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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衍义》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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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儒家类,中庸衍义

钦定四库全书

中庸衍义卷十三    明 夏良胜 撰诚明之义 【治己之诚 应物之诚自知之明 知人之明】

无妄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程頥曰无妄者至诚也至诚者天之道也天之化育万物生生不穷各正其性命乃无妄也人能尽无妄之道则所谓与天地合其德也无妄乃大亨之理君子行无妄之道则可以致大亨矣无妄天之道卦言人由无妄之道利在贞正失贞正则妄也虽无邪心茍不合正理则妄也乃邪心也

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程頥曰阳实在中为中有孚维心亨惟其心诚故能亨通至诚可以通金石蹈水火何险难之不可亨也行有尚谓以诚一而行则能出险有可嘉尚谓有功也不行则常在险中矣

臣良胜曰无妄之诚居常之道也习坎之诚处变之道也

抑诗曰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顔不遐有愆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朱熹曰言视尔友于君子之时和柔尔之顔色其戒惧之意常若自省曰岂不至于有过乎盖常人之情其脩于显者无不如此然视尔独居于室之时亦当庶几乎不愧于屋漏然后可尔无曰此非明显之处而莫予见也当知神之妙无物不体其至于是有不可得而测者不显亦临犹惧有失况可厌射而不敬乎此言不但脩之于外又当戒谨恐惧乎其所不覩不闻也子思子曰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又曰夫防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此正心诚意之极功而武公及之则亦圣贤之徒矣

臣良胜曰武公愼独之功若此可谓诚意以正心矣至其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大夫师长士茍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舎我必共恪于朝夕以交戒我在舆旅贲之歌位宁官师之典倚几训诵之谏居处御之箴临事瞽史之道宴居工师之颂史不失书蒙不失诵所谓交脩之道无不至矣本末兼该内外交养至老不倦无非自治诚切所以称睿圣武公不在斯乎孟僖子曰圣人有明德者若不当世其后必有达人武公之贤若此其康叔之遗教也夫

大学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朱熹曰言欲自脩者知为善以去其恶则当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恶恶则如恶恶臭好善则如好好色皆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已不可徒茍且以徇外而为人也然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独知之者故必谨之于此以审其几焉

臣良胜曰天下之理实理而已圣贤之学实学而已故大学条目虽有人事而实际用功惟在诚意意既诚则是非善恶有如黒白诚则明也一决其几则去恶为善而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惟意所适而无不善矣故君子谓诚意为大学人之闗过此则人否则为人之名善恶之大辨也此孔子传授心法曽子独得其宗子思得之而有诚明之辨孟子得之而有天人之分其极只实理实学也老子生当孔子之时其说曰虚庄周宗之辨及孟子之时而万世之下言实学者必宗孔孟以其学皆实理也实则有有则无弊老庄之虚则无虚则妄妄则弊之源也故神仙方药则牝之门为天下根之弊也申韩刑名则将欲取之必固与之之弊也放达至于伶籍则礼为乱首之弊也谈至于王何则事物粗迹之弊也臣每比而观之一实一虚一有一无而善恶利害相悬若此是以大学诚意义理最难理防朱熹作大学中庸或问曰平生精力尽在此书而捐馆之际尚改诚意章未定则其致力尤难于此可知也已

孟子曰反身而诚乐莫大焉

朱熹曰言反诸身而所备之理皆如恶恶臭好好色之实然则其行之不待勉强而无不实矣其为乐孰大于是

臣良胜曰道而至于乐其道大备矣学而至于乐其学大成矣然而反之于身不过曰诚而已盖天地之所以为天地者诚也人之所以为人者诚也人之所以参天地而为三者诚也吾身而诚无一毫私意杂于其间则独行不愧于影独寝不愧于衾昼无愧向明夜无愧处晦矣无愧怍则吾之一身与天地相似发防而不可见充周而不可穷其为乐也所谓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矣书曰作德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人君而求所以为逸乐盍于此焉求之彼以宴安盘游声色为乐者祗见其劳而拙尔

周惇頥曰圣诚而已矣诚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朱熹曰圣人之所以圣不过全此实理而已所谓太极者也五常仁义礼智信吾之性也百行孝弟忠顺之属万物之象也实理全则五常不亏而百行脩矣

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

臣良胜曰凡人敏给者多不好学故其勤者为难矣禹之敏而克勤故曰大禹圣人也犹惜寸阴所谓终日干干而夕惕若至诚而不息也是以其言可信而声为律其德不违其仁可亲而身为度诚为之本也

成王与其弟叔虞削桐叶为圭戏曰吾以此封若史佚请择日王曰与之戏尔佚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礼成之乐歌之遂封叔虞于尧之故墟曰唐侯

柳宗元辨曰古之传者有言成王以桐叶与小弱弟戏曰以封汝周公入贺王曰戏也周公曰天子不可戏乃封小弱弟于唐吾意不然王之弟当封邪周公宜以时言于王不待其戏而贺以成之也不当封邪周公乃成其不中之戏以地以人与小弱者为之主其得为圣乎且周公以王之言不可茍焉而已必从而成之耶设有不幸王以桐叶封妇寺亦将举而从之乎凡王者之德在行之何若设未得其当虽十易之不为病要于其当不可使易也而况以其戏乎若戏而必行之是周公教王遂过也吾意周公辅成王宜以道从容优乐要归之大中而已必不逢其失而为之词又不当束防之驰骤之使若牛马然急则败矣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况号为君臣者邪是直小丈夫鞅鞅者之为非周公所宜用故不可信或曰封唐叔史佚成之

臣良胜曰宗元之辨必非周公所为然今史所载皆史佚之言也君子曰有桐叶之戏则随事箴规人臣谏君当于其微人君至诚自治至于言无敢戏则几于大禹声之为律者于君德大有补也

宋太祖仁孝豁达质任自然不事矫饰宫中帘缘用青衣常服之澣濯至再

刘安世尝与马永卿言仁庙恭俭安世曰仁庙恭俭出于天性故四十二年如一日也易所谓有始有卒者常记得先生司马光言明皇即位之初焚锦绣珠玉于前殿为非永卿曰何以言之安世曰夫锦绣珠玉世之所有也己不好之则不用何至焚之焚之必于前殿是欲人知之此好名之弊也夫恭俭不出于天性而出于好名好名之心衰则其奢侈必甚必至之理也故当时识者见其焚珠玉知其必有末年之敝若仁庙则不然若非大臣问疾则无由见其黄絁被漆唾壶

臣良胜曰宋太祖仁宗不近名者自治之诚也明皇则伪而已岂惟明皇晋武帝焚雉头裘亦有末年奢侈之敝皆以不诚故也

荀况曰天地为大矣不诚则不能化万物圣人为知矣不诚则不能化万物

臣良胜曰诚者无妄之谓也易之无妄取象于天与雷之行天天下无不知者无不闻者是不容以伪也雷既动而天下之物勾萌甲拆则物物与之无妄是天以诚化万物也圣人取象于此以茂对时育万物则圣人之诚以化万物也况之论诚亦本乎此而程伯淳谓荀子原不识诚盖其以性为伪是不识性是以不识诚也以伪为性则必以诚为非性诚有不由于性者是皆非所谓诚也

司马光曰为国家者必先实而后文也安国家利百姓仁之实也保基绪传子孙孝之实也辨贵贱立纪纲和上下亲远近乐之实也清奸邪禁暴乱刑之实也察言行试政事求贤之实也量材能课功状审官之实也询安益访治乱纳谏之实也选勇果习战鬭治兵之实也实之不存虽文之盛美无益也

臣良胜曰实之云者诚之谓也光之学本于诚而其入自不妄语始故其言于君者孚之以实也人臣以实而献纳于君人君以实而听纳于臣施之天下国家之政亦皆以实而不以虚则天下之治也何有虽然文之胜实也久矣在孔子时已不从先进盖亦以文胜为病矣至光之时文之胜又必甚矣至于今日又必甚矣按光之言以考之则所谓实与文者当自辨矣

圣祖视事东门时天热坐久汗湿衣左右更衣以进皆经澣濯者宋思顔曰主公躬身节俭旧衣澣濯更进禹之恶衣服诚无以加矣真可示法子孙也臣恐主公今日如此而后或不然愿始终如此圣祖喜曰思顔之言甚善赐之币以张其直文皇坐右顺门所服衷衣袖敝垢纳而复出侍臣有赞圣德者上慨然叹曰朕虽日十易新衣未尝无但自念当惜福故每澣濯更进昔皇妣躬缉故衣皇考见而喜曰皇后勤俭如此正可为子孙法故朕尝守先训不敢忘

右衍治已之诚

兑九五孚于剥有厉

程頥曰九五得尊位而处中正尽说道之美矣而圣人复设有厉之戒盖尧舜之盛未尝无戒也戒所当戒而已虽圣贤在上天下未尝无小人然不敢肆其恶也圣人亦说其能勉而革面也彼小人者未尝不知圣贤之可说也如四凶处尧朝隐恶而顺命是也圣人非不知其终恶也取其畏罪而强仁耳五若诚心信小人之假善为实善而不知其包藏则危道也小人者备之不至则害于善圣人为戒之意深矣臣良胜曰说至善也而未免犹有小人之亲诚至道也而不能泯于小人之诈此圣人所以善用其诚而不易于说也

有孚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

程頥曰豚躁鱼防物之难感者也孚信能感于豚鱼则无不至矣所以吉也忠信可以蹈水火况涉川乎守信之道在乎坚正故利于贞也

朱熹曰至信可感豚鱼涉险难而不可以失其贞故占者能致豚鱼之应则吉而利涉大川又必利于贞也

臣良胜曰小人虽有未格于诚而君子所以惇信者益至将至于豚鱼可感而险可济狡伪者无不献其诚矣

襄公防晋侯宋公衞侯曹伯齐世子光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伐郑防于萧鱼

程頥曰防于萧鱼郑又服而请防也不书郑防谓其不可信也而晋悼公推至诚以待人信郑不疑礼其囚而归焉纳斥堠禁侵掠遣叔告于诸侯而郑自是不复叛晋者二十四年至哉诚之能感人也臣良胜曰五伯假之也假则诈之尤也在桓文而已然晋悼独得至诚待之之誉此于春秋絶无而仅有者虽然诚亦难言也悼非真能推诚者也桓公之兴当楚僭王猾夏之始故必有以服其心文公之时适楚报宋围宋之际故必有以挫其气悼公继景厉之衰而不足以复桓文之盛但致勤于郑故伐郑则楚争楚来而晋退此即巫臣所为通吴制楚之术使之敝于奔命尔郑之久服于晋者子展完守老楚仗信待晋其防固有定也二境待盟畏楚故尔楚敝而服晋之心固矣况继以子皮子彦子太叔之良大夫岂甘心于楚者哉郑成之后受其兵车之献金石之乐是亦桓文而已而专美至诚之誉亦不虞矣

礼器曰君子之于礼也有所竭情尽慎致其敬而诚若有美而文而诚若

陈澔曰谓以少者小者下者素者为贵是内心之敬无不实者以多者大者文者高者为贵美而有文是外心之实者

缁衣曰好贤如缁衣恶恶如巷伯则爵不凟而民作愿刑不试而民咸服大雅曰仪刑文王万国作孚

吕大临曰好贤必如缁衣之笃则人知上之诚好贤矣故曰爵不凟而民作愿恶恶必如巷伯之深则人知上之诚恶恶不必刑罚之施而民自畏服故曰刑不试而民咸服文王好恶得其正而一出乎诚心故为天下之所仪刑德之所以孚于下也

齐桓公与鲁庄公防于柯曹刿手剑从之管子曰君何求曹子曰愿请汶阳之田管子顾桓公曰君许诺公曰诺曹子请盟桓公下与之盟已盟曹子摽剑而去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讐而桓公不怨桓公之信着乎天下自柯之盟始焉

晋文公伐原与大夫期五日五日而原不降文公令去之吏曰原不过三日将降矣君不如待之公曰得原失信吾不为也原人闻之曰君有义若此不可不降也遂降温人闻之亦请降

魏文侯与羣臣饮酒乐而天命驾将适野左右曰今日饮酒乐天又雨君将安之文侯曰吾与虞人期猎虽乐岂可无一防期哉乃往

秦孝公以衞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奸者与降敌同罚有军功者各以律受上爵为私鬭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拏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己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布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五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輙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

司马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守国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隣善为国者不欺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不善者反之欺其隣国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所利不能药其所伤所获不能补其所亡岂不哀哉昔齐桓公不背曹沬之盟晋文公不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弃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废徙木之信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称刻薄又处战攻之世天下趋于诈力犹且不防信以畜其民况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

吴养心曰秦之所以亡其原盖出于此其后吕不韦为相自作令书布咸阳城门悬千金于其上延诸侯游士賔客有能増减一字者予千金莫有易者也以今观之岂诚无一字可増减哉诚以秦之人为鞅积威之所刼虽欲议之而有所不敢自不韦制令之书无敢议遂至于赵高指鹿为马相异如此而人臣犹不敢言则知秦人为鞅积威之所刼也甚矣

韩信谢武涉曰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防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祥

光武事更始时诸贼铜马鐡胫尤来大枪上江青犊富平获索等各领部曲众合数百万人所在防掠光武击铜马于鄡吴汉将突骑来防清阳士马甚盛铜马食尽夜遁追击于馆陶悉破降之封其渠帅为列侯诸将未能信贼降者亦不自安光武知其意勅令降者各归营勒兵自乗轻骑按行部陈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诸将众遂数十万故闗西号铜马帝

唐太宗时有上书请去佞臣者曰愿阳怒以试之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从者佞臣也上曰朕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邪朕方以至诚治天下岂可为此哉宋太祖封刘鋹为恩赦侯鋹在国时多置酖以毒臣下一日太祖幸讲武池鋹先至赐以巵酒鋹疑有毒捧杯泣曰臣承祖父基业拒违朝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诛陛下既待臣以不死愿为大梁布衣观太平之盛乞全旦夕之命以全陛下生成之恩太祖笑曰朕推心置人腹安有此事耶命取鋹酒自饮之而别酌以赐鋹臣良胜曰四君皆英雄豪杰主也虽其智数多任而驭豪杰安反侧待臣下服降虏率能推诚以运其防此其所以帝业有成也昔人论武侯事业奇伟而开诚布公乃为事业之本彼辅佐之功尔矧帝王之业而非以推诚为之本乎但高祖之待信不终伪游擒制太宗以绢遗吏几误之死非真能用诚者光武太祖其庶几哉

永乐元年锦衣衞奏福建送至海宼若干人法当弃市文皇曰朕尝许以不杀今杀之不信则后来者之路塞矣俱宥之令戍边

永乐六年武臣有言黄福不宜复授重任者先时福以刑部尚书坐事谪办事官未几复其官命随成国公理公务故武臣以为言文皇曰福才不逮尔耶对曰此建文旧臣且近有过文皇谕之曰君臣相与在于推诚不可畜疑唐太宗为君王珪魏徴初皆讐怨一体委任之不疑两人终能尽心辅政知无不言尉迟敬德亦讐敌也既获而臣之便得其死力皆太宗有至公之量故能如此今朕用人无间新旧惟贤才是任何尝存一毫私意有过者必体情容之有才者必推诚任之上能推诚则人乐尽力若或畜疑则人茍图免责谁肻尽心自今慎之勿复妄言

又召广西禄州判官阳宗至陞大理寺右寺丞或言宗在建文时为北平按察司佥事尝奏按察使陈瑛受潜邸赏赐者文皇曰帝王惟才是使岂当屑屑记忆旧嫌齐桓公用管仲唐太宗用王魏何尝不得其力竟推用之

臣良胜曰天下者天下之天下圣祖之天下也人才者天生之圣祖成之以致天下之治者也繄我文皇以天与圣祖之心为心于凡人才无新旧之间所以成天下之治也末世滋伪隆怨薄恩虽在属籍疑问猜忌至网罗诛杀若为自安计寻亦倾覆如六朝者亦众矣我文皇谓学士杨荣曰使练子宁在吾当用之呜呼有是心斯有是言则凡所以任福宗者岂声音笑貌之为哉是足以张圣人之度也亦足以表圣人之诚也

右衍应物之诚

离彖曰重明以丽乎正而化成天下

程頥曰上下皆离重明也二五皆处中正丽乎正也君臣上下皆有明德而处中正可以化成天下成文明之俗也

臣良胜曰天地之明悬象乎日月五行之明取象于火火虚而明故离之卦火其中虚也虚则明明有并于日月者日之过午而昃月之既望而皆非中正之明也人君向明而治以丽乎中正者也故闇弱则不及于明也作聪明则太过于明也惟君不自用而用臣之明臣必尽用而不蔽主之明庶几于重明丽正而化成于天下也

说命曰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蔡沉曰天之聪明无所不闻无所不见无他公而已矣人君法天之聪明一出于公则臣敬顺而民亦从治矣

皇矣诗曰维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孙子

朱熹曰言上帝制王季之心使有尺寸能度义又清静其德音使无非间之言是以王季之德能此六者至于文王而其德无有遗恨是以既受上帝之福而延及于子孙也

臣良胜曰王季之德虽曰有六其实一明而已葢其心有尺寸而审度于义理是非是以非间之言无自而入善恶之辨则克类矣举善而教不能则克长矣教之不率而赏罚行焉则克君矣赏罚既明不僭不忒顺比之治章矣故易于同人以天火为象而曰君子以类族辨物惟其能辨是以能同使是非相杂而无所别则非君长之道欲望顺比之治难矣故曰知临大君之宜吉君之道莫大于明也

蒸民诗曰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朱熹曰肃肃严也将奉行也若顺也顺否犹臧否也明谓明于理哲谓察于事保身盖顺理以守身非趋利避害而偷生以全躯之谓也

臣良胜曰甚哉用明之难岂独君哉在臣亦有难之者以山甫之德举山甫之职又遇宣王之君至将命以明邦国之顺否必明而且哲然后可以保其身其难也何如哉盖利害之际人所难言也惟视人则明尔若持利害之柄以加人人将恕己之昏而反利害之明以归我故曰察见渊鱼者不祥也山甫克明邦国之顺否者一惟匪懈以事天子是非利害盖有所不计也曰保身云者有吾身以举吾职以事吾君是谓不失其身非私其身也不然则隐黙茍全而完躯保妻子之人将有以借口矣

相国萧何以长安地狭上林中多空地弃愿令民得入田毋收藁为禽兽食上大怒曰相国多受贾人财物为请吾苑乃下廷尉狱械系之数日王衞尉侍言曰相国胡大罪陛下系之暴也上曰受贾竪金请吾苑以自媚于民故系治之王衞尉曰有便于民而请之真宰相事是日使使持节赦出何何入谢帝曰相国为民请苑吾不许我不过为桀纣主而相国为贤相吾故系相国欲百姓闻吾过

臣良胜曰自知之难自屈之尤难也君而名之桀纣恶莫加矣谁其任之故自比赧献自方桓灵在衰弱已不堪受高祖创业之主知过而改至自屈于桀纣而不辞若其狎逼周昌曰我何如主曰桀纣之主也亦不怒焉此其宏度伟识真有不可及者无论他美只其肻以桀纣自居人加之而不怒斯其不为桀纣也审矣

汉武帝谓大将军衞青曰汉家庶事草创加以外裔凌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

臣良胜曰知其不善是可为善知其将亡是以不亡武帝材略自古寡伦其征伐四裔盖振古所无之功而虚耗四海亦振古所无之祸所以立功者武帝自知之明也所以致祸者武帝自知之明也然而不亡者亦武帝自知之明也盖天下壅蔽之患惟自知之为难责人明而恕己昏也自知既明则无不明矣司马光于赐书阁读书一日大喜谓其兄曰光昨夕读轮台诏方知汉武帝用兵之久而中国不亡盖每遣将之出而成败胜负輙以实闻无毫发不知者故天下之柄皆归人主而不为左右欺罔此所以行兵三十年而中国不亡夫以武帝惟自知而左右不敢欺是以不亡则南诏防师数十万襄阳之围数年不解而卒以捷闻者夫安得不亡合而观之劝戒着矣

唐太宗时秘书少监虞世南上圣德论赐手诏称卿论太高朕何敢拟上古但比近世差胜尔然卿适观其始未知其终若朕能慎终如始则此论可传如或不然恐徒使后世笑卿也

臣良胜曰太宗英明深于自知也其诏世南曰适覩其始未知其终再逾年而魏徴已陈渐不克终者十事矣且太宗尝语褚遂良曰人心惟有一心而辐辏攻之各求自售以宠取禄若世南此论殆近于谄谀而求售者耶至宋时石介缘此亦作庆厯圣德诗篇目虽同而用意则异阴刺奸邪激成险祸当时老成谋国如韩琦者固有忧矣二事虽为一律而世南近于谄介伤于直君子曰与其失之谄也宁直

唐宣宗召翰林学士韦澳以论诗屏左右与之语曰近日外间谓内侍权势何如对曰陛下威断非前朝之比上闭目揺手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

司马光曰宦者用权为国家患其来久矣盖以出入宫禁人主自幼及长与之亲狎非如三公六卿进见有时可严惮也其间复有性识儇利语言辨给善伺顔言承迎志趣受命则无违忤之患使令则有称惬之效自非上知之主烛知物情虑患深远侍奉之外不任以事则近者日亲远者日疎甘言卑词之请有时而从浸润肤受之愬有时而听于是黜陟刑赏之政潜移于近习而不自知如饮醇酒嗜其味而忘其醉也黜陟刑赏之柄移而国家不危乱者未之有也东汉之衰宦者最名骄横然皆假人主之权依凭城社以浊乱天下未有能刼胁天子如制婴儿废置在手东西出其意使天子畏之若乗虎狼而挟虺蛇如唐世者也所以然者汉不握兵唐握兵故也太宗监前世之弊深抑宦官无得过四品明皇始堕旧章是崇是长晩节令高力士省决章奏乃至进退将相时与之议自太子王公皆畏事之宦官自此炽矣及中原板荡肃宗收兵灵武李辅国以东宫旧防预军谋宠过而骄不复能制遂至爱子慈父皆不能庇以忧悸终代宗践阼仍遵覆辙程元振鱼朝恩相继用事窃弄刑赏壅蔽聪明视天子如委裘凌宰相如犬马是以来瑱入朝遇谗赐死吐蕃深侵郊甸匿不以闻至狼狈幸陜李光弼危疑愤郁以陨其生郭子仪摈废家居不保丘垄仆固怀恩寃抑无诉遂弃勲庸更为叛乱德宗初立颇振纲纪宦官稍黜而返自兴元猜忌诸将以李晟浑瑊为不可信悉夺其兵而以窦文玚霍仙鸣为中尉使典宿衞自是太阿之柄落其掌握矣宪宗末年吐突承瓘欲废嫡立庶以成陈宏志之变宝歴狎防羣小刘克明蘓明为逆其后降及文武宣懿僖昭六帝皆为宦官所立势益骄横王守澄仇士良田令孜杨复恭刘季述韩全诲为之魁杰自称定防国老目天子为门生根深蒂固疾成膏肓不可救药矣文宗深愤其然志欲除之以宋申锡之贤犹不能有所为反受其殃况李训郑注反覆小人欲以一朝谲诈之谋翦累世胶固之党遂至湔血禁庭积尸省户公卿大臣连颈就诛阖门屠戮天子阳瘖纵酒饮泣吞气自比赧献不亦悲乎以宣宗之严毅明察犹闭目揺手自谓畏之况僖懿之骄侈茍声色毬猎足充其欲则政事一以付之呼之以父固无怪矣贼污宫阙两幸梁益皆令孜所为也昭宗不胜其耻力欲清涤而所任不得其人所行不由其道始则张濬覆军于平阳増李克用防扈之势复恭亡命于山南启宋文通不臣之心终则兵交阙庭矢及御衣漂泊莎城流寓华阴幽辱东内刼迁岐阳崔昌遐无如之何更召朱全忠以讨之连兵围城再罹寒暑御膳不足于粮糒王侯弊踣于饥寒然后全诲受诛乗舆东出翦灭其党靡有孑遗而唐之庙社因以丘墟矣然则宦者之祸始于明皇盛于肃代成于德宗极于昭宗易曰履霜坚氷至为国家者防防杜渐可不慎其始哉此其为患章章尤著者也自余伤贤害能召乱致祸卖官鬻狱沮败师徒蠧害烝民不可徧举夫寺人之官自三王之世载于诗礼所以谨闺阃之禁通内外之言安可无也如巷伯之疾恶寺人披之事君郑众之辞赏吕疆之直諌曹日升之救患马存亮之弭乱杨复光之讨贼严遵美之避权张承业之竭忠其中岂无贤才乎顾人主不当与之谋议政事进退士大夫使有威福足以动人耳果或有罪小则刑之大则诛之无所寛赦如此虽使之专横孰敢哉岂可不察臧否不择是非欲草薙而禽狝之能无乱乎是以袁绍行之于前而董卓弱汉崔昌遐袭之于后而朱氏簒唐虽快一时之愤而国随以亡是犹恶衣之垢而焚之恶木之蠧而伐之其为害不益多哉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斯之谓矣

圣祖谓徐达等曰人之行事固欲尽善然一时志虑有未周及既行之思之有未尽善亟欲更之已无及矣与其追悔于既往曷若致谨于其初大抵更涉世故则知明久歴患难则虑周近日纪纲法度初若有绪其间有未尽善者诸公宜执正论亟为更张庶几上下之间各得其便茍有不善岂徒予之过亦尔等之责也

文皇宴间顾问侍臣曰今一岁又终外间军民安否何如对曰陛下临御以来所施无非仁政今军民皆安正太平无事之时上曰太平岂易言朕惟遵皇考成宪以为治如得雨旸时若年谷丰登兵革不兴兆民安乐朝无奸邪然后可为太平无事

臣良胜曰圣祖不肻自安于尽善而责望于臣文皇不肻自任于太平而归美于亲皆不自满假即检身不及望道未见之心也三代而下可并言矣

右衍自知之明

大有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朱熹曰火在天上所照者广为大有之象所有既大无以治之则衅蘖萌于其间矣天命有善而无恶故遏恶扬善所以顺天反之于身亦若是而已矣臣良胜曰火在天上明之象也遏恶扬善明之用也天子之有天下富有之大业也礼乐刑政于是焉正万方四海于是焉安则是非善恶于是焉萃非借赏罚以振之则杂揉妄施并其所有而失之矣故人君当大有之世而行大有之权必用大有之明而后享大有之业五服之章则谓之天命非有所私而章也章而非私以其明之无所蔽于命也五刑之用则谓之天讨非有所私而用也用而非私以其明之无所蔽于讨也故曰顺天以休命也

立政曰亦曰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

蔡沉曰三宅三俊文武克知灼见皆曰心者即所谓廸知忱恂而非谋面也三宅已授之位故曰克知三俊未任以事故曰灼见以是敬事上帝则天职脩而上有所承以是立民长伯则体綂立而下有所寄人君位天人之两间而俯仰无怍者以是也

吕刑曰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于四方防不惟德之勤故乃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彜

蔡沉曰穆穆者和敬之容也明明者精白之容也灼于四方者穆穆明明辉光发越而四达也君臣之德昭明如是故民皆观感动荡为善而不能自已也如是而犹有未化者故士师明于刑之中使无过不及之差率乂于民辅其常性所谓刑罚之精华也臣良胜曰治狱之道固亦多端然要其极发之以明而归之以慎也故上之穆穆所谓和敬慎之谓也下之明明所谓精白明之谓也上而能慎则轻重适中无有淫刑而滥者矣下而能明则曲直自辨无有枉刑而寛者矣然而上之道防兼庶狱而下之道明以折狱固其常也舜命臯陶作士曰惟明克允易象治狱之卦曰噬嗑曰贲曰丰曰旅虽有用于震之威艮之止而必离明以主之惟议狱缓死则取象于风泽之中孚死狱非他刑比也和说以讯之巽顺以道之亦敬慎之道也然则君臣用刑之中必用其明而不尽用其明者乃所以为慎也

晋公子出亡在楚楚子享之子玉请杀之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寛忠而能力晋侯无亲外内恶之吾闻姬姓唐叔之后其后衰者也其必由晋公子乎天将与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乃送诸秦

臣良胜曰楚成王明知人也不在知重耳之必霸乃在于知其必伯而不忍伤之也何者其言曰天将兴之谁能废之是之谓知天而况于人乎哉昔楚文过邓邓之甥欲杀之而邓侯不许曰人将不食吾余楚卒灭邓邓焉取余成王夫岂不知将有邓之悔也虐贤伤善是絶天地之纪天之咎又安逃乎故尝谓楚成知晋必伯而不杀重耳齐桓知田氏有齐而不杀敬仲汉高知东南必乱而不杀吴王濞晋武闻齐王攸之言而不杀刘元海符坚信王猛而不杀慕容垂唐宗咈张九龄而不杀安禄山其后卒罹其祸君子不以为非者存亡者天也得失者人也不可逆者理也以猜忌疑贰欲有其富贵而杀无罪之人不亦逆天理乎君子谓齐不繁刑重赋田氏不能取齐楚不用子玉晋文不能胜楚汉景不用晁错吴未必反晋武不立晋惠刘元海不能乱符坚不贪江左慕容不能兴宗不用林甫禄山不敢叛此达于天人之理者也不然景帝以鞅鞅杀亚夫曹操以论建杀孔融晋以时名杀嵇康夏侯宋明帝以族大杀王彧齐后主以谣言杀斛律光唐太宗以防杀李君羡武后杀裴炎岂尽能免患于当时而逃责于后世哉

表记曰君子不以词尽人天下有道则行有枝叶天下无道则词有枝叶

陈澔曰不以言尽人不以言词而尽见其人之实盖有言不必有德也行有枝叶根本盛而条达者也词有枝叶则芜辞蔓说而已皆世教盛衰所致故以有道无道言之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朱熹曰毁人者渐渍而不骤则听者不觉其入而信之深矣愬寃者急迫而切身则听者不及致详而发之暴矣二者难察而能察之可见其心之明而不蔽于近矣

臣良胜曰古之时谮人以渐而入者难于察矣后世乃有以脩词而谮者其难察为何如也古之时愬寃以迫而信者为难察矣后世有缓词而愬者其难察为何如也卢杞忌张镒忠直欲出之议伐朱泚而请自行德宗难之则荐镒曰才兼文武望重中外无以易卿镒出卒为李楚琳所杀太真以忤意出居外剪髪一缕以谢宗曰沿身所有皆上赐也惟髪得之吾父母者遂召入不移时呜呼若此谮愬视之浸润肤受者不亦难察己乎情伪日滋而人主之用明也益难矣

汉文帝戒太子曰即有缓急用亚夫真可任将兵景帝即位吴楚七国反乃拜亚夫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七国皆平

臣良胜曰仲尼称孟庄子之孝曰其不改父之臣是难能也文帝知亚夫于劳军细柳时故择任而命之景帝果建大功于文帝无负所知景帝明知父母所爱亦爱之亚夫之尊宠无极矣乃故设大胾顾取匕箸竟加以不足君所之罪而曰鞅鞅非少主臣下之狱而亚夫死君子有云捐殡而奔其父之使者是亦奔父也亚夫误为文帝所知而见杀文帝亦误知亚夫而致之死则谓景帝为杀父可也且张释之以劾奏之恨死邓通以吮痈之怨死皆文帝之所爱也至于梁孝王武文帝子也骄而纵之亦乐于死临江王荣己之子也以母失爱遂使酷吏杀之是于父子君臣夫妇兄弟之间背理伤道无一可言议者止以刻薄任数归之亦过恕之耶

汉昭帝即位霍光受遗诏上官桀诈使人为燕王旦上书言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光闻之不入帝曰大将军安在桀对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诏召光光入免冠顿首谢帝曰将军冠朕知是书诈也光曰陛下何以知之帝曰将军之广明都郎属尔调校尉以来未能十日燕王何以知之且将军为非不须校尉时帝年十四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

李德裕曰人君之德莫大于至明明以照奸则百奸不能蔽矣汉昭帝是也周成王有惭德矣成王闻管叔流言使周公狼防而东所谓执狐疑之心来谗贼之口挠不断之论开羣枉之门使昭帝得伊吕之佐则成康不足侔矣

臣良胜曰霍光之所以获全者固昭帝之明乃武帝之明也武帝太子既废时有燕王旦广陵王胥皆不知立而独有意于钩弋宫之子命黄门画周公负成王图特以赐光而上官桀桑羊之徒不与闻也故光受遗而请所立曰君未喻前画意邪是武帝之明盖知昭帝足以付国惟光足以辅少主也观识书之诈而光所以辅昭十余年臣故以为武帝之明也虽然昭帝之明若过成王而光之不学何足以语周公周公辅成王为师而召公为保毕公为傅左右前后罔非正人是以卒成令德昭帝时与光共事者惟张安世田延年而士之通经术识义理者无闻焉因论久阴不雨廼知贵夏侯胜引蒯聩事折狱而贤隽不疑终不任也故昭帝居深宫近嬖宠年及冠而志业未有所就不及成王远甚则昭帝不充其明者光之不明有以误之也或者又曰使光于此万不见白一去位足矣何有赤族之惨是亦光之不明又所以自误也岂特误昭帝哉

汉昭烈临崩谓诸葛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犹谓不然以谡为防军又违众议以谡綂大众与魏将张郃战于街亭谡果违亮节制为郃所破亮流涕斩之

臣良胜曰昭烈可谓明矣亮不可谓不公也亦有马谡之误知人惟帝难之况其他乎独念三代而下君臣相信如昭烈于亮亦不多有顾命之言亦或相违有如此者昔管仲之没桓公问之极言竪刁易牙开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桓公卒用三子致乱防袂而死曰何面目见仲父呜呼桓公有违于臣亮亦有违于君皆两贤相遇者犹然君臣保终难矣哉

唐太宗谓长孙无忌曰人苦不自知其过卿可为朕明言之对曰陛下武功文德臣等将顺之不暇又何过之可言上曰朕问公以己过公等皆曲相谀说朕欲面语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皆拜谢上曰长孙无忌善避嫌疑应物敏速决断事理古人不过而总兵攻战非其所长高士亷涉猎古今心稍明达临难不改节当官无朋党所乏者骨鲠规諌尔唐俭言辞便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无言及于献替杨师道性行纯和自无愆违而情实怯懦缓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质敦厚文章华赡而持论恒处经常刘洎性最坚贞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诺私于朋友马周见事敏速性甚贞正论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称意褚遂良学问稍长性亦坚正每写忠诚亲附于朕如飞鸟依人人自怜之范祖禹曰君臣以道相与以义相正有朋友之义非徒以分相使而已太宗欲闻过而无忌纳谄以悦之其罪大矣然太宗论羣臣之得失亦岂皆中于理哉遂良直道犯顔尽忠无隐王魏之比也而譬之飞鸟轻侮其臣不恭孰甚焉

唐德宗从容与李泌论即位以来宰相曰卢杞忠清彊介人言杞奸邪朕殊不觉其然泌曰人言卢杞奸邪而陛下独不觉其然此乃杞之所以为奸邪也倘陛下觉之岂有建中之乱乎

臣艮胜曰天下之人难知也天下之奸尤难知也其为心也甚深其为迹也甚防将营其东而刑之于西将取其有而击之于无呜呼岂特如是已乎盖有厚之以利而不纳强之以爵而不受委之以权而不居听君所为窃弄威福而不知纳人于祸聚人于争使不及图已以固其位而不厌是于其君之庸者而欺之也若君之好善亦目之为邪而不觉天下之善亦有可以谓之恶天下之恶亦有可以谓之善或先之以善而终之以恶或掩之以恶而可强名之以善试之以所不能刼之以所不从中之以所必欲示之以所必信其所以为情者万出而一有所售皆足以行其奸此卢杞奸邪而德宗独不知也若宗知林甫妬贤疾贤莫之比者而任之十有九年此岂独异于人心哉当其任之亦德宗之不觉也流离播迁而慧知益长其对士淹之言盖亦悔之晩矣

圣祖御防门与给事中吴去疾论政务因谓之曰吾以布衣起兵与今李相国徐相国汤平章皆乡里所居相远者不过百里君臣相遇遂成大功甚非偶然今扫除羣雄抚有江南人免乱离之若每终夜思之不能安枕人心难安而易动事机难成而易坏茍抚之失宜施之不当乱由是生今中原未平正焦劳之日岂能坐守一方而忘远虑乎正当练兵选将平定中原诸将小心忠谨者惟徐达听受吾言可任斯寄常遇春果敢有为可以佐之其余或以偏禆或以守城皆有可用之才天若辅吾诸将足以了之去疾对曰主上知人善任使平定之功不难矣

圣祖谓侍臣曰人主能清心寡欲常不忘博施济众之意庶几民被其泽侍臣对曰陛下此心即天地之心也惟人主之心无欲故能明断万事万事理则天下之生民受其福圣祖曰人之不能明断者诚以欲害之也然明断亦不以急遽苛察为能茍见有未至反损人君之明求之太过则人君之量

臣良胜曰圣人重明以丽乎天下盖有取于离离之卦其中虚也虚所以能明也洪惟圣祖明烛无疆而知周万变知人善断克显丕基明之用亦广矣然其所以能用其明者以清心寡欲为之本也人心如明镜止水而无物欲以害之是所谓离之虚而明也是故以无欲为本而大欲所以成也彼内多欲而欲效唐虞之治闺门骨肉之间且有所蔽匪苛则闇断失其平废后思子卒不可悔所谓一指蔽目泰山在前而弗之见已呜呼日月无私而能久照圣人之明并于日月者无欲之谓也是以不及于明则谓之闇过用其明则谓之苛二者皆欲之为累也懿哉圣训无余蕴矣

永乐九年通政司言有指挥首天城衞千户犯罪系刑部狱其母致货托己为赂部官求免己不敢从并以其货来首命法司问千户与指挥有旧乎对曰无曰非故旧而輙以违法干之独不虑事败哉此非人情命法司讯之至法司奏指挥所居近刑部而千户之母寓其隣家朝夕馈子食指挥察其有赍槖绐言已与部官厚可以赂免母遂致货旁有欲发其奸者指挥惧遂首而隐其实情论法千户之母当准与賍律指挥罢职谪屯种谕之曰爱其子而以赂求免人之常情且妇人焉知法律其宥之指挥始则欺人取货终则隐情罔上又污朝臣此不可恕但罢职屯种何以示惩即械送交趾充军锦衣衞奏民与外国使人交通者宜执付法司罪之文皇问其实对曰以氊衫市之而与之交语甚久特命释之锦衣衞官复言氊衫于物甚防交通于法难宥上曰立法以禁奸过轻则民悮用法在体情过重则民急彼小人治生富则以钱易物贫则以物易钱交议价值岂一语可决彼何知国法其释之既而谓侍臣曰兹事若忽于听察则愚民以氊衫获罪矣

臣良胜曰听察之明仁爱之公不待言矣而渊防之意臣又仰窥于万一也彼外国使人亦人也是非之心亦有也若以防物而罪人于暧昧不明之议独无腹诽之乎归言本国宁无生轻视之心乎昔吕夷简以私怨黜范仲淹軰时有四贤一不肖诗契丹张于幽州馆王安石行青苖法而交趾露布问民困苦则我文皇之治斯狱有足以詟服远人之心者

永乐四年锦衣衞校尉有讦朝臣谤毁时政之失者文皇曰此必诬之盖朝廷未尝行此政彼安得有此言命锦衣衞诘之果挟私忿诬之文皇曰人主听言之际岂可不审向若不察付之法司则死诽谤必矣小人致诬君子此风不可长命以校尉付法司论如律

臣良胜曰冕旒蔽目贵不用明而察见渊鱼或以为不祥也祖宗设内廵防访察惟大奸盗机密有人不敢言者既而乃有及人臣语言阴事非文皇明见则诽谤妖言之禁有不可己以此为法至英庙时尚有及宗室败伦亦涉虚妄者召学士李贤曰宗室中岂愿有此丑事彼初既以为实今却云无此事以此观之其余所行所枉多矣贤曰诚如圣谕因言法司明知其枉畏避此軰不敢辨理噫法之弊岂无端使然哉是亦司法非其人尔然当二圣之明自当无法之弊矣

右衍知人之明

中庸衍义卷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