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往日本留学,头一次往东京是在壬寅(一九〇二)年二月,至丙午(一九〇六)年夏回乡结婚。秋天再往东京,这里所说的是第二次的事情。那时他已从仙台医学专门学校中途退了学,住在本乡区汤岛二丁目的伏见馆里,房间在楼上路南这一排的靠近西端,照例是四张半席子大小,点洋油灯,却有浴室,大概一星期可以有两次洗浴,不另外要钱(本来外边洗浴也不过两三分钱)。这公寓的饭食招待不能算好,大抵还过得去,可是因了洗浴的缘故,终于发生纠纷,在次年春间搬了出来了。鲁迅平常看不起的留学生第一是头上有“富士山”(辫子盘在头上,帽顶凸出之雅号)的速成科,其次是岩仓铁道明治法政的专门科,认定他们的目的是专在升官发财的,恰巧那里的客有些是这一路的人,虽然没有“富士山”的那么面目可憎,却是语言很是无味,特别是有一个他们同伴叫他法豪的,白痴似的大声谈笑,隔着两间房听了也难免要发火。尤其是他们对于洗浴有兴趣,只要澡堂一烧好,他们就自钻了进去,不依照公寓的规则,那时鲁迅是老房客,照例公寓要先来请他,每次却都被法豪辈抢了去,他并不一定要先洗,但这很使他生气,所以决心移到别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