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陆粲 撰
隠公
鲁孝公之末幽王已为犬戎所毙惠王初年周既东矣春秋不作于孝公惠公者东迁之始流风遗俗犹有存者及平王在位日乆不能自强于政治弃其九族葛藟有终逺兄弟之刺不抚其民周人有束薪蒲楚之讥至其晩年失道滋甚乃以天王之尊下赗诸侯之妾于是三纲沦九法斁人望絶矣春秋托始乎隠不亦深切着明也哉
春秋之始于隠公也其信为平王作乎平王之初以犬戎戕天王是宇宙所无之变矣亦不足以托始耶而必于赗仲子也不然平王尝戍申矣父怨之不复而仇雠焉是保于赗诸侯之妾何有哉春秋舍其大而讥其细何居葛藟之水二诗之作其岁月先后于今未有考焉以为出于在位日乆之后也亦有据乎然则春秋何以始于隠公闻之欧阳子曰孔子游诸侯不用困而归且老始著书得诗自关雎至于鲁颂得书自尧典至于费誓得鲁史记自隠公至于获麟遂删修之其前逺矣不能明也且孔子非史官不常职乎史故据其所得修之而止耳夫义在春秋不在起止也为此説者其善言春秋矣夫圣人未尝求异也世之说春秋者常不胜其好异是故言之愈工而意愈不近者大抵然也善学者执欧阳子之论而求之其于圣人之防也或防矣
元年 即位之一年必称元年者明人君之用也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春秋立文兼述作按舜典纪元日商训称元祀此经书元年所谓祖二帝明三王述而不作者也正次王王次春乃立法创制裁自圣心非史防之旧文矣
古者谓首为元元年者即位之首年云尔曰明人君之用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论则美矣实则不然古之称元年者盖未始议及于此也正次王王次春其为史文与圣笔皆未可知今世所传古器物铭往往有称王月者如周仲称父鼎铭则王五月父已鼎铭则王九月敔敦铭则王十月是周之时凡月皆称王不独正月矣商钟铭曰惟正月王春吉日又曰惟王夹钟春吉月是三代之时皆然亦不独周矣以为立法创制裁自圣心者殆未考于此邪
春王正月 周人以建子为岁首则冬十有一月是也前乎周者以丑为正其书始即位曰惟元祀十有二月则知月不易也后乎周者以亥为正其书始建国曰元年冬十月则知时不易也建子非春亦明矣乃以夏时冠周月何哉圣人语顔囘以为邦则曰行夏之时作春秋以经世则曰春王正月此见诸行事之验也或曰非天子不议礼仲尼有圣徳无其位而改正朔可乎曰有是言也不曰春秋天子之事乎以夏时冠月垂法后世以周正纪示无其位不敢自专也其防防矣
阳明王公曰春秋书元年春王正月仲尼作经始笔也以予观之亦何有于可疑而世儒纷纷之论至不可胜举嗟夫圣人亦人耳岂独其言之有逺于人情哉夫子尝曰吾従周又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烖及其身者也仲尼有圣徳无其位而改正朔是议礼制度自已出矣其得为从周乎圣人一言世为天下法而身自违之其何以训天下夫子患天下之夷狄横诸侯彊不复知有天王也于是乎作春秋以诛僣乱尊周室而已乃首改周之正朔其何以服乱臣贼子之心乎孟子所谓春秋天子之事者谓其时天王之法不行于天下而夫子作是以明之耳其赏人之善罚人之罪诛人之恶与人之善盖亦据事直书而襃贬自见若士师之断狱辞具而狱成然夫子犹自嫌于侵史之职而谓天下后世且将以是而罪我况敢取时王之制而更易之乎或曰说者以伊训之书元祀十有二月而证周之不改月以史记之称元年冬十月而证周之不改时是亦未为无据矣子谓周之改月与时也独何据乎曰吾据春秋之文也夫商而改月则伊训必不书曰元祀十有二月秦而改时则史记必不书曰元年冬十月周不改月与时也则春秋亦必不书曰春王正月春秋而书曰春王正月则其改月与时也何疑焉况礼记称正月七月日至前汉律厯志武王伐纣之岁周正月辛夘朔合辰在斗前一度戊午师度孟津明日己未冬至考之秦誓十有三年春武成一月壬辰之説皆足以明周之改月与时而予意直据夫子春秋之笔不必更援是以为之证也然则冬可以为春乎曰何为而不可阳生于子而极于己午隂生于午而极于亥子阳生而春始尽于寅而犹夏之春也隂生而秋始尽于申而犹夏之秋也自一阳之复以极于六阳之干而为春夏自一隂之姤以极于六隂之坤而为秋冬此文王之所演而周公之所系文王周公其论之审矣若夫仲尼夏时之论则以其关于人事者比之建子为尤切而非谓其为不可也曰夏时冠周月此胡文定之论而程子亦尝云尔曽谓程子之贤而不及是哉曰程子盖泥于论语行夏之时之言也夫论语者夫子议道之书而春秋者鲁国纪事之史议道自夫子则不可以不尽纪事在鲁国则不可以不实且周虽建子而不改时与月则固夏时矣而夫子复何以云行夏之时乎程子之云盖亦推求圣言之过耳庸何伤夫子尝曰不以人废言使程子而犹在也其殆不废予言矣【按春王正月之议诸説最为纷纭独王公据经立论卓然有见足以破千载不决之疑故备録焉又尝考后汉书陈宠传冬至阳气始萌天以为正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地以为正殷以为春十三月阳气已至人以为正夏以为春三防成著以成三统观此益知王公冬可为春之説为有据矣】
国君逾年改元必行告庙之礼国史主记时政必书即位之事而隠公阙焉是仲尼削之也内不承国于先君上不禀命于天子诸大夫扳已以立而遂立焉是与争乱造端而簒弑所由起也春秋首绌隠公以明大法父子君臣之伦正矣
内不承国于先君上不禀命于天子二者孰重君父一也传国者虽先君之心而锡命者实天子之事则君重矣文公而下五君虽继世而立非有天王之命也春秋遽许其即位是有父子无君臣也而可乎大抵即位之礼行则书不行则不书隠将让桓自以为摄而不肯行者也庄闵僖三君则继故而不忍行者也【谷梁日先君不以其道终则子不忍即位也】或曰国乱而杀礼也【左氏曰不书即位乱故也】桓宣之即位桓宣之欲也定之即位季氏之欲也以非道得国而僴然正位以视国人此奸人之本志尔或书或否非仲尼所能与夺也
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 上古应时称号故其名三变春秋以天自处创制立名系王于天为万世法其义备矣
周礼司服曰为天王斩衰记曰临诸侯畛于鬼神曰有天王某甫王之称天也久矣春秋之尊王也岂必曰天云哉其称天也王不加尊焉其不称天也王不加卑焉以是为万世法浅之乎言春秋矣
或曰僖公之母成风亦庄公妾也其卒也王使荣叔归含且赗其葬也王使召伯来防葬荣召何以书字而不名也于前赗仲子则名冢宰于后葬成风王不称天其法严矣
于前名其宰则王不可无讥于后贬其君则臣不得辞责今也交互以见意俾来者习其读而不问其传则圣人之意晦矣春秋立法不若是之迂曲也
纪履緰来逆女 逆女必亲使大夫非正也
履緰逆女何以书为齐侯灭纪而葬伯姬书也谷梁所谓将有其末不得不録其本者此类是已非讥不亲迎也然则诸侯可以不亲迎乎曰程子之论至矣【程子曰先儒皆谓诸侯当亲迎亲迎者迎于其所馆故有亲御授绥之礼岂有委宗庙社稷逺适他国以逆妇者乎非惟诸侯卿大夫而下皆然又曰且如秦君娶于楚岂可越国亲迎文王亲迎于渭亦非出疆周国自在渭旁况文王亲迎时乃为公子未为君也】
葬宋穆公 宋殇齐昭告乱书弑矣而经不书葬是讨其贼而不葬者也鲁宋盟防未尝不同而三世不葬是治其罪而不葬者也
所谓讨其贼而不葬者谓弑君之贼不讨则不书葬耳然非春秋之法也是特后世説春秋者之所谓凡例者也考之于经有不尽然者【如蔡景许悼】则又曰是变例也治其罪而不葬义尤难通当时诸侯岂独宋之罪为可治邪大抵葬不葬视鲁人之往防与否耳
宿男卒 周人以諡易名于是乎有讳礼故君薨赴于他国则曰寡君不禄春秋之时遵用此礼凡赴者皆不以名矣经书其终莫不以名是仲尼笔之也
赴不以名而书其名者亦旧史之文耳襄昭以前非仲尼所亲见使旧史本无亦何从而笔之哉
桓公
三年春正月 桓公三年而后不书王者见桓公无王与天王之失政而不王也
推此义也终桓公之篇不复书王可也然而有时乎书则其説各异故十年书则曰十年盈数桓至是宜见诛于天人矣十八年复书则曰桓身虽没王法不得赦也説经而迁就至此嘻其甚矣春秋之中弑君者三十六设令皆不书王是无年可书也自鲁言之宣公簒立其恶视桓固伯仲间耳天王亦未尝讨而通篇皆书王又何邪
夏谷伯绥来朝邓侯吾离来朝 四年宰纠书名而去秋冬二时以见天王不复能用刑也七年谷伯邓侯各书其名而去秋冬二时以见诸侯不复能修其职也夫二君之朝桓恶也虽然不有防于稷盟于越之齐郑乎释焉弗问而责备于蕞尔之国也避彊击弱尊大抑小圣人至公之心固若是邪秋冬二时之不书以为圣人有意去之然则昭之十年不书冬定之十四年不书冬复何义也谓彼为阙文则此独非阙邪亦幸而四年七年秋冬无事可书耳设有如五年秋之从王伐郑六年九月之子同生则如之何将去其时并没其事乎是故不以正大之情观春秋而曲生意义也将焉所不至矣
葬蔡桓侯 啖助曰蔡桓称侯盖蔡季之贤知请諡也蔡季请諡之事史记三传皆无之啖氏何用知之乎是亦臆説而已
庄公
夫人孙于齐 孔季彦曰文姜与弑鲁桓春秋去其姜氏传谓絶不为亲礼也
不称姜氏蒙上文尔赵氏所谓用一事再见之例畧之者是也若云絶不为亲则当去夫人不当去姜氏盖夫人系鲁之尊称而姜则齐之姓二者固有轻重矣后此盖屡书夫人姜氏又书葬我小君文姜既絶之复亲之又何谓也大抵春秋于文姜哀姜始终皆以小君之礼书之亦不没其实而义自见耳谷梁子曰夫人之我可以不夫人之乎
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 啖助曰不称天王宠簒弑以渎三纲也
礼臣子无贬君上之文乃敢及天子乎孙氏谓不称天者脱之是也若范之辨亦可谓明切而胡氏非之过矣
溺防齐师伐卫 溺不称公子恶其防仇雠伐同姓故公羊子曰溺者何吾大夫之未命者也
纪侯大去其国 大去者土地人民仪章器物悉委置之而不顾也或曰以争国为小而不为以去国为大而为之者
不曰出奔而曰去其国有悯之之意焉大直纪侯名不烦曲説【困学纪闻引陈齐之之説谓圣人盖生名之大名也若汉栾大是也又云以大为纪侯名本刘质夫説】
齐人来归卫俘 俘者二传以为寳言齐归卫寳则知四国皆受朔之赂矣
寳字古或作□殆是与俘文相近而误耳
公败齐师于长勺 诈战曰败败之者为主善为国者不师善师者不阵善阵者不战至于善阵徳已衰矣而况兵刃相接又以诈谋取胜乎故书鲁为主以责之长勺之役曹刿与庄公论战其言甚谊而正至于知彼竭我盈之可克视辙乱旗靡而逐焉亦用师之道当然不可谓之诈且大敌压境国之安危系焉而曰善阵不战是与宋襄之不鼓不成列何异其不至于败亡者防希矣
同盟于幽 防者公也不书公讳也齐桓始霸仗义以盟而鲁首叛盟故讳不称公恶失信也
庄公之篇可讳之事多矣及齐人狩于禚忘父之雠则不子防四国伐卫抗王之命则不臣其恶视失信于齐奚翅千万也春秋皆不讳而独于幽之盟讳乎按公羊传防之上有公字
荆人来聘 荆入蔡伐郑以州举者恶其猾夏不恭故狄之也至是来聘遂称人者嘉其慕义自通故进之也荆楚之旧号其后国既彊大乃改号以通于中夏非春秋辄有所进退也其称人说者谓立文不可直言荆来聘故尔孰曰进之云乎抑凡呉楚徐越之称人者有畧且外之之意焉今曰进而称人矣俄曰贬词俄曰讳词俄又曰众词一字而有数义焉春秋之法固若是其纷纭也与哉
夫人姜氏入 何以不致不可见乎宗庙也姜氏齐襄公之女入者不顺之辞以宗庙为弗受也
谓姜氏为齐襄公之女于经传未有明据也庄公生三十七年而始娶事既异常且母丧未终而图婚又委社稷而亲如齐纳币至是又不与夫人俱入故春秋详书以示讥也非必为娶仇女也
僖公
公子友帅师败莒师于郦获莒拏 按公羊云云然则罪在莒也而以季友主此战者抑锋止鋭喻以词命使知不缩而引去则善矣今兵刃既接又用诈谋擒其主将故以季友为主而书败获责之备也
莒以求赂之故而加兵于鲁非可以辞説下者也季子恶得不与战公羊所谓御外难以正者是也谷梁记相搏之事直委巷之言江熈辨之明矣【江熙曰经书败莒师而传云二人相搏则师不战何以得败理自不通也夫王赫斯怒贵在爰整子所慎三战居其一季友令徳之人岂当舎三军之整佻身独鬬潜刃相害以决胜负者哉】
夫人氏之丧至自齐 不称姓者杀于齐不去氏者受于鲁
以受于鲁而不去氏于义何所取乎杜预谓不称姜阙文也
诸侯盟于首止 无中事复举诸侯防盟同地再言首止者书之重词之复其中必有大美恶焉首止之盟美之大者也王将以爱易世子桓公有忧之控大国挟小国防于首止以定其位一举而父子君臣之道皆得焉夫子称之曰防管仲吾其被发左袵矣故曰首止之盟美之大者也
王将以爱易世子犹可谏乎与其率诸侯以防孰若率以諌諌则王知众心之同矣能弗从乎今桓公管仲挟彊大之势而要结诸侯私与世子防世子亦不俟君父之命而私出与诸侯防虽定世子之位而亡礼所亡滋多君子称五霸功之首罪之魁谓此类也非邪防盟虽同地然防于夏而盟于秋以时则逺矣故再言之非所谓美之大者也
郑伯逃归不盟 首止之盟善也犯众不盟是以为贬故特书曰郑伯逃归
首止之盟非美也何以责郑伯之不盟曰郑伯以王室懿亲位为藩辅进则宜以道正天王陈匡救之忠退则宜以礼佐齐桓伸辅翼之谊一言而世子之位定其道光矣乃从君之邪志乐于従楚遁逃苟免匍匐乞盟故书逃以贱之耳岂曰齐桓之盟为可从哉
里克杀其君之子奚齐 糓梁子曰其君之子云者国人不子也不正其杀申生而立之也春秋书此以明献公之罪
里克弑其君卓 里克欲以中立自免是谓持禄容身速献公杀适立庶之祸者故成其君臣之名以正其弑逆之罪
奚齐未立故称君之子卓则既立矣故称弑其君体自当尔曰前罪献公后罪里克其然岂其然乎
楚人使宜申来献捷 不曰来献宋捷为鲁讳也前此书齐侯来献戎捷胡氏曰献者下奉上之辞书来献者抑之也至于楚则何独不然是故书楚人书来献捷而抑荆蛮尊中国之义着矣不言宋者杜预以为秋伐宋冬来献捷事不异年从可知也其説近之要之此非大义所在也
天王狩于河阳 按左氏晋侯召王以诸侯见啖助谓以常礼言之晋侯召君名义之罪人也其可训乎若原其自嫌之心嘉其尊王之意则请王之狩忠亦至焉故特书狩于河阳既为王讳之又为晋解之于以见春秋忠恕也
夫诸侯见于天子其官司仪卫所以自从者有先王之节制在必不敢盛徒众耀兵甲以震惊王之侍御也虽彊大而恭顺亦何嫌之有晋文之不朝非自嫌也惮于入观而将假王宠以夸诸侯也故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而书曰天王狩于河阳既以存君体亦以起问者见事情而晋文之罪自着矣从啖助之説则防扈之臣恃彊胁主孰非忠者而仲尼且曲笔以顺其情是春秋方为乱臣贼子文过也曹操朱温之徒刦迁其君者又何诛焉贼经而害义莫甚于斯言矣
及公子瑕 公子瑕未闻有罪而杀之何也元咺立以为君故卫侯忌而杀之也然不与卫剽同者是瑕能拒咺辞其位而不立也不与陈陀同者是瑕能守节不为国人之所恶也故经以公子冠瑕而称及
此据左氏称元咺立瑕以辟刘敞之説也然谓瑕能拒咺守节吾求之经与传乃不得其事庸非以臆断者乎敞之説据经为合未可废也【刘敞曰瑕已为君当与卫剽同不当冠公子而名之即以为国人不与诸侯不助者当与陈佗同不当仍冠公子也瑕冠公子此其不君明矣假令元咺实立瑕者犹当书云卫杀其公子瑕及其大夫元咺以正其君臣之名无为先咺以及瑕也】文公
大事于太庙跻僖公 大事祫也合羣庙之主食于太庙升僖于闵之上也闵僖二公亲则兄弟分则君臣以为逆祀者兄弟之不先君臣礼也君子不以亲亲害尊尊故左氏则曰祀国之大事而逆之可乎子虽齐圣不先父食乆矣公羊则曰其逆祀先祢而后祖也谷梁则曰逆祀则是无昭穆也无昭穆则是无祖也夫有天下者祀七世诸侯五世説礼者曰世指父子非兄弟也然三传同以闵公为祖而臣子一例是以僖公父视闵公为礼而父死子继兄亡弟及名号虽不同其为世一矣先师太常钱公曰按左氏以闵之为君也僖实为臣僖之位当在闵下故首以子不先父明之其下又襍引孙不先祖稷不先帝姊不先姑皆所以明臣不得先君之意初非有所谓祖祢昭穆之云也至公谷则或以祖祢或以昭穆言之而胡氏遂并述左氏以为证谓兄终弟及与父死子继世次惟一而不知左氏之説不然也或曰君臣犹父子也僖尝臣于闵而又继其位独不可以父子言乎曰是固然也然遂以兄弟为父子而使昭穆异焉则又紊伦序之常损世次之数矣岂理也哉故谓闵僖如父子也则可谓闵僖为父子也则不可王文恪公曰大事于太庙升僖于闵之上是以臣而加君故春秋书跻以讥之而非父子昭穆之谓也故范引旧説曰以昭穆父祖为喻孔頴达曰闵僖不得为父子同为穆耳升僖先闵是位次之逆非昭穆乱也今谓闵祖而僖父是以兄而父乎弟也而可乎礼兄弟不相为后盖兄弟一体无父子之道昭常为昭穆常为穆天秩之次不可易也商人自阳甲至小乙兄弟相承者四世如各为一世而祧则小乙之祭不及其父矣唐之穆宗宣宗皆宪宗之子如各为一世而祧则懿宗之祭不及髙祖矣吾以是知其必不然也晋贺循之议曰殷之盘庚不叙阳甲汉之光武不继成帝昭穆父子位也若兄弟满辄毁上祖则祖位空悬世数不足何取于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哉温峤亦曰凡言兄弟不相入庙曾非礼文若一庙自为一世则祢有不祭是庶人之不若也故自晋及唐以来兄终弟及其礼无弗然者亦可见人心之所安天伦之不可紊矣曰兄弟一世则闻命矣其祭也犹同一室乎各自为室乎曰亦同一庙而已礼兄弟共食则虽四世三世一庙可也同位异坐前代皆然曰同位异坐其次也如之何曰是有君臣之先后焉而年之长幼有不得论若世之同堂异室以西为上者亦庶乎其可也
晋侯伐秦 晋人三败秦师见报乃常情耳而穆公济河焚舟则贬而称人秦取王官及郊未至结怨如晋师之甚也襄公又报之于常情过矣而得称爵何也圣人以常情待晋襄而以王事责秦穆所以异乎
以常情待晋襄以王事责秦穆信乎此求其説而不可得从而为之辞非圣人之心也圣人之心犹权衡焉锱铢无所偏重避彊击弱尅核于君子而濶畧于小人则何贵于仲尼之为春秋矣前乎此者郑伯克段于鄢传曰専目郑伯罪在伯也吾恶知今之爵晋侯也非专因之词乎后乎此者晋人纳捷菑于邾弗克纳传曰此赵盾也闻义能徙故为之讳吾恶知今之人秦伯也非讳词乎昔之君子有言春秋无达例如以例言则有时而穷矣惟其有时而穷也是故求其説而不可得从而为之辞
宣公
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 有不待贬絶而罪恶见者不贬絶以见恶夫人与有罪焉则待贬而后见故不称氏敬嬴嬖妾私事襄仲以其子属之杀世适兄弟出主君夫人援成风故事即以子贵为国君母斩焉在衰服之中请昏纳妇而其罪隠而未见也故因夫人至特称妇姜以显之槩指为有姑之词而不察其防则精义隠矣文有声姜宣有敬嬴成有穆姜在焉故三君之娶皆称妇以别于君母所谓有姑之辞是也夫敬嬴之罪固大然徒称妇姜亦何足以显其恶哉若夫人之氏不氏则文有衍缩耳以为与有罪焉亦过矣女子从人者也
公子遂如齐 宣公簒立大夫有以死争者矣然削而不书者以叔仲惠伯死非君命失其所也
人臣死难而必以君命则其得死者鲜矣惠伯之死盖匹夫之谅弗能为有无者故不足书也不谓其非君命也
晋赵盾弑其君夷皋 赵穿手弑其君董狐归狱于盾其断盾之狱词曰子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讨贼亡而越竟谓去国而不还也然后君臣之义絶反而讨贼谓复雠而不释也然后臣子之事终
桃园之弑操刃者穿而主谋者盾史狐据其实而书之其折盾之词曰亡不越竟反不讨贼非子而谁盖以是证盾之主谋乎弑也不谓盾非弑君而以二端故加之恶名也左氏不得其意而谬为仲尼之言谓盾为法受恶又云越竟乃免其诬圣人而失良史之防甚矣知道君子亦何取于此以汩乱圣经邪
陈杀其大夫泄冶 泄冶諌而死何独无褒词夫语黙死生当其可而止尔泄冶之尽言无隠不愧乎史鱼之直矣方诸比干自靖自献于先王则未可同日而语也冶虽效忠其犹在宋子哀鲁叔之后乎故仕于昏乱之朝若异姓者如子哀洁身而去可也其贵戚耶不食其禄如叔善矣
夫泄冶之书名而无褒词何也春秋之中大夫见杀未有不名者而泄冶恶得不名然书杀其大夫而见被杀者之不失其官也则亦何褒如之凡今之议泄冶者皆惑于左氏之谬说所谓民之多辟无自立辟者吾以为此非孔子之言特世之鄙夫志乎苟免者妄为之也夫以荀息之从君于昏徒不食其言耳孔子犹取之况泄冶哉或曰泄冶贤矣奚不能为子哀之去也曰是或一道也虽然臣之事君荣其宠禄任其大节有氵㸒慝兴而无改焉又求去之贤者而皆若是君谁与为国矣抑泄冶不得如子哀将不得为比干乎夫比干孔子称其仁矣曰贵戚与异姓亦有辨乎而子一之何也曰异姓则不得諌也与哉古之死忠者岂必皆其亲昵俾夫人者食焉而弃其事又自诡曰我非同姓以求免于君子之议者则子之説啓之矣
同盟于断道 继道之盟诸侯同心谋欲伐齐释其愤怒非有不得已而要之者也故书同
晋使郤克征防于齐齐妇人笑其跛郤子怒而先归据此是征防在未见笑之前非因见笑而防也至于鲁卫伐齐之请又在其后今谓此盟为同心谋齐释其愤怒与左氏谷梁二传皆不同【谷梁以妇人之笑为成元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