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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精义》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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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二    宋 黄伦 撰

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

无垢曰管叔周公之兄蔡叔霍叔周公之弟天下之至亲者莫如吾兄弟也周公大圣宜兄弟之知其心矣今乃流无实之言以害周公岂人之情也哉曰周公权太重也成王幼弱周公专制天下剖断万机虽名曰臣其实行君之事其迹似可疑也则流言之起不为无名矣周公平昔用心兄弟宜知之矣曰不然唯圣知圣唯贤知贤心志既差识趣絶异凡情俗态安能知圣贤之所存乎为兄弟而不知以其心不同也而又何怪乎此亦圣贤之不幸者也公将不利于孺子此所谓流言也呜呼何待周公之薄哉曰此以凡俗见周公不以周公见周公也指成王为孺子则天子幼弱可知矣夫杀管叔降霍叔囚蔡叔乃先王之心也使周公懐一毫私意以害兄弟其何以见先王乎所以告太公召公我傥以私意不致辟于三叔我将何以告我先王乎以此知周公之心乃先王之心先王之心乃天下之心而天下之心乃天心也居东二年乃始能杀管叔囚蔡叔降霍叔亦可谓强大矣东征时虽告成王成王不能不惑于流言而以周公为可疑既有疑心则成王安敢不从周公之请乃若其心盖以三叔为忠臣而以周公为簒贼也周公既诛三叔则成王疑愈深周公所以作鸱鸮之诗以遗成王成王盖莫之悟也其心方欲责问周公征诛之罪特以兵在公手未敢显然形于语言耳

吕氏曰武王既丧亡后事非是一时但史臣欲把周公始终合为一篇管蔡及羣弟流言于国非是周公待他不至自是他质资卑下以小人之心量圣人且四凶在尧朝至舜时乃露其恶态四凶元不是好人至舜之时罪不可掩耳管蔡之在武王时不闻其变至周公时乃如此其质资卑下遇事则发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见周公之不得已处此见舜之待象与周公之待管蔡其事虽异而其心则一何者象之欲害舜不过是舜之一身当周公时成王幼安危之机正决于此宜诛之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説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歳则大熟

无垢曰夫雷风之异何自而来哉自成王心中来也心疑忠圣凝结成象故为雷为电为风以变常也如周公忠圣成王信之任之政事一听之此常也成王有常心则为天清为地寜为和气为太平安得有雷风之异成王信小人之言疑周公欲为簒贼此心之变常者也成王变常则为雷为电为风以见灾异矣夫禾民借以为命大木根蟠本固未易摇动也今禾偃木抜尚使人惊骇况如周公天下恃以为命其忠圣岂可一日而摇动哉王见天变怛焉恐惧故皮弁素服以见纯实之意且启金縢求占騐之书乃得周公代武王之册呜呼成王本无心求此书周公本无心留此书为后日计然而防谤由此而明盛德由此而着然后知天人之理全在无心处耳使成王有心求此书则无风雷之变使周公有心留此书则是奸人伪士为身谋巧计岂足以致风雷之变哉故君子当尽其所以为臣子之道天人之理昭昭然不可诬也太公召公未见此书自知周公忠诚矣然当成王疑贰之际欲开释辩明乎则恐成王疑其为党也欲置而不问乎又岂仁人君子之用心哉困心衡虑欲因事乘机发明久矣特未有其防耳今忽见此书其事济矣犹恐成王未悟也乃倡率成王使问诸史与百执事先言二公后言只此史官明着二公倡率之意也诸史谓当时告三王时作册文者百执事谓当时告三王时奔走给事者当周公代死时本无一毫顾虑为后日心特欲武王安为天下计耳其事秘宻当时为史者百执事者亦皆一时忠信确实之人不如是周公不使与此事也既而周公戒之此事当秘宻不可宣露于人则此史官与此百执事者奉此勿敢言之説周旋于此罔敢失坠故虽见周公被防终不敢宣露以明周公之忠诚盖其意以谓周公生死乃臣子常事而宣泄所戒乃为不可倚信之人不可倚信亦何以为人哉故寜视周公之死而不忍宣泄其言也噫者不平有恨之声也其不平有恨谓何谓周公命我勿敢言而我言之是负周公也周公既诛管蔡未敢遽归以待成王之悔悟也既而风雷之变在上禾木之灾在下金縢之书显其忠诸史百执事证其説成王乃知听流言之过而求自新之路矣自新当有其实衮衣绣裳以逆周公且曰我国家待贤之礼宜如此非过也夫成王向以流言而暗今以风雷而明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过而能改天下仰之成王亦未可轻也以衮绣迎周公以玉币谢天谴出郊所以谢谴也谁谓天道逺哉向也雷电以风今也雨而反风向也禾尽偃今也禾尽起大风反风尽偃尽起特在成王疑与不疑之间耳疑则变异如此不疑则为瑞如此然后知天止吾心而已矣无求诸高高苍苍之间也是以人主当先治其心

伊川曰成王者是中才之主也如天大雷电以风而启金縢之书成王无事而启金縢之书者何耶盖二公之道如此欲成王悟周公耳或谓祝史何为藏之曰或焚或埋后之制也盖上古未有焚埋之制欲重其事故藏之金縢以久其传耳曰然则武王有疾弗豫而周公乃册祝请代武王可谓知命乎曰周公诚心只欲代其亲何暇知命

临川曰然则大雷电以风与乃反风而史书之何也曰周公之所以得迎者以雷电风之变也其既迎之也则变复而嵗大熟人莫不以迎周公为是而当天意也则史可以勿书乎孔子以鬼神为难明而记曰疑事无质吾以天之变为周公也则是质之也以天之变为成王也则是亦质之也故善为史者是可书也而不可以质之也

张氏曰夫天人之理其致一也故民之所欲则天之所欲是天之聪明因民而已且周公之居东也西人欲其归则曰公归不复于汝信宿东人惜其去则曰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夫周公之得人者如此则其得天者可知矣

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无垢曰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风邶鄘卫是也邶以封纣子武庚鄘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盖谓管蔡辅武庚以监此殷民也不谓管蔡因武王崩乃与武庚同叛而又挟以徐奄兵革四起周公之心以为害在武庚耳使杀武庚絶其本根则管蔡徐奄不攻自破矣此周公相成王所以当此机防専以黜殷为心也孔子识此心故圣笔独标之曰周公相成王将黜殷而不及管蔡也

吕氏曰武王既已灭商不忍商无其后故立武庚禄父于卫又恐其叛故使管蔡霍叔监其国故谓之三监及武王崩周公摄政为三叔者却挟连武庚及淮夷以叛然此序不言武庚叛乃言三监叛者盖此叛生于三监之谋欲害周公孔子圣人灼见其情故笔之于序独言三监及淮夷叛其一字之贬有春秋诛赏之法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者盖武王初崩成王防小周公居可畏之地内而三监有不利孺子之言外而武庚挟商之怨扇摇周室安危存亡之机在此周公大诰万方明谕厥防方行天诛大诰所以作也

大诰

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洪惟我幼冲人嗣无疆大歴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无垢曰猷谋也谋黜殷之事大诰多邦及三卿御事之臣将征其兵以行也盖御事者诸侯谋议之臣故诰诸侯必及御事三王之尽人情盖如此周公润色成王之意为此罪己之言曰天弗悯吊周民降屠割于我家不少延武王之命使我痛苦无极也武王既死大惟我防童人乃今继此无疆大歴服也歴天命也服人事也夫我幼冲尚弗能深造知人之哲收贤才开道民于吉康之地况能感格深知天命之所在乎以言民事易见尚弗知所以安民之术况天命难测其能深识幽明之理乎

张氏曰尔雅曰猷道也止而有守作而有就一作一止无非道也周公之诰多邦与夫御事非妄作也本夫道而已

吕氏曰当时叛周不过淮夷三监今大诰多方者何故盖当天下初定人情未安其时乍革商为周天下亦未能晓然举知天命所在加之三监扇动为变恐其为乱不止于三监淮夷所以大诰多方之诸侯及诸侯御事之臣先开他志谕以天命从违之意使其心下释然晓悟则不至变生肘掖然后周公方出东征此周公讨乱规模后世人君讨乱本只是要讨一处后来丝牵绳聨他处皆乱者只縁不能明告其众耳且如唐有藩镇之祸德宗初讨田悦后来王武俊李希烈之徒相继而叛只縁德宗不是天讨不能告谕万民故伐叛未几而叛者相继惟周公诚意已孚于告谕之时天下信周公者有素此乃镇定万方之本后虽东征三年之久而天下如故者由周公先有以镇定之也

己予惟小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攸济

无垢曰既自念弗能造哲以迪民康又不能知天命其心茫然不知为计故叹曰已乎我小子耳今嗣无疆大歴服如涉渊水欲罢不能欲进不可姑勉力前往求所以济难之道耳涉渊无舟楫不可济此艰难非人其可乎

吕氏曰大率人君固当抑畏亦当自强两者并行方能有济若不抑畏以天下不足平则失之轻忽必不足以立事若徒然畏缩不求所济之道只是一个畏懦不能立事之人所以成王説若涉渊水一句便往须求攸济道理亦是知天命也

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予不敢闭于天降威用寜王遗我大寳龟绍天明即命

无垢曰武王之所以取此天下皆邦君御事之力也邦君御事之功亦大矣我将于人事天命敷大之贲饰之则于邦君御事之功其可忘之哉今将谋诛三监所以不敢忘邦君御事之功而大诰诸侯共图此功也天无心也福善祸淫殖有礼覆昏暴皆人自取耳故淫者必祸昏暴者必覆天之降威常在人为之后天子代天以行威者也今三监之恶理取诛戮天威明明如此我何敢以私意闭絶此威容恶纵奸以取怒于天哉所以必当征之也易曰天生神物圣人则之神物则大寳龟也寳龟能传天命之吉凶故武王以此龟遗子孙使知天之明而继之命之所在而即之

东坡曰当时谓武王为寜王以其克殷寜天下也下文曰乃寜考知其为武王旧説以为文王非也曰前寜人者亦谓武王之旧臣也

张氏曰人之不胜天久矣又况君之于天犹臣之于君臣之拒君命为逆则成王之于天威非所敢拒也故于是用寜王所遗我之大寳龟以卜知天意夫大龟神物也足以前知故能绍天之明而吉凶可预见吉凶之形既见夫然后知天意之所趋向而顺之知天意之所背避而违之此所以能即天之命也王氏曰文武皆能安寜天下故谓之寜王是寜王者兼文武而言若寜人则又兼文武之臣而言也言寜考则谓武王耳

吕氏曰古者大而天下小而一国皆有寳龟以镇守国家若有大疑则卜之所以继天之明命即此可以知天命之所在也夫圣人将举大事必有定见何故只信龟卜非是圣人亦自见得不定也盖圣人至诚齐戒神明其德以騐之于龟而龟者又至诚无私与圣人之心相协此天命不易之理非后世技术之卜也

曰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殷小腆诞敢纪其叙

无垢曰小国殷蕞尔武庚其地其人如此尔乃不量力不度德大敢求续前人之叙以再王天下真取死之道也兵家以气为主故其言不嫌于鄙薄

吕氏曰武王崩便是有大祸难于西土西土之人亦忧惧惶惑于此时三监蠢动作乱武庚恃其国小小富厚便欲复商家之正统乃纪其叙之谓也成王言此者説武王既防商商之社稷已隳矣宗庙已絶矣于己隳已絶之中乃扶持而立之是武王有大功于商今武庚不知我武王扶持他于隳于絶之中乃大敢纪其叙敢之云者言其无所忌惮妄为僣乱欲复商之旧业而再为天子夫纣为大恶武王不得已而伐之其伐纣之后武王又不忍其无后即武庚而封之在武王者亦可谓恩德周致矣今武庚輙敢纪其叙言其不知恩德如此武庚如此用心天所不覆地所不载成王此言所以説病源也

天降威知我国有疵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寜武图功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

无垢曰武庚之叛必乘间而起今所以起者以三叔流言于朝骨肉之间自为疑间民心震动是周家有疵也故因此而叛焉不言三叔流言而曰天降威者起无根之言乱朝廷之治此天所以诛罚而降威也以言叔之罪天所不赦也其辞如何曰予当复有天下为中兴之君反以周邦骨肉危疑为可鄙也今四国起兵天下惊骇而蠢动起兵之明日四国民之贤者有十夫焉知武庚无道必败惠然来翼我周家以抚慰寜王之武事而图伐叛之功也周公谓我方举兵以伐叛而有十夫来翼是周家之美事也人事既尔卜之鬼神卜又并吉并吉谓三龟并以为吉也三龟即三兆之法也天意人事如此其伐四国成功必矣盖武王方死人心摇撼而又仍之以流言之变武庚之变非周公安定其心据人事天意以为必胜之防则事未可知也古人遭变其安定乃如此则夫轻愠易喜数惊易摇者安足以议天下事乎

东坡曰汉高祖讨陈豨至赵得四人皆封之千户曰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一人至者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乎此亦周公之意也

黄氏曰天下之变莫大于新造之后易世危疑之际彼其抵巇窃发固未足以败吾天下而其所忧大者特在于天下观望以为去就夫天下各懐去就之心则其变不止一国乱不止一人也自武庚之叛周书大半为商人作而大诰専为周人逺之庶邦近之大臣若皆去周即商而其不叛者特十夫尔呜呼是岂天下皆叛而十夫独忠也哉方危疑之际人懐去就周公盖逆探天下之微而夺其欲去之心天下之心夺而商人之党孤矣

张氏曰夫得天在乎得民得民在乎得贤盖天之视听从民民之去就视贤民献十夫予翼则天与之民归之可知矣

吕氏曰大率圣人观天命只就贤愚上看不就众寡上看反鄙我周邦人若甚众十夫来翼人若甚寡就众寡论时商民实众十夫实少若就贤愚论时商民虽多皆蚩蚩无知之众若知天命之贤人来虽十人已足见得天命人心并归周家了所谓反鄙周邦都不足道

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尔庶邦于伐殷逋播臣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艰大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违卜

无垢曰盖古人无愧于幽防幽防信于我故我亦信于幽防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故我凡一卜筮若与鬼神合堂同席相与议论者卜而得吉是议论以为可也鬼神以为可则何往而不可卜而得凶是议论以为不可也鬼神以为不可则何往而可此古人所以必信于卜也后人平居负于幽防者多矣非特不我信而我亦不敢必信于幽防其颠倒思虑倾邪心术诚安在哉古人责人常轻责己常重四国之叛必我有以致之岂可恃兵夸武以罪诿人而不思责己之道徒快意于一战乎此心二肆小人得志君子无立足之地矣秦皇汉武率此道也观周公之意颇以吉卜十夫为恃似有轻敌之心故庶邦君越庶士御事无不荅周公曰四国之难甚大岂可轻哉当先责己可也宫室皆深邃之地以言四国皆叛民之不静乃吾屋漏暗室中失德过行之所形见也诚诸中形诸外岂可欺哉考求也翼敬也邦君及庶士以民不静在王宫邦君室耳则四国之叛岂可责之他人周公当辅成王以求敬之道于慎独之间以率邦君亦求敬于慎独之间以率天下防之显诚之不可掩则干羽舞而有苖格考翼尽而四国归岂可略不思责己之道而遽以征伐为事哉且夫武王倒载干戈包之虎皮示不复用今肉未及寒乃遽以干戈为事何耶王曷不违卜以尽求敬之道乎

吕氏曰周公言天人之心并依卜兆又卜如此了方敢告诸侯及尹人庶士御事説我已得吉卜则尔众当奉我一人伐逋亡播荡之臣此是周公叙初征与诸侯商量时节盖根本之祸乃在天子之宫诸侯之室须自省德泽之未深教化之未至刑政之未孚初不在武庚一人之身是当时诸侯只教成王自反自反其敬未可出征伐虽龟卜如此分明然且当自反何不违卜

肆予冲人永思艰曰呜呼允蠢鳏寡哀哉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越予冲人不卬自恤

无垢曰周公以谓成王闻邦君御事艰大之言不静之説亦长思其艰而叹曰呜呼信乎举兵行师摇动天下使鳏夫寡妇有思子之心其哀矣哉是则周公虚心下意聴邦君御事之言而不敢以其説为不当矣然权其轻重缓急动众乃一时之小害而弭乱乃天下之大利我为天子为人所驱役东西南北当聴命于天天今遗我以四国之大事投我以四国之艰难我以然一身当此驱役其敢以汝众责己之言委四国不问其罪乃敛然退而求敬而任其自猖獗以遗天命哉其理不得不聴十夫及寳龟之言以往征也

张氏曰夫劳民以征伐则于民不能无挠而鳏寡尤在所可哀盖以鳏寡之民为无告故也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言鳏寡虽可哀然予造天役则其兴师动众岂己之所欲为哉造为也不卬自恤者成王自言我幼冲之人非自恤也其所恤者在于寜考所图之功所以见其往伐之意上则承天之命下则成于寜考图功非出于一己之私故也

吕氏曰盖人君代天而有天下无非供天之役今日之事我当深造天役又况到大艰难之事委在我一人之身盖言武王既丧而天役则在我天下至大之责亦在我一人之身况王者以万民为子若坐视而不救之是废天役自我也则我今日岂敢为身计言不敢自恤也

义尔邦君越尔多士尹氏御事绥予曰无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寜考图功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

无垢曰邦君御事识此公义见我当此大艰时则当安慰我曰无过忧劳此大艰之事当勉力往征不可不成武王所图定天下之功也毖劳也如此则于义为得矣今乃使我求敬违卜以义观之则为失当矣周公当众论疑贰之际乃独以义观之圣人之见其造化乃如此大矣哉帝命高逺何从而知所以传帝意者寳龟也卜龟而吉是上帝欲征之也不从卜之言是违上帝命也上帝其可违乎

张氏曰毖慎也无毖于恤言无慎于征伐之忧也征伐虽曰大事在所可恤然将欲成寜考所图之功其涉危难故不足恤矣夫静一天下者寜考所图之功也为之子孙者当继嗣而成之今三监及淮夷叛苟不能征之则寜考图功或至于防成而败矣卜征而吉则征之者出于上帝之命也然则天命其可以废弃之哉昔汤之伐桀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之伐纣曰予弗顺天厥罪惟钧盖亦以天命之不可替故也吕氏曰天人并应卜又吉邦君之众又都回心则上帝命我分明我然一小子既荷上帝之命如此岂敢替上帝之命言必往伐矣

天休于寜王兴我小邦周寜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呜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无垢曰武王所为上当天意故天美之何以见美之之实哉自小邦诸侯一旦振起之使有天下是也武王何以当天意耶曰惟卜是从耳以其取天意于卜今我安敢以邦君之言遽疑卜筮以拂上帝而悖先王乎此所以不可不征也天示吉卜令诛四国又遣十夫令诛四国谁谓天窈难测哉其威命明明如此可不敬乎夫商道不衰何以见高宗四夷不叛何以见宣王汉无昌邑之变则无以启宣帝唐无宫阃之变则无以启明皇由此观之则四国之乱乃天所以弼我周家积累之业也

张氏曰易曰探赜索隐钩深致逺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莫大乎蓍龟古之圣人建大功成大事未尝不用卜也夫寜王之所有天下莫如天命以其惟卜是用今我之征伐亦惟用卜则我之所为有以合于寜王若然则三监淮夷之征其可已乎天道无私其彰有德甚明其讨有罪可畏三监及淮夷之有罪在所宜诛则我周家世世修德为天所弼可知矣积而大谓之丕丕者言其积之大也周之基业肇于太王而成于文王此所以谓之丕丕基

陈氏曰在昔上天休我文王自小邦而有天下未尝敢违卜以至于安受天命今天助我民况我敢不用卜哉天之命昭然可畏我既不敢违卜汝亦宜顺天而辅我大此大基也

吕氏曰天显道可畏所以艰难祸变乃是天栽培弼助我丕丕无穷之基业正如孟子所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所以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畏之者乃所以弼之也大抵为国者多成于忧患亡于治安人君须知此乃是大欲辅成君德不可自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