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集傳釋義大成卷四 元 俞臯 撰閔公【名啟方史記名開莊公庶子母叔姜莊公薨公子慶父弑子般而立之在位二年慶父使
卜齮弑之季友立僖公諡法在國遭難曰閔】
【庚申】元年春王正月【不書即位内無所受上無所承也左氏傳亂故也 公羊傳公何以不言即位繼弑君不言即位孰繼繼子般也孰弑子般慶父也殺公子牙今將爾季子不免慶父弑君何以不誅將而不免遏惡也既而不可及因獄有所歸不探其情而誅焉親親之道也惡乎歸獄歸獄僕人鄧扈樂曷為歸獄僕人鄧扈樂莊公存之時樂曾淫於宫中子般執而鞭之莊公死慶父謂樂曰般之辱爾國人莫不知盍弑之矣使弑子般然後誅鄧扈樂而歸獄焉季子至而不變也 穀梁傳繼弑君不言即位正也親之非父也尊之非君也繼之如君父也者受國焉爾 胡氏傳不書即位内無所承上不請命也莊公薨子般卒慶父夫人利閔公之幼而得立焉是内不承國於先君也案周制王哭諸侯則大宗伯為上相未有諸侯之薨而不告於王者也職喪掌諸侯之喪以國之喪禮涖其禁令序其事凡國有司以王命有事焉則詔贊主人未有諸侯之子主喪而王不遣使者也今魯有大故不告於周閔既主喪而王不遣使是上不請命於天子也内無所承上不請命故不書即位正人道之大倫也】齊人救邢【安諸夏之功再見故善而書救張氏曰論語以九合一匡之功歸於齊管仲蓋救諸夏畏簡書皆管仲發其端也 左氏傳狄人伐邢管敬仲言於齊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暱不可棄也宴安酖毒不可懷也詩云豈不懷歸畏此簡書簡書司惡相恤之謂也請救邢以從簡書齊人救邢 穀梁傳善救邢也 胡氏傳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救在京師則罪列國子突救衛是也救在夷狄則罪諸侯狄救齊吳救陳是也救在遠國則罪四鄰晉陽處父帥師伐楚以救江是也救而不速救者則書所次以罪其慢叔孫豹救晉次于雍榆是也救而不敢救者則書所至以罪其怯齊侯伐我北鄙圍成公救成至遇是也兵者春秋之所甚重衛靈公問陳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獨至於救兵而書法若此聖人之情見矣其稱人將卑師少也】夏六月辛酉葬我君莊公【子般遇弑是以緩葬 左氏傳亂故是以緩穀梁傳莊公葬而後舉諡諡所以成德也於卒事乎加之矣】秋八月公及齊侯盟于落姑季子來歸【落姑杜氏曰齊地季子公子友也四命例書字程子曰莊公既薨子般被弑國人方危而慶父未討公子友賢而在齊國人思得以安社稷故公為落姑之盟以請復之來歸書曰季子而不名異其文以嘉之也 左氏傳請復季友也齊侯許之使召諸陳公次于郎以待之季子來歸嘉之也公羊傳其稱季子何賢也其言來歸何喜之也 穀梁傳盟納季子也其曰季子貴之也其曰來歸喜之也胡氏傳案左氏盟于落姑請復季友也其曰季子賢之也其曰來歸喜之也自外至者為歸是嘗出奔矣何以不書莊公薨子般弑慶父主兵勢傾公室季子力不能支避難而出奔耻也魯國方危内賊未討國人思得季子以安社稷而公為落姑之盟以請於齊則是賢也春秋欲沒其耻故不書奔欲旌其賢故特稱季子聖人之情見矣隱惡而揚善舜也樂道人之善惡稱人之惡孔子也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春秋也明此可以畜納汙之德樂與人為善矣其不稱公子見季友自以賢德為國人所與不緣宗親之故也堯敦九族而急親賢退嚚訟周厚本枝而庸旦仲黜蔡鮮義皆在此而親親之殺尊賢之等著矣此義行則内無貴戚任事之私外無棄親用羈之失而國不治者未之有也此春秋待來世之意】冬齊仲孫來【不書使不書聘闕文也 左氏傳齊仲孫湫來省難書曰仲孫亦嘉之也仲孫歸曰不去慶父魯難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對曰難不已將自斃君其待之公曰魯可取乎對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臣聞之國將亡本必先顛而後枝葉從之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親有禮因重固閒攜貳覆昏亂霸王之器也公羊傳齊仲孫者何公子慶父也公子慶父則曷為謂之齊仲孫繫之齊也曷為繫之齊外之也曷為外之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子女子曰以春秋為春秋齊無仲孫其諸吾仲孫歟 穀梁傳其曰齊仲孫外之也其不目而曰仲孫疏之也其言齊以累桓也胡氏傳仲孫齊大夫也其不稱使而曰來者略其君臣之常詞以見桓公使臣不以禮仲孫事君不以忠也】
【案左氏齊侯憂魯使仲孫來省難何以言使臣不以禮也鄰有弑逆則當聲罪戒嚴修方伯之職以奉天討而更使計謀之士窺覘虚實有乘亂取國之心則使臣非以禮矣仲孫歸曰不去慶父魯難未已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何以言事君不以忠也田常弑簡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請討焉豈曰齊人方彊姑少待之也不勸其君急於討賊而俟其自斃則事君非以忠矣使慶父稔惡閔公再弑則桓公與仲孫始謀不臧之所致爾直書曰齊仲孫來交譏之也】
【辛酉】二年春王正月齊人遷陽【陽姓爵未詳國今在保定路唐縣啖氏曰移其國於國中為附庸也】夏五月丁酉吉禘于莊公【禮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不王不禘則魯不當禘也今莊公喪未滿而吉禘其失尤甚矣朱子曰先王報本追遠之意莫深於禘非仁孝誠敬之至不足以與此 左氏傳速也 公羊傳其言吉何言吉者未可以吉也曷為未可以吉未三年也三年矣曷為謂之未三年三年之喪實以二十五月其言于莊公何未可以稱宫廟也曷為未可以稱宫廟在三年之中矣吉禘于莊公何以書譏何譏爾譏始不三年也 穀梁傳吉禘者不吉者也喪事未畢而舉吉祭故非之也 胡氏傳程子曰天子曰禘諸侯曰祫其禮皆合祭也禘者禘其所自出之帝為東向之尊其餘皆合食於前此之謂禘諸侯無所出之帝則止於太祖之廟合羣廟之主以食此之謂祫天子禘諸侯祫大夫享庶人薦上下之殺也魯諸侯爾何以有禘成王追念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賜魯公以天子禮樂使用諸太廟以上祀周公魯於是乎有禘祭春秋之中所以言禘不言祫也然則可乎孔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禘言吉者喪未三年行之太早也于莊公者方祀于寢非宫廟也一舉而三失禮焉春秋之所謹也四時之祭有禘之名蓋禮文交錯之失】秋八月辛巳公薨【不書地弑也 左氏傳共仲使卜齮賊公于武闈成季以僖公適邾共仲奔莒乃入立之以賂求共仲于莒莒人歸之及密使公子魚請不許哭而往共仲曰奚斯之聲也乃縊閔公哀姜之娣叔姜之子也故齊人立之共仲通於哀姜哀姜欲立之閔公之死也哀姜與知之故孫于邾齊人取而殺之於夷以其尸歸僖公請而葬之 公羊傳公薨何以不地隱之也何隱爾弑也孰弑之慶父也殺公子牙今將爾季子不免慶父弑二君何以不誅將而不誅將而不免遏惡也既而不可及緩追逸賊親親之道也九月夫人姜氏孫于邾婁公子慶父出奔莒 穀梁傳不地故也其不書葬不以討母葬子也 胡氏傳案左氏初公傅奪卜齮田公不禁慶父使卜齮賊公于武闈魯史舊文必以實書其曰公薨不地者仲尼親筆也觀於删詩在諸國則變風皆取在魯則獨編史克之頌或問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則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後世緣此制為五服相容隱之條以綴骨肉之恩春秋有諱義蓋如此禮記稱魯之君臣未嘗相弑者蓋習於經文而不知聖人書薨不地之旨故云爾然則諱而不言弑也何以傳信於將來曰書薨以示臣子之情不地以存見弑之實何為無以傳信也凡君終必書其所獨至於見弑則沒而無所其情厚矣其事亦白矣非聖人能修之乎後世記言之士欲諱國惡則必失其實直書無隱又非臣子所當施之於君父也而春秋之法不傳矣】九月夫人姜氏孫于邾【夫人莊公夫人哀姜也孫于邾出奔也 穀梁傳孫之為言猶孫也諱奔也 胡氏傳夫人稱孫聞乎故也不去姓氏降文姜也莊公忘親釋怨無志於復讎春秋深加貶絶一書再書又再書屢書而不諱者以謂三綱人道所由立也忘父子之恩絶君臣之義國人習而不察將以是為常事則亦不知有君之尊有父之親矣莊公行之而不疑大臣順之而不諫百姓安之而無憤疾之心也則人欲必肆天理必滅故叔牙之弑械成於前慶父之無君動於後圉人犖卜齮之刃交於黨氏武闈之門哀姜以國君母與聞乎故而不忌也當是時魯君再弑幾至亡國其應不亦憯乎春秋以復讎為重而書法如此所謂治之於未亂保之於未危不可不察也】公子慶父出奔莒【哀姜慶父同惡之人也哀姜奔邾故慶父奔莒 穀梁傳其曰出絶之也慶父不復見矣 胡氏傳公子出奔譏失賊也閔公立而季子歸何以見弑慶父主兵日久其權未可遽奪也季子執政日淺其謀未得盡行也設以聖人處之期月而已可矣季子賢人而當此能必克乎及閔公再弑慶父罪惡貫盈而疾之者愈衆季子忠誠顯著而附之者益多外固彊齊之援内協國人之情正邪消長之勢判矣然後夫人不敢安其位慶父不得肆其姦此明為國者不知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雖有智者亦不能善其後矣世儒或言用魯之衆因齊之力以戮慶父其勢甚易而季子不能故書夫人孫邾慶父奔莒所以深惡其緩不討賊則非也以絳侯勃之果陳平之無悞將相交歡而内有朱虚外連齊楚以制諸呂庸人宜易於反手然太尉已入北軍士皆左袒猶恐不勝未敢誦言誅之也況於慶父巨姦七百里之侯國革車千乘而三十年執其兵柄其植根深矣其耳目廣矣其用物弘矣而以為戮之其勢甚易此未察乎難易遲速之幾者也經書莊公忘親無復讎之志使百官則而象之亦不知有君父也而又使慶父主兵失馭臣之道是以至此極故書孫邾奔莒為後世之永鑒也】冬齊高子來盟【高子高傒也四命例書字盟平魯亂也程子曰齊高子來省難然後盟盟非前定也稱高子善其能恤魯也 公羊傳高子者何齊大夫也何以不稱使我無君也然則何以不名喜之也何喜爾正我也其正我奈何莊公死子般弑閔公弑比三君死曠年無君設以齊取魯曾不興師徒以言而已矣桓公使高子將南陽之甲立僖公而城魯或曰自鹿門至于爭門者是也或曰自爭門至于吏門者是也魯人至今以為美談曰猶望高子也 穀梁傳其曰來喜之也其曰高子貴之也盟立僖公也不言使何也不以齊侯使高子也 胡氏傳高子齊大夫也子者男子之美稱其稱子賢之也何賢乎高子莊公薨子般卒閔公弑慶父夫人亂乎内魯於是曠年無君齊桓公使將南陽之甲至魯而謀其國其命高子必曰魯可取則兼其國以廣地魯可存則平其亂以善鄰非有安危繼絶一定不可易之計也高子至則平魯難定僖公魯人賴焉以為美談至於久而不絶曰猶望高子也聖人美其明人臣之義得奉使之宜特稱高子以著其善其不曰齊侯使之者權在高子也】十有二月狄入衛【狄即伐邢之狄也衛為狄所滅而不書滅者以其後文公復興宗社尚存也 左氏傳初狄人伐衛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將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實有禄位余焉能戰公與石祁子玦與甯莊子矢使守曰以此贊國擇利而為之與夫人繡衣曰聽於二子渠孔御戎子伯為右黄夷前驅孔嬰齊殿及狄人戰于滎澤衛師敗績遂滅衛衛侯不去其旗是以甚敗狄人囚史華龍滑與禮孔以逐衛人二人曰我太史也實掌其祭不先國不可得也乃先之至則告守曰不可待也夜與國人出狄入衛遂從之又敗諸河初惠公之即位也少齊人使昭伯烝於宣姜不可彊之生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文公為衛之多患也先適齊及敗宋桓公逆諸河宵濟衛之遺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為五千人立戴公以廬于曹許穆夫人賦載馳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歸公乘馬祭服五稱牛羊豕雞狗皆三百與門材歸夫人魚軒重錦三十兩衛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務材訓農通商惠工敬教勸學授方任能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 胡氏傳衛康叔之後蓋北州大國狄何以能入乎臣昔嘗謂河南劉奕曰史氏記煩而志寡如班固書載諸王淫亂等事盡削之可也奕曰必若此言仲尼删詩如墻有茨鶉之奔奔桑中諸篇何以録於國風而不削乎臣不能答後以問延平楊時時曰此載衛為戎狄所滅之因也故在定之方中之前因以是說攷於歷代凡淫亂者未有不至於殺身敗家而亡其國者也然後知古詩垂戒之大而近世有獻議乞於經筵不以國風進講者殊失聖經之旨矣】鄭棄其師【鄭惡高克而去之不以道使帥師於河上而不召至於衆散而高克奔陳是非去高克之道也乃自棄其師衆爾朱子曰鄭文公惡高克使將清邑之兵禦狄于河上久而不召師散而歸鄭人為之賦清人言其師出之久無事不得歸但相遊戲如此其勢必至潰敗而後已爾左氏傳鄭人惡高克使帥師次于河上久而弗召師潰而歸高克奔陳鄭人為之賦清人 公羊傳鄭棄其師者何惡其將也鄭伯惡高克使之將逐而不納棄師之道也 穀梁傳惡其長也兼不反其衆則是棄其師也胡氏傳案鄭詩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顧其君文公惡之而不能遠使將兵禦狄于境陳其師旅翺】
【翔河上久而不召衆散而歸高克奔陳公子素惡高克進之不以禮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國亡師之本故作是詩觀此則鄭棄其師可知矣或曰高克進不以禮曷不書其出奔以貶克為人臣之戒而獨咎鄭伯何也曰人君擅一國之名寵生殺予奪惟我所制爾故克不臣之罪已著案而誅之可也情狀未明黜而遠之可也愛惜其才以禮馭之可也烏有假以兵權委諸境上坐視其失伍離散而莫之恤乎然則棄師者鄭伯乃以國稱何也二三執政股肱心膂休戚之所同也不能進謀於君協志同力黜逐小人而國事至此是謂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晉出帝時景延廣專權諸藩擅命及桑維翰為相出延廣於外一制書所敕者十有五鎮無敢不從者以五季之末維翰能之而鄭國二三執政畏一高克不能退之以道何政之為書曰鄭棄其師君臣同責也】
春秋集傳釋義大成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