。
泽于看着我说话,从他沉默却热切的眼神中,我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那个期待火焰般爱情的自己。
莫名地,心中异样感动,仿佛在时光隧道的另一端重新开启某种甜蜜的、命定的循环,只要我伸出手,就可以轻易拾起由衷冀盼的东西。
但我的心底,却已沉入一块巍峨巨石。
“如果每天都有一张粉红色的纸条,我就会高兴个老半天。”
我笑笑:“我注意到,粉红色纸条上的语句都特别令我开心。”
“在社窝读书、吃泡面的时候,你一直都没注意到,我常趁你不注意偷偷调换你和我的筷子。”我闭上眼睛,泡面的蒸汽仿佛就在眼前,“只要偷换成功,我就乐上好久,像小女孩终于遇见大明星笑个不停。”
“每天收到一罐仙草蜜的时候我都感动不已,还因此掉过三十六次眼泪。”我伸出手抚摸空气,“每天都有值得期待的美好时光,每天都在实现梦想,每天都离你,再更近一些。”
“泽于,你能够跟我说一声你很喜欢我,然后亲我一下吗?”我闭上眼睛,微笑,“我每天每天都在等待。”
“现在?在餐厅里?”泽于的声音有些腼腆。
我点点头,不敢睁开眼睛。
然后,我感觉到唇尖柔软的触觉,还有异样颤抖的鼻息。
“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喜欢。”他说,我睁开眼睛,眼泪正好落下。
泽于满脸通红,但仍是绅士般微笑。
“学长,你听过非洲有个叫甘什么的国家吗?”我擦掉眼泪,但没有用。
泪水不断涌出。
“非洲?甘什么的?那是哪里?”泽于摸不着头绪。
“对不起,我一定要去查一下。”我全身发抖,站了起来。手里握着毫无响应的手机。
“我……我不明白?”泽于错愕不已,完全不能理解。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我的故事还没写完,一直都没有写完。”我的泪水无法克制,不断流下。
泽于看着我,想要明白我正在说些什么。
“学长,谢谢你的晚餐,但我想我还是不适合你。”我看着我的爱情,哭着,“我的脑袋里现在只装得下那个不知道叫甘什么的地方,还有一个硬要过去那里的大笨蛋。”
泽于的头越来越歪,哑口无言。
“技安张!”我看着站在墙角等待招呼的技安张,他跑了过来。
“可不可以载我去一个地方,现在!”我擦掉眼泪,“然后我就原谅你好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技安张立刻点头,脸上表情像是放下多年大石。
我拥抱技安张,又哭了起来。
“我从没想过再遇见你时会是那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