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好书,可以引起小孩读书的兴趣,但是他们自己能活动时,也可以利用,有如大人的破朝靴,穿了会得跳钟馗捉鬼,表现得很好玩的。这总在癸巳以前,在曾祖母卧室的空楼上,南窗下放着一张八仙桌,鲁迅就在那里开始抄书的工作。说也奇怪,房间与桌椅空闲的也有,小孩却一直没有自己的书桌,不用说什么自修室了,这是乡下风习如此,反正功课都在书房里做了,并没有宿题带回家来的。至于读夜书,那是特别热心科举的人家才有,伯宜公自己不曾看见在读八股,所以并不督率小孩,放学回来就让他们玩去好了。那时楼上有桌子,便拿来利用,后来鲁迅影写《诗中画》,是在桂花明堂廊下,那里也有桌子一两张闲放着。最初在楼上所做的工作是抄古文奇字,从那小本的《康熙字典》的一部查起,把上边所列的所谓古文,一个个的都抄下来,订成一册,其次是就《唐诗叩弹集》中抄寻百花诗,如梅花桃花,分别录出,这也搞了不少日子,不记得完成了没有。这些小事情关系却是很大。不久不知道是不是从玉田那里借来了一部唐代丛书,这本是世俗陋书,不大可靠,在那时却是发见了一个新天地,这里边有多少有意思的东西呀。我只从其中抄了侯宁极其实大概是陶谷假造的百药谱和于义方的《墨心符》,鲁迅抄得更多,记得的有陆羽《茶经》三卷,陆龟蒙的《耒耜经》与《五木经》等。这些抄本是没有了,但现存的还有两大册《说郛录要》,所录都是花木类的谱录,其中如竹谱笋谱等五六种是他的手抄,时代则是辛亥年春天了。不知道在戊戌前的哪一年,买到了一部二酉堂丛书,其中全是古逸书的辑本,有古史传,地方志,乡贤遗集,自此抄书更有了方向,后来《古小说钩沉》与《会稽郡故书杂集》就由此出发以至成功,虞喜谢沈等人的遗文则尚未能成就。那些谱录的抄写,全是在做这辑录工作时候的副产物,而其线路则是与最初《茶经》有关连的,这类东西之中他想校勘《南方草木状》和《岭表录异》,有过若干准备,却可惜也终于未曾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