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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全解》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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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全觧卷二十六

宋 林之奇 撰

旅獒        周书

西旅献獒太保作旅獒旅獒

书之序本自为一篇至汉孔氏以为书序序所以为作者之意昭然义见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然如大诰汤诰之类其篇首所叙述直载其誓告之语则以序冠之固可以见此誓此诰为此事而作也如此篇首既言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底贡厥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训于王其所以作此篇之意既备于此矣而序又言西旅献獒太保作旅獒无乃失于赘乎故某尝谓引序以冠于篇首如汤诰大诰之类则得之如此篇之类则失之也西旅西方之国也獒犬名也西方之旅国闻武王之威德有慕义之意于是献獒以表其诚而武王受之太保召公深虑武王之志渐怠而好战喜功之心由是而生故进谏于王以为不当受也汉孔氏于西旅献獒以为西戎逺国贡大犬则是以旅为国名也至于太保作旅獒则曰召公陈戒则是又以旅为陈也夫旅之为字一也上则以为国名下则以为陈立言之法不应顿异苏氏引左氏传曰庭实旅百则旅固有训陈之类然而旅獒之旅字上有西旅之文则非可以训陈也盖书之名篇惟蕞取篇中之字以为是简编之别而此篇有西旅底贡厥獒之语故以旅獒二字名篇如诗云惟鹊有巢则以鹊巢名篇也如必以旅獒为陈其道义则于旅獒之上不当加作字今既曰作旅獒安得以旅训陈也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底贡厥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训于王

九夷八蛮盖緫言蛮夷之国也曰九曰八者言非一也明堂位称九夷八蛮六戎五狄周官职方氏称四夷八蛮五戎六狄尔雅称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而此又称九夷八蛮盖其或曰九夷或曰四夷或曰八蛮或曰六蛮虽然不同然但知其为九四八六而已其所以爲九四八六之名则不可得而知也以是知蛮夷戎狄之以数言者但言其非一而已虽别而言之东方曰夷南方曰蛮西方曰戎北方曰狄至于合而言之则自雕题左衽之邦皆可以蛮夷戎狄称也如必居此方然后得此名则舜典曰蛮夷率服则是惇德允元而难任人者止可以服东南而不可以服西北矣此因西旅献獒而言不应舍西之戎与南之蛮也武王既克商之后威德广被凡在九州之外自西自东自南自北莫不梯山航海而至惟恐其后此所以言通道于九夷八蛮也其曰通道者盖蛮夷来王则其道自通矣非有意于开四夷而斥大其境土也如有意通道于蛮夷则是秦皇汉武之穷兵黩武而已岂所以为武王哉当其通道于蛮夷之域而与中国接于是西方之夷有旅国者致贡其獒焉以其獒为贡者汉孔氏曰犬高四尺爲獒以大为异此説不然夫西旅献之武王受之太保谆谆而陈之必其有珍异而可玩者不但以大爲异也案许愼曰犬知人心而可使者曰獒春秋公羊传曰晋灵公将杀赵盾盾躇阶而走灵公有周狗谓之獒呼獒而属之獒亦躇阶而从之祁弥明逆而踆之絶其颔赵盾曰君之獒不若臣之獒也何休注曰周狗可以比周之狗所指如意左氏传亦谓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杀之盾曰弃人用犬虽猛何爲则獒之爲犬盖猛而善搏人进退指挥能如人意异夫常犬者也故太保谓盛德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盖苟为受西旅之獒以自防则其心不能无狎侮于人狎侮者祸乱之所由生也观晋灵公则可以见矣夫献獒者西旅而已而篇首遂言通道于九夷八蛮盖人臣之谏其君必救之于其始始之不救其末将有不可胜救者武王才通道于外域而遽受旅獒之献四夷闻之则将争以珍奇进而人主之欲寖广矣此所以谏于王而作此篇也太保者召公也不曰召公而曰太保者此正如太甲之篇不言嗣王不惠于尹而言不惠于阿衡盖立言之法明太保阿衡之任当如是也受寄托之任而不能使嗣王克终厥德则非所以爲阿衡居保傅之官而不能格君心之非则非所以爲太保其曰用训于王则是此篇虽以旅獒为名其实训体也然则典谟训诰誓命之文者岂可以拘于篇名而求之邪

曰呜呼明王愼德四夷咸賔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王乃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分寳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人不易物惟德其物

呜呼者嗟叹之辞也太保将陈古先哲王所以待夷狄之道故重其事而嗟叹以言之也古者帝王之于夷狄听其自来而信其自去惟愼德于此而四夷闻之相与賔服殆将有不期然而然者惇德允元而蛮夷率服无怠无荒而四夷来王明王愼德而四夷咸賔式固尔犹而淮夷率服凡此皆帝王御夷狄之上防也四夷慕盛德而咸賔则无逺无迩尽献其方土所重之物其所献者惟取其可以供吾之服食器用者若乃奢侈之物可以供耳目之玩好者则不当献也虽献之亦不当受也唐孔氏曰纁絺纻供服也橘柚菁茅供食也羽毛齿革瑶琨篠簜供器用也则是以器用爲一或以爲羽毛齿革瑶琨篠簜器也牛马犬之类用也窃以此説爲长犬用物也荀子曰北海有走兽吠犬焉中国得而畜使之犬之可畜者惟取其善吠而已獒知人心而可使则是犬之奇异而不常有也贡犬可也贡獒不可也此既因献獒而言则以用爲牛马犬之类其説爲当王乃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分寳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者言王者既不以一己之私欲责四方之贡献惟受其所当献者犹不以供一己之私欲也观其所以颁之于诸侯异姓之邦者必以四夷所贡之物使其所知四夷所以贡其方物者以吾之愼德有以致之也以其德之所以致之者而赐之是昭德之致也赐异姓之邦而必昭德之致者俾之受此物则知吾之德逺覃于方外其孰敢废厥职事而无戴上之诚也故曰无替厥服其同姓伯父叔父之国则以寳玉分之分之以寳玉者是用信其亲亲之道也故曰时庸展亲王氏曰亲之矣而不以所寳分之则人孰知亲亲之信也此説是也唐孔氏曰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如分陈以肃愼之矢分寳玉于伯叔之国若分鲁以夏后氏之璜异姓之邦则欲其无替厥服同姓之邦则时庸展亲此盖亲踈之隆杀也夫明王之于四夷所贡之方物不苟受也惟服食器用不责彼之所难得不求我之所无用也不责彼之所难得而其所献者皆其易得之物也不求我之所无用则其所受者皆有用之物也责彼之易得求我之有用而吾尤无所利焉必以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展亲于同姓之国凡此皆圣人不贪之寳也夫獒之爲物知人心而可使则是西旅之所难得而中国之所不常用既不可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又不可展亲于同姓之国而徒受之秪所以为耳目之玩好而已此太保所以不得不谏也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言物一也未当改易惟有德则其物爲足贵苟为无德则何以物为哉先王通四夷而受其贡献惟欲昭德之致于异姓之邦而展亲于同姓如此则其物也可寳于万世故曰惟德其物如分陈肃愼氏之矢鲁夏后氏之璜世世子孙守而不失盖先王以德而致之先君以德而受之故也如其不然是亦璜与矢而已何足贵哉

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志以道寜言以道接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奇兽不育于国不寳逺物则逺人格所寳惟贤则迩人安

既言物以德而后贵而獒之为物适所以丧德于是遂言其所以丧德者而曰德盛不狎侮至罔以尽其力孟子曰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苟盛德之至则动容周旋莫不中礼尚何狎侮之有既不狎侮是不自侮也则何人侮之有此君子所以爲之竭其谋虑小人所以爲之致其筋力如其肆为无礼以防慢于人则人皆忌而疾之尚何尽心尽力之有哉论语之称君子小人有二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以其德而言之也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以其位而言之也此所言者亦以其位之贵贱而言之耳君子劳心以治人故狎侮君子则无以尽人心小人则劳力以治于人故狎侮小人则无以尽其力尽其力者蒙上人字而异其辞非有异义也夫狎侮者岂必轻易暴慢之行见于动作之间而后为狎侮哉苟有其心则是狎侮之矣獒既如人而可使而武王受之以防其身则是武王于其臣民已有狎侮之心矣狎侮其臣则无以尽君子之心狎侮其民则无以尽小人之力如此而欲图四海使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者未之有也而其为衅实自一獒啓之则其爲丧德之祸岂小也哉是则欲正其德而脩其身而不狎侮小人者岂有它哉惟不役耳目而已耳不役于声目不役于色则玩好不可得而惑中心至正湛然无营此百度所以惟正也苟为役耳目于玩好之末则有玩人玩物之行矣故曰玩人丧德玩物丧志玩人者以人而为玩也恃獒之所指如意而有轻忽于人之心是玩人也玩人则狎侮矣志者在己之志也以道而寜之则声色货利举不能蛊惑之矣言者它人之言也以道而接之则辞受取舍之际各得其当矣夫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故以之处己则可以寜其志以之待人则可以接其言夫岂须臾之可离哉伊尹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盖内焉欲寜己之志外焉欲接人之言皆不可以违于道也西旅之献獒其所以求献之者必有甘言逊辞以逊武王之志求纳者也然而以非道求之则知西旅之献者乃所谓玩人丧德玩物丧志也太保作书以戒使之不受西旅之獒是所以逆武王之志也然而以道求之则知太保之戒乃所谓愼德而四夷咸賔也盖苟一之于道则寜己之志接人之言皆得其当矣不作无益害有益至民乃足此盖申上文惟服食器用之义也其所注意在于不贵异物贱用物而曰不作无益害有益者因而及之也作无益者如晋平公筑台妨于农收之类是也筑无益之台则妨有益之农矣农功何自而成乎汉文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尚恐羞之何以台爲可谓能不作无益害有益也不贵异物贱用物者即此献獒是也以獒异于常犬而贵之则犬之有用者必贱之矣民将争以异物为可贵则何由而足乎犬马非其土性不畜此又所以申言不贵异物贱用物之义也犬可以御盗马可以致逺此皆有用之物也然先王之于方物无小无大无高无下各欲顺其性而不伤其生虽有用之物非其土性则不畜之矣若夫珍禽奇兽则皆异物也其可育之于国乎汉文帝时有献千里马者诏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乗千里马独先安之光武时异国有献名马者日行千里诏以马驾鼓车光武之不贵千里马其志可尚也然以之驾鼓车则虽非其土性而犹畜之也虽不以为奇兽而犹育之也至于文帝还之则不肯畜之矣故窃尝以谓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三代帝王莫不以是为愼德之本自三代而降则能充此言而行之者汉文帝其人也珍禽奇兽者兼言之也犬马之异者皆在其中矣犬之知人心而可使马之日行千里皆奇兽也令以西旅之獒而畜之于中国则是非其土性而畜之矣以其知人心可使而爱之则是于奇兽而育之矣唐孔氏于犬马非其土性不畜谓此篇为戒止于此句矣太保为旅獒而作戒自明王愼德以下反覆数十言无非为此而而曰为戒者止于此句岂不泥哉不寳逺物则不责彼之所难得而求我之所无用此逺人之所以格也所寳惟贤则善政善教有以福斯民此迩人之所以安也夫贤者之与逺物其所寳者若持衡焉此首重则彼尾轻也以逺物为寳则必有轻贤之心矣以贤为寳则其于逺物弗之贵矣虞公以垂棘之璧屈产之乗为寳故其视宫之奇若路人然齐王以四贤为寳故其视径寸之珠如粪土也则人君之所寳者可不戒哉武王当西旅之献獒则是寳逺物也使其心于逺物受而不却则太保之谏亦将见拒矣安在其所寳惟贤乎夫其受之也固欲以懐逺人然而既以逺物为寳则欲懐之而逺人且将弗格如此则征伐之师长驱于沙漠之地而迩人受其祸矣原其所以至此则以不能用贤故也使其得贤者而用之言听谏从则必不受无名之献此逺人之所以慕义而长为之藩臣也王氏曰以不寳逺物故犬马非其土性不畜以所寳惟贤故珍禽奇兽不育于国此则强生分别今所不取

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德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太保拳拳之意既尽于此矣故又嗟叹而重申其义也言明王之愼德其于蚤夜之间兢兢业业无所不勤也其所以无所不勤者以不矜细行终累大德故也夫苟以细行为无益于德而弗谨之则日积一日其为大德之累也必矣譬如为山者必至于九仞然后可以谓之山苟一篑之功尚亏则不足以为山矣德无不备乃可谓之圣人苟一行之或亏则不足以为圣人矣八尺曰仞篑者盛土之器也夫世岂有为山者哉盖假设以见其意耳孔子言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盖推本于此言也太保之言有及于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者盖武王之心必自以为威德之盛矣虽纳一獒未足以为损也太保则谓损盛德者惟在夫此而已矣此其进谏之本心也允廸者言信能蹈行此言则生民有以安其居而国之子孙将世世王天下而无穷矣太保既以是而训王矣自时厥后凡四夷之所献中国之所受一如太保之训观肃愼氏楛矢之类则可以见矣所谓允迪兹者也周之子孙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信乎其世王也夫却一獒之献亦细事耳而世王之兆实见于此则知夫人君之所以祈天永命以为社稷无疆之休者盖不在大也箕子曰彼为象箸必为玉杯玉杯不已必思逺方珍异之物而御之矣盖纣之所以亡者原于此亦岂在大乎此太保之于终篇所以言不矜细行终累大德而欲享世王之功也则太保之爱君岂不至哉范内翰曰圣王能从谏于未然贤王能改过于己然忠臣之事上君也亦谏其未然事中君也多谏其已然太保因旅獒而作训武王虚己而纳之是皆从谏于未然之时也汉武帝聦明英锐盖不世出然其甘心四夷嗜欲无极覩犀布瑇瑁则建朱崖七郡感枸酱竹杖则开牂柯越嶲闻天马蒲萄则通大宛安息至其末年海内虚耗户口减半盗贼蜂起几亡其国者非他无忠臣以救之于始故也观此则太保所谓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实至忠之训

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

金縢        周书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金縢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为功为三坛同墠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大王王季文王史乃册祝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予仁若考能多才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尔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寳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今我即命于元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乃卜三一习吉啓籥见书乃并是吉公曰体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终是图兹攸俟能念予一人公归乃纳册于金縢之匮中王翼日乃瘳

武王既克商而有天下法度未尽得其条理商民之附于周者犹未固也而武王遽有疾焉周公恐其不可救药则成王将以防孙嗣位已以冢宰摄政能无危乎故作册书以告于太王王季文王请以其身代武王之死而藏其书于金縢之中史叙其事而作此篇也此篇首载周公筑坛以代死于三王既卜而吉则武王遂瘳又载武王即世而羣叔流言周公虽避于东都而成王犹有疑之之心及其感风雷之变而啓金縢之书然后知周公之心果忠于王室迎之于东以归则此篇主于记事而作出于史官之手而其序乃曰周公作金縢与夫周公作无逸周公作立政之言曽无少异者盖书序之体固有某篇虽非某人之所作而所载之本末皆其人之事迹语言则虽谓其人作之可也如太甲三篇首载太甲不惠于阿衡伊尹作书以啓迪之而王罔念闻乃放之于桐宫及其丧制既阕克终允德乃奉之以归于亳又作书以坚其意既而又申诰之其歴时也不为不久而尹所以丁寜告戒之意亦不一而足史官记载其始末无所遗以作此三篇而其序亦曰伊尹作太甲三篇正与此同某尝观书序之作其体不一往往杂出于众人之手者谓此也既克商二年者即伐纣之明年也王有疾而弗豫则其病革矣周公所谓遘厉虐疾是也王之疾既革二公所以欲质之册而决其吉凶曰穆卜者敬也以君父之疾而卜之神灵非致其敬安能有所感哉二公者太公召公也太公召公欲卜以决武王之吉凶而当是时也周公已有请命代死之志周公之所以代武王之死岂挟诈而为谓足以要天下之誉哉盖其深思逺虑惧夫武王既丧则周之社稷盖岌岌矣而已亦无所逃其祸也故寜使身之不保犹愈于社稷之危也是出于中心之诚而为此祷于神明之请虽其同时而为三公如太公召公亦不使之知故托辞以告之曰未可以戚我先王汉孔氏曰戚近也未可以死近我先王其意以谓死则与先王相近若生则人神道隔是为逺矣其说迃曲不如郑康成以戚为忧其训为长康成虽以戚为忧而又以周公既内知武王有九龄之命又有文王曰吾与尔三之期今必瘳不以此终故止二公之卜云未可以忧怖我先王信如此言则是周公自知必不至于代王以死而挟诈为之矣不如潘博士说曰孔子荅孟武伯问孝曰父母唯其疾之忧盖子有疾必贻父母之忧故为王穆卜则戚我先王必矣此説是也周公既以未可戚我先王之辞而却二公之言卜故自以请命之功为已任而设为坛墠之礼也坛封土也墠除地也为三坛同墠盖将以告于三王故大除地为墠而于除地之中为三坛也礼天子立七庙一坛一墠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曰显考庙曰祖考庙皆月祭之逺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去祧为坛去坛为墠墠坛有祷焉祭之无祷乃止周公祷武王之疾于坛墠礼也然不于去祧之坛墠而设为三坛同墠以祷太王王季文王者此盖礼之变也既云公乃自以为功则是周公不为武王祷而为身祷也为身而祷则于国之庙祧坛墠无所与焉礼士大夫去国为坛位向国而哭者为无庙也宗子在他国庶子无爵而居者望墓为坛以祭者为不可以入庙也古之有事于祖考当夫无庙与夫不可以入庙则为坛以祭周公坛墠以告于三王亦若是也使其为武王而祷则太王王季文王盖有庙焉而坛墠非所宜设也既有三坛矣乃于三坛之南设一坛也将告于三王故其坛北面而周公立其上也周公立坛之上则植璧秉珪告于太王王季文王之神以请代武王之死汉孔氏曰璧以敬神植置也置于三王之坐周公秉桓圭以为赘案下文曰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则圭璧似皆以祈神非周公执桓圭以为赘也使其执圭以为贽则其归俟尔命不当言屏璧与圭云汉之诗曰圭璧既卒寜莫我听周礼典瑞曰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两圭有邸以祀地旅四望祼圭有瓉以肆先王以祼賔客圭璧以祀日月星辰则古者祷祠兼用圭璧周公之告于三王也则史为竹简书其祝辞执而读之其辞则下文是也元孙谓武王也某者谓武王名也周公之祷也盖用武王名及史官记载则讳其名而代以某字左氏传申繻曰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名之讳也盖始于周自周以前不讳名也故武丁太甲盘庚皆以名其篇若其号諡然至周始以号諡易其名而讳之然惟斥其名则有所讳若此篇不曰元孙而曰元孙某不曰以旦代之身而曰以旦代某之身也至于其他文字用字则无所讳若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之诗而曰骏尔私盖不讳字也至于末世然后其讳寖广故有以国废名以官废职以山川废主以器币废礼之说非古之制也武王既遇危疠暴虐之重疾是将沦于死矣苟尔三王有丕子之责于天必欲偿其责而使武王之不可以复生则不如以旦代其身也自太王王季而言之曰元孙自文王而言之则曰丕子其实一也元长也丕大也皆谓武王以长子继世而有天下也周公所以欲以其身代武王之死者盖以其仁若考而又能多才多艺可以事鬼神而武之多才多艺以事鬼神则不若已也是元孙之死不若旦之死也元孙虽不若旦之多才多艺以事鬼神而其受命于帝庭以有天下敷布其德以佑助四方之民用能定尔三王之子孙于下土或为天子或为诸侯使四方之民莫不敬而畏之则是旦之生不若元孙之生此所以欲以旦代某之身也予仁若考先儒谓仁能顺父以若训顺不如薛氏之说为长薛氏曰若如也与不若旦之若同义盖惟其仁如父故可以事鬼神也周公既自谓其仁若考又自谓其多才多艺可以事鬼神而谓武王之多才多艺以事鬼神则不若旦者正犹武帝之称汲黯曰使黯任职居官亡以瘉人至其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不能夺也然虽拙于任职居官而能辅少主守成故可以托六尺之孤武王虽短于多才多艺事鬼神而能敷佑四方故可以王天下如之何遘厉虐疾而遂至于不可救哉此所以欲以身代之也虽然亦非短于多才多艺不能事鬼神也但周公方为武王而祷欲以身代其死则其辞不得不尔也呜呼者又嗟叹而言之也言武王既可以敷佑四方以奠国家九鼎之业盖其已膺上天之命矣今尔三王当有以辅之无使其天之降寳命于此而废坠也寳命不坠则武王享其大禄以为社稷宗庙之主而三王之神灵亦将格矣周公既言武王之才艺不可以事鬼神于幽冥之间惟可以上膺皇天之命以定我国家之子孙下抚四方之民以成太平之功其死也则将坠天之降寳命其生也则先王亦有所依归其利害明白灼然可见矣夫三王在天之灵虽幽明殊涂而其心岂异于人哉然而不可言语接也故曰今我即命于元以决其吉凶焉即命犹所谓听命也尔之许我谓许我代武王之死也我则当以此璧与珪而归以俟三王之命将以此死而事神也尔不许我则武王不免于死我将屏藏其珪璧不得以此而事神矣既以许不许而决于三王于是乃以之三兆卜之而三皆吉故曰一习吉习与习坎之习同三既皆相因矣则又以占书而考之于是啓其锁籥观其所藏之占书亦吉也周官太卜曰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其经兆之体百有二十其颂皆千有二百颂即春秋所谓繇而此所谓书也故既占则必视其书公视其兆则曰如此兆体王必无害也王之无害则是新受三王之命而许我武王之考厥终命为可图也我既以璧与珪而归俟尔命则于此当俟其能念武王假之命以终其德而已当代其死也予一人指武王也公于是自墠坛之所而归祝史乃纳其祷死之册于金縢之匮縢缄也藏册书之匮以金缄之欲人之不也周公请代武王之死其心忠矣然必缄而藏其书者非是周公欲藏此书以为他日之观也盖古者卜既毕必纳其册书于匮从而缄之异日将有大卜则复啓焉不然则否此故事也周公卜于三王啓籥见书者始啓金縢之匮也公既归则祝史以故事纳其册于匮中缄而藏之尔案周官占人凡卜筮则系币以比其命郑康成曰既卜筮史必书其命之事及兆于册系其礼神之币而合藏焉书曰王与大夫尽弁以啓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説是命书此言深得金縢之防盖其册书以故事而藏之非特为金縢以藏其册也公自墠坛归之明日而武王遂已瘳矣夫请代武王之死者周公之本心也王瘳而周公不死此则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盖天之于人虽若茫昧不可测知而其祸福之应如影之随形向之应声未有动于此而不应于彼者高宗恭默思道而梦帝赉之良弼周公代武王之死三习吉而王翼日乃瘳皆其至诚洞逹神明故其应也如此之速应非自外也夫死生鬼神之际圣人之所难言也礼记檀弓孔子曰之生而致死之不仁而不可为也之死而致生之不知而不可为也是故竹不成用瓦不成味【味当作沬】木不成斲琴瑟张而不平笙竽备而不和有钟磬而无簨虡盖古人之所以事死者务所以神明之而不以为断然必有所居处动作于幽冥之间与其平日之事无以异也今周公之所以祷于三王者夷考其辞则是鬼神之居于地下亦如其未死之前不几于巫觋里巷之见乎哉在易系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説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此盖圣人之分也圣人之德贯天地通神明能尽人之情于昭昭之际则有以尽鬼神之情于冥冥之间是以其辞委曲详尽如此而不为过其或未能事人而欲事鬼未知生而欲知死者则不足以当乎此矣是説也某于盘庚尝论之矣

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啓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説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嵗则大熟

周公既祷于三王请以其身代武王之死其至诚洞逹神明既习吉而王之疾顿愈自此以上皆史官叙述其请死而藏其书于金縢之始末为已备矣夫周公之心以社稷宗庙之安危自任乃为已而祷其诚心所出于悃愊岂蕲人之知已哉故夫祝史与夫百执事之人亲覩祝册灼之事者则戒之使勿泄而召公太公虽与之比肩事主以秉国之钧又亦匿之而不与之言自非成王因风雷之变将卜以视其休祥而得金縢之书则周公之心孰得而知之哉故自此而下又叙其摄政而遭变仗大义以灭亲虽兄弟之大伦有所不顾其诚心所感而风雷为之变成王之疑自此释矣然后金縢之事显然着见于天下后世故虽自周公居东二年以下其事迹皆在大诰之后然而实与周公请死之事相为终始故于此载之如左传之所载因陈完奔齐而言成子之得政因北宫文子之入聘而言郑之得人杜元凯所谓得终言之者此篇亦然也武王同母弟十人长曰伯邑考次曰武王次曰管叔鲜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霍叔处武王克商大建亲贤以藩屏王室周公以圣德留辅相朝廷而管叔蔡叔就封于外相纣之子武庚以治商余民武王既丧周公以成王防冲遂摄政当国管叔乃与其弟蔡叔霍叔使羣不逞之人流传其言于天下曰周公将为孺子之不利夺其位而自有之孺子指成王也当是时成王之年才十余嵗则可以孺子言之也而文王世子之篇乃曰武王九十三乃终则成王生时武王盖年八十余矣左传又曰邘晋应韩武之穆也此数国者皆武王之子成王之弟岂武王八十已后顿生此数国邪此理必不然矣夫君薨百官緫已以听冡宰三年古之人皆然也周公以冢宰摄政而乃有流言之变者盖商人尊尊兄死则弟及武王崩成王防冲周公以圣德闻于天下自商礼言之周公当立也今立成王而周公相之为殷人者固不能释然而无疑矣管叔之次于周公为兄周公为相于朝管叔固已有不平之气故当其摄政则唱羣弟以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遂挟武庚以叛而殷人靡然从之者惟其疑故也盖自武王有疾而周公之忧固已及此矣周公祷于三王也不以为武王祷而为已祷焉彼诚以为武王丧殷人未附于周已以冢宰摄政处可疑之势天下有变则必将有以予为口实者而成王之防冲其明未足以有察周之社稷盖岌岌然矣故为是而祷也汉孔氏曰二叔以周公大圣有欲立之势遂生流言诚哉是言也当周公之东征二公皆尝居周公之位贰朝廷之号令矣如下文曰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又曰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则二公之权柄盖不减于周公而流言不及之者盖其所处者非可疑之势故也夫武王之崩周家之得天下未久也而殷之余孽与周之雠亲相扇而起周之存亡盖未可知而当时也周公实专朝廷之权其责不归之周公将谁尸之乎故周公告二公曰我不以法而治此叛党则将无以告我先王故其兄弟之亲有所不敢避也我无以告我先王亦穆公所谓先君若问与夷其将何辞以对也周公既以此言告二公于是遂率兵而东征其居东至于二年然后武庚三叔咸服其辜故曰罪人斯得也周公以殷人之叛恐其祸之延于天下遽起而征之而其得罪人至二年之久则其东征也虽曰为社稷宗庙之计而重伤天伦则诚有黾勉不得已之意焉武王之伐纣周公之诛管蔡其心一也盖纣君也武王以臣而伐之管叔兄也周公以弟而讨之虽其终也不得不伐而皆有彷徨不忍之心此圣人忠厚也当成王防冲履至尊之势周公以叔父之尊秉其政事其德之逺着天下之所畏服自常人言之诚以为使周公而有私心一二年而天下可移矣故管叔因其可疑之迹而造此无根之言成王之明未足以察其情伪安得而不疑哉周公不俟成王之觉悟遽往而征之盖机不可失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故虽遭流言之谤而益以其身任天下之重曽不自沮而为身之谋也夫人谓已有夺宗之谋已恶其谤而亲以兵诛之则近乎挟私忿以快其志矣自非深知周公者谁无疑之之心是使成王益疑矣成王益疑故周公居东而未还作为鸱鸮之诗以遗王其诗曰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言鸟有巢呼鸱鸮而告之曰汝既取我子矣无毁我之居室我之于子非不爱也寜亡其子而不可以亡其室以见其惜巢之甚也是以公之东征其心惟思王室之不安亦如鸟之惜巢也其下章皆言其作室之艰难以喻周室积累之勤故不得避小嫌以自全观鸱鸮之诗周公之言非不反覆明白而成王犹疑之暧昧而不决故有防公之志然未敢也其所以有陷公之志者盖以成王犹未肯以鸱鸮而信周公之志果如是也辟法也郑氏以辟为避其说以谓羣叔流言周公避居东都及遭风雷之变啓金縢之书迎公来反及摄政方始东征信如此说则此篇自嵗则大熟以上其事皆在大诰之前矣成王疑之周公出避其説亦不可至于罪人斯得其説不行故又从而为之説曰周公居东都其党属亦皆奔亡至明年乃为成王所得而诛之公作鸱鸮之诗救其臣属请勿夺其官位土地夫周公之党有何罪而谓之罪人足见其説之陋欧阳诗本义已破其説矣周公虽作鸱鸮之诗成王犹未肯以其言而信其心然则周公之心非金縢则不可得而见而金縢之书自二公以下皆所不知自非天诱其则成王之疑将何时而释乎成王之疑不释则国之存亡未可知也然而周之文武膺上天之休命其社稷无疆之传盖未艾也周公之德既足以当上天之意此所以有雷风之变以显周公之德而剖成王之疑也当是时也秋嵗虽大熟百谷未成未可刈获而天忽雷雹大作又继之以风其禾尽偃于田畆之中虽大木皆拔焉以天变之来周人大惧王不胜其忧也于是与诸大夫尽服其皮弁以啓金縢之书盖将啓缄而卜是风雷之为何祥也啓缄之际犹未卜也而得往昔周公请代武王之死所纳之册于金縢之匮中盖因卜而得其书是偶而得之矣非天诱其衷而何诸史与百执事皆昔之从周公以卜者今王将卜焉故复为卜而俱至使其非为卜而俱至则不应皆在也二公皆至既覩其事而不知其由也故从而问之诸史与百执事同辞而对曰信乎公之有是事也又嗟叹以告王曰昔公命我勿得泄其言今王既有问不敢不以实对之昔者周公虽作鸱鸮之诗以贻王而王犹未知周公之心既得此言然后知周公之心其所以忠于王室者至矣盖祷鬼神于幽隠人所不可测知之际而其言亦若此此其所以悟也故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盖我之啓书也以卜风雷之祥今见周公之志若是是天以此而警予矣故可以勿复卜之矣以其得书而止卜乃知其为卜而啓缄非为周公而啓也盖周公之藏书于金縢也徒以是事不得不藏非预知天时有风雷之变而嗣王之必将啓缄以卜之也成王之啓书于金縢也亦以其将卜之不得不啓非素知公有请死之册将取而观之也啓缄而遂知周公之心此岂人力之所能为哉言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则是二公先以此问而王遂继之也意曰周公之心二公非不知之第以成王尚疑非空言之所能释既得此书则可觧之矣故倡王而问之昔汉高帝尝疑萧何受贾人金王卫尉对曰相国守闗中闗中摇足则闗西非陛下有也相国不以此时为利乃利贾人之金乎文帝尝疑周勃反薄昭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邑顾欲反邪其事遂皆得释夫萧何周勃挟不世之功而居可疑之地非空言所能游説也非得夫昔之所不为以证于其所行举重以明轻则何以觧高帝文帝之惑哉盖晓人者当如是也二公既得金縢之书遂知周公之疑可以觧故倡王而问之意者亦出于此彼周公尚欲以其身代父之死况肯夺其嗣子之位乎王既使勿卜矣于是遂言曰昔公竭其勤劳于王家至欲以身代先君之死其至诚于社稷也如此而我以防冲之资乃不及知是我之罪也此成王自反之言也伐柯九罭之诗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今为此言则既已知之矣其所以知之者则以上天动雷电之威以显周公之圣德也周公始以成之疑犹居于东未还故成王既叹其忠则谓今小子其当自新而逆之以归我国家所以褒崇之礼又当得其宜也惟以逆公为我国家之礼所宜故于是还公于东都比其至也则郊劳而亲逆之故曰王出郊先儒以郊为玉币谢天误矣成王既出郊于是天为之反风起禾以见周公之宜还而明成王之得礼也天乃降雨以止风风止则禾起二公乃命邦人凡禾之为木所仆而不能自立者则为之起而筑之加人功焉此嵗之所以大熟也汉孔氏曰木有偃拔起而立之筑为筑木非也筑者筑禾也汉董仲舒论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国家将有失道之败天乃先出灾异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使成王不能自新以逆周公则其灾岂止于雷风而已哉其始也疑周公天大雷电以风其终也逆周公则天乃雨反风天人之际可畏如此然非周公之忠载于金縢则不能因天变以悟成王非天有雷风之变则不能警成王以逆周公故曰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也夫祷于三王欲以身代武王之死周公为之不疑至于子路请祷夫子之疾而夫子不许者盖父有疾子祷焉君有疾臣祷焉师有疾弟子祷焉此皆出于至诚恻怛不忍之心而非有为为之也子路以其意自祷可也宣言之而请于夫子则不可也胡不观之周公乎前命二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下则命诸史与执事勿敢言自非天有雷风之变成王因啓金縢之书而得其说则周公请命之事终无以见于天下后世然则周公之祷也岂欲人之知邪子路未祷而先请于夫子亦异乎周公矣

尚书全觧卷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