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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讲四书解义》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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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三

中庸【下】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

此一章书是子思引孔子论政以明中庸之道也通章以人存政举为主而其大要不外乎修身昔哀公问政孔子对曰为政之道无他法祖而已昔我文王武王以圣人为君又有周召之臣为之辅佐当时所行政事酌古准今万世无弊今犹布列於方策之中若周官周礼诸书昭昭乎如掲日月循而行之固不难也但有治法必有治人使当今之时上有励精图治若文武之君下有实心任事若周召之臣则纪纲法度灿然具举文武之治可再见也不然者无治人则无治法其人既亡其政亦遂灭息方策所载徒文

具尔所以然者盖人之为道能敏速於政元首股肱一心一德兴利除弊以收明作之功易易也犹夫地之为道最能敏速於树土脉时动万物资生百果草木勾?甲拆无留待也人政之相因如此而况文武之政也者显谟承烈尽善尽美朝发夕效尤为敏之至极者如草中蒲苇比之他物其生为尤易也可见政举非难人存为难君与臣奋志求治而谓文武之政不可复未之有也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此二节书是以行政责於君身而指仁义礼为修身之要也子曰人君欲行文武之政止在选建贤才而任用之贤才进用则百度振举故为政在乎得人然人君一身乃臣下之标准如欲取人必先修治其身然後好恶取舍皆得其宜而贤才无不望风乐附故取人莫若以身若修身又必於五伦之理各尽其当然之实然後纲常彞纪反身而备故修身莫若以道若修道又必全乎本心之德慈爱恻怛周流无间则伦理之间一皆真意贯彻故修道莫若以仁修道以修身修身以取人人存政举一以贯之矣夫修道而必以仁者何也盖所谓仁者乃人生之初所具恻怛慈爱之性人之所以为人也虽日用彛伦仁无不至而其始必由一本以为推广故惟亲亲为大有仁则有义义者乃吾心分别事物化裁之本所以为权衡庶务之宜也然经权常变神运无方惟尊崇有德之贤始能讲明此理施为各当故惟尊贤为大若亲亲之中如父子则当孝慈兄弟则当友恭宗族则当惇叙又有隆杀之不同尊贤之中德之大者则师事焉德之小者则友事焉又有差等之各异其间轻重高下皆由天理节文之自然不可过不可不及乃礼之所生也修身修道者可不於是而审求之乎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此一节书是承上文言修身之要尤在知天也子曰夫为政在人取人以身则君子一身实取人立政之本苟身之不修则无以取人即无以立政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而仁莫大乎亲亲苟不能善事其亲则无以为扩充推准之本身不可得而修矣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欲尽亲亲之仁又必尊礼贤人集思广益然後於亲亲之道讲究精微是非辨白继志述事无施不宜故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至若亲亲尊贤各有等杀皆天叙天秩自然之理知之不明则亲疎混淆贤愚倒置所尊所亲皆失其当矣故思知人又不可以不知天知天则亲贤之等杀明而所为修道以修身者不外是矣

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此二节书是详言修道之事而勉人以知行也子曰试举修身修道者详言之天下古今所共由之道有五所以行此达道者有三何谓五达道一曰君臣主於义二曰父子主於亲三曰夫妇主於别四曰昆弟主於序五曰朋友之交主於信此五者人之大伦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达道也何谓三达德一曰智所以知此道者二曰仁所以体此道者三曰勇所以强此道者此三者天命之性天下古今所同具之达德也然其所以行之者又只在一诚而已诚则真实无妄知仁勇之德皆为实德而达道自无不行不然则伪妄得而入之德非其德矣又何以行达道哉达德固所以行达道然人之资禀容有不齐以知而言或有天性清明义理昭着生而知之者或有反覆讨论待於学习然後知之者或有学而未达必至困心衡虑然後知之者此三等人闻道虽有早暮及既知之後其所至无异同一知也以行而言或有德性纯粹安於义理自然能行之者或有真知笃好亹亹不已若有所利而行之者或有力未能至勉强奋发而後能行之者此三等人行道虽有难易及成功之後其所至亦无异同一行也人能勉强学问自强不息岂气禀之所得限哉

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

此二节书是言下学入德之功以为修身立政之本也子曰人之资禀虽有不同而变化气质未尝无术如智以明道固非愚者之所及然能笃信好学讨论古今事物之理则闻见多而聪明日益於以明理而近乎智不难矣仁以体道固非自私者之所及然能自强不息实用其省察克治之功则人欲尽而天理复还於以进道而近乎仁不难矣勇以任道固非懦者之所及然能耻不若人常存其愤发愧励之心则志一动而气随之於以立志而近乎勇不难矣夫修身以道而知仁勇三德则所以行此道者人苟知夫好学力行知耻三者足以近之则有以入乎达德即有以行乎达道所以修治其身之事皆知之矣在我之理即在人之理既知所以修身则所以治人而使之各尽其道者无不知之无间於物我矣一人之理即千万人之理既知所以治人则所以治天下国家而使之各尽其道者亦无不知之无分於遐迩矣夫以天下国家之治而要不外乎修身如此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也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羣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

此一节书是举九经以明为政之次序也子曰由修身以推之至於治人治天下国家则人存政举施之有要是故人君治天下国家其经常之道万世不可易者其目有九焉首曰修身皇建有极所以端本清源为天下国家之准也次曰尊贤师臣宾臣所以收启心沃心之助也次曰亲亲敦睦九族所以笃本支百世之谊也由家以及朝廷曰敬大臣公?六卿论道率属体统不可不优曰体羣臣庶僚百职疏附後先君恩不可不渥由朝廷以及国曰子庶民元后作民父母抚字之仁所当弘也曰来百工制器所以利用庀材治事所当裕也由朝廷以及天下曰柔远人所以加恩宾旅使不至有穷途之叹曰怀诸侯所以奠安六服使不至启窥伺之心此数者其道有常其序不紊故谓之九经昔文武之政布在方策者大要总不出此

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羣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

此一节书是言九经之效也子曰九经具在患人主不能力行尔诚能修治其身则达道达德浑然全备可以为天下国家之倡道立而人皆知所则傚矣能尊礼贤人则启沃有资於凡修己治人之理贯彻通晓无所蔽惑矣能亲其亲则诸父昆弟和协辑睦无所怨叹矣能敬大臣则信任既专才猷得以展布虽遗大投艰皆有所凭藉而於事不眩矣能体羣臣则君以臣为手足臣即以君为腹心为士者感激思奋常?无以报君上之礼遇矣能子庶民则百姓蒙其恩泽皆欢欣爱戴劝於尊上矣能来百工则有无相易农末相资货财生聚而器用赡足矣能柔远人则四方慕义皆倾心归往而愿出於其路矣能怀诸侯则感德者畏威咸翼戴王室夹辅天子而天下安如磐石不可动揺矣此九经之效也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絶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

此一节书是言九经之事也子曰君身之所以不修者惟其惮於检束安於逸豫尔是必斋戒明洁以正其心盛服俨然以正其容凡一切非礼之事不敢妄动若是则内外交养动静不违於道乃所以修身也贤之所以不劝者以谗言货色足以夺吾好德之慕尔惟是屏絶谗邪疎远美色贱恶货财而专心一意以贵重有德之人如是则贤者弹冠相庆莫不乐为之用乃所以劝贤也同姓之亲惟恩义衰薄所以怨望易起是必尊其位而使之贵重其禄而使之富好与同好恶与同恶而不至於拂逆其情如是则诸父兄弟自然感悦乃所以劝亲亲也至於腹心大臣若使亲理细事非惟体统有亏抑?职务多旷必须广置官属足任指使之劳如此则为大臣者得以坐论从容留意於社稷之长计矣乃所以劝大臣也至於羣臣之衆待之不以诚则疑畏猜阻而任事之心衰养之不能厚则身家念切而徇国之意薄必须开诚布公待之以忠信赐予丰腆养之以重禄如此则感恩图报乐赴事功乃所以劝士也至於民为邦本苟使之不时则民力竭敛之太重则民财匮是必农务既毕役以公旬三日之制藏富於民遵守什一而税之经则百姓财力有余无不欢欣爱戴视之如父母乃所以劝百姓也至於百工技艺勤惰不一若功薄而赏厚劳重而报轻则相率而为偷惰矣是必日加省视月加考较务使饩廪之赐与工作相称如此则勤者益勤而惰者亦皆劝於勤矣乃所以劝百工也至於四方宾旅於其往时则授之旌节以送之使关津之间不至阻滞於其来时则丰其委积以迎之使道路之际有所资给若其愿留者有善则嘉美之而因能授之以任不能则矜恕之而无强其所不欲如此则恩义欵接宾至如归乃所以柔远人也至於六服羣辟有子孙絶嗣者访求支庶使得继其本宗有失国播迁者锡以茅土使得复其爵秩乱者治之使上下相安危者持之使大小相恤比年而大夫小聘三年而卿大聘五年而君一朝不疏不数各有其时?其力之难继也且其朝聘之时朝廷之燕赐则厚而礼节有加羣后之贡献则薄而方物有常?其财之困绌也如此则诸侯皆将竭忠王室归命?後乃所以怀诸侯也此九经之事也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此二节书是言行政必本於诚而诚又贵乎豫立也子曰人君为天下国家其九经之道废一不可然所以行此九经者亦不外一诚而已矣盖天下必有此实心乃有此实事若有不诚则纪纲法度皆是陈迹虚文缘饰将何以治天下国家哉且不独九经而已但凡天下之事如达道达德九经之类能先立乎诚则凡事皆有实意自能成立苟非先立乎诚则事皆虚伪必至废坏如人之言语能先立乎诚不肯妄发则言为德言自然顺理不至窒碍人之行事能先立乎诚不肯妄动则事皆有主迎机导窽不至穷困身之所行者能先立乎诚则中伦中理光明正大何疚之有道之当然者能先立乎诚则左右逢原泛应曲当何穷之有苟其不诚则言事行道无施而可是以凡事必须先立乎诚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此一节书是言凡事皆本诚身而诚身之要尤在明善也子曰达道达德九经之属皆欲前定乎诚即如在下位者若欲治民必得上之信任而後可苟上之信任不专则无以安其位而行其志虽欲施设政教而人不从民不可得而治矣故治民必先获上也然欲获乎上非遽求之上必视其处朋友如何若平日为人不见信於朋友则志行不孚而名誉不闻欲获乎上难矣故获上必先信友也然欲信乎朋友非遽求之朋友必视其事亲如何若平日居家不能承顺父母则所厚者薄而无所不薄欲信乎友难矣故信友必先顺亲也然欲顺乎亲亦非遽求之亲必视其身之诚不诚如何若反求诸身未能真实无妄则大本已亏虽有事亲之虚文无爱亲之实意欲顺乎亲难矣故顺亲必先诚身也是则一诚其身而顺亲信友获上治民无施不可诚身之所繋何重哉而诚身之道安在在於明善而已善者何即人心中所具天命之性也诚能格物致知察之念虑之微验之事为之着考之诗书之内讲之师友之间以先明乎善之所在知之既真行之自力身自无有不诚苟其不然以妄为真以欲为理虽欲勉强矫饰而诚中形外自不可掩欲求诚身岂不难哉盖天地间万事万物彻上彻下不外一诚在下位者凡有所为尚且不可不明善以诚身况人君一身为天下瞻仰所以孜孜豫图为制心制事之本舍诚何以哉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此一节书是承上文诚身而言以见诚身虽有天人之异而自然与勉强总归於诚身而不可偏诿也子曰臣言诚身在明善而诚之所以为诚者原是天所赋畀於人真实无妄不假修为此继善成性自然而然之道也其所称为诚之者则因气禀物欲所累必由功力克治以至於真实无妄之地此人事所当自尽之道也诚者之事何如其行则安行不待勉强而於道无不中其知则生知不待思索而於道无不得此乃从容合道之圣人全乎天而无假於人者也诚之者之事何如其知未能不思而得必择善而不为疑似所惑然後可以明善其行未能不勉而中必固执而不为物感所移然後可以诚身此乃用力修为而尽人以合天者也夫诚身之道固有天人安勉之殊然自古圣人虽神灵天亶未有不加省治而坐臻纯备者所以尧舜相传必致严人心道心之辨文王致颂惟克尽缉熙敬止之修其要在乎存天理遏人欲不敢恃其徇齐之质而孜孜黾勉自同下学人主诚不可不知也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此三节书是详言择善固执之目而欲困知勉行者实用其功以进德也子曰诚之者之道在择善固执而择善固执之条目如何盖天下之理无穷非学不知而学必博然後闻见无遗则在博学之学之中有未知者非问不详而问必审然後是非不惑则在审问之即问之已明者非思索不能亲切而思必慎然後切实不浮则在慎思之即思之已得者非辨别不能穷微而辨必明然後精粗无间则在明辨之择善至此既极其精矣由是体诸日用之间由内达外举凡学问思辨之所得一一皆求践其实而不徒为虚见则在笃行之择善固执二者之条目如此有如依此条目实用其功弗学则已学则一理弗能体备不止弗问则已问则一事弗能理会不止弗思则已思则一节弗能贯通不止弗辨则已辨则一端弗能剖晰不止及其验诸当身弗行则已行则一事弗能践履笃实底於有成不止他人以一而能己宁加百倍之功他人以十而能己宁加千倍之功但?天下有志者少畏难苟安或至半途而废尔果能用此工夫则义理自然融会气质自然变化虽愚昧者亦将贯通而日进於明虽柔弱者亦将刚毅而日进於强断断必然无可疑者可见人君奋发有为以达德行达道苟能用勉强之力虽在中主无不可致道德治功之盛况天锡智勇超出寻常万万者乎圣人劝勉之意切矣

右第二十章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此一章书是子思承上章天道人道之意欲人由教返性尽人以合天也子思曰吾因夫子言诚者诚之者之分而知等级虽殊成功则一自其德无不实而明无不尽由诚而明者此从天命而来不勉不思自优於中道之域者也谓之性自其先明乎善而後能实其善由明而诚者此从人生以後以择以执克尽乎修道之功者也谓之教性教虽有天人之异然德之实者无一毫私欲之蔽固然清明在躬无所不照诚即是明而先明乎善者用力既至不为伪妄所乘自能实有其善明亦必至於诚故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教与性同归於一诚孰谓人道之有异於天道乎是在乎人之自勉而已

右第二十一章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此一章书是言自诚明之事乃天道也子思曰天命流行物与无妄性之本体原无一毫虚伪一分欠缺天地人物无不该具於内惟天下至诚其知生知其行安行察之极其精由之极其至将天赋之理全体具足是为能尽其性既能尽其性由是推之人即能设立政教抑其过而引其不及则能尽人之性既能尽人之性由是推之物即能修立法制因其宜而制其用则能尽物之性夫人物皆天地所化育者也但天地能与人物以性不能使人物皆不失其性则化育亦有不及之处至诚既能裁成辅相以尽人物之性而补助天地之所不及岂不可以赞天地之化育乎然则天以化育行乎上地以化育行乎下至诚於其中赞之是覆之者天载之者地位乎中而成覆载之功者至诚至诚岂不与天地并立为三乎此为尽性之全功其体备如此夫圣人以一身立天下之上凡天地人物之理无一非吾分内之事必使三光明四维奠一民一物各得其所然後此性方无亏歉此古帝王所以终身犹病兢兢业业而不敢一刻稍自寛其责也

右第二十二章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此一章书是言自明诚之事乃人道也子思曰至诚尽性全体皆诚其大贤以下次於至诚者未免为气禀所拘然其本然一念善端缘触而?无时不在则谓之曲就其曲处一一推致如因恻隐之端推之至仁之极因羞恶之端推之至义之极以及礼之恭敬智之是非莫不皆然曲既无不致则德无不实为能有其全体之诚而曲者全矣夫莫难於有诚既能有诚则充足於内自然形露於外非有意於形而诚则必形既形则日新月盛无处非诚之着见非有意於着而形则必着既着则光辉发越无处非诚之昭明非有意於明而着则必明然不但见於一身而己既明则人之望其德容者皆观感而兴羣起为善之念非有意於动而明则必动既动则人皆回心向道迁善去恶而改其旧习非有意於变而动则必变既变则人皆相喻不言浑忘於善而并无形迹非有意於化而变则必化夫至於化则由内及外由己及物过化存神妙用莫测惟天下至诚为能若是而致曲之效至此无少异则俨然一至诚矣总之由诚而形而着而明即是能尽其性由动而变而化即是能尽人物之性赞天地之化育但一以自然而能一以致曲而至一则尧舜之性一则汤武之反语其归宿则同乎圣人而已矣

右第二十三章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

此一章书是言至诚先觉之体以明天道也子思曰天地间万变酬酢总不出一实理吉凶悔吝原自昭然灿列人惟本性障蔽往往当几不能觉悟独有自诚而明之至诚性体具足於凡天下之事无不前知如国家将兴必有祯祥之事国家将亡必有妖孽之事或着见乎蓍龟或发动乎四体岂待祸福之至而始知哉盖天下祸福之分只争於善不善之介方其最初迹虽未形而几则已动惟至诚能察其然当善未着而有善之几即知其福之将至当不善未着而有不善之几即知其祸之将至非此心无一毫私伪与鬼神合其德安能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如此故曰至诚如神夫人主在上内而一身休咎之徵外而民生治乱之兆近而奸邪忠佞之隐远而向背从违之几全在知之於早然知初非有异术惟是全体无私至虚至公自然如监之明如衡之平事物当前举莫能遁此理最为真实确有可以自信若欲以推测亿逆之私禨祥?纬之数用鈎距以夸才智借左右以作耳目未有不反为外物所中者适与至诚相反而已矣

右第二十四章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此一章书是言诚之者己物兼成之功以明人道也子思曰凡人有生之初其实理具於心者谓之诚人有此诚方自成其为人盖必心无虚假然後身无亏欠是诚者固所以自成也而体此诚於人伦日用之间则谓之道乃人人所当自行是道固所以自道也何以见诚为自成而道当自道哉凡盈天地间皆物终则复始始则必终无一非诚之所为即无一息非诚之所在人之心若不诚则一举一动皆为虚假无实心安能成实事虽有所作为犹之无物而已是故君子探诚之原又鉴不诚之弊而择善固执以求至於真实之地诚之至此真有以自成而自道亦无歉矣夫君子诚之之始固求成就一己及诚之之後又非但成己而已天下人同此心即同此理既有以自成自然有以成物何则成己非他克己复礼无一毫私伪所谓仁也成物非他知明处当使各得其所所谓知也仁知二者本吾性中固有之德命之於天有何外内之分乎既无外内之分将见其措诸施为己立立人已达达人一以贯之无不得其当矣可见仁知之道得则俱得物我一理成不独成总在尽自道之功以完自成之理一人皇建有极则天下之人自然遵道遵路经纶参赞孰有外於此哉

右第二十五章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久则徵徵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

此一章书是举天地形容至诚以明天道而先言至诚无息之功用以见同乎天地者皆出自然也子思曰天理具在人心但因私欲间断常有止息之时而其功用遂不能臻自然之妙至诚之心浑然天理无不诚时安有止息之时既无止息则自终始如一常久而不变矣存诸中既久则自徵验於外而不可遏抑矣既由久而徵则凡所设施自悠裕而绵远矣惟其悠远则积累之至自广博而深厚矣惟其博厚则发越之极自高大而光明矣由是观其功用所积既博厚自能举万物而负荷奠安之固所以载物也所发既高明自能举万物而怙冒照临之固所以覆物也博厚高明而又悠久则常载常覆自能举万物而曲成不遗固所以成物也夫能载物莫如地至诚亦能载物则其博厚不与地配合无间乎能覆物莫如天至诚亦能覆物则其高明不与天配合无间乎天地博厚高明万禩无有更易故能成物至诚亦能成物则其悠久不与天地之无疆通一无二乎至诚之功用如此信乎灿然其章焕然其变且章变之极事美业备而底於成矣然章也初无待表见而然变也初无待运动而然即成也初无待作为而然假令其博厚高明悠久稍有矫强而不本於诚之自然亦乌能穷神入化与天地合撰而同其无疆也哉然则欲体备至诚之理必令此心人欲浄尽一切溺志玩物嬖幸狎昵之私毫髪不杂存诸中者既贞一发诸外者自弘大汉唐以来非无有为之君而本体不无亏缺终不能与唐虞三代絜功较德故曰有纯心乃有纯政治天下断自君心始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此二节书是即天地之道以明至诚之道也子思曰至诚同乎天地如此然天地之道亦止一言可包括而尽无他诚而已矣盖天地之气化流行皆是实理运用未始有一毫参杂其间其为物盖不贰而已所以分为二气又分为万象种种生物之功用谁得而测之夫天地之道既可以不贰尽之则其见乎功能而各极其盛者又岂外於至诚之所徵者乎彼其含弘无外而静深难测此地道之博厚也太虚上凝而光明下济此天道之高明也推行有渐而浑辟无穷此天地之道之悠久也可见天地之不贰即至诚之无息天地之生物不测即至诚之徵於功业之盛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先天而天弗违後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於人乎此至诚之谓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鼈生焉货财殖焉

此一节书是极言天地生物之不则以见其皆本於不贰也子思曰天地之道惟诚一不贰故能各极其盛而有生物不测之功用何以见之今夫天积气也实有是理斯有是气指其一处而言不过昭昭然罅隙之明而天在焉若论其全体高大光明无有穷尽日月运行於天星辰布列於天万物怙冒於天此天之生物不测也今夫地积形也实有是理斯有是形指其一处而言不过一撮之土而地在焉若论其全体则广博深厚无有限量华岳载於地河海振於地万物奠安於地此地之生物不测也至於天地所生之物惟山水最大而山水中所生亦莫非天地之所生今夫山指其一处而言不过卷石而山在焉若论其全体广濶高大之处草木生於山禽兽居於山宝藏兴於山此山之生物不测即天地之生物不测也今夫水指其一处而言不过一勺而水在焉若论其全体深广不测之处则鼋鼍蛟龙鱼鼈皆生於水货财殖於水此水之生物不测即天地之生物不测也可见天地之生物不测总一不贰之所为与至诚所徵之功用总一无息之所为其道一而已矣设使天地不立其资始之原将物物劳其化育何以成变蕃之用圣人不宅其神明之宰将事事勤其设施何以成浩博之功是以圣人不治其多而治其少不求之於万殊而求之於一原也

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

此一节书是引诗以证至诚天地同一无息也子思曰至诚之与天地为一於何证之周颂之称文王者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言天道运行其帝命所存之处无声无臭幽深邃远而无一时之止息盖诗人之意以天之所以为天正以其无止息也又云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言文王之德岂不显着哉由其德纯一而不杂天理完固全体湛然而无一毫人欲之私间之盖诗人之意以文王之所以为文正以其纯一无间也夫天道无有止息固是不已文王之德之纯亦无有止息纯即是不已文王与天初无二也夫自古圣帝明王德盛化神不独文王为然但就文王观之可见人主一身苟能存诚去私自强不息以纯备乎道德之实则皆可以为文王皆可以为至诚即皆可以同乎天地之不已矣其於治功民物之间又奚患其不臻上理哉

右第二十六章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後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此一章书是言修德凝道之功以明人道而先赞美圣道之大必待人而行而深有望於修凝之人也子思曰率性之道唯天下之圣人能体备之大矣哉广濶周徧无所不际其圣人之道乎何以见圣道之大以其全体言之则洋洋乎流动充满无有限量万类虽多皆此道发生长育无一物非道天虽高峻皆此道充塞贯注无一处非道其包乎无外有然以其散殊言之则优优然充足有余巨细悉备如人伦日用经常不易之礼仪数有三百而礼仪中品节限制周到完密之处数有三千其入於无间又有然圣道之大如此是道也何可一日不行而又岂可以虚行哉必待其人而後行尔若非至德之人则局量浅隘既不足以彚其全识见粗疎又不足以穷其细欲将此道凝聚於身心岂可得乎夫道在天地间其见於造化则万物所以变蕃两仪所以定位其见乎人事则君臣上下之大经制度文为之盛节惟继天立极之圣人出而宰世其道乃有专属天明地察万物得所礼乐兴而教化成修凝之功岂可一日缓哉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此一节书是言修德凝道之功专其责於君子也子思曰至道非至德不凝可见欲凝道者当修德矣是故修凝之君子知其道至大其功至难吾所受於天之理曰德性则必恭敬奉持戒慎?惧以极其尊之之功而所以辅成其德性者曰问学又必格物致知精察体验以尽其道之之事然是尊与道非可以一端尽也盖德性本自广大有以蔽之斯狭小矣惟祛其私意以推致夫本原而广大之中原非空疎无物必由问学以晰其事理之精微而勿使有毫髪之谬焉德性本自高明有以累之斯卑暗矣惟去其私欲以上达昭融而高明之内原非诡僻不经必由问学以率乎日用之中庸勿使有过不及之弊焉德性之已知本我故物则勿忘勿助涵泳以温之而又由问学以充拓理义俾见其日新之诣焉德性之已能本极醇厚则不雕不琢培养以敦之而又由问学以体尚节文俾底於日崇之域焉夫如是尊德性以植问学之本又道问学以满德性之量则修德之功既至而至道有不凝者乎所以君子知修凝之功全在存心致知二者心不存则私欲锢蔽大本已失固无一而可心存而知不致则天下事事物物皆得扞格我聪明眩惑我耳目是非颠倒黑白混淆此心虽存安能扩充其功用而建无穷之盛德大业哉圣贤示人入德之方莫切要於此矣

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此一节书是言君子修德凝道之後无所处而不当也子思曰君子既修德以凝道则圣人之道全备於一身自然所处皆当盖人之一身所历不外上下治乱之间使君子在天子之位则能以位育经曲之道为设施其挟?而矜骄者必无有也使君子在臣民之位自能以位育经曲之道为宪章其越分而倍慢者必无有也若处国有道之时则阐位育经曲之道於其言自足以鼓舞天下风动四方而其言足以兴如处国无道之时则敛位育经曲之道於其心自足以独善其身见几远害而其默足以容是为上为下处治处乱无所不宜如此大雅烝民之诗云周之贤臣仲山甫既明於理又察於事故能保全其身无即於殆此诗之意其即此修凝君子上下治乱无往不宜之谓与然则圣人之道包含极大而该洽极周人主诚以修凝之身建配天立极之业则其为章程语默之间足以垂世作范而协应休祥何可量哉此圣德之所以不可不修与

右第二十七章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此一章书是承上章为下不倍而言以明人道而先引夫子之言见德位时之在天子也子思曰君子为下之不倍盖实有不可倍者在也孔子尝曰愚而无德者宜守己乃好作聪明以自用贱而无位者宜安分乃好窃权?以自专生乎今之世自宜遵守当代之法乃欲复行往古之道如此者越理犯分必获罪於上而祸及其身者也由孔子之言而反覆所以取祸之由盖一代之大权出於天子如亲疎贵贱自有相接之礼体惟天子可以议之非圣人而为天子者不可议也宫室车服器用自有一定之尺度惟天子可以制之非圣人而为天子者不可制也至於文之形像及声音惟天子可以厘正而考之非圣人而为天子者不可考也则夫自用自专与生今反古者其不为祸之阶也得乎

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此三节书是言天下一统非愚贱所敢自用自专也子思曰议礼制度考文一归於天子则今天下非昔周天子所立法以垂之後人者乎文武成康之盛远矣而典章世守莫敢不遵以车而言其辙迹之广狭无弗同是天子所制之度犹在也以书而言其形像与声音无弗同是天子所考之文犹在也以行而言亲疎贵贱相接之次第无弗同是天子所议之礼犹在也惟天子之法制未冺所以有位无德者不得以愚而自用固不敢作礼乐焉有德无位者更不得以贱而自专亦不敢作礼乐焉故虽孔子之圣而终其身以布衣老尚然循守旧章况他人乎孔子尝曰夏时天子所制之礼吾能言之然夏之後杞也求礼於杞不足证矣殷时天子所制之礼吾尝学之然殷之後宋也从礼於宋非时制矣若夫周礼吾尝学之讲画本於文武制作本於周公此固今日所率由者也言之不忧无据守之不患非时吾舍周其安从哉观孔子之言而凡为下者之不可倍明矣然则生今者其亦审於从王之义矣

右第二十八章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徵无徵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徵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

此一章书是承上章居上不骄以明人道而推君子三重之善由於通天人之理也子思曰君子之居上不骄何与凡受命为天子而王天下者有议礼制度考文三者至重之事以之新天下之耳目一天下之心思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矣乎夫此王天下者乃德积於身而乘时以在位者也若使时王以上其礼虽善而世远人亡无可徵考则将骇而不信不信民弗从圣人居下虽善於礼而身屈道穷不在尊位则将玩而不信不信民弗从是故王天下之君子其议礼制度考文之道必本之於身凡所制作悉从躬行实践中发出非有位无德者比也於以徵验乎庶民则皆遵守成法不敢放逸又非不信不从者比也自是而考诸三王则与其已然之迹无有差谬建诸天地则与其自然之理无有违悖而且以鬼神之难知可质之而无疑幽有以验乎明也後圣之难料可俟之而不惑远有以验乎近也然其所以无疑於鬼神者岂有他哉鬼神天理之至也惟知天理之至故制作合於天尚何疑乎无疑於鬼神而天地可见矣所以不惑於後圣者又岂有他哉圣人人道之至也惟知人道之至故制作合於人尚何疑乎不惑於後圣而三王可见矣庶民益可见矣此君子三重之道所由尽善也

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於天下者也

此二节书是承上文言民之所以寡过而君子之所由以永誉也子思曰君子知天知人而三重之道尽善如此则人未有不信从而寡过者是故君子凡有动作则世世为天下道而莫不率由焉其动而见於行则三重之尽於吾身而施诸政事者世世为天下法度其动而见於言则三重之发於议论而布诸号令者世世为天下准则在远者悦其德之广被则有企望之心在近者习其行之有常则无厌斁之意过之寡也不亦宜乎周颂振鹭之诗有曰在彼本国无有憎恶之者在此我周无有厌射之者彼此咸宜则庶几夙夜之间得以永终其美誉矣由诗言观之可见誉非无因而致也是以有三重之君子未有不本身徵民符於三王後圣通於天地鬼神而能垂法则服远近蚤有声誉於天下者也然则为上者可不务尽其道而徒骄以自恣哉子思为万世王天下者告至深远也

右第二十九章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万物竝育而不相害道竝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此一章书是言圣人与天地合德以明天道也子思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备其全道莫盛於尧舜仲尼则奉以为祖而绍述之远有宗也法莫详於文武仲尼则奉以为宪而表章之近有守也天时之春夏秋冬各有其运仲尼上律之以法其自然之运水土之东西南北各有其理仲尼下袭之以因其一定之理仲尼体备之功通乎古今该乎穹壤则於天下道理一切负荷一切包举譬如天地之博厚无不持载高明无不覆帱且出之以时运之不息譬如天地之四时交错而行天地之日月更代而明试以天地观之天覆地载万物竝育於其间各止其所而不相侵害四时日月竝行於天地之中寒暑推迁昼夜往来而不相违悖所以不害不悖者是其散殊之小德如川之流灿然各出也所以竝育竝行者是其全体之大德敦厚其化浑然具足也天地之所以为大其在此与天地之大见而仲尼之大无不可见矣乃知圣人一天地也学圣人者其求端於天地可乎然天地之道备於吾身正非泛求驰骛於高远之域也

右第三十章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寛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

此一章书是承上章小德川流以明天道而先言圣德积中之盛也子思曰居上临下自古难之唯天下至圣神灵天授为能聪无不闻明无不见睿无不通知无不知於以临御天下岂犹有未足乎由其生知之质而以仁之德言之则能寛而广大裕而优厚温而和易柔而巽顺凡天下之衆无一不在含覆之内足以有容也以义之德言之则能发而奋扬强而有力刚而不屈毅而不息凡天下之事无一不有坚忍之操足以有执也以礼之德言之则能齐而心之肃庄而气之严中而无过不及正而不偏不?凡事神临民无少?慢足以有敬也以智之德言之则能文而灿然有章理而秩然有条密而备致其周详察而曲尽其明辨凡是非得失无不毕照足以有别也以聪明睿知之资而兼仁义礼智之德非天下至圣其孰能之

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

此二节书是言至圣之德完具於心而发当其可也子思曰至圣五者之德充积於中其周徧无遗弘广无外可谓溥博矣其静深难测原本不竭可谓渊泉矣而正非寂守无为者也时当有临则以聪明睿知之德出之时当容执敬别则以仁义礼知之德出之随时运行夫岂有穷极哉盖其所以致此者由至圣之溥博渊泉非寻常比也凡物之溥博莫过於天至圣之溥博一如乎天凡物之渊泉莫过於渊至圣之渊泉一如乎渊惟其如天如渊也见诸动容而民莫不敬畏其敬也见当乎时也发诸言语而民莫不信从其信也言当乎时也措诸行事而民莫不说服其说也行当乎时也充积既极其盛而发见各当其可自是而民情不大可验乎

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

此一节书是极言圣德之所被也子思曰至圣之见言行而民之莫不敬信说有如此是以圣德之休声美名内而充满乎中国外而播传乎蛮貊极舟车所可至人力所可通天之所覆冒地之所持载日月所照临霜露所陨坠之处凡有血气而为人类者莫不尊之为君亲之如父母焉民之敬信说而至於举世皆尊亲则德之所及其广大岂不同於天乎故曰配天盖惟五德皆备而且时出之妙如此所以能配天而君临天下也然则法至圣者安可不道全德备而上同乎天哉

右第三十一章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此一章书是承上章大德敦化而极形至诚之功用亦以明天道也子思曰天下之理散於伦物本於性命无一非诚为之唯天下至诚真实无妄为能於五品之人伦而为天下之大经者分别其义使不相淆聨合其情使不相悖则经纶之者至矣於所性之全体而为天下之大本者当其未形使不杂於欲当其既形使各归於道则立之者至矣若夫往者过来者续乃天地之化育也至诚运行不息外而操辅相天地之权内而秉会合天地之德其与天地之化育有默契焉则知之者至矣凡此皆至诚自然之功用夫岂有所倚着於物而後能哉吾即至诚之用以思至诚之体由经纶而言范围斯道而不过肫肫乎其仁之恳至也由立本而言曲成至性而不遗渊渊乎其渊之静深也由知化育而言冥符帝命而无间浩浩乎其天之广大也夫然而至诚之德之盛殆有未易知者苟不实有是聪明圣知之资而通达夫仁义礼知之天德者何足以知之盖至诚至圣本无二理以发於外者观至圣故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以存於中者观至诚故非至圣不能知也

右第三十二章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此一章书是终言入德成德之序见圣人之至德渊微皆由於下学立心之始也子思曰卫风硕人之诗有曰衣锦而尚之以絅诗之意盖以锦绣之衣文采外露故加之以单衣乃是恶其文之太着也古人用心即一衣而不事文饰如此故君子为学之要专务为己不求人知外则闇然韬晦而积美在中自日见其章显小人反是其道专务为人止求人知外则的然表暴而实德不继自日见其消亡所谓闇然而日章者何如凡淡素则易厌简略则无文温厚浑沦则无条理君子之道其见於外者淡矣而其中旨趣?自不厌简矣而其中文采?灿然可观温矣而其中条理?井然不乱然使有为己之心而知之不明则亦何以实致其功乎诚知见於远者由近始必於近而谨之着於风化者由身始必於自而谨之有诸内者甚微而形诸外者甚显必於微而谨之於此三者而各致其谨则可与入德而渐进於圣人之域矣

诗云濳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於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此二节书是言君子入德之功在於静存动察也子思曰君子之可与入德无疑矣而其入德之事更有进焉者小雅正月之诗云濳处虽伏矣而其理甚昭明其言濳伏也即隐也微也其言孔昭也即见也显也独固可不慎乎故君子内自省察於幽独之中必无一毫疚病方无愧於心是能於人所不见之地而独致其谨者君子之所以不可及者其唯在斯乎然此特其省察之功而未及乎存养之功也大雅抑之诗云相在尔居室莫谓室西北隅未与物接遂可怠忽当常存敬畏使此心不愧於屋漏诗人之言如此信乎不睹不闻所当戒慎?惧矣故君子不待有所动作而始敬谨也盖於不动之前而已无弗敬不待言语既发而始信实也盖於不言之前而已无弗信君子为己之功至是益密而其效不又可得而言哉

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於鈇钺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

此二节书是言君子为己之学成而效亦愈远也子思曰君子为己之功既密则其及人之效自神商颂烈祖之诗曰主祭者进而感格於神明之际极其诚敬不待言说在庙之人化之靡有争竞失礼者可见有是德即有是化矣是故君子由省察存养以来不必赏以示劝而民自有所景仰而劝於善不必怒以示威而民自威於鈇钺而不敢为恶德盛而民化如此然犹非中庸之极功也周颂烈文之诗曰天子有不显之德百辟其刑而法之此固不仅民劝民威矣是故有德之君子由省察存养以造其极虽不见不闻之地无一念之不恭无一时之不恭是笃厚其恭也而天下之被其化者咸翕然治平焉夫笃恭即诗所谓不显之德也天下平即诗所谓百辟之刑也效之远无非本於德之深吾何以测其德量之所至哉

诗云子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此一节书是极形容不显笃恭之妙以见下学立心之始皆可造其极也子思曰君子不显笃恭之德诚未易形容也大雅皇矣之诗云上帝自言予眷怀文王之明德不张大其声音与顔色似可形容不显之德矣然孔子尝曰为政者以声色化民特末务也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则犹有声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显之妙不若烝民之诗所言德之轻微如毛则庶乎其有当矣而以为如毛则犹有伦类之可比是亦未尽其妙不若文王之诗所言上天之事无声可聼无臭可闻然後乃为不显之至耳盖声臭至微而并亦无之故惟此可以形容其妙也然非由立心为己以造其极安能至是哉中庸一书章首即言天原其所自也见道之本於天也章末复言天要其所成也见德之成则能不失其道之本乎天者也子思前此既极赞至诚至圣之德?学者求之高远而反失之故复自下学立心至近者言之以示入德之方至於慎独戒惧而驯致笃恭天下平此成德自然之效中庸之极功也然则王天下之君子安可不敬德修道以臻於圣神功化之极哉

右第三十三章

日讲四书解义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