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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程粹言》卷九心性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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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安节问:心有限量乎?曰:天下无性外之物。以有限量之形气,用之不以其道,安能广大其心也?心则性也,在天为命,在人为性,所主为心,实一道也。通乎道,则何限量之有。必曰有限量,是性外有物也。

子曰:耳目能视听,而不能远者,气有限也。心无远近。

子曰:占出于自然之理,声发于自然之气。听声者知其资之善恶,善卜者知其人之姓氏。是一道也。

子曰:论性而不及气,则不备。论气而不及性,则不明。

子曰: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未应不为先,已应不为后,如百寻之木,本根枝叶则一气也。若曰高明之极无形可见,必也。形诸轨辙之间,非也。高明之极,轨辙之间,皆一贯耳。

子曰: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待于见闻。

子曰:告子言生之谓性,通人物而言之也。孟子道性善,极本原而语之也。生之谓性,其言是也。然人有人之性,物有物之性,牛有牛之性,马有马之性,而告子一之,则不可也。使孟子不申问,告子不嗣说,乌知告子之未知义,孟子为知言。

子曰:凡物既散,则尽。未有能复归本原之地也。造化不穷,盖生气也。近取诸身于出入息气,见阖辟往来之理。呼气既往,往则不返,非吸既往之气而后为呼也。

子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之可闻,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命在人则谓之性,其用无穷,则谓之神,一而已矣。

或问:性与天道是诚不可得而闻乎?子曰:可自得之而不可以言传也。

他日,谢良佐曰:子贡即夫子之文章而知性与天道矣。使其不闻,又安能言之?夫子可谓善言,子贡可谓善听。

子曰:人心必有所止。无止则听于物。惟物之听,何所往而不妄也?或曰:心在我。既已入于妄矣,将谁使之?子曰:心实使之。

子曰:视听言动,身之用也。由中而应乎外,制乎外所以养其中也。

子曰:心本至虚,必应物无迹也。蔽交于前,其中则迁。故视听言动,必复于礼,制于外,所以安其中也,久则诚矣。

张子曰:性通极于无。气其一物尔。命同禀于性,遇其适然尔。力行不至,难以语性,可以言气。行同报异,难以语命,可以言遇也。

或问:命与遇异乎?子曰:遇不遇即命也。

曰:长平死者四十万,其命齐乎?子曰:遇白起则命也。有如四海九州岛之人,同日而死也,则亦常事尔。世之人以为是骇然耳,所见少也。

或问:韩文公、杨雄言性如何?子曰:其所言者才耳。

或问:尽心之道,岂谓有恻隐之心而尽乎恻隐,有羞恶之心而尽乎羞恶也?子曰:尽则无不尽。苟一一而尽之,乌乎而能尽?

韩侍郎曰:凡人视听言动,不免幻妄者,盖性之本不善也。子哂之曰:谓性不善者,则求一善性而易之可。

子曰:君子虑及天下,后世不止乎一身者,穷理而不尽性也。小人以一朝之忿,曾身之不惶恤,非其性之尽也。

子曰:天人无二,不必以合言。性无内外,不可以分。

子曰:理与心一而人不能会为一者,有己则喜自私,私则万殊宜其难一也。

子曰:气质沉静,于受学为易。

子曰:志御气则治,气役志则乱。人忿欲胜志者有矣,以义理胜气者,鲜矣。

王介甫曰:因物之性而生之,直内之敬也。成物之形而不可易,方外之义也。子曰:信斯言也,是物先有性然后坤因而生之,则可乎?

子曰:动以人则妄,动以天则无妄。

子曰:言愈多,于道未必明。故言以简为贵。

子曰:不知性善不可以言学,知性之善而以忠信为本,是曰先立乎其大者也。

或曰:穷理,智之事也。尽性,仁之事也。至于命,圣人之事也。子曰:不然也。诚穷理则性命皆在是,盖立言之势不得不云尔也。

子曰:有为不善于我之侧,而我不见;有言善事于我之侧而我闻之者,敬也。心主于一也。

或曰:惟闭目静坐,为可以养心。子曰:岂其然乎?有心于息虑则思虑不可息矣。

子曰:人之知识未尝不全,其蒙者,犹寐也。呼而觉之,斯不蒙矣。

子曰:有得无得于其心气验之。裕然而无不充悦者,实有得也。切切然心劳而气耗,谓已有得,皆揣度而知之者也。

子曰:所守不约,则泛然而无功。约莫如敬。

子曰:守之必严,执之必定。少怠而纵之,则存者亡。

子曰:义理客气相为消长者也。以其消长多寡而君子小人之分日以相远矣。

子曰:公则同,私则异。同者天心。

或问:人有耻不能之心,可乎?子曰:耻不能而为之,可也。耻不能而隐之,不可也。至于疾人之能,又大不可也。若小道曲艺,虽不能,君子不耻也。

或问:君子存之,何所存也?子曰:存天理也。天理未尝亡而庶民亡之者众矣。

或问:志乎道而玩之不乐,居之不安,何也?子曰:无乃助之长欤?

子曰:人莫不知命之不可迁也。临患难而不能惧,处贫贱而不能变,视富贵而不能慕者,吾未见其人也。

或问敬忠孚信之别。子曰:一心之谓敬,尽心之谓忠,存之于中之谓孚,见之于事之谓信。

子曰:日得而动者,犹以手举物,无不从也。虑而后动者,犹以物取物,有中有不中矣。

或问:人情本明,其有蔽何也?子曰:性无不善,其偏蔽者由气禀清浊之不齐也。

子曰:德性云者,言性可贵也。性之德,言性所有也。

张子曰:太虚至清,清则无碍,无碍故神。反清则浊,浊则有碍,碍则形窒矣。子曰:神气相极,周而无余,谓气外有神,神外有气,是两之也。清者为神,浊者何独非神乎?

或问:独处夜行而多惧心,何也?子曰:烛理不明也。明理则知所惧者皆妄,又何惧矣?知其妄而犹不免者,气不充也,敬不足也。

子曰:以私己为心者,枉道,拂理,谄曲,邪佞,无所不至,不仁孰甚焉?

子曰:尽性至命必本于孝弟。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

刘安节问曰:孝弟之行何以能尽性至命也?子曰:世之言道者,以性命为高远,孝弟为切近,而不知其一统。道无本末精粗之别,洒扫应对,形而上者在焉。世岂无孝弟之人,而不能尽心至命者,亦由之而弗知也。人见礼乐坏崩,则曰礼乐一日亡,可乎?礼乐无所不在,而未尝亡也。则于穷神知化乎何有?

子曰:未有不能体道而能无思者。故坐忘则坐驰有忘之心,是则思而已矣。

或问:性之成,犹金之为器欤?子曰:气比之金,可也,不可以比性。

子曰:泛乎其思之,不如守约。思则来,舍则去,思之弗熟也。

子曰:天德云者,谓所受于天者未尝不全也,苟无污坏,则直行之耳。或有污坏,则敬以复之耳。其不必治而修,则不治而修义也。其必治而修则治而修亦义也。其全天德一也。

或问:性善而情不善乎?子曰:情者,性之动也。要归之正而已,亦何得以不善名之?

子曰:受于天之谓性,禀于气之谓才。才有善否,由气禀有偏正也。性则无不善。能养其气,以复其正,则才亦无不善矣。

或问:赤子之心与圣人之心何以异?子曰:赤子之心已发。发而去道未远也。圣人之心如明镜,如止水。

或问志意之别。子曰:志自所存主言之,发则意也。发而理当也,发而不当私也。

子曰:弘而不毅,则虽立毅而不弘,则无以居之。

杨迪言于子曰:心迹,固夫子以为无可判之理,迪也疑焉。子曰:然则舜同象之忧喜,孟子不以为伪,即是宜精思以得之,而何易言也?

子曰:与叔昔者之学杂,故常以思虑纷扰为患。而今也求所以虚而静之,遂以养气为有助也。夫养气之道,非槁形灰心之谓也。人者生物也,不能不动,而欲槁其形,不能不思;而欲灰其心。心灰而形槁,则是死而已也。其从事于敬以直内,所患则亡矣。

游酢曰:能戒谨于不睹不闻之中,则上天之载可循序而进矣。子曰:是则然矣。虽然,其序如之何,循之又如何也?荀卿曰:始乎为士,终也为圣,其言是也。而曰性者恶也,礼者伪也,然则由士而圣人者,彼亦不知其所循之序矣。可不深思而谨择乎?

子曰:有能全体此心,学虽未尽,但随分以应事物,虽不中,不远矣。

子曰:西北与东南人材不同,气之厚薄异也。

或问:心有存亡乎?子曰:以心无形体也,自操舍言之耳。夫心之所存,一主乎事,则在此矣。子因以目视地曰:过则无声无臭矣,其曰放心者,谓心未善而流于不善,是放心也。心则无存亡矣。

子曰:佛者平居高谈,自谓见性得尽,至其应物处事,则有惘然不知者,是实未尽所得也。

或问:有言求中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可也?子曰:求则是有思也,思则是已发也。

然则何所据依,何以用功哉?子曰:存养而已矣。及其久也,喜怒哀乐之发,不期而自中矣。

子曰:不欲则不惑,惑者由有所欲也。欲非必盘乐也,心有所向,无非欲也。

或曰:心未有所感之时,何所寓也?子曰:莫知其乡何为而求所寓,非所以言心也。惟敬以操之而已。

子曰:邪说虽炽,终不能胜正道。以人之秉彝,不可亡也。然亦恶其善,惑人心,是以孟子欲正人心,息邪说。

子曰:人必有仁义之心,然后仁义之气睟然达于外。

子曰:善恶云云者,犹杞柳之论也。善恶混云者,犹湍水之说也。

子曰:人性果恶耶?则圣人何为能反其性以至于斯也?

子曰:受命于天,或者服饵致寿,是天命可增益也。

子曰:卜筮将以决疑也。今之人独计其一身之穷通而已,非惑夫?

子曰:君子以识为本,行次焉。今有人力能行之,而识不足以知之,则有异端之惑,将流荡而不知反,好恶失其宜,是非乱其真,虽有尾生之信、曾子之孝,吾弗贵也。

子厚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者,其入神之奥乎?学者欲以思虑求之,既以自累其心于不神矣,乌得而求之哉?子曰:有所事乃有思也,无思则无事矣。孟子于是论养气之道,而未遽及夫神也。

子厚曰:勿忘者,亦不舍其灵明善应之耳。子曰:存不舍之心,安得谓之灵明?

然则其能善乎?子曰: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此学者所宜尽心也。

子曰:夜气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苟扩而充之,化日昼之所梏,为夜气之所存,然后有以至于圣人也。

子曰:甚矣!欲之害人也!人为不善,欲诱之而不知则至于灭天理而不知反。故目则欲色,耳则欲声,鼻则欲香,口则欲味,体则欲安,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则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觉莫要于思。惟思为能窒欲。

子曰:自性得者,皆善也。而有仁义礼智之名者,以其所施之不同。合而言之,一道也。舍而行之,是悖理而违道也。而世言道与性者,必曰超然眇乎四端之外,是亦不学之过也。

子曰:闻见之知,非德性之知。德性所知,不假闻见。

子曰:世之人乐其所不当乐,不乐其所当乐;慕其所不当慕,不慕其所当慕;皆由不思轻重之分,不知求放心而求放鸡犬者也。

子曰:有一物而相离者,如形无影,不害其形成;水无波,不害其为水。有两物而必相须者,心无目不能视,目无心不能识也。

子曰:莫大于性。小人云者,非其性然也。自溺于小而已。是故圣人闵之。

子曰:人之性犹器,受光于日。佛氏言性,犹置器日下,倾此于彼尔,日固未尝动也。

子曰:心具天德。心有不尽,则于天德不尽。其于知天难矣。

子曰:真元之气,气所由生。外物之气,不得以杂之。然必资物之气,而后可以养元气。本一气也,人居天地一气之中,犹鱼之在水。饮食之真味,寒暑之节宜,皆外气涵养之道也。

子曰:神与气未尝相离。不以生存,不以死亡。而佛言有一物不亡而常存,能盗胎夺荫,则无是理也。

子曰:不诚不庄而曰尽性者,无之。性之德无伪,慢不免乎伪。慢者,未尝知其性也。

子曰:体会必以心。谓体会非心,于是有心小性大之说。圣人之心与天为一,或者滞心于智识之间,故自见其小耳。

或问:克伐怨欲不行而非仁,何也?子曰:无是四者,非仁而何?原宪之问,在于止而不行,未免于有是心也。故曰:可以为难而已。盖将以起原宪之问而进之,而宪不能也。

或问:君子有之,如何其存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乃存之之道也。

子曰:无妄,天性也。万物各得其性,一毫不加损矣。

子曰:感而遂通,感非自外也。

子曰:退藏于密者,用之源也。

子曰:人心私欲也,危而不安。道心天理也,微而难得。惟其如是,所以贵于精一也。精之一之,然后能执其中。中者,极至之谓也。

子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此子思开示学者,切要之语也。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其意犹是也。有得于此者,乐则生,生则乌可已也。无得于此者,役役于见闻,知思为机变之巧而已。

子曰:知命者,达理也。受命者,得其应也。天之应若影响,然得其应者,常理也。自微而观之,未有不应者。自浅狭之所见,则谓其有差矣。天命可易乎?然有可易者,惟其有德者能之。

韩康公曰:今有人顿然明尽者,子信诸?子曰:必生而知之。然未之见也。凡所贵乎学者不谓生而知之者也。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言其至也。佛氏于阴阳生死古今未之识也,而谓得夫形而上者,与吾圣人无二致,可乎?人才智愈明,其所陷溺愈深,可不戒乎?

子曰:学必知自傔之道。有一毫不自傔,则子厚所谓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也。

子曰:率气在志,养气在直。内有私意,则馁。无不义,则浩然。

子曰:心活则周流无穷而不滞于一隅。

子曰:质之美者,一明则既尽,浊滓混化,斯与天地同体矣。庄敬持养,抑其次也。及其至,则一也。

或问:多怒多惊何也?子曰:主心不定也。

子曰:心尽乎,智周万物。而不尽乎,如死灰。形尽乎动容,周旋而不尽乎,如槁木。以寂灭湛静为道者,其分远矣。

张子厚问伯淳曰:定性未能不动,犹累于外物,何也?足以:所谓定者,静亦定,动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以物为外,牵己而从之,是以性为有内外也。性为随于外,则当在外时,何者在内也?是有意于绝外诱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既以内外为二本,则又乌可语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苟规规于外诱之除,将见灭于东,生于西也。非其日之不足,顾其端无穷,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其害在于内而自私也,用智也。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今以恶外物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是反鉴而索照也。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两忘则澄然无事矣。无事则定,定则明,明则何物之为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怒以物之当怒。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圣人未尝绝物而不应也。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能以方怒之时遽忘怒心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亦思过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