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迷途
第一唤
此篇多为不识字与住持云游等僧道立说。此项人受惑未深,只为衣食二字,还好劝他。譬如误走一条路,先唤那近者回来,我们这里唤,那近的也先听得。故第一先唤平常僧道。
凡人做僧道者,有数项:一项是本人贫寒,不能度日,或其父母贫寒,不能度日,艰于衣食,便度为僧道。一项是祸患迫身,逃走在外,或兵乱离家,无地自容,度为僧道。一项是父母生子女不成,信佛道,在寺庙寄名,遂舍入为徒。一项是偶因灾祸,妄信出家为脱离苦海,或目触寺庙倾倒,起心募化,说是建立功果,遂削发为僧或戴发称道人。大约是这几项人。或有不得已,或误当好事做,不是要惑世诬民,灭伦伤化。便是圣人出世,亦须哀怜而教化之,不忍收为左道之诛也。但你们知佛是甚么人否?佛是西域番人,我们是天朝好百姓,为甚么不做朝廷正经的百姓,却做那西番的弟子?他若是个好人还可,他为子不孝他父母,为臣不事他君王,不忠不孝便是禽兽了,我们为甚么与他磕头?为甚么做他弟子?他若是个正神还可,他是个西方番鬼,全无功德于我们。我们这房屋,是上古有个圣人叫有巢氏,他教人修盖,避风雨虎狼之害,我们于今得住;我们这衣食,是上古有个圣人叫神农氏,教民耕种,又有黄帝元妃叫西陵氏,教人蚕桑,我们于今得吃,得穿;我们这田地,是陶唐时有个圣人叫神禹,把横流的洪水都治了,疏江、淮、河、汉,凿龙门,通大海,使水有所归,我们于今得平土上居住;我们这世界,是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合汉、唐、宋、明历代帝王圣贤,立礼乐刑罚,治得乾坤太平,我们才得安稳。所以古之帝王圣贤庙食千古,今之帝王圣贤受天下供奉,理之当然。佛何人,有何功德,乃受天下人香火?真可羞也,真可诛也!你们动辄说“赖佛穿衣,指佛吃饭”。佛若是个活的,不忠不孝,尚且不当穿天下人的衣,吃天下人的饭,何况佛是个死番鬼,与天朝全无干涉,你们焉能指他吃穿的?语云:“无功食禄,寝食不安。”你们又动辄念经宣卷,神要那西域邪言做甚么,人要那西域邪言做甚么,白白的吃了人家的,活时做个不妥当的人,死了还做个带缺欠的鬼。我劝你有产业的僧人,早早积攒些财物,出了寺,娶个妻,成家生子;无产业的僧人,早早抛了僧帽,做生意工匠,无能者与人佣工,挣个妻子,成个人家。上与朝廷添个好百姓,这便是忠,下与祖父添个儿孙,这便是孝,使我上面千百世祖宗有儿孙,下面千百世儿孙有祖父,生作有夫妇、有父子、有宗族亲友的好人家,死入祖宗坟墓,合祖宗父兄族人埋在一块土,做个享祭祀的鬼。思量到此,莫道是游食僧道,与住持僧道,便是那五台山京都各寺观大富贵僧道,也不该贪恋那无意味的财产。你们说,那有钱的僧道像甚么?就是那内官家富贵,便黄金千两,位享三公,断了祖父的血脉,绝了天地生机,竟成何用!思之思之!
老僧人,老道士,见的明白!你们受苦一生,中甚么用?无徒弟的,再不消度人了,误了自己,又误他人,神明也不佑;有徒弟的,早早教他还人伦。你若十分老,便随徒弟去度日;若不十分老,也寻法娶妻,便不娶妻也还家。家下有房屋田产的固好,虽无田产、房屋,寻个手艺生理的也好,就两者俱无,虽乞食度日,比做僧道也好。好在何处?现有宗族,合他有父兄、子侄情分,便病了,他直得照管你,便死了,他直得埋殡你,便做鬼,也得趁祖宗享春秋祭祀,岂不是好!若做僧道,莫说游僧游道死在道路,狼拖狗曳的,便是住持的,若无徒弟也苦,虽有徒弟伏侍的,终是异姓人,比不得我儿女,是我骨肉,也比不得我宗族,是我祖宗一派,死了,异姓祭祀也无飨理。况世上那有常常住持的寺院,究竟作无祭祀的野鬼,岂不伤哉!
归人伦事,最宜蚤图。第一件,先要知前日由平民做和尚,是朝廷的逃民,是父母的叛子,是玷辱亲戚朋友的恶事。古人云:“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游食,易服而逃租税。”只此四句,断定和尚不是好人了。今日由和尚做了平民,是朝廷正道百姓,是父母归宗孝子,是从头有亲戚有朋友的好事。古人云“自新休问昔狂”,伊尹称成汤改过不吝,自新便成的君子,改过便做的圣人。我之归也,不忍我祖宗无后而归也,不忍我父母无子而归也,是谓之大仁;不愿天下人皆有夫妻我独为鳏夫而归也,不愿贵贱贤愚皆为朝廷效力独我为猾民而归也,不愿昆虫草木皆为天地广生成我独腐朽而归也,是谓之大义。大仁大义之举,而世人反以为不美事,名之曰“还俗”。夫谓之俗,必以为作僧道是圣果事、而今还于俗凡也,必以为是清雅事,而今还于俗鄙也,必以为新奇事,而今还于俗常也。嗟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尼父之所大虑也。吾今正其名曰“归人伦”,明乎前此迷往他乡而今归家也,明乎前此误入禽兽之伙而今归人群也,明乎前此逸出彝伦之外而今归子臣弟友之中也。世人去家乡数千里,见一本土人,辄涕泣不胜,一旦还乡,则邻里皆来看望,心安意乐,今之归伦,何独不然!僧道有归人伦而来见吾者,吾必酒食待之,为之图谋生理;吾党有寄尺书口信于吾者曰,某处某僧道今归伦于某府州县某乡为某姓名矣,吾必不远百里,具仪往贺之。人之好善,谁不如我,鼓动天下,救济生民,同志者共勉之!
你父母生你时,举家欢喜,门左悬弧。欢喜者,以为他日奉养口体,承宗继嗣,有所托矣;一旦为僧道,生不能养,死不能葬,使父母千万年无扫坟祭主之人,一思赤子怀抱时,你心安不安?悬弧者,男子生下当为朝廷应差应甲,平定祸乱,大而为将,小而为兵,射猎四方,生人之义也;一旦为僧道,便为世间废人,与朝廷无干,不但不为朝廷效战斗,并不当差纳粮以供其上,回思悬弧之义,宁不自愧!
禽有雌雄,兽有牝牡,昆虫蝇蜢亦有阴阳。岂人为万物之灵而独无情乎?故男女者,人之大欲也,亦人之真情至性也。你们果不动念乎?想欲归伦,亦其本心也,拘世人之见,以还俗为不好耳。今无患矣,我将此理与你们说明了,更不可自己耽误。
细思来,你们为僧道也只为吃碗自在饭。岂不思上自天子,下至庶人,皆有所事,早夜勤劳,你们偏偷安白吃,就如世间仓鼠木蠹一般了,是甚么好?试看世上各行生理手艺,命中有饭吃,自然饿不著,你何必做僧道?你命中若不好,做僧道也受饥寒,况有一种赴苦做活种地灌园的僧道,一般受苦,为何废了人伦?你们都思量思量,不可胡迷到底也!
第二唤
此篇多为参禅悟道、登高座发偈律的僧人与谈清静、炼丹火、希飞升的道士立说,较前项人惑渐深,迷渐远,唤回颇难。然此等率出聪明静养之人,聪明人易驰高远,故惑于异者多。仆以为聪明人易惑亦易悟,静养人善思又善听,况吾之俚言,如数一二,如辨黑白,如闻钟鼓,亦易入者。一悟一思,而猛然醒,幡然改,同快人伦之乐,岂不美哉!
佛道说真空;仙道说真静。不惟空也,并空其空,故心经之旨,“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不徒静也,且静之又静,故道德经之旨,牝矣又玄,玄矣又屯屯。吾今以实药其空,以动济其静,为僧道者不我服也,入之深,惑之固,方且望其空静而前进之不暇,又焉能听吾所谓实与动乎!今姑即佛之所谓空,道之所谓静者穷之,而后与之言实与动。佛殊不能空也,即能空之,益无取;道殊不能静也,即能静之,益无取。三才既立,有日月则不能无照临,有山川则不能无流峙,有耳目则不能无视听;佛不能使天无日月,不能使地无山川,不能使人无耳目,安在其能空乎!道不能使日月不照临,不能使山川不流峙,不能使耳目不视听,安在其能静乎!佛道之空静,正如陈仲子之廉,不能充其操者也。即使取其愿而各遂之,佛者之心而果入定矣,空之真而觉之大矣,洞照万象矣,此正如空室悬一明镜,并不施之粉黛妆梳,镜虽明亦奚以为!曰大觉,曰智慧,曰慈悲,而不施之于子臣弟友,方且照不及君父而以为累,照不及自身之耳目心意而以为贼,天地间亦何用此洞照也!且人人而得此空寂之洞照也,人道灭矣,天地其空设乎?道者之心而果死灰矣,嗜欲不作,心肾秘交,丹候九转矣,正如深山中精怪,并不可以服乘致用,虽长寿亦两间一蠹。曰真人,曰至人,曰太上,而不可推之天下国家,方且盗天地之气以长存,炼五行之精以自保,乾坤中亦何赖有此太上也!且人人而得此静极之仙果也,人道又绝矣,天地其能容乎?世传五百年雷震一次,此必然之理,盖人中妖也,天地之盗也。
请问:若辈聪明人乎,愚蒙人乎?果愚蒙人也,宜耕田凿井以养父母,以受天子之法制,不应妄为大言,鼓天下之愚民而立教门。若聪明人也,则以天地粹气所钟,宜学为公卿百执事,以勤民生,以佐王治,以辅扶天地,不宜退而寂灭,以负天地笃生之心。
朝廷设官分职以为万民长,立法定律以防万民欲。人虽贤智,只得遵朝廷法律而行,所谓“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也”。你们辄敢登高座谈禅,使人跪问立听,辄敢动刑杖,是与天子长吏争权也;辄敢别定律令,号招士民,谓之受戒,各省直愚民呼朋引类,赴北京五台受禅师法戒,是与天子争民也。堂堂皇王之天下,俨然半属梵王子之臣民,倘朝廷震怒或大臣奏参,岂不可惧!猛醒猛醒!
你们那个是西域番僧?大都是我天朝聪明人。欲求道,当求我尧、舜、周、孔之道,尧、舜、周、孔之道是我们生下来现成的道。此身是父母生的,父母生此身,如树根长出身干枝叶,若去父母,是树根,还成甚么树!所以尧、舜、周、孔之道全在于孝,小而养口体,悦心志,大而显亲扬名,再大而严父配断了天。自庶人上至天子,各随分量,都要完满,毫厘不尽,便是缺欠,便不可以为子,不可以为人。况敢抛却父母,忍心害理,视为路人,还了得!此身合兄弟同生,都要相爱,有兄长,又如树上生的前一节后一节,若离了兄,正如树枝断去前截,定后截都坏了。所以尧、舜、周、孔之道全在于弟,隅坐随行,尊父母的嫡子,敬之如严君,爱父母的遗体,爱之如婴儿。无贵无贱,各随分量,都要完满,分毫不尽,便是缺欠,便不可以为人弟,即不可以为人子,况敢抛却兄长,忍心害理,视为路人,还了得!父母生下我,我又娶妻,作子孙的父母,他日子孙又长成作父母,故曰“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兄弟,有兄弟然后有朋友,有朋友然后有君臣”。故“尧、舜之道,造端乎夫妇”,此端字,是端倪的端字,如织布帛之有头绪,如生草木之有萌芽,无头绪则布帛没处织,无萌芽则草木没处生,无夫妇则人何处生?一切伦理都无,世界都无矣。且你们做佛弟子的,那一个不是夫妇生来的?若无夫妇,你们都无,佛向那里讨弟子?佛的父亲若无夫妇,佛且无了,那里有这一教?说到这里,你们可知佛是邪教了,是异端了。假佛原是正道,原行得,他是西域的师,西域的神,我们有我中国的师,中国的神。自己的师长不尊,为甚么去尊人家师长?自己的父母不孝,为甚么去孝人家?何况原是邪教,原是异端!由其道,一步行不去,从他做甚?你们最聪明,说到这里,莫道你们有才料,在世间做的别事,便做个农夫,做个乞丐,也不失为正人。为甚么上高座,阖眼并手,跟番鬼谈邪言,自欺以欺世也?思之思之!
佛轻视了此身,说被此身累碍,耳受许多声,目受许多色,口鼻受许多味,心意受许多事物,不得爽利空的去,所以将自己耳目口鼻都看作贼。充其意,直是死灭了,方不受这形体累碍,所以言圆寂,言涅槃,有九定三解脱诸妄说,总之,是要不生这贼也,总之,是要全其一点幻觉之性也。嗟乎!有生方有性,若如佛教,则天下并性亦无矣,又何觉?无所谓昭昭,何所谓暗暗?如佛教,并幻亦不可言矣,又何佛怪哉!西域异类,不幸而不生天朝,未闻我天朝圣人之言性也,未见我天朝圣人之尽性也。尧、舜、周、孔之言性也,合身言之,故曰“有物有则”,“尧、舜性之;汤、武身之”。尧、舜率性而出,身之所行皆性也,汤、武修身以复性,据性之形以治性也。孔门后惟孟子见及此,故曰“形色天性,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形,性之形也;性,形之性也,舍形则无性矣,舍性亦无形矣。失性者据形求之,尽性者于形尽之,贼其形则贼其性矣。即以耳目论,吾尧、舜明四目,达四聪,使吾目明彻四方,天下之形无蔽焉,使吾耳聪达四境,天下之声无壅焉,此其所以光被四表也。吾孔子视思明,听思聪,非礼无视,非礼无听。明者,目之性也,听者,耳之性也。视非礼,则蔽其明而乱吾性矣,听非礼,则壅吾聪而乱吾性矣。绝天下非礼之色以养吾目,贼在色,不在目也,贼更在非礼之色,不在色也。去非礼之色,则目彻四方之色,适以大吾目性之用。绝天下非礼之声以养吾耳,贼在声,不在耳也;贼更在非礼之声,不在声也。去非礼之声,则耳达四境之声,正以宣吾耳性之用。推之口、鼻、手、足、心、意咸若是,推之父子、君臣、夫妇、兄弟、朋友咸若是,故礼乐缤纷,极耳目之娱而非欲也,位育乎成,合三才成一性而非侈也。彼佛,大之空天、地、君、亲而不恤,小之视耳、目、手、足为贼害,惟阖眼内顾,存养一点性灵,犹瞽目人坐暗室,耳目不接天下之声色,身心不接天下之人事,而方寸率思无所不妙,可谓妄矣,安在其洞照万象也哉!且把自身为贼,绝六亲而不爱,可谓残忍矣;及其大言慈悲,则又苦行雪山,割肉餤鹰,舍身喂虎,何其颠倒错乱也哉!
洞照万象,昔人形容其妙曰“镜花水月”,宋、明儒者所谓悟道,亦大率类此。吾非谓佛学中无此意也,亦非谓学佛者不能致此也,正谓其洞照者无用之水镜,其万象皆无用之花月也。不至于此,徒苦半生,为腐朽之枯禅;不幸而至此,自欺更深。何也?人心如水,但一澄定,不浊以泥沙,不激以风石,不必名川巨海之水能照百态,虽渠沟盆盂之水皆能照也。今使竦起静坐,不扰以事为,不杂以旁念,敏者数十日,钝者三五年,皆能洞照万象,如镜花水月。做此功至此,快然自喜,以为得之矣,或预烛未来,或邪妄相感,人物小有征应,愈隐怪惊人,转相推服,以为有道矣。予戊申前,亦尝从宋儒用静坐功,颇尝此味,故身历而知其为妄,不足据也。天地间岂有不流动之水,天地间岂有不著地、不见沙泥、不见风石之水!一动一著,仍是一物不照矣。故管道、杨傻,予存学编所引,出山便与常人同也。今玩镜里花,水里月,信足以娱人心目,若去镜水,则花月无有矣。即对镜水一生,徒自欺一生而已矣。若指水月以照临,取镜花以折佩,此必不可得之数也。故空静之理,愈谈愈惑,空静之功,愈妙愈妄。吾愿求道者尽性而已矣,尽性者实征之吾身而已矣,征身者动与万物共见而已矣。吾身之百体,吾性之作用也,一体不灵则一用不具。天下之万物,吾性之措施也,一物不称其情则措施有累。身世打成一片,一滚做功,近自几席,远达民物,下自邻比,上暨庙廊,粗自洒扫,精通燮理,至于尽伦定制,阴阳和,位育彻,吾性之真全矣。以视佛氏空中之洞照,仙家五气之朝元,腐草之萤耳,何足道哉!
四却子曰:“谈仁义、孝弟、心性,如数家珍,明白恺切,不独可唤僧道,即吾儒皆当各置一通于座右。”
第三唤
此篇是唤醒西域真番僧者。我天朝人误走迷途,固皆呼之使转矣,西域番僧独非同生两间者乎?他既各具人形,便各有人性。予尝自谓,生遇释迦,亦使之垂头下泪,固以其人形必之也。况今番僧亦不幸而生乎西域,为其习俗所染,邪教所误耳,何可不救之使归人伦耶!你若识天朝字,自读而自思之;若不识字,能解天朝语,可求人讲与你们听。
你虽不幸而不生天朝,你独无父母耶?你父母生下你,你便不做人父母生人,可乎?是释迦诬了你。你求人讲上两唤听,便惺的释迦是邪说了。你看天地是个大夫妇,天若无地,也不能化生万物,天不能无地,夫岂可无妇!你看见妇人,果漠然不动念乎?这一动念,却是天理不容灭绝处。只我天朝圣人,就这天理上修了礼义,定就婚姻礼法,使天理有节制,以别于禽兽。然禽兽虽无一定配偶,而游牝以时,也是禽兽的天理。若人无配偶,是禽兽的天理也无了,岂非天地父母恶物乎!你们也当从我天朝,行婚礼,配夫妇有一定配偶,这便是人道了。力不能回家的,便在天朝娶妻,学天朝人手艺,做个过活,成个人家,生下子女,万万世是你们后代了。力能回家的,将这唤迷途带去,讲解于你国人听,教他人人知释迦是邪教,也学我天朝圣人的道理,孝弟忠信,你们就是正道的祖师了,你们就是你国的圣贤了。与你国添多少人类,添多少亲戚,添多少礼义,便是大有功德,天神必加福祉。你们子孙为官,为宦,为帝,为王,都是有的。你们看我天朝为帝为王的,为国公、侯、伯的,官宦的,多是羲、农、黄帝、尧、舜、周公、孔子子孙。我教你归人伦,是慈悲乎?释迦教你断子绝孙,做个枯寂的鬼,是慈悲乎?你思量思量!
你们凡往天朝来的,都不是庸俗人,或奉你本国王命进来,妄说做国师的,或差来纳贡的,或差来观天朝虚实的,或彼处豪杰自拔,要到天朝显才能的,或彼国不得志,求逞于天朝的,大都是聪明人。且说你国也有夫妻否?也有儿女否?也有邻里乡人否?也有君臣上下否?夫妻也相配合否?生儿女也爱他否?儿女爱父母否?儿女同生也彼此抬敬否?邻里乡人也相交好否?君臣上下也有名分否?吾知其必夫妇相配也,必父子相爱也,必兄弟同生者相敬也,必邻里相好也,必上下有分也,这便是凡为人类者自然的天性,必有的道理。我天朝圣人,只因人自然之性,教人必有之道。因人有夫妻相配,便教他以礼相合。夫妇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六礼备而后成,成后还要相敬如宾,相成如友,夫义妇顺,这叫做“夫妇有别”。那佛断绝夫妇的好,还是夫妇有别的好?因父子相爱,便教他父慈子孝。父慈不但幼时怀抱养育,大时还教他仁义,管他干正事,子孝不惟衣食奉养,还要和敬并尽,朔望节令还行参拜礼文,没后还有许多丧祭道理,这叫做“父子有亲”。那佛断绝父子的好,还是父子有亲的好?因人兄弟相敬,便教他兄友弟恭。无论男兄弟,女兄弟,都是兄爱其弟,弟尊其兄,一坐一行都有礼法,不得欺侮,不得僭越,这叫做“长幼有序”。那佛兄弟无情的好,还是长幼有序的好?因人邻里相好,便教他同类相交谓之朋,同志相爱谓之友,以实心相与,以实言相告,这叫做“朋友有信”。那佛弃绝人类入深山的好,还是朋友有信的好?因人上下有分,便教他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这叫做“君臣有义”。那佛断绝君臣的好,还是君臣有义的好?我天朝道理,只有这五件,制许多刑政法度之文,礼乐兵农之具,水火工虞之事,都是要节宣这个,维持这个。当东汉时,有几个沙门传佛道入天朝,酿成无穷大祸,鸠摩罗什等又翻译西域经文,传有许多邪说,以惑天朝之民,这都是天地的罪人,你们更不可效尤。若能醒解我的言语,把我天朝圣人的道理传往西方,将唤迷途翻译成西方的言语,使人都归人伦,都尽人伦,莫说父尽父道,子尽子道,君尽君道,臣尽臣道,你西方诸国享福无穷,只人也多生几千万,岂不是真善果!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