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1)。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2)。孰知其极?其无正邪(3)。正复为奇,善复为袄(4)。人之迷也,其日固已久矣(5)。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6)。
【题解】
本章,老子认为,福与祸、正与奇、善与祆,能够互相转化。这是朴素的辩证法思想。可是,最后四句提出,人们处理一切事物,要适可而止,不要过分、过甚,这是违反辩证法思想的。
注释:
(1)河上、王弼如此。傅、范作:“其政闵闵,其民偆偆;其政詧詧,其民缺缺。”
马王堆本甲本,前二句损掩,后二句作“其政察察,其邦夬夬”。乙本后三字损掩,前二句作“其正,其民屯屯”,馀同甲本。景龙、龙兴碑,两“民”字俱作“人”。
张松如说:“‘闷闷’,帛书作,傅、范作‘闵闵’,《淮南子》引作‘惛惛’。‘谆谆’,帛书作‘屯屯’,景龙、景福、敦煌及《释文》《备要》诸本作‘醇醇’,傅、范作‘偆偆’,《淮南子》引作‘纯纯’,龙兴碑作‘蠢蠢’。‘察察’,傅、范作‘詧詧’,‘缺缺’,诸唐本多作。凡此皆同声假借,或古字相通。‘民’字一作‘人’,当系唐人避讳而改。惟据帛书甲本,此‘民’字,古当为‘邦’字,其作‘民’字,或已为汉人避讳而改者矣。‘察察’,严刻急疾貌。‘缺缺’,机诈满面貌。高亨曰:‘缺,疑借为狯。《说文》:“狯,狡狯也。”狯狯,诈也’。朱芾煌《老子述异》以此四句属上五十七章,亦可备一说。”
(2)河、王、傅诸本如此。韩非《解老》所引亦同。马王堆本甲本,无两“兮”字,乙本夺前句,后句亦无“兮”字,“祸”字损掩。景龙、龙兴碑亦无两“兮”字,同马王堆本。景福、古观楼、《道德真经》及唐玄宗、范应元、唐宋诸本,并无二“之”字。
(3)范与开元、古观楼、《道德真经》诸本如此。张松如说:“‘邪’字,傅作‘衺’,马叙伦从之,作为正邪之邪,以实代虚,非是。今诸王本及他本多无‘邪’字。帛书甲本损掩,乙本作:‘孰知其极,(其)无正也?’也、邪古通用。此为疑词,无实义。‘无正’,犹无定。正、定义互通。‘正’字,龙兴碑及李荣《道德真经义解》作‘政’,亦误。”
(4)傅、范如此。“祆”字,河上作“訞”,王弼作“妖”,古通用。马王堆本甲本,全部损掩,乙本亦残损不可句读。景龙及龙兴碑“正”字作“政”。
(5)参照韩非所引,上句从傅,下句从范写定如此。傅下句无“已”字,范上句“人”作“民”,无“也”字。诸王本作“人之速。其日固久”。诸唐本亦皆无“也”、“已”、“矣”三字。马王堆本甲本损掩,乙本作“(人)之悉也,其日固久矣”。韩非《解老》所引作:“人之迷也,其日故以久矣”。松皋圆说:“故以、固已通。”
(6)王、傅、范如此。韩非《解老》所引,无“是以圣人”四字,馀悉同。马王堆本甲本损掩,乙本有“是以”二字,省“圣人”二字,“刿”作“刺”,“肆”作“绁”,“耀”作“眺”。盖皆同谊或声假字,“刿”字,河上作“害”,御注作“秽”。“刿”与“害”义近,“刿”与“秽”声近实误。张松如说:“‘廉而不刿’,此古语也。亦见于《荀子·不苟》篇,杨倞注:‘廉,棱也。《说文》云:‘刿,利伤也。’但有廉隅,不至于仞伤也。”“耀”字,河上作“曜”,《释文》作“嬥”,韩非所引作“耀”,并通用。
【今译】
政治上宽厚,人民就谆朴;政治上苛细,人民就狡诈。灾祸呵,幸福的亲近伴侣;幸福呵,灾祸的藏身之所。谁知道它的终极原因?
恐怕没有正常的准绳。正常可以变为反常,善良可以化为妖孽。人民的迷惑不解,由来已久了。因此“圣人”,方正而不显得倔犟,有棱角而不至于伤害别人的尊严,正直而不至于肆无忌惮,明亮而不耀人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