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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论语答问》石鼓论语答问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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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戴溪 撰

学而第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説乎有朋自逺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人之学问内外相为消长故无所得于中者必有求于外求而得则喜不得则怒此相应之理也若隠然自得既悦且乐宜乎其不愠也葢玩味义理愈久愈出自是一般好意思来解谓当其可之谓时非也此时只是尝尝玩习令意思不间断有朋自逺方来来解以为人见吾学力之至皆不惮逺而归之所以乐却非也如此是要人知已若要人知已便乐则人不知已如何不愠兼人知已如何防乐乐自是胷次中事油然生于其中要勉强不得人便富贵之极亦只是自喜如何防乐惟是性分中方始言得乐字孟子所谓王天下不与存焉者是也有朋自逺方来者是得天下之贤者相与共学彼此相发明有不容言之妙此其为乐也至矣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夫孝弟与作乱相去极悬絶人若未能孝弟何至便作乱有子乃合而言之若非见得人心亲何以有此语夫大声疾语者必非孝子顺孙而孝弟之人必下气怡色古人以好勇鬭狠为不孝谓为孝子者在丑夷不争葢人若孝弟其声气容色自别若不孝不弟必好陵其上之人好陵其上之人则忿争之心不容但已便有作乱之理葢世间自有一般人好与人争竞此其刚强忿戾生于中而不能自制人若有刚强忿戾之心则事事不委曲如何不会犯上礼记论为人子者交游僚友国人宗族莫不称其善葢人才孝弟发见于外自然不同人人都以为好一不容于父母兄弟便不容于宗族乡党去为乱臣贼子者有之矣有子自其心术之微者言之而极其祸福之至也君子日夜所以经营者只此一事譬如下种譬如筑基百行万善悉从此出故有子为之言曰君子所务者本本立则道自生何者为本孝弟者仁之本仁者道之本也未有道不本于仁仁不本于孝弟者也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巧言令色只是处心不诚实人若不诚万事皆壊不必説仁便是觉便是刚之类仁也者万善之总名也人若诚实虽未为学终是不同若资质既薄便难与为善小则害身大则害人

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人之学问若防检不到一日之间多损少益不忠不信则于已有损不习则于已无益古之学者常自警察只就不好处防检一毫不尽其情者皆不忠不信也

子曰道千乗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千乗之国不易治也圣人説得极易只是自尽者已不扰民生事便可为也孟子论王道亦如此葢圣人之论大抵简易明白夫而字与以字不同犹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相似惟敬事故能信事若不敬于其初必率畧不可行如何信得节用而爱人若不节用不免扰民如何爱得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近有新説云则以学文者以学而文之也此説害理只上面便是学如何更以学去文之也只依旧説夫文质两字少不得子成説文犹质也为子贡所病但躬行当在先学文当在后学者要知次第耳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人皆谓圣人之门所从事者德行而已而文学葢不与焉不知圣人之门不曽废文学其教门弟子亦曰博学于文又曰则以学文德行之外亦有学文之科何尝废文学也子夏言贤贤事父母事君交朋友之外虽曰未学则是犹有学也但子夏反本之论故云尔子夏在圣门居文学之科乃能言及此是其所学过人逺矣易色竭力致身言而有信此皆就吾身上用功非面外着力也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外先庄重内先忠信既有所本矣然后可以资益于人防检于已此其为学之次第已若外面轻忽里面不诚实如何问别人身上求益人亦如我何况满身都是过更就何处防检人须先有根本了始可以迁善改过朋友亦只是磋琢磨増益其所未至尔或谓无友不如已者若胜已者不肯与我友如之何葢上焉者求友于不胜已则不可若下焉者求友于胜已何不可之有夫子曰商也好与贤已者处赐也好与不若已者处孟子亦曰今之诸侯皆好臣其所教不好臣其所受教葢乐与不如已者友亦人之常情也

曽子曰慎终追逺民德归厚矣

丧祭之礼薄则倍死忘先者众矣易曰敦艮吉象曰敦艮之吉以厚终也欲民之厚当从人伦始人伦之至切紧者莫重乎丧祭此人心不可磨灭者也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圣人之德髙明广大所谓川流敦化者子贡不言也止曰温良恭俭让此五者谦厚之极至与物为亲如春风和气人皆亲之不待君子而后识也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殁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曽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虽能也由此推之当时诸侯卿大夫轻变易其先君之政者多矣夫子两言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葢有所见而云非为匹夫单人发此论也周易蛊卦下至初六上至六五虽贵贱不同而为干父之蛊则一大抵刚健者患其有变更之失柔弱者又患其无干蛊之才故毎贵于得中也或云三年无改于父之道若秦二世不能改始皇之暴汉昭帝能改武帝之失则二世为贤于昭帝也葢不然圣人固曰无改于父之道若非道则固当改矣礼记曰先意承志谕父母于道葢孝子之事亲承志谕道之意存没如一日也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知礼记所言礼节民心乐和民声又曰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葢和自是乐之事今有子论礼乃连和与节説若不是见礼乐实是一理如何説得如此亲切葢天地之间只是有自然之和圣人有礼乐亦只是达此和气便行于天地之间尔故有子言之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以此为美岂可一日无此和也然而小大并由无所差别亦有时而不可行也葢只知和之为和而不知和之有节则亦不可以行矣故和而节者礼之所从始也犹中庸言亲亲之仁尊贤之义而继之曰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孟子亦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而继之曰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逺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亲与近不同葢亲是亲切处近只是密尔于此因近可以至亲也有子之意以为信当出于义恭当出于礼若信不出于义则世之小人得不义之言以求一切之信恭不出于礼则胁肩谄笑以足恭为礼矣然使人之为信者尽合于义为恭者尽合于礼夫岂不善而人未必尽若此自近义而不失亲于义者自近礼而不失其亲于礼者是亦可宗也夫子曰恭近礼俭近仁信近情敬逊以行此虽有过其不甚矣夫有子此意葢得之夫子也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大抵人心无两用便是圣贤出来抚民物亦不遑寝食一意为民然后天下蒙福葢此有所重彼有所轻不能两立也人莫切于其身之奉养至于有所不恤则他事更无可累者圣人亦只以此观人如顔子亦只説箪食瓢饮居陋巷不改其乐子贡已下便不及此衣敝緼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是至微小事圣人却用此称子路此亦人之所难能也今人一饱之外更无他念向上求饱生出无限奢侈求安更有无限不好事如此则一生只求了此两件更无工夫干别事故学者先要去此心此释氏所谓麤縁也然后方有工夫理防学问饮食居处都记不得但一心向前做取合做底事连言语亦不暇説就有道之人是正此学其人如此可谓好学之切至者矣顔子一生只如此用工夫尔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是得一个正好平过却未是有学问谓之无过则可尔至于贫而乐富而好礼却是有学问是进上一路然亦不可谓之尽善所谓是道也何足以臧之义故子贡因此遂得学问之义云向上有工夫在其所得乃在所问之外夫子因此却又説子贡可语诗又在子贡所答之外师弟子之间展转相发明如此所以见圣人之善教人而门弟子之善学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人不知我在我不害其为贤我不知人在我则不贤矣此固君子之所患也【阙】

为政第二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或名天极或名北极或名北辰或名太一众星皆动独北辰不动王者恭已正南靣似之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此一章是圣人论删诗本防葢诗有三千余篇今圣人删去十只存一不知圣人因甚删去许多因甚却留许多圣人説此三百篇一言断之曰思无邪只是他发心处元无邪僻咏歌嗟叹讥刺讽諌本只是美意故録之其他所删之篇亦有义理不合如所谓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之类是也亦有全篇之义不足取而一两句可采者间见于他书而全篇删去是也除此外则所删之诗其问往往思虑未免有邪僻者人皆云先王之泽在冺故民所思无邪发而为诗皆正若如此説则三千篇诗皆当留圣人何故删去先王之泽既衰当时列国自为风俗民生其间安能一一尽得如先王之时一时涂歌巷语岂无邪僻古今人情皆然也然而有一事今毛诗中亦有自叙述其嬉戏之乐谐谑之辞而圣人取焉夫安知其非邪哉然察其本心则有所为而云而非其思之本邪则取之此非圣人而何足以知之若只见其事如此便断以邪正则常人皆能之不待圣人之删也东坡亦言今小雅之诗称道文武成康之盛德此谁知其为幽厉之诗者葢察其辞有幽忧不乐之意是以系之幽厉而无疑也察此意者非圣人其谁能之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此章不是言治之本末先后不可紊只是将两件事来比并尔其今之为政者那事不要整齐只得百姓整齐便事事整齐矣故为政之初便须用出牓晓谕人云某事合当如此若不如此便须有罪此所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也今有一法不用出牓晓谕别自有道理晓谕得人亦不用治某罪用某罚别自有道理整齐得人须知夫道与齐两字同而功用各别则人君自然舍彼取此民免而无耻一时虽整齐下来事事有民到得无耻何事不可做但未敢做尔若有耻且格既格后上面工夫大段做得何事不可为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人皆言圣人天纵之圣不假学力所谓生知之者也夫圣人诚是生知然亦须用行圣人所以异于人者只是合下见处便与人不同及至行时用功又与人不同故其成功时遂与人不同若生知学虽曰不同至其行处用功一般则其到处亦必一般葢诚明之学自有次第便是圣人亦须用学譬如天生物相似虽是极好之物亦须从开花结蘂乃至成熟自有时节要快不得王者化天下亦是如此薫陶渐渍合用许多时节但知是下种时与他人不同尔自志学时趋向工夫便别立与不惑只是身分上工夫到得知天命方始论到参天地赞化育事向上去遂与天地为一矣自别人説便是大而化之与圣而不可知圣人自説只是从心所欲不逾矩自在于本分尔天生圣人亦须用许大工夫方到极至处此顔子早死夫子所以痛恨而归之于天也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曽是以为孝乎

孟懿子是孟僖子之子向时孟僖子病不能相礼故其将卒命其子学礼于夫子今孟懿子来问孝圣人告之曰无违其意言无违父之遗训则足以为孝矣不知孟懿子领圣人之意了不再问为复懵然而去不能再问也圣人惧其不晓也故退以告樊迟曰生事以礼死葬以礼祭以礼此三个礼字是乃父之遗训能行此礼便是无违无违便是孝也父母唯其疾之忧当时卿大夫溺于富贵不自爱其身者岂特孟武伯一人但既来问孝则是知世间有孝一字亦可教也故圣人因其身分上救之若子游子夏便不同但就他学问未到处増益他向上一节尔自他人观之善养亦难然学者不当止此养可能也孝为难孝可能也敬为难如此则养不足谓之孝孝之上更有敬字是大有资级也犬马皆能有养谓之有养是犬马亦有以养之也色难是察于几微处非有视无形听无声之功不足以知此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古人以为教然后知困葢知困便防长进学者工夫全在问辨上前辈以为一番疑一番进益疑便问问必辨审问明辨便彼此相发明进德之阶也若圣人与门弟子功用却不如此起予助我之説是圣人诱进门弟子之机非教学相长之义也顔子只是受得圣人言语言下便领退时却自用工夫所谓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正是言下用功处也圣人看得顔子亲切曰回也不愚又曰回也非助我也皆甚喜之辞也非特喜顔子葢又自喜其得所授也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注家説人焉廋哉然观人始终安所匿其情此一句病若是人匿其情被我察得出如此却是圣人専教人察人隠匿使人无所逃不是圣人观人之意葢此三句统説观人善恶皆在其中若是好人亦何曽匿情坦然明白教天下人自看觑着尔所谓人焉廋哉者言人之善恶不逃我所见尔岂曰人不能匿其情哉孟子亦是此意也至难之事无如知人若知人天下便可治此岂是小事若论知人之法无以过此三者却与孟子所説不同孟子之説却犹有测度向上人方识得若夫子之説则不论髙卑只如此有得仔细便见得人葢难处是观与视与察三字上若此三字上有一字卤莽看得不亲切便见不得便有错处要去三字上见得圣人忠厚之意方好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温故而知新却可以为师葢记问有限义理无穷记问虽多而义理不明虽万卷而无益若温故而能新虽一言而有补矣知记问之不足以为师而后知温故之可以为师一説温故而知新能自得师矣古人有经师人师之説此説亦有意

子曰君子不器

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故礼记亦曰大道不器君子之于道由粗以入精故曰君子不器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此一段两説一云先行是一句以行为先其言然后从之一云此説事君之义也先行其言是一句如孟子所谓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是也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来解云君子与小人相去本无几特小人动辄反之此固是然少精微君子与小人正在相近处相反所谓名相近也实相逺也比与周羣与党矜与争和与同泰与骄其相近处才毫厘之间论其相反乃有霄壤之逺此君子所以察于毫厘之际也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今人不能博学便有説约之意终日危坐有所思索曰我将以为道也故才智之士得以讪笑之其病在于不学也古人论学与思尝并説更欠一不得便见圣人亦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然学而不思则学自是学我自是我并无交陟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已鬼神将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神之极也此説得思极好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当夫子时异端未炽圣人先有是説可见得圣人深见逺识直至后世与异端相为胜负所谓擈之而愈盛者不逃此二句却全与孟子功用不同一则是时势不得二则是力量不及此事只要自家分明人心有所主宰自然不转移却无口舌争胜之理只以后世一事言之丧祭之礼薄仁人孝子无以塞其意故浮屠之説出而乗之仁人孝子始借此以塞其不满之意其咎在于此道之不明也

子曰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子路却不是怀隠情于事师之间亦不是自安自恕之人此人刚心勇气事事要知事事要做只看死生鬼神之间便是事事要知未之能行惟恐有闻便是事事要做既是事事要知及至不知处不免强探力取测度亿中自以为已知矣世间事如何一一强要知得古人以致知为学问之首致知在格物若不向穷理上用功如何事事自知夫子曰葢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由此言之以不知为知不特子路一人除非圣人便是生知若以下更有学知亦有困而知之者不知而欲强知是无时而可知也若自以为不知求所以知之则有时而知之矣此圣人诲子路致知之道也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大率人多言多过多做多失然而有合行合言处只要得十分审细多闻阙疑多见阙殆已是仔细拣择了其既阙之余又戒谨以言之戒谨以行之可谓仔细之至者矣然而又未敢保其无过直曰寡尤寡悔信矣夫人无过之难也易曰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人如何便到无悔尤地但寡尤悔已自大段淳谨笃实言行无伪然而子张学干禄圣人却如此答之葢未能无过自是有咎安有得禄之理其得者自是侥幸若无过咎虽未便得禄然亦有可得之理所谓禄在其中亦未可言必有也孟子所谓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者非谓人爵从天爵也从之为言任之也诗言干禄岂弟古人亦尝有此説故子张以是为急学耳与樊迟请学稼同意却不是泛然问也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错如苟错诸地之错谓举正直而错之羣枉之上以明示百姓则民服矣人君之服民只有两事修已用人而已故又曰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详观所解似未精纯季康子非是窃权于巳欲民之归季氏世执国柄民归之久矣大抵权臣窃民不是威力便是姑息久之必自解散季氏之民已散于陪臣矣季康子亦知上世之所以得民者非其道也故慨然有感于中敬忠劝三字亦不是寻常泛问葢季康子问弟子好学与冉求仲由大臣事其于圣门畧知尊向矣大抵要斯民尊君亲上改过迁善当于人心上用功欲用功于人心者当于自已身上上用功此简易长久之道也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为字犹中庸人不可为道并为凡建立条教号令赏罚之类皆为政也为此言者亦是当时卿大夫若季孟阳虎辈非学者问圣人事也却不知修身齐家时其为政也勤矣非无所为也亦非不为也但异乎人之为之尔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人在天地间羣必争争必乱所可恃者信而已人而无信是利则夺有便则逝虽一日亦住不得一步亦行不得故夫子又曰民无信不立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唐书郑防传称郑相如言孔子称继周者百世可知仆亦能知之其论説后来祸福如响乃知后世人如此説子张此一句葢不特后人如此説子张之意其问亦如此所谓十世可知者泛然问及不指他事便是要问及后来事尔夫知来之事圣人于易拳拳言之然岂是教学者事此如子路问事鬼神并死相似然圣人却答他不知不得葢彼所问不指名何事所谓十世可知者不知前十世后十世又不知是治乱是兴衰是变更不可指一名以为名也故圣人因其所问而教之其意以为今所可知者只是礼若论礼之损益前十世如夏商可知也后十世如继周者亦可知也所谓夏礼吾能言之之类是也典章文物因革损益是儒者合讲底事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大抵説言患在牵强附合若此两段合当相连説但来解説得支离意不出非其鬼而祭之品也则非其鬼者固不当祭也然人亦有所惮于此所谓有其举之莫敢废是也惟勇于义者能断然不疑若知其义之当为而依违不决是无勇也此两段是圣人有所为言之也

八佾第三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前辈尝论以足蹙路马有诛齿路马有诛君臣之分信严矣何至所谓如此葢圣人之意深矣平居无事之时习其臣子敬戒之心使见君之马而不敢易焉等而上之君何啻如天之尊臣何啻如地之卑以此坊民民恶有犯其上者由此事观之先王所以为是礼乐之等者皆所以习臣子敬戒之心也故乱臣贼子必先变易礼乐而后敢动于恶若季氏八佾之舞是也夫人所以不为不义者谓其不忍为也若一旦至于可忍则不复可以人道望之矣尚忍言之哉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三家者以雍彻则八佾之舞不独季氏为然圣人独罪季氏者季氏实为之首也夫无实之名不称之礼小人犹受之至于举他人之名而自有诸已非病狂者不为也身为大夫而诗曰天子穆穆非狂则病此圣人所以哀之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详观来辞説得甚深奥然经防自不如此此语圣人为季氏发也季氏僭礼坏乐已甚圣人甚伤之既而又曰礼乐亦只是有其位有其德方用得人到得不仁了亦如何用得礼乐正所谓猿狙衣周公之服但见其可笑尔僭窃已甚自取祸患礼乐具在初不縁此废坏此圣人爱礼存乐之深意也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林放问礼之本圣人答以礼与丧两字葢丧礼与他礼别故分别言之今礼记中于论礼外别专记丧礼极详俭与戚却不是礼只是就其本言之葢论其所自生也元只是污尊抔饮蒉桴土鼓就中制礼以文之元只是哭泣无时哀号擗踊就中制礼便是哭泣之数擗踊之节縁有此礼故其葬至于文反其初而观之必有裁制损益之道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此一段上面之字极着力若只説夷狄有君却是诸夏无君矣葢夷狄有君与诸夏有君不同但夷狄之有君却不如诸夏之无君是夷狄犹有其君也此圣人伤时之极有居夷浮海之叹焉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曽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季氏僭礼圣人甚忧之非忧季氏也忧礼之坏也女弗能救者救季氏所以救礼也人不能救便以此意望之于神伤之之意深望之之意切矣春秋威公不书秋冬之意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礼记射义曰诗云发彼有的以祈尔爵祈求也求中以辞爵也酒者所以养老也所以养病也求中以辞爵者辞养也由此观之射不中而饮者非以为罚爵也是乃所以养之也发的以求辞爵者非惧罚也谦逊卑下不敢当人之养也君子无所争于此处观之可也射不争胜负而争欲自处于谦逊卑下之地其争乃如此此可以为君子也与揖逊而升下作一句葢既下而升饮也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盻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此一段当细考礼记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学礼如此则是以白喻忠信以采喻礼今子夏之论乃以素喻礼此必有説也子夏所以疑诗人之辞者亦是未晓诗人之言谓巧笑美目若此乃以素为文何也夫素非所以为文也夫子答以绘事后素证素之可以为文也周礼载画绘之事后素功説者谓先施色后布素为其渍污也易渍污之语不是葢后素之意虽有防绘之色非用素以间次之则采缋不彰论语注云以素分布其间是也彼画绘之事当以五色为上今乃以素分布其间始成藻绘之饰甚哉素之有益于人也推其类观之则反本之论当有所归子夏因此遂悟得后素之义知圣人制礼之意乃是以素饰尽之意则素者为礼而文者非礼也此夫子所以喜之与葢谓其展转发明不只就一处上见若只就一事上见得一事亦只是寻常学者所为非圣门工夫也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礼记载言偃问夫子曰夫子之极言礼也可得闻与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证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商道是故之宋而不足证也吾得坤干焉坤干之义夏时之等吾以是观之由此语观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