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道谈下
太极之性分见于天人曰元亨利贞曰刚健中正此天之道曰仁义礼智曰仁义中正此人之道刚健中正其统体而元亨利贞其流行也仁义礼智其禀受而中正亦礼智也人之仁义礼智即天之元亨利贞其实一理而已皆太极也太极之理只是一诚故资始者诚之源各正性命者诚之立元亨者诚之通利贞者诚之复一诚流行而有阴阳动静之机与易之天下雷行物与无妄诗之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中庸之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及微之显诚之不可掩者孰非太极之诚矣乎
天地人物中之一物而人则物中之一物人杰于物圣人杰于人圣人与人与物一太极之性也
太极流行有理有气其理曰无极之真其气曰二五之精其理与气流行人得之而为人物得之而为物惟人得之最灵于物故人之生能得其性之全其形既生其神发知其心之灵仁义礼智信之五性而不失者于是乎用事焉是故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逹而充之谓尧舜禹汤文武皋䕫稷益伊傅周召之治穷而充之为孔孟颜曽周张程朱之学其坏则朱均桀纣幽厉秦政李斯以及苏张孙商杨墨荀之俦不可数也太极之道无预焉坏之者人也是故修其全则惧其坏惧其坏则得其全太极之性其成于道矣夫
孔子曰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又曰干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孟子曰性善此指本然之性出之于天者也无气质之染也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又曰上知与下愚不移此指气质之性具之于人者也非本然之真也是故三代之时道虽不行其道明者性明也有孔孟为之维持也荀子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至曰生而好利顺是故予夺生而辞让亡生而疾恶顺是故戕贼生而忠信亡此指本然之性为有伪指有生之性为本然也扬子曰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气也者所适善恶之马也此亦指有生之后性为本然是不知理气一辙谓气能使理为善而为恶也韩子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其所以为性者五曰仁曰礼曰信曰义曰智上焉者之于五也主于一而行于四中焉者之于五也一不少有焉则少反焉其于四也混下焉者之于五也反于一而悖于四此亦指有生之后性为本然且亦不知五性一理谓主一而行四一少而四混反一而悖四也是故三代之后道之不行不明者性不明也有孔孟之言无孔孟之人荀之辈不惟不能为之维持且又为之讹言也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噫不求其故性何可识欤
近世言性如程子所谓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无往而不善其得孔孟之㫖者欤
孟子才无不善之说是言才之发于性者无有不善葢性善故才亦善也程子才有善不善之说是言才之原于气者葢人之气质有美恶美则善恶则不善二说各有所指理气之别耳
许氏说文曰人之阳气性善者也从心生声通论曰人因五方之风山川之气以生故曰性者生也既生有禀曰性故于文心生为性世谓性以善从心生取义与前二说不同以予言之心本有性非从心生其从心生者情也非性也故以说文通论为是汉唐之儒不识性字故性不明耳
心即性性善心岂恶耶其恶者气质也习染也气质梏而习染诱不坏于其初者鲜矣
心主于身四体皆听命焉心岂徒血肉哉其不徒为血肉者以有性耳性统乎万物体之逹于用万物原于性用之根于体大本逹道也指血肉而曰心槁木死灰也岂能㑹发生耶是不知心之为性者也
性不外道道不外性性在心是道之未发者道在事是性之已发者孔孟之时道虽不行而亦明者性明也是故言性以告万世者子思也子思得孔子之家法也其曰率性之谓道者如仁率于父子义率于君臣礼率于长㓜智率于夫妇是已言性以告当时者孟子也孟子得子思之心法也其告世子以性善者仁得于天之元义得于天之利礼得于天之亨智得于天之贞是已此言性道之得者也孔孟之后道之不明性之不明也性明焉道岂不明哉故四百年汉一董子而已论道明曰道之大原出于天则于道为天地之本己背正心以至于正万民则于格物致知之功已缺三百年唐一韩子而已仁曰博爱则仁之本体已失性曰三品则性之本体不明此言性道之失者也孔子之不言性与天道者岂吝哉不轻以告人也若汉唐之儒便不易知直有以俟乎五星聚奎之宋也性则心之苗蘖心则性之根种故君臣父子宾主是非方其未接则苗蘖未生根种在心立天下之大本矣万物统体一太极之时初无仁义礼智之别葢浑然者耳及君臣父子宾主是非接焉则苗蘖生而仁义礼智各应于事行天下之逹道矣一物一太极之时性率而为道也是故极在心为本然之体在事为本然之量本然之体或坏于禀受极非其极矣不得谓之统体本然之量或坏于不充其量亦不得谓之各一太极皆非所谓本然者矣是故天下之道在吾心而吾心之性在天下也天下之物自君臣父子以至昆虫草木天下之事自忠信孝弟以至动静食息君臣父子有父子君臣之极昆虫草木有昆虫草木之极忠信孝弟有忠信孝弟之极动静食息有动静食息之极自太极而观万物万物之理皆原于太极故曰万物统体一太极万殊而一本也自万物而观太极太极之理散见于万物故曰一物各具一太极一本而万殊也则亦莫非性也莫非道也
孔子曰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仁义礼智本至明也本至善也即所谓极也不能明之何以止之故未善也况至善乎是自失其极者也失其极者人也岂天之与我者无是极哉故君子当无所不用其极
君止仁臣止敬父止慈子止孝国人止信一物一太极也其未仁未敬未慈未孝未信者极未止也其不仁不敬不孝不慈不信者极之坏也极未止而且坏者人也岂天乎哉
鸟止飞兽止走草止花亦实木止实亦花一物一太极也其不能止于飞于走于花于实者非天也气不实也失其极也物之极天之性也失其极失其性也物失其性与人失其性等耳岂得为全物哉
张子心统性情之说性是心之未发者情是心之已发者性无有不善其不善者情也譬诸水焉泉心也止而不流者性也流而洋溢者情也流之不汩泥沙而清斯濯缨者情之善也汩泥沙而浊斯濯足者情之恶也故浊者流也非泉也浊乃流之所自为也岂泉之罪哉是故不善者情也非心与性也心与性岂不善哉
心统性情之统非笼统总统之统乃统驭之统如将统乎卒者也性非心以统驭则静无存养情非心以统驭则动无省察是故用统御之说则词严矣
天之生才性固无不善杂乎气质始有善不善之分善则君子之才不善则小人之才是故君子之才刚而正小人之才柔而邪气使之也岂君子有才而小人无其才哉但小人之才用事邪也不能如君子之正也
人心不同如其面所谓心者人心也非道心也道心乃仁义礼智之心无有不同若人心则耳目口鼻之私故不同如其面
仁义不自生而生之者心也孺子入井不忍不忍便是仁餔啜不食不食便是义仁义皆生于心则心非槁木死灰可见矣
终日对越在天所谓天者理而已理无时而不在故君子无时而不敬终日对越在天只是不丧其敬而已耳先儒谓心本善发于思虑则有善有不善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观此则人之为不善者情也非心之罪也
圣贤言性之善不是据理言之是有所指实明验而真见之如入井孺子勃然恻隐餔啜饮食咈然羞愧出门大宾率然恭敬议论是非了然明白仓卒之间便如此发见出来初非安排而应之则仁义礼智之性在中可知若非本有性善在中如何仓卒便能发见此便是性善指实明验处
董子曰道之大原出于天与孔子所谓太极两仪邵子所谓道为天地之本者实相背葢太极者道也两仪者天地也太极生两仪故道生天地非天地生道而道岂原于天邪况大原非小原而大原即太极若太极出于天而天何所出邪是未知孔子之㫖者矣故邵子为得孔子之遗意者此邵子之学所以非董子之所能及也天地之性一诚而已故圣贤之学在先知性然后求实之仁义礼智性也实仁实义实礼实智诚也圣人自无不实贤人则欲其实故曰信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性焉安焉其性不思而得不勉而中自诚也复焉执焉其性思而后得勉而后中诚之者也圣贤之性天地之性圣贤之诚天地之诚自是而入岂非与天地同流者哉
两间之物惟人最贵鸟兽次之草木又次之此皆太极理气之所赋予者也谓有贵贱髙下则可谓无太极之性则不可故曰天下无性外之物
两间之物与理皆以偶立物之独阳不生理之德不孤立皆以两对物与理皆然耳程子止以理言未及乎物其谓天地日月阴阳刚柔风雨雷电水火山川鸟兽草木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君子小人覆载清浊仁义善恶性情中和才徳爵禄贤否公私邪正是非得失穷通荣辱动静屈伸消长吉凶休咎尊卑上下长㓜左右前后东西南北凡物与理皆以两对非但理也程子専以理言愚复兼物与理推之如此
两间物数各以四成者天有四兽地有四方天有四徳四时人有四性四体字有四声物有四隅皆以四成亦天地自然之数邵子尝言矣愚因而推广之
元亨利贞在一岁要一岁之始终在一世要一世之始终在一事要一事之始终在一物要一物之始终此本要理而言之推之以要事物亦无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