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春雪瓶 第二十回 宴上拔刀豪惊众眷 房中让剑情动鸾英(7)
春雪瓶随着蔡幺妹进入府门,沿着左侧经过一座宫宇的阶前,直向内院走去。春雪瓶边走边举目四望,只见庭连广宇,深院重楼,满园古柏森森,雕栏隐隐,曲径回环,虽不比王府庄严壮丽,却更较王府宁静清幽,清幽中还别有一番威严气象。春雪瓶正惊叹间,蔡幺妹悄声告诉她说:这原是前朝一位王爷的旧第,因玉帅的父亲为朝廷战死,皇上念其忠烈,才将这座府第赏赐给玉帅的。春雪瓶听了,也不由肃然生起一种崇敬之情。二人正说着,不觉已到了内院,眼前出现一道长廊,长廊这端接连内院石阶,长廊那端通向一道圆门,圆门两侧是一道粉墙,正是那道粉墙把玉府整座庭园分为两半,粉墙那边显然就是后花园了。春雪瓶不由停下步来,抬头向粉墙那边望去,只见满园树木,扶疏枝叶,墨绿浓荫,把一座后园覆罩得幽幽静静。透过树梢,可以望见一角楼台,孤零零地座落在后园深处。使春雪瓶感到奇怪的是:那道通向后园的圆门紧紧闭着,不仅在门环上加上双锁,而且还在门上横钉上几根木条,看样子似乎已将那座后园死死封闭。春雪瓶正望着后园凝思,蔡幺妹却指着那一角楼台对她说道:“看,玉娇龙小姐过去就住在那座楼上。她死后,那楼便一直空着,好好一座幽静的后花园也荒废了 !”
春雪瓶不觉微微一震,又举眼向那楼角凝望片刻,问道:“人都已死了,为何她死后便让楼空着,让整座花园都荒废了呢?”
蔡幺妹迟疑了会,才淡淡地说道:“兴许是玉府里的人怕睹物思人引起悲痛,都不愿再到这后园去了,所以才荒废下来的。”
春雪瓶又指着那道圆门说道:“不去也就是了,又何用加上双锁,还钉上那么一些木条呢?!看去倒好像是在防贼似的。”
蔡幺妹也不由向那圆门望去,当她的目光一触及到那门的双锁和那几根钉上的木条时,也不禁惊诧起来,说道:“奇怪,我往日来府时,见那门是关着的,也是锁着的,但并未见钉有木条。今天为何又加锁又钉上了那么几根木条呢?!”
二人正站在那儿望着圆门惊疑不解,鸾英已经得报迎出厅门来了。她一见春雪瓶便笑逐颜开地说道:“我正惦盼着,还怕春姑娘不肯赐驾呢!已派翠兰到府门外去探望过两次了。”
春雪瓶忙上前与鸾英见礼,说道:“玉婶相招哪能不来呢!”鸾英又对蔡幺妹称谢道劳两句,便携着春雪瓶的手穿过大厅向内室走去。鸾英一边走一边不断地打量着春雪瓶身上衣裙,眼里不时闪露出惊诧的神色。因有蔡幺妹在旁,鸾英虽然未便问起什么,但春雪瓶心里却已经明白:鸾英定已认出这件衣裙来了,鸾英把春雪瓶和蔡幺妹带进她的卧室,让二人在一张圆桌前的绣凳上坐定,才又说道:“大厅里太拘谨,还是在房里叙话自在些。”
春雪瓶正在环顾房里的陈设布置,翠兰手捧花茶盘来到了她的面前。她赶忙站起身来伸手接过茶杯,并向翠兰称谢。翠兰不禁愣了愣,随即轻声说了句“春小姐快别这样”!她的脸也不禁忽地涨红起来。蔡幺妹瞬了春雪瓶一眼,嘴边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翠兰献过茶,便又退到玉夫人身后,站那儿不动了。春雪瓶望着翠
兰,心里突然感到不安起来。鸾英似已体察到了春雪瓶那不安的神情,便回头对翠兰说道:
“春姑娘和刘嫂都不是外人,你自闲着去,有事我再叫你。”翠兰应了声“是”,退出房外去了。房里便显得宽松和宁静。鸾英这才带着几分歉意对春雪瓶说道:“我早就想请春姑娘到舍下来叙叙的了,不巧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又叫我忙乱了一阵子,这才闲下心来,正好昨天有人给我家老爷送来了两只熊掌,我就趁此请姑娘来一起尝尝。”
春雪瓶:“多谢玉婶美意。西疆也有熊,可熊掌我却还不曾吃过哩。”
鸾英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裙,竟一下又把话题转到香姑身上去了。她带着十分眷恋而又关切的心情,问了许多香姑近况。春雪瓶都一一告诉了她。最后鸾英又呆呆地凝视着她身上的衣裙,满怀伤感地说道:“我那娇龙妹妹最疼香姑,香姑也最能体贴我那妹妹,要是当时香姑不离开我家,兴许我妹妹也不会走上那条路了。”
春雪瓶只默默地听着,不再吭声了。
房里突然陷入一片沉静。蔡幺妹又似若有所触,又似想把话岔开,随即插口说道:“我适才进院来时,见通向后园那道圆门已经完全封闭,这样一来,偌大个花园就将完全荒废,岂不可惜 !”
鸾英显得有些心绪不宁地:“那后园这些年来本就很少有人去,早已是荒废的了。不料前几天又发现了一些可疑形迹,我家老爷担心怕有盗贼乘虚潜入,把那里作为藏身之所,为了防盗,才命人把通向后园之门封闭了的。”
一直在旁默默凝神听着的春雪瓶,当她听鸾英说出前几天后园发现一些可疑形迹,又听她说起盗贼可能乘虚潜入把那儿作为藏身之所时,她心里不觉怦然一动,立即闪起一个奇怪念头:那后园原是玉娇龙生前居住的地方,假若玉娇龙果然未死而又重回北京,她定然要潜回那儿看看,这是情之所使;她兴许还会就以那儿作为藏身之所,这也是势之所迫。春雪瓶想到这里,她的心也不禁急剧地跳动起来。她立即凝神运气,强镇下心里的激奋,让自己重归平静,细细地去推敲她二人的谈话。
蔡幺妹听了鸾英那番话后,又不以为然地说道:“堂堂吏部侍郎大人的府第,哪个盗贼有这么大的胆量竟敢偷到这里来了!要防他们潜入后园把那儿作为藏身之所,封门还不如派人住进后园去,这样岂不更为妥当 !”
鸾英嘴边掠过一丝苦笑,说道:“偌大一座府第,府里人又不多,若让外院男丁住到后园,进出亦多有不便,内院丫环女仆,谁又愿去住荒凉的地方!”
蔡幺妹似已会意,忙附和道:“大奶奶说的也是。”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蔡幺妹便称说店里有事,起身告辞了。鸾英哪肯应允,一再苦苦挽留。蔡幺妹见鸾英显得十分情急,便笑着说道:“大奶奶别以为我是因为你今天没有请我,我刘嫂介意了才要走的。我要真是这样,我就不会来了。确是因为今天泰保不在家,店里又离不开人,我必须回去照料一下才行。”
鸾英见她说得恳切,方才让她抽身离去。房里只剩下鸾英和春雪瓶二人了。鸾英和春雪瓶谈话也更为随便,对春雪瓶的态度也更加亲热起来。鸾英又紧紧靠坐在春雪瓶身边,拉着她手,不停地问这问那,充满了关切,充满了疼惜。二人谈着,问着,忽又谈起和巫朵司比武的事来6鸾英把她所听到的人们对春雪瓶的夸赞,兴冲冲地一一告诉了她后,忽又问道:“听说王爷还赏赐给你一柄宝剑,你喜欢那柄剑吗 ?”
春雪瓶唯恐引起鸾英难过,只淡然应道:“喜欢。”她正想把话拉开,不料鸾英又紧紧地问了一句:“你可知道那柄宝剑的来历?”
春雪瓶再也无法闪避了,只好说道:“知道。王爷在赐剑时就已经对我说了,那剑原是玉帅旧物。”
鸾英的脸上不禁露出伤感的神色。她默然片刻,才又黯然说道“那柄剑曾在先父身边佩带多年,乃是先父生前极为.心爱之物,后来亦因那柄剑坐罪丢官,我家玉玑曾几次想上疏陈情,恳请朝廷赐还故剑,都因心怀余悸,未敢轻率,不想却落入姑娘手里了。”
春雪瓶听了,心里感到又是十分难过,又是歉疚不安,便忙说道:“既是这样,小雪瓶将宝剑送还给府上就是。”
鸾英连忙说道:“姑娘休要误会,我决无要姑娘还剑之意。”她随即又显得非常后悔地说道:“我这人也真是,怎么竟在姑娘面前谈起这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