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参也竟以鲁得之。”又注:“曾子之学,诚笃而已。圣门学者,聪明才辩,不为不多,而卒传其道,乃质鲁之人尔。故学以诚实为贵也。”
11·19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译文孔子说:“颜回的学问道德接近于完善,但常常是家里困顿。端木赐不安天命,去投机经商,猜测行情常常中的。”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子贡之货殖,非若后人之丰财,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贡少时事,至闻性与天道,则不为此矣。”
朱熹注:“不以贫窭动心而求富,故屡至于空匮也。言其近道,又能安贫也。言子贡不如颜子之安贫乐道,然其才识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
张居正注:“夫颜渊亚圣而孔子特称其屡空,子贡高才,而孔子犹讥其货殖,则洁廉自守之士,与嗜利无耻之人,岂可同日而语哉!用人者当知所辨矣。”
11·20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译文子张问善人之道是什么。孔子说:“如果不踩着别人的脚印走,学问修养也很难达到高深的境界。”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践迹,如言循途守辙。善人虽不必践旧迹而自不为恶,然亦不能入圣人之室也。”
张居正注:“践,是践履,亦是圣贤之成法。入室,是造乎精微之域,譬如人于室内一般。又注:“夫其不践迹而自不为恶,此善人之所以为善人。不践迹而亦不能入室,此善人之所以止于善人也。然则夫人岂可徒恃其生质之美,而不加学问之功哉!”
11·21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译文孔子说:“言论笃实的人总会受到赞许,他们是君子还是表面庄重的人呢?”
名家注解朱熹注:“言但以其言论笃实而与之,则未知其为君子者乎?为色庄者乎?言不可以言貌取人也。”
11·22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译文子路问:“凡事听到就做吗?”孔子说:“有父亲和哥哥在,怎么能听到就做呢?”冉有问:“听到就做吗?”孔子说:“听到了就做。”公西华说:“仲由(子路)问您‘听到了就做吗’,您说‘有父亲哥哥活着,不能这样做’;冉求(冉有)也问您‘听到就做吗’,您说‘听到了就做’。我糊涂了,我大胆问问为什么。”孔子说:“冉求做事总是退缩不前,所以我鼓励他大胆做;仲由胆大好胜,所以我要让他退一退。”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诸,是语词。求也退,这退字,是怯弱的意思。故退之,这退字是裁抑的意思。兼人,是胜过于人。”又注:“按《洪范》有云:‘沉潜刚克,高明柔克。’沉潜而治之以刚,即所谓退而进之者也。高明而治之以柔,即所谓兼人而退之者也。可见圣人立教,与帝王出治,其斟酌化裁,操纵阖辟,皆不出此二者,所以能甄陶一世,而尽君师治教之责也。”
11·23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译文孔子被囚禁在匡地,颜渊后来才到。孔子说:“我以为你已经死了。”颜渊说:“您还活着,我怎么敢去死呢?”
名家注解张居正注:“畏,是恐隰。后,是相失在后。昔孔子被围于匡而有畏心,一时仓卒。遇难之际,颜渊偶相失在后。方其相失之时,夫子惧其为匡人所害,心正悬虑,及其至也,不胜其喜幸之意,乃迎而谓之说:‘吾只以汝为死矣。今乃幸而无恙乎?’颜渊对说:‘回于夫子,分则师生,恩犹父子,生死患难,相与共之者也。若夫子不幸而遇难,回必不爱其生,捐躯以赴之矣。今夫子既喜得以保全,回亦何敢轻于赴斗,以犯匡人之锋而死乎?’于此不独见其师生相与,恩谊甚深,抑且死生在前,审处不苟。盖由平日涵养纯粹,见理分明故耳。所谓笃信、好学、守死、善道,若颜渊者,真其人矣。”
11·24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间。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译文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以称得上是大臣吗?孔子说:“我以为你问的是别人,竟是仲由与冉求啊。可以称得上大臣的,是用仁道来侍奉君主,如果不能实行仁道,宁可辞职不干。如今仲由和冉求呀,可以说是具备臣子的条件吧!”季子然又问:“这么说他们应该听从君主的了?”孔子说:“谋杀父亲与君主的事,是不能听从的。”
名家注解朱熹注:“以道事君者,不从君之欲。不可则止者,必行己之志。言二子虽不足于大臣之道,然君臣之义则闻之熟矣,弑逆大故必不从之。盖深许二子以死难不可夺之节,而又以阴折季氏不臣之心也。”
11·25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译文子路让子羔做费地方的长官。孔子说:“这是害了子羔这个人。”子路说:“那里有百姓,有土地,为什么非要读书呢?”孔子说:“正因为这样我才讨厌你们这些能言善辩的人。”
名家注解朱熹注:“治民事神,固学者事,然必学之已成,然后可仕以行其学。若初未尝学,而使之即仕以为学,其不至于慢神而虐民者几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辞穷,而取辨于口以御人耳。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恶其佞也。”
11·26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译文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陪孔子坐着。孔子说:“不要因为我比你们年龄都大,而不敢讲真话。平常你们说:‘没人了解我呀!’如果有人了解你们,你们准备干什么呢?”子路轻率地回答说:“拥有千辆兵车的国家,被挟制在两个大国之间,外有军队侵犯,内有灾荒饥饿;让我去治理,不出三年,可以使百姓既有勇气,又懂得治国的道理。”夫子笑了笑。孔子又问:“冉求,你怎么样?”冉求回答说:“方圆六七十里或五六十里的小国家,让我去治理,不出三年,使百姓富足。至于礼乐之事,还要等待君子来做。”“公西赤,你怎么样?”孔子又问。公西赤回答说:“不敢说我能做什么,我愿意学习。祭祀宗庙的事,或者同外国盟会的事,我愿意穿上礼服,戴上礼帽,做一名小相。”“曾点,你怎么样?”曾点正在弹瑟,已经接近尾声,听到孔子问话,铿地一声把瑟放下,站起来回答说:“我和他们三个人说的都不一样。”孔子说:“那有什么妨碍?都是各谈自己的志向!”曾点说:“暮春时节,春天的服装已经做好,领着五六个人,带上六七个孩子,在沂水边沐浴,在舞雩台上任风吹拂,唱着歌一路归来。”孔子感慨地赞叹说:“我赞同曾点的主张啊!”子路、冉有、公西华都出去了,曾皙留在后面。曾皙说:“那三个人谈得怎么样呢?”孔子说:“不过是都谈自己的志向罢了。”曾皙说:“那您为什么要笑仲由呢?”孔子说:“治理国家要靠礼,可他说话一点礼让也没有,所以我笑他。”“那冉求谈的不是治理国家的事吗?”孔子答道:“怎见得方圆六七十或五六十的地方就不是国家呢?”“那么公西赤谈的不是国家事了?”孔子说:“宗庙祭祀与国家间的盟会,不是国家的事又是什么呢?公西赤做小相,那谁能做大相呢?”
名家注解程颐、程颢注:“古之学者,优柔厌饫,有先后之序。如子路、冉有、公西赤言志如此,夫子许之。亦以此自是实事。后之学者好高,如人游心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又注:“孔子与点,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也。诚异三子者之撰,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谓狂也。子路等所见者小,子路只为不达为国以礼道理,是以哂之。若达,却便是这气象也。”又注:“三子皆欲得国而治之,故夫子不取。曾点,狂者也,未必能为圣人之事,而能知夫子之志。故曰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言乐而得其所也。孔子之志,在于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使万物莫不遂其性。曾点知之,故孔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又注:“曾点、漆雕开,已见大意。”
张居正注:“盖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穷不失意,达不离道,乃出处之大节也。若负其才能,汲汲然欲以自见于世,则出处之际,必有不能以义命自安,而苟于所就者。子路仕卫辄冉有从季氏,病皆在此,故夫子独与曾点,以其所见超于三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