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丑岁新正,吴中苟安,故上元将近,通衢委巷,多悬彩张灯,搭小景故事以娱目,有绝巧者,上官不禁,本府亦每夕出观,但阻于两,雨止仍复增饰,至月终方止。
清朝银色甚低,初用止八成,后渐至四五成,愈奸巧,官屡禁不止。四月还,将各倾银铺炉灶俱折毁,一概不许倾销。民间殊觉不便。顺治钱价,渐减至每千值银三二钱。四月中,竟不肯用,一时官法亦无如之何,讹言藉藉,然会试报踵至,知此皆属妄传耳。
端午节,龙舟多至二十六只。五月朔日,齐集葑门外黄石桥,参观音大士,以后每日抚院工部总镇迭为宾主,共观竞渡为乐。
申维实以明朝官,任清朝户部侍郎,莅任浒墅关。苏人即官于苏,亦明朝□未有。时一满、一汉主关政外,又有一非官而同居公署者,因前任系三员并列,其人已纳贿铨部,适上命汰其一,铨部令其同来,分榷关之利以偿之,此皆创见之事。
太尊徐应召,病痢日久,卒于府署,单四府署其篆也。
各银铺共敛银二三千两,贿官及衙役,仍复开铺倾银,闻朱旗鼓贿□多,人言哄传,土公挞之二十板,聊以塞谤讪之口。
议征剿舟山,造水船于吴淞,其船高大异常,须十数围大木,凡木料人夫,皆责取于县令。县令新下乡村封木,僧寺及民家千树,多被斩伐,所取虽亦有限,然衙役索诈,及不肖子孙乘机借口伐去树者不少。树亦遭此一厄。又因造船,每图拨夫三名,往吴淞做工。半月一交代,上官督促甚严,人皆惮往,雇倩之,值每名四五两至六七,贫小民皆现总出银雇夫,自夏至冬底未已,人深苦之也。
自鼎新以来,岁多丰穰,米价是年减至两许,然诸食用之物,及诸色工价之作,无不倍僧;□米值不昂耳。
庚寅新正,亦无他故。吴中近用银色,大抵复多假伪难辨,实为不便。抚院特出示严禁,立毁倾银铺罏灶,止存十二家倾销,倘有假伪,责有所归,易究诘也。由是市易称便,钱价亦渐高,每千值银陆钱矣。
齐门外阳山,有名傅臻,年方三十二。四月初一日游西山归,解衣去袜,黄昏出门去,谓其散步于外,竟赴水而死。留书嘱其兄、别其妻,并七言律诗四首,自叹其决计自溺,已筹之数日前矣。其家呼舟觅尸,至初六日,得于齐门吊桥旁,辰刻雨中载去。此君本无他故,乃其抛妻弃家,甘心一死,若有甚不得已者,殆不可解!其诗云:落拓吴门三十秋,感怀徒惜敝貂裘。游魂已逐三湘浪,壮志空余万叠愁。碧水青蒲聊啸咏,晓风残月自沧洲。从今识破尘寰梦,何用凄其拭泪眸!又云:欲吊灵均问汨罗,伤心不觉泪痕多。尘怀漫倩清流洗,浪迹何妨放棹歌!不羡人间多利薮,来寻泽国水云窠。落花有意如相惜,愿尔年年逐逝波。又诗云:千林烟雨望中收,心事惟堪付碧流。破浪欲捞江底月,凌风愿觅钓矶秋。泉声呜咽如催泪,岳色苍凉似结愁。寄语不须倍惆怅,萍踪今已赴罗浮。又诗云:水国微茫映落晖,溯洄枉惜子牵衣。烟笼寒月明沙渚,浪蹴飞花满钓矶。时伴客槎歌夜静,闲随仙佩泛朝曦。半生泡影今知幻,向必招魂赋楚些。后复书云:此诗虽不工,颇自得意,弄笔濡牋,俱成此等语,知亦命固当然、数之前定欤!
自理刑既署府印,欲得实授知府,挽抚按疏请于朝,吏部恶其侵铨选之权,言于上,有旨责行贿徇私,着理刑赴京议处。由是土公闭门待罪,急令人入京,以大力挽回,遂得无恙。反加衔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仍出拜客饮酒矣。
四月初三日,土公又出示六门云;时当初夏,民间俱应戴凉笠,缀以伍缨,小帽满巾,俱不许戴。五日外,以违制论,后按院至,而遂禁也。
宗师李胤岩,残岁上任,即发牌岁试,于正月下旬考童生。二月中府考,宗师先按临松江。四月初五日,复经吴门。
四月初十日,新按台山西张慎学上任,甚有能声,常熟兑军将漕粮私粜,县令察知之,作柬致运兑官,欲绳以法,众怀忿,诱瞿令出城,剥去衣帽,缚于船上,大受窘辱。适守镇官过之,救援得免。此大不法之事,漕院闻变,即往海虞。
娄东王氏,与松陵吴氏,皆宦裔大族也。吴女才貌妖艳,而王氏子以机户寓郡中,两相慕悦,遂私谐鱼水,因挈此女而逃,不肖杨介人以索贿未满其欲,张大其事,以首抚镇两台,谓王生挟女往投舟山,诬以叛逆之罪。未几,捕获王生、吴女到官,土公发兵道审究,杨介人以挟私诬首,反受责破家,传有吴女供状,自炫其才也;录之于左。状云:
供得贱妾幼育名闺,长娴书史,重重书院,静锁春心十数年,寂寂芳踪,学赋悲秋千百首,敢夸林下之风,岂逊闺中之秀。祸因踏青南陌,惹来蝶浪蜂狂;随喜东禅,遇着莺俦燕侣。有太仓王生者,才同子建,貌似何郎。□□既挑,传得伊心寄流水,投梭未足,漫效予佩付江皋。托得侍婢以通辞,□倩女郎而申约;两联诗□,竟成红叶之媒;一首新言,遂作铜鞮之好。系游丝于萧寺,再易春秋;绾锦带于西厢,两往寒暑。犹恐欢娱不久,离别有时;是以王生泛范蠡之舟,贱妾踵西施之迹;将谓五湖浩渺,云雨当行;谁知七岛飘流,风波顿作。杨介介造成□剑腹刀,王子彦织就罗钳吉网。白面书生,诳作虯髯据海国;红颜女子,谬为吒利劫章台。命之不犹,夫复何恨?愿效重瞳之配,伏剑君前;甘同季伦之姬,捐躯楼下。幸遇神爷秉燃犀之照,水怪潜形;奋焚树之霆,山精破胆。杨贼已伏□幸,王生宜成其美。忆昔淡妆卓氏,服缟素而就相如。王孙弗较;红拂□□。着紫衣而归李靖,杨相不追。古有其事,今亦宜然。伏乞,神爷将奴断配王生,庶使潘安无恙,还夸掷果之车。贾女多情,永遂偷香之愿。拯痴迷于海苦,胜造七级浮屠;消旷怨于人间,奚藉五氲姻牍。了此一段奇缘,完却三生宿业。罪甘万死,恩戴山天。沥血披诚,所供事实。此未知果出于吴女之手与否?
是岁端午,龙舟比上年尤多,以上官不禁,且加赏劳故也。五月朔日,普安桥蛋行曹家内眷呼舟往看,偶尔舟覆,少艾之死于水中者六七人,或云四人,以瞬息游娱,罹杀身祸。惧哉!
下堡金氏巨富,居乡亦甚豪横。□朝,又夤缘一乡榜,声势愈张,其积怨者不少。有严姓者,颇狡悍,突与为难,搜其过恶,罗列冤对,讼之宪□。金氏乃捐重赀,各衙门以贿进。又令孝廉备酌邀诸被款曲,贿嘱,复胁以财势。人多惧祸,庭鞫时俱不敢执对,原告遂坐诬击狱;有姓命之忧矣。值张按院初政严,妻拦街叫喊,再至不获准,且被拶。此女情急,乃袖藏利刃,俟放告进,旋自杀于霜台。按院君自睹其惨,文释其夫出狱,而严提金氏子监禁待讯。
五月初四日,齐门西淮一人,被粮船一水手击而毙,所以然者,因水手曾取于鱼池,居民阻之不听,遂至相角,而水手斗不胜,蓄怒在心,是日偶值,加以老拳,不意一举手其人即仆地不起,适中其要害故也。父老辇云,是人亦非善良,十年前邻近有奸情败露,妇愧而缢死,众共执奸夫欲箠楚之,是人攘臂争先,一拳便殴死奸夫,因有奸妇一死相抵,幸免重辟。今相距十载,亦死强暴之手,且殒命之地,即昔奸夫就死之地,洵冤报之不爽也。
五月初七日,学院李公按苏郡。初十日考起,二十日完。先发进学案。二十八日,即回江阴。
抚按并设,有明官制,其来久矣。按称代巡,其任尤重于各御史,不意近日撤去巡按,殊为变更之未善也。
苏松巡按张慎学,方在振作,特拿长洲县衙蠢周弘训等下狱责治,欲正重辟,因有新旨,将离任回京,遂令理刑王二府一夕毙周于狱。周临命时,嘱家人市美棺,取华服,就狱入殓,舁归,欲停正寝受吊。王公知之不许,差官仍薄棺旧衣改殓,发棺□停下。此其人平日积恶,乃奢放太过之报也。
海上有陈和尚者,原系盐徒,十六年前,忽出家为苦行头陀,年且四十八矣。顺治七年春,有疮秽游僧来投止,他僧不肯容,独陈和尚留与共处而不嫌,久之僧将别去,谓陈曰:『汝何不出而救人疾苦』。陈云:『我一愚朴头陀,不谙方派,何能救人疾』!僧指佛前香炉曰:『此灰便可以救疾」。僧遂不知所以之。未几,有抱疾者求陈和尚救治,试撮炉灰与之,令斋戒诵佛,以灰调水饮之,所苦即痊。自此远近哄传,趋赴日众,炉灰有尽,指树皮亦可,即枝叶与皮俱尽。又云座下土可用,争相掘取,顿成土穴,积水其中,后至者汲水而饮。如此者半载,上海令恐海岛奸人混入,不测之虞,报知土公,差官拨舟,载陈和尚入郡城,住北寺地藏殿内。苏城人仍复拥挤拜求,欲其治疾,及见此僧乃村朴人,剪头敝衣,不过劝人念佛诵经,持斋修善而已。初犹每日早、晚二次出立于桌上,有求之者,或以香灰,或即持来线香折几枝归家,焚香佛前,虔祷祈佑耳。北寺九级浮屠正在兴修,因此僧为向慕,即托其劝募,两年之间,塔以修成,陈和尚亦与有力焉。久之,人复趋赴,仍归上海矣。
是岁盛夏多风,天气凉若深秋。六月二十八日,狂风尤甚,阊门吊桥下有捕鱼者,桥上人多拥看,栏杆已朽,忽被压断,堕水者数十人。
七月初三日,送新进者入泮宫,天甚晴爽。
山塘对岸,有船匠居焉,其妻亦村中俏也,与一无赖少年奸稔,邻里及夫皆知之,后渐至无忌惮。船匠不得已愿与奸夫领去。其人云:若携去,便欲义赡之需,赠我二三十金则可,其丧心极矣。船匠愤甚,伺两人奸后熟寝,以利斧截其头,明早赴县首告,县薄惩十板,赏银五钱,着地方棺木二尸人(疑有讹脱)。
己卯孝廉管宗曾,年亦老矣,钟爱一仆妇;其仆大窃主人之赀,宗曾心知此仆所窃,从枕席间微露其意于仆妇;妇报知其夫,惧不免于罪,遂乘主人小恙饮药,投毒于□,管老服之立毙。其长子甲科正传,虽已先卒,尚有乡科及贡生、庠生,诸子将此仆捶之至死,地方官官长,谓其不告官而擅杀此仆为非法。然逮其妇拶究,妇曾见其夫加一物于成剂中,但云不知为何物,以明己本不同谋,乃仆之行毒,昭然莫掩矣。
比八月中,总镇都督杨丞祖告病,许令回籍调理,彼北人卜居在当熟,于十一月中拥重赀迁去。
南直宗师向一员,因岁考不周,万历中,始增为二,江南宗师所辖苏、松、当、镇、淮、扬六府及徐州,今又归并为一,江南竟兼统于江北。宗师乃乡科出身,十二月中发牌录科,到郡城残冬,今以县考生童矣。
是岁年底,长洲县令李廷季到任,府尊王光晋先于仲冬履任。
辛卯新正,总镇王燝至,仍称都督衔,烜赫不殊杨,而部下兵丁纵肆殆过前。
摄政王,旧岁冬,殂于塞外,朝议以其有大功于国,宜崇哀帝礼;乃颁以诏于天下。吾苏于二月十三日诏至,遂于十四、五、六日设幕哭临,仍明朝制服二十七日、庶民十三日之例。后又以为有罪,加以褫夺。追转哀诏,近来所颁之诏叠至,内翰林多借此以差遨游。
旧岁多雨,虽不至荒,而田中所收果薄,佃户又难告减,大抵勉强完租。新年至闰二月,又复雨多寒,米价逐日昂,每石二两四五钱。土公于初六日出示,禁外方贩去,及大户堆积上囤,亦为本图地方计,然价卒未减也。
是日,有旨撤去北局并织造之权,南局省一衙门役,亦属善政。
卯年大比之岁,往例乡试皆吊考,今宗师嵩阳,于二月末旬按临吾苏,亦属新例。松郡生童俱来就考,先松后苏,便远人也。于三月初二、三日大收诸童,以五篇为限,三篇者不阅,二篇者欲提父师,其出示云然。考过发进庠案讫,二十四日起马,即往江宁□矣。
幼闻吴中张麟孙有杀父异变,而不知其详。近阅戒庵漫笔记,为万历乙卯九月事。其父半刺,号慕渠,去官里居,子伪为盗以劫父资,遂为所手刃。其设谋下手,皆恶高升也。又枫桥宋氏事亦略同,其首祸乃西席袁胡子。
是岁四月,米价高至每石三两外,乡民多鬻子女。盐价每斤纹银六分。初九日夜,大雷雨,河水暴涨。明日,一望渺然,贫民饥乏,抚公设粥厂于六门,究所济有涯,亦不□而止。又令各图约主、约正,劝人出米平粜,上户欲其出十石,中户六石,下户三石,而人多吝鄙,且惮有富名;大约正肯认一二石。图中只得各机房当上户耳。
六月初六日晚,大雨又降,绵亘昼夜,遂至陆地江河。齐门西淮,地形颇低,水积庭中逾二尺,溢入书斋,鱼虾游泳自若。米值每石加至四两三四钱,此从来所未有。六月十二日方晴,而水又不涸,已莳、已芸之田,多淹没,何吴民之不幸也!中旬连日酷热,人多中暑暴亡者。
朝议仍以为代巡不可无。六月二十四日,新按院秦世祯到苏莅任,新旨责成按臣加重,欲严其贪酷,袪除窝巨积蠹等。秦院一到,即拿常熟令瞿四达,钉扭下狱。发本府究拟。又拿苏州神棍沈子朗、常熟奴棍邹声施等重究,坐赃系狱。又将苏松胡兵备封闭署中,着令太仓州看管道印;委苏守暂署;因适有会审总漕一事,往淮扬月余,至八月二十五日,复回苏城进衙。
八月十六夜,皋桥东张觐溪家被盗劫去重资,刀箭伤其家人及邻家,共六七人,幸未至毙。有严姓之家一仆,箭穿其腹而死。禁城大街,寇盗敢于杀人行劫,大非犯法之罪(疑有讹脱)。张家告官广缉,未获其真盗、真赃。
八月终,新榖渐登,米价亦渐减。按院将沈、□、邹等四重犯,责七八十板未死,收入牢中毙之,又下苏松兵备道使者于狱。
张觐溪家被盗之夕,其对邻开纸铺者,闻哄,启户一窥,不竟盗以箭射来,竟从是人脑后深入,镞贯其睛,仅拔去箭干,莫能出其箭,皆谓必无生理,乃一目虽坏,竟免得不死。年余,其人卒自出镞,此诚一异事。
是年八月,乡试文场毕。十月中,例当乡试武科。旧按院辖苏、松、常、镇四府,统于吾苏,试三场毕,竟自取中出榜。近改南京为江南省,分任两按院巡方,如督学御史之例,秦院所属苏、松六府及徐一州,但令各州、县、府将武生一录;其府取者,两按院送往江宁就试省下,此新式也。然应武科者亦殊少。
土公国宝之再抚吴也,实鲜善政,但多方掊克,□□几无遗孑。用是上下皆致不满,彼以武夫据副都御史,兼少司马之尊,贪恋名位,虽已买宅扬州,积储重赀,而未能急流勇退,遂为秦按院所劾,谓其纵蠹虐民,婪赃枉法,临阵不前诸罪状;恳震干纲,以正大典。得旨先革了职,着督按从重议处。
十二月十四日闻报,督镇兵道等官即往收其敕印,已觉不堪,又闻按院究拟,已将扬州住宅封闭,所储重赀,并非己有,计无所出,恐督按究拟,在地方大伤体面,遂于是夕,弓弦自尽。十五日哄传,各官入视,飞报按台,停两三日方就殓,移于暂驻麒麟巷凌氏园亭,内眷随往,华膴尊荣,竟同一梦,此残岁一大异事也。
其抚标员役,被拿待究者殊多,岁晚晴明,直至除夕,人甚便之。
壬辰元旦,微雨。初三日上午,大雷,过午即止。明日复晴明,岁景颇佳。每年元宵前后,多张灯彩,而兹岁竟寂然,良由按院清正俭约,民间亦不敢为侈靡无益之事。且新创每家首有横木栏于街中,黄昏下锁,不便夜行故也。其设栏微意,盖欲下手土公,恐其或生变耳。
吾吴西郊固多,山而山皆浅小,无重岗复岭,深岩邃谷,故绝无虎狼猛兽。旧冬忽传山间有虎,人多疑惮;近又云乃奸狡以虎皮被体,潜伏林莽,以骇行人,惧而去所携之物以逃,彼因攘取之,此盗之变局。正月二十七日,吴江曾杀一虎,舁入郡中,呈报各衙门请赏,乃知有真虎,故奸人假之因以为利,而为人所识,终不能做也。
浒墅榷关主事,旧正一员,□□初设三员,恣其上下科索,商民久困,近以革去冗员,仍归一矣。但逾额加增之税未去,吏书门皁,几尽俱发理刑监禁严究,此举亦大快人意。
新抚台周国佐,三月二十六日上任,云辽东人,兵部侍郎兼副都御史,莅吴暂居府学。
按院往江宁,奉旨会问旧抚标下有犯员役也,奈抚臣得罪,总督马公与有责焉,不无护惜;又新抚院同体之痛,皆中心不悦。按臣之执法者,由是罪弁皆以刑罚勉承为词,赃罪销为风影,代巡一人之口,不能胜群口之纷晓,徒抱愤郁,未能伸其直道也;并理刑向来承问,亦樱众怒,而不得安其职矣。
旧岁雨多水溢,半成荒歉。今春菜麦倍收,少苏民困。然又苦雨少,高乡不能插莳,五月中断屠祷祈,未得沾之。
二十三日,秦院自会问抚标各犯回苏,黄昏登岸,民家从阊门直接到西察院前,家各悬灯于檐下,灿如白日,以俟其过。予适目睹之,亦自见众心尊崇爱戴。
二十四日清晨,即出行香祷雨,殆不惜勤劳者。
二十八日晚,大雨,虽未久即止,约有四五寸,农事赖以有济。
六月初一日,微雨。此后不久绝不雨矣。
抚台又忽申巾帽之禁。十五日,兵卒复抢扯人帽,行人多顶凉笠。
闽中不静,北来有兵赴之。十六日,骑卒入阊门,转吴趋坊,向南行而去。大抵马多人少,于午前接踵于途。
嗣汉天师张真人,自京袭爵回,道经于苏,地方官留之,搭台元妙观祈雨,亦未有应。十七日清晨,途值天师,导从冠着八座,年二十余岁,一位少年人耳。
五月望后,酷热,交六月来,连日大风而遂凉。十八、九日,风愈狂,声吼如隆冬,雨则绝无。农夫抱禾兴嗟,有田之家,皆忧荒歉也。
秦按院起马他往,沿途结彩甚盛,民多扳送赡恋,大不胜情。
七月中,时有沾洒,禾稼得苏其半。然高田壤者已无救矣。
周抚院忽严拿理刑推官鲁期昌、衙役地棍等百数人,故宦凌侍御之子君亮、长洲讼师柳叔济,俱在数内。闭理刑于署中,各犯俱责迎风板,监禁待审。理刑公论原无罪过,只因抚公欲为土老报复,注意中伤之,审时授旨于本府,将所开名下诸被害,严刑加之,必欲实其赃。如□曾诈取凌君亮银三千两,君亮平日持富骄纵,访拿亦不为过。但与理刑所无交契,况三千金亦岂肯轻馈人者。奈将君亮夹责不止,只得虚认为有,其他可知也。先年祁虎子按吴时,逋犯章錩亦续责禁,收罗多属有当,但拿禁太烦,不无滥及耳。按台时在泰州,行牌提各犯去覆审,大抵概从轻减,然殊非抚台之意,余犯犹可宽,其属意苏理刑及凌君亮,俱定为绞罪,余犯责,未能末减开释。
抚公驻扎府庠,诚为未便,乃锐意拆卸许宦故居栋宇瓦石,改造于南城开府王衙之旧址。十一月初七日起工,诸工作人等皆给工值与之,非同拨夫之例,故人不以为苦。
长洲县令李廷秀,本非是科贡出身,乃旗下出身,以贪酷被拿禁,提往江宁审究,本府管粮吴三府署其篆。
织造陈工部在任已久,奉旨将还京,专候新政交代。十二月二十日,新工部侍郎周天成方到,饮迎风酒方毕,即被旗校拿去,未及履任也。此亦岁底一异事,陈公仍未得去任。
爆竹诚无益之费,然自昔有之,残冬新正,借此点缀岁景,亦无不可,近时严行禁止,遂致绝响。造炮者不得已载去外县,减价售之。
癸巳元旦晴明,至初三日,微雨,初四日午间,即止。
初六日新春,亦晴爽。
初八、九日,有兵往福建,从阊门外经胥门以去,人皆闭户以避扰,陆续后至者,二十三、四日边犹有之。
元宵,月明如昼,抚按两台俱有示,意欲民间大张灯彩,而竟尔寂寂,稍有零星几处,不为大观也。
二十日,知府王光晋被拿衙役五六十人,府印兼令吴三府暂护,候江宁府佐来署。本府理刑乡科夏天夏,残岁曰上任,然患病告假,各厅多缺官,近来仕宦,鲜能善其终而以升擢去者。
二月,新按院李成纪莅任。
初三日,于吴庠谒文庙,以府庠按院台居之故也。望后,江宁赵同知来署府篆,未几,以他事罢去。复调常州府宋同知代之。各差御史,朝议俱撤去,李按院莅任未几,即撤回京。
二十八日,周抚台新建衙宇成,迁入居之,属史乡绅,无不往贺。
三月中,夏刑病故,吴色令王麟标亦被削夺,候完钱榖乃得去。
四月十八日,长洲令宋聚奎上任,原籍陕西,以教职来者。
北人门口,初随吴提督标下来苏,虽后去官,竟卜居郡地,然乡里间颇作恶,其处家庭尤甚。其仆妇无不奸淫,且御下少恩,人皆怀恨。四月中一夕,七人协谋,先将其妻捆缚,而不加害,独将主人碎其尸,席卷其资瓜分之。七仆各携妻遁去。盖筹之者预矣。此亦城中之变异,事闻于官,罪人未得之也。
工部侍郎周天成,虽被逮,事毕无恙,四月中复来管织造。
闰六月中,吴县令毛侃至,亦非甲科出身,山东人也。
常熟钱牧斋及郡中申维,久有首谋不轨者,事固诬妄,总□有所费,便尔销释。独江宁又起一大狱,不知何人遗一榜文,云明朝示:国势中兴,刻期将反正。马阁部就此查缉,干碍波及殊多。如吾苏申青门及任崑山令万曰吉,罢官寓居郡中者,皆差官来提究。青门已于正月初九日病故。本府只将其长子岱卿,同万令解去。抚公适在江宁,因先曾吊奠青门者,力陕其诬,然岱卿犹大受屈辱,被锁被监,所费不赀,久之竟得释归。
八月,知府高文若到任。理刑杨昌龄先到,辨西乡科也。
秋间,海中屯聚之众,侵扰苏松沿海县镇,郡中戒严,发兵守城,禁人上城行走,因水□船被火焚,复取木造船,木行苦之。
夜禁甚严,十月初一日黄昏,阊门内绸铺洪君宽偶犯夜禁,约用三金,便可解释,因不见几,反与守门武弁抗,其明早报院,父子枷示,大费周旋;罚修阊门吊桥,得释。闻用去三千金。
十月二十九日,戮囚于北寺前,斩决五人,又冻死一人。
新宗师发牌录科,吾苏于十一月县考生童,十二月中府考。
腊月十七日立春,残冬雨雪相继,人苦不便。
海氛不静,王总镇久留海上,抚台亦时往来海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