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大司乐掌成均(五帝学名)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则以为乐,祖祭于瞽宗。
郑玄曰:“有道德者,若舜命夔典乐教胄子是也,死则以为乐之祖神而祭之。”
吕祖谦曰:“设教、受教当知无穷意思,若死则配食于乐祖,祭于学校,使天下常不忘,所谓君子以教思无穷者也。盖不特是时尊师敬长之义,使国之慎终追远、民德归厚,亦是当时有道德者教之入人之深,当时设教有时雨化之者,人自不能已。”
大胥,春入学舍采合舞(舍音释,采读为菜)。
郑玄曰:“春始以学士入学宫而学之,始入学必释菜礼先师也。菜,苹蘩之属。”
吕大临曰:“释菜之礼,礼之至简者也,皆不在多品,贵其诚也。其用有三,每岁春合舞则行之,《月令》云仲春命乐正合舞舍菜也;始立学则行之,《文王世子》云既受器用币然后舍菜是也;始入学则行之,《学记》云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
《王制》:天子出征,反释奠于学,以讯馘告。
陈祥道曰:“讯者,问其首。馘者,截其耳。释奠于学而告之者,以学者文德之地也。”
《月令》:仲春之月上丁,命乐正(乐官之长)习舞释菜。仲丁,又命乐正入学习乐。
陈澔曰:“此月上旬之丁日,必用丁者,以先庚三日、后甲三日也。习舞释菜,谓将教习舞者则先以释菜之礼告先师也。”马希孟曰:“释奠用丁,为文明故也。”
《文王世子》:凡学,春官释奠于其先师,秋冬亦如之。
郑玄曰:“官谓礼、乐、《诗》《书》之官,《周礼》曰‘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则以为乐祖,祭于瞽宗’,此之谓先师之类也。若汉,礼有高堂生、乐有制氏、《诗》有毛公、《书》有伏生可以为之也。”
陈澔曰:“释奠者,但奠置所祭之物而已,无尸无食饮酬酢等事。所以若此者,以其主于行礼,非报功也。先师,谓前代习明此事之师也。”凡始立学者,必释奠于先师,及行事必以币。
孔颖达曰:“诸侯始立学,释奠先圣先师,而天子亦然。”
陈澔曰:“诸侯初受封,天子命之教,于是立学,所谓始立学也。立学事重,故释奠于先圣先师。四时之教常事耳,故惟释奠于先师而不及先圣也。行事,谓行释奠之事。必以币,必以奠币为礼也。始立学而行释奠之礼则用币,四时常奠则不用币也。”
凡释奠者必有合也,有国故则否。
郑玄曰:“国无先圣先师,则所释奠者当与邻国合。有国故则否,谓若唐虞有夔、伯夷,周有周公,鲁有孔子,各自奠之不合也。”
朱熹曰:“以下文考之,有合当为合乐,国故当为丧纪、凶札之类。”
魏了翁曰:“释礼者谓释奠先师若礼有高堂生、乐有制氏;谓释奠必有合若周有周公、鲁有孔子,各自奠之不合也。至于祀先贤于西学、祭乐祖于瞽宗,亦谓各于所习之学祭先师。夫周公、孔子非周、鲁所得而专也,而经各立师,则周典安有是哉?自孔子以前曰圣曰贤、有道有德,未有不生都显位、没祭大烝者,此非诸生所得祠也。自君师之职不修,学校废,井牧坏,民散而无所系,于是始有师弟子群居以相讲受者。所谓各祭其先师,疑秦汉以来始有之,而《诗》《书》、礼、乐各立师不能以相通,此亦可见世变日降,君师之职下移而先王之道分裂矣。然而春秋战国之乱犹有圣贤为之师,秦汉以来犹有专门为之师,故所在郡国尚存先师之号,奠祠于学,故记者识于礼而传者又即其所见闻以明之也。”
始立学者,既兴(当作衅)器,用币,然后释菜,不舞不授器。乃退,傧于东序,一献,无介语,可也。
陈澔曰:“立学之初未有礼乐之器,及其制作之兴涂衅既毕,即用币于先圣先师,以告此器之成。既又释菜,以告此器之将用也。”
熊禾曰:“释奠有六始,立学释奠一也,四时释奠通前五也,《王制》师还释奠于学六也。释菜有三,春入学释菜合舞一也,此衅器释菜二也,《学记》皮弁祭菜三也。秋颁学合声无释菜之文,则不释菜也。释币唯一,即此衅器用币是也。”
《学记》: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
陈澔曰:“始教学者,入学之初也。有司衣皮弁之服,祭先师以袴藻之菜,示之以尊敬道艺也。”
吴澂曰:“古者始入学必释菜于先圣先师,故大学始初之教,有司先服皮弁服行释菜礼,盖示学者以敬先圣先师之道也。常服玄冠,今加服皮弁,芹藻之菜简质而洁,皆示敬也。”
汉高帝过鲁,以太牢祀孔子。臣按:此汉以来祀孔子之始。平帝元年初,追谥孔子曰褒成宣尼公。
姚燧曰:“孔子卒,哀公诔之,子贡以为非礼,至汉平帝时始封谥褒成宣尼公。盖王莽假善,以收誉遂其奸谋也。”
臣按:此后世尊崇孔子之始。夫平帝之世政出王莽,奸伪之徒假崇儒之名以收誉望、文奸谋,圣人在天之灵其不之受也必矣。有若曰“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夫子者也”,岂一言一行之善而可以节惠立谥也哉?然则不加以谥号将何以称?曰千万世之下惟曰先师孔子,以见圣人所以为万世尊崇者,在道不在爵位名称也。
安帝延光三年,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于阙里。臣按:此后世祀孔子弟子之始。魏正始七年,令太常释奠,以太牢祀孔子于辟雍,以颜渊配。
臣按:汉以来释奠之礼始见于此,前此祠孔子者皆于阙里,至是始行于太学。
晋武帝太始三年,诏太学及鲁国四时备三牲以祀孔子。七年,皇太子亲释奠于太学。臣按:此太子释奠之始。
南宋文帝元嘉二十二年,太子释奠,采晋故事。裴松之议,应舞六佾,宜设轩悬之乐。臣按:释奠用六佾、轩悬之乐始此。元魏文成帝诏,宣尼庙别敕有司行荐享之礼。
臣按:有司荐享始于此,前此但云释奠而未尝言庙,至是始有宣尼庙之文。
北齐每月朔制,祭酒领博士以下及国子诸学生以上、太学四门博士升堂,助教以下、太学诸生阶下拜。
臣按:此后世朔日行礼之始。今制有朔望行香之礼,此其权舆欤?
隋制,国子学每岁四仲月上丁释奠于先圣先师,州县学则以春秋仲月释奠。
臣按:前此元魏虽命有司荐享,未名为释奠及有定时,至是始命州县学以春秋二仲释奠。唐高祖武德二年,诏国子学立周公、孔子庙各一所,四时致祭。
臣按:自魏释奠孔子于辟雍后,至元魏始有庙,然不知其何时立也。至是,高祖始诏国子立庙,然周公、孔子各自为庙。
太宗贞观二年,左仆射房玄龄等议:“武德中诏释奠于太学,以周公为先圣,孔子配享。臣以为周公、尼父俱称圣人,庠序置奠本缘夫子,故晋、宋、梁、陈及隋皆以孔子为先圣,颜回为先师,请停周公,升孔子为先圣,以颜回配。”从之。
臣按:至是始定以孔子为先圣、颜子为先师。
贞观二十年,诏皇太子于国学释奠于先圣先师,皇太子为初献,国子祭酒为亚献,司业为终献。初,释奠以儒官自为祭主,至是中书奏:“按礼,凡学春释奠于先师,注谓‘官,《诗》《书》、礼、乐之官也’,彼谓四时之学将习其道,故儒官释奠各于其师,既非国家行礼,所以不及先圣。至于春秋合乐,则天子视学,命有司兴秩节总祭先圣先师焉。请国学释奠令国子祭酒为初献,祝辞称‘皇帝谨遣’,仍令司业为亚献、博士为终献;其诸州,刺史为初献、上佐为亚献、博士为终献;县学,令为初献、丞为亚献,无博士以主簿为终献。”
臣按:此后世国学遣官释奠之始,前此盖学官自祭也,而州县以守令主祭亦始于此。
贞观二十一年,诏以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苌、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康成、服子慎、何休、王肃、王辅嗣、杜元凯、范宁、贾逵二十二人,代用其书,垂于国胄,自今有事于太学并令配享尼父庙堂。
臣按:此后世以先儒配享孔子之始。高宗乾封元年,追赠孔子为太师。总章元年,颜回赠太子少师、曾参赠太子少保,并配享孔子庙。臣按:此后世追赠孔门弟子之始,而以曾参配享亦始于此。
玄宗开元八年,司业李元瓘言:“孔子庙颜子配,其像立侍,准礼,授坐不立、授立不跪,请据礼文合从坐侍。又四科弟子闵子骞等虽列像庙堂,不参享祀,谨按祠令,何休等二十二贤犹沾从祀,岂有升堂入室弟子独不沾配享之余?望请列享在二十二贤之上。曾参孝道可崇,准二十二贤从享。”诏颜子等十哲宜为坐像,悉令从祀;曾参特为坐像,坐十哲之次。
马端临曰:“《礼记》释奠于先圣先师之说,郑康成释先师以为如礼有高堂生、乐有制氏、《诗》有毛公、《书》有伏生之类,自是后儒言释奠者本《礼记》,言先师者本郑氏。唐贞观时,遂以左丘明以下二十二人为先师,配食孔圣。夫圣,作之者也;师,述之者也。述夫子之道以亲炙言之则莫如十哲、七十二贤,以传授言之莫如子思、孟子,必如是而后可以言先师,可以继先圣,今舍是不录而皆取之于释经之诸儒。姑以二十二子言之,独子夏无以议为,左丘明、公羊高、穀梁赤犹曰受经于圣人而得其大义,至于高堂生以下则谓之经师可矣,非人师也,如毛、郑之释经于名物固为该洽而义理间有差舛,至王辅嗣之宗旨老庄、贾景伯之附会谶纬,则其所学已非圣人之学矣,又况戴圣、马融之贪鄙,则其素履固当见摈于洙泗,今乃俱在侑食之列,而高第弟子除颜渊之外反不得与,李元瓘虽恳恳言之,而仅得升十哲、曾子侪于二十二子之列,而七十二贤俱不沾享祀,盖拘于康成之注而以专门训诂为尽得圣人之传也。”
臣按:塑像之设自古无之,至佛教入中国始有也,三代以前祀神皆以主,无有所谓像设也,彼异教用之无足怪者,不知祀吾圣人者何时而始为像云。观李元瓘言颜子立侍,则像在唐前已有矣。呜呼,姚燧有言,《北史》敢有造泥人、铜人者门诛,则泥人固非中土为主以祀圣人法也,后世莫觉其非,亦化其道而为之,郡异县殊,不一其状,长短丰瘠、老少美恶,惟其工之巧拙是随,就使尽善亦岂其生盛德之容,甚非神而明之、无声无臭之道也。国初,洪武十四年首建太学,圣祖毅然灼见千古之非,自夫子以下像不土绘,祀以神主,数百年之习乃革。呜呼,盛哉!夫国学庙貌非但以为师生瞻仰之所,而天子视学实于是乎致礼焉,夫以冕旒之尊而临夫俎豆之地,圣人百世之师坐而不起犹之可也,若夫从祀诸儒皆前代之缙绅或当代之臣子,君拜于下而臣坐于上,可乎?臣知非独名分之乖舛而观瞻之不雅,窃恐圣贤在天之灵亦有所不安也。或者若谓既已搏土为之事之以为圣贤,一旦毁之以为泥滓,似乎不恭。窃观圣祖诏毁郡邑城隍塑像,用其土泥壁以绘云山,载在令甲可考也,矧所塑者特具人形耳,岂真圣贤之遗貌哉?程颐论人家祖宗影有一毫不类则非其人,彼亲见其人而貌之有毫发不肖似尚非其人,况工人随意信手而为之者哉?臣惟文庙之在南京者固已行圣祖之制,今京师国学乃因元人之旧,正统中重修庙学惜无以此上闻者,傥有以闻、未必不从。今天下郡邑恐于劳民无俟改革,惟国学乃天子临视之所,乞如圣祖之制以革千古之陋习,如儒臣宋讷所云者,诚千万世儒道之幸。仰惟我圣祖有大功于世教十数,此其一也,发扬祖宗之功烈,亦圣子神孙继述之大者。
开元二十七年,追谥孔子为文宣王,赠颜子为兖国公,闵损等九人为侯,曾参等为伯。
姚燧曰:“杜预《春秋传叙》曰:‘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孔子以为欺天,而云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论也。’斯言为获圣人之心,而后世王之尧、舜二帝也,宰我以夫子远贤于尧舜,何王之不可居,然后世天子之子、有功之臣皆曰王,以孔子之圣卒下比爵于其臣子,诚不知其可也。”
臣按:此孔子封王、弟子封公侯之始。夫自汉平帝追谥孔子为宣尼公,后世因谓孔子为宣父,又谓为宣尼,至是又加文与宣为谥。然文之为言,《谥法》有所谓“经纬天地”者也,孔子亦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以是谥之,固亦几矣。若夫宣之为宣,《谥法》之美者不过“圣善周闻”而已,岂足以尽吾圣人之大德哉?况唐未加圣人是谥之前,而北齐高洋、李元忠、南齐萧子良、隋长孙贤之数人者固先有此谥矣,天生圣人为万世道德之宗主,称天以诔之犹恐未足以称其德,彼区区荒诞之称、污下之见,何足以为吾圣人之轻重哉?
以上释奠先师之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