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与《山海经》的关系可以说很是不浅。第一是这引开了他买书的门,第二是使他了解神话传说,扎下创作的根。这第二点可以拿《故事新编》来做例子,那些故事的成分不一样,结果归到讽刺,中间滑稽与神话那么的调和在一起,那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嫦娥奔月已经有人编为连环图画,后羿的太太老是请吃乌鸦炸酱面,逼得她只好吞了仙丹,逃往冰冷的月宫去,看惯了不以为奇,其实如不是把汉魏的神怪故事和现代的科学精神合了起来,是做不成功的。可惜他没有直接利用《山海经》材料,写出夸父逐日来,在他的一路上,遇见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事,不但是一脚的牛,形似布袋的帝江,就是贰负之尸,和人首蛇身衣紫衣的山神(虽然蛇身怎么穿紫衣,曾为王崇庆在《山海经释义》中所笑),也都可以收入,好像目连戏中的街坊小景,那当成为一册好玩的书,像《天问图》似的,这在他死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做或肯做的了。
阿长的《山海经》大概在癸巳年以前,《毛诗品物图考》初次在王府庄看见,所以该是甲午年所买,《尔雅音图》系旧有,不知伯宜公在什么时候买来的。木板大本却是翻刻的《花镜》,从中房族兄寿颐以二百文代价得来,那时他已在三味书屋读书,所以年代也该是甲午吧。此外有图的书先后买来的,有《海仙画谱》,《百将图》,《点石斋丛画》,《诗画舫》,《古今名人画谱》,《海上名人画稿》,《天下名山图咏》,《梅岭百鸟画谱》,都是石印本。又王冶梅的《三十六赏心乐事》,马镜江的《诗中画》,和《农政全书》本的王磐的《野菜谱》,大概因为买不到的缘故,用荆川纸影写,合订成册,可以归在一类。在戊戌前所买的书还有《郑板桥集》,《徐霞客游记》,《阅微草堂笔记》,《淞隐漫录》,影印宋本《唐人合集》,《金石存》,《酉阳杂俎》,这些也都是石印本,只有《徐霞客》是铅印,《酉阳杂俎》是木板翻刻本。书目看去似乎干燥杂乱,但细看都是有道理的,这与后来鲁迅的工作有关联,其余的可惜记不得了,所以不能多举几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