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在教育部的同事中有几个熟朋友,以时代先后为序是张燮和,陈师曾,其次是许季茀。他于清戊戌(一八九八)年考入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的矿路学堂,同宿舍的便是张邦华,字燮和,还有芮体乾,毕业后改名顾琅,字石臣。陆师学堂的总办最初是钱德培,后来换了俞明震,陈师曾是俞家的近亲,那时便住在学堂里,虽然原是读书人,与矿路学生一样的只穿着便服,不知怎的为他们所歧视,送他一个徽号叫作“官亲”。及至矿路班毕业,选送日本留学,师曾也一同自费出去,这个歧视才算解除,在高等师范肄业,已与鲁迅开始交往,若干年后在教育部重逢,那时师曾的书画篆刻已大成就,很为鲁迅所重,二人的交谊也就更深一层了。洪宪发作以前,北京空气恶劣,知识阶级多已预感危险,鲁迅那时自号俟堂,本来也就是古人的待死堂的意思,或者要引经传,说出于“君子居易以俟命”亦无不可,实在却没有那样曲折,只是说“我等着,任凭什么都请来吧”。后来在《新青年》上面发表东西,小说署名鲁迅,系用从前在《河南》杂志寄稿时的笔名迅行,冠上了一个姓,诗与杂感则署唐俟,即是俟堂二字的倒置,唐像是姓,又照古文上“功不唐捐”的用例,可作空虚的意思讲,也就是说空等,这可以表明他那时候的思想的一面。师曾给鲁迅刻过好几块印章,其中刻“俟堂”二字的白文石章最佳,也有几张画,大家都想慢慢的再揩他的油,却不料他因看护老太爷的病传染了伤寒,忽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