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书》又有《动静》篇,曰:“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又曰:“物则不通,神妙万物。”濂溪之分物与神,即余质世界与能世界之别。物则各限其为一物而止,不相和,不相通。西方之学逐物而求,分愈细,别愈甚。然万物各本于自然之一体,相通相和,斯则见其神。横渠《西铭》言:“践形善述其事,穷神善继其志。”践形在物一边,穷神则会通而深入于神矣。事其形,而志则其神也。因其事而通其志,因其物而达于神,大体亦濂溪此章义。
如论医学,西学重尸体解剖,一身之内其为物又各别。耳是耳,目是目,肝是肝,肺是肺,身则正如一机械,而不重其神通之生命。实则乃由生命生出此机械,非由机械凑成此生命。中国人必论本末源流,其义在此。故中国人之于自然界万物,必推其本于动静阴阳。而于动静阴阳,又必推其本于太极。太极混成一体。而太极实无极,其体不可见。物物求之,则无生命,无自然,即无此天。而西方宗教又必认在天之上别有一上帝,则实仍是分别之物,而异于中国之所谓神矣。
近人又分一神与多神之说。中国所信乃多神。实则物各有神,一物一太极,物物一太极,则多神即一神。西方人所信之一神,必分别于万物之外,则此神亦犹一物,而异于他物。故曰:“恺撒之事恺撒管。”斯亦又任其自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