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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演义》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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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部,诗类,诗演义>

钦定四库全书

诗演义卷八

明 梁寅 撰

豳国风

周之先世后稷封邰至公刘立国於豳之谷故称豳国成王立年幼周公以冢宰摄政乃述后稷公刘之化以戒王谓之豳风而凡周公它所作及为周公而作者亦附之其後

七月

周公作是诗以训成王欲其念先公之风化知衣食之艰难曰七月者取篇首二字名之也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饁彼南亩田畯至喜

八章皆赋也七月者斗建申之月夏之七月也谓之斗建申以北斗之柄指於申也流火者心星为大火乃东方之宿以六月之昏加于地之南方至七月之昏下而西流矣九月授衣以是月之末霜降始寒而蚕绩之功亦成故授人以衣也一之日觱发谓斗建子一阳之月而风寒也变月言日者言是月之日也风寒而曰觱发者羌人吹觱栗以惊马风之骤起而寒如觱栗之发声也二之日栗烈斗建丑二阳之月而气寒也气寒而谓之栗烈者隂气惨烈无风亦寒使人震栗也无衣无褐衣者缯纩与布为之褐者毛布也何以卒岁谓岁晚极寒无衣褐则无以终此岁也三之日夏之正月也于耜于者往也耜者畊器也其端铸铁为之所以起土者也谓之往修田器者言自邑居而往就田庐为之也四之日夏之二月也举趾者举足而畊也时天气已暖故东作兴矣同我妇子饁彼南亩曰我者自家之老者言之也以饭饷畊者曰饁少者皆在田故老者与妇及子而饷之田畯至喜古者有田官谓之畯者即农人之俊者也称曰田大夫又曰司穑其至而喜喜其治田早而用力齐也此章前段言衣之始後段言食之始二章至五章终前段之意六章至八章终後段之意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春日载阳载始也阳温和也仓庚黄鸟也女执懿筐国中之女执懿美之筐以采桑也微行者小迳也采蘩祁祁蘩白蒿也祁祁人多也蘩初生而嫩可以生蚕盖蚕生未齐未可食桑故以此啖之也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盖女之嫁人乃归其家然心悲者以离父母也公子者男子之美称不必为豳公之子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八月萑苇於八月取芦荻共来岁蚕事之用也蚕月条桑於治蚕之月落桑之枝而将取其叶也取彼斧斨以伐远扬斧者隋銎斨者方銎隋銎者受柯之孔匾方銎者受柯之孔方远扬桑之远枝扬起者盖小枝以刀落之远枝必大故须用斧也猗彼女桑猗者取叶而存条也女桑为小桑故惟取叶而已七月鸣鵙鵙者博劳亦曰伯劳应隂气而鸣乃恶鸟也以夏至来冬至去故史传曰伯赵氏司至也八月载绩绩者缉麻也载玄载黄我朱孔阳言蚕绩功成为缯为布皆以染之或玄或黄而朱色尤甚鲜明也为公子裳上衣下裳皆可为之但言裳者取韵叶尔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蘀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

四月秀葽未知葽为何草或云狗尾草或云即远志皆不可知五月鸣蜩蜩即蝉也八月其获禾之早者以八月而获也十月陨蘀夏之十月木落叶也一之日于貉建子之月农功闲暇可以田狩而往取狐貉也二之日其同建丑之月家户同出以继续武功也其曰武功者功犹事也古人因田猎以习武事也言私其豵献豜于公豵为一岁豕则小故私有之豜为三岁豕则大故献于公勤以赡生忠以爱上豳俗之厚如此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牀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斯螽莎鸡蟋蟀一物而异名也又曰络纬曰促织以将寒而鸣乃劝女工故以名之也其始生而动股稍出而振羽散处而在野渐凉而在宇将寒而入牀下亦随时而易处也言完室备寒在于九月而必自五月言之者以五月一隂生乃寒气之始萌也烁石之暑不始于春暮而始于冬至一阳之生水酒之寒不始於秋晚而始於夏至一隂之生故言寒气自五月而始如易言履霜坚氷其来以渐欲人辨之於早而虑之於微也穹窒熏鼠其高者如瓦漏墙缺则补塞之其下者如鼠穴在地则熏去而填之也塞向墐户室之向明者障蔽之户之以蓬荜者泥涂之九月乃纳禾稼之时也民固少暇矣而完室庐者亦不可缓也纳禾稼虑饥也完室庐虑寒也饥寒之切身谋生之不易为民之上者知下之情而形之辞其忧民之忧盖如此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为家长者嗟叹言之妇子赖我者也我既忧勤妇子有赖岁云莫矣可以入室而安处矣其始於忧勤终於逸乐亦莫非民之情而上能言之其劝勉之意亦见矣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夀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菽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食郁及薁郁者棣属陵氏云棣似郁李而小盖果实也薁蘡薁也说文云草名盖野草可为菜者亨葵及菽葵菜名有紫茎白茎二种常倾叶向日不令照其根尔雅翼云葵为百菜之王味尤甘滑菽豆也七月禾黍未熟贫家煮食可充饥八月剥枣剥击也尔雅云棘实谓之枣故枣字累两束也十月获稻水田晚稻以十月熟也为此春酒以介眉夀至冬而酿酒已成春而可饮故以奉亲饮宾古人饮酒必曰为夀祝愿之辞也食瓜者瓜有数种皆秋而可食断壶者瓠如壶形故名壶而断截烹之菽苴谓收拾麻子也采荼采野生之苦菜也薪樗以樗乃恶木故伐之为薪也凡求菜果亲庖厨皆妇人之事故曰食我农夫曰我者设为妇人之自言也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场圃同地物生之时则畊锄为圃以种菜茹物成之後则筑之使坚以为禾场禾稼者百谷之总名黍稷重穋则谷之有四种也黍即粟也稷谓之穄【阙】

二之日凿氷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隂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塲朋酒斯向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夀无疆

【阙】

肃霜初寒之时也涤场谷皆收藏而荡涤其场也酒两尊曰朋酒羊之小而肥嫩曰羔羊跻升也言升国君之堂举兕觥之酒所以致敬於上也万夀无疆祝君之夀也上之爱下也切下之敬上也至豳之君民相与者如此然民贱而君尊也以牲酒奉君不为?乎盖先公之世国土未广人民未衆故君民之分虽殊而上下之情交尽如一家父子然其淳朴之俗又可见也

鸱鴞

成王立而尚幼周公以叔父位冢宰而摄政使管叔霍叔蔡叔监殷三叔乃流言於国曰公将不利於孺子公於是避居东都作鸱鴞之诗以遗王而王之疑公犹未释既踰二年因雷风之变而成王启金縢之匮见周公册书愿以身代武王死王乃大悟方知三叔之言为诬谤遂自迎周公以归然後东征以讨武庚及三叔观金縢之书知鸱鴞之诗为周公亲作无疑也

?鴞?鴞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四章皆比也而此章首言虑患之意鸱鴞恶鸟以比武庚管蔡言我者周公以比自已言室者以比王室也当公遭谤之时避居东都管蔡包藏祸心欲危王室而成王惑於其言公於此时忧虑之至然非忧虑其一身也虑王室之不靖也虑天下之未宁也故为此诗以贻王庶王之感悟其托为鸟言盖曰?鴞?鴞尔既取我子而食之矣母再毁我之室也我之於子恩爱之至勤劳之甚所以鬻养乎子者良可怜闵若巢室之毁尚何望哉虑患之至而形之辞者如是其切圣人之情见矣斯语辞也

迨天之未隂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汝下民或敢侮予

此章言豫防之意其为巢者以备风雨也故及天未隂雨之时取桑根之皮以纒绵巢之牖户使之完固今尔在下之民有敢侮予者乎下民亦比管蔡也

予手拮 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

此章言劳苦之意拮据手口并作也捋荼者捋取萑苕之属以藉巢也蓄者积也租者聚也积聚草木以成巢也卒瘏尽病也其劳苦如此盖曰家室之未就况能鬻子乎武王之存周公之宣力固多武王既殁成王尚幼周公身任天下之重其勤劳王家何异鸟之营巢哉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此章言危惧之意羽之谯谯则脱而杀矣尾之翛翛则劳而敝矣室之翘翘则又高而且危也风雨之漂摇则危而欲堕也予维音哓哓则哀鸣可怜而莫有救之者也公之去位天子孤立王室将危天下将变心之忧危若蹈虎尾其辞之哀如此而王心犹未悟则知公之心闵公之诚惟天而已矣风雷之变升感应之自然者乎

东山

旧序曰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 按此序得之其曰大夫作亦或然也传以为周公自作则未见其实又按书金縢言周公因流言避居东都二年成王因风雷之变迎公以归然後东征讨管蔡其首尾又三年也传於东山不言避居东都盖朱子初以居东二年即东征後又言其不然而传於鸱鴞东山二篇之中未及添改耳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四章皆赋而其中有兴焉每章之首四句皆同者言其征行之久归途之艰重复其辞以深致意与他篇不同盖又一体也我东曰归我心西悲盖曰身在东西方言归心向西而先念家公役虽完而私计多缺是以悲也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言家人当为闲居之衣自今以後可以无用行阵而不必御枚也士与事同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此则兴也道中见桑上之虫蜎蜎然而动而我敦然独宿犹在车之下初启行而家尚远为可怜也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果臝之实亦施于字伊威在室蠨蛸在户町畽鹿场熠燿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

此在道而想其家之寥阗也果臝之实亦施于宇果木生者臝亦果而蔓生者臝延入宇下言其多而不得食之也伊威在室蠨蛸在户伊威虫名谓之鼠妇室不扫则有之蠨蛸小蜘蛛也户无人出入则结网当之以畽飞虫町畽鹿场熠燿宵行町畽者舍傍隙地无人在舍故鹿以为场也宵行亦虫名夜行喉下有光故以名之熠燿言其光也不可畏也言岂不可畏也伊可怀也言不能不思也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东自东零雨其蒙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扫穹室我征聿至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此将至家及已到家之辞也鹳鸣于垤鹳似鹤而好水将隂雨则鸣垤者土高如冢蚁知隂雨故将隂雨则蚁迁于垤以避水鹳就食之故其鸣于垤乃将雨之候也妇叹于室闵其夫在道之苦也洒扫穹室我征聿至妇以夫将归故洒扫其室穹者高仰之处窒者卑下之所皆既洁净於是其夫忽然而至有敦爪苦烝在栗薪夫归而见瓜在栗薪之上敦者聚而多苦则不可食系于薪则人之所弃而不取也自我不见于今三年言不见此苦瓜已三年矣伤去家之久见土物而喜也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仓庚于飞熠燿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此言军士未娶者归娶而喜也仓庚于飞熠燿其羽言仲春暄和仓庚飞而羽鲜明因之起兴以言昏姻之乐也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之子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于归归于夫家也其马有黄白而曰皇者有駵白而曰驳者言从卫之盛也駵赤马而黑尾此曰駵白乃赤而无白也亲结其缡九十其仪缡帨巾也女嫁而母成之为之施衿结帨而资装之多或九或十也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作诗者有以曲尽人情矣男女人之大欲而死亡人之大恶也今东征而归得免其所恶而遂其所欲上之人知其情故因其所欲言而不能者乃代之言焉盖说以使民者如是矣

破斧

旧序曰周大夫以美周公也

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

三章皆赋也大夫美周公而以我斧我斨言之托为军士之自言也盖军士知公之心公平正大其兴师讨罪乃为天下非为一身然军士不能自言也故大夫代之言此诗者盖有以通上下之情矣隋銎曰斧方銎曰斨銎者斧之孔以受柄者也斧斨破缺者圣人之兵未至於多杀而血刃之甚也盖但言军士之久役而劳苦耳四国是皇言周公之征唯欲安靖四方之国非为暴者耳皇荀子注云正也言欲使四方皆归於正也旧序以四国为管蔡商奄误矣哀我人斯亦孔之将言公之哀我民其德惠甚大也

既破我斧又缺我錡周公东征四国是吪哀我人斯亦孔之嘉

錡凿属亦军中所用者吪化也言欲四方皆化恶为善也亦孔之嘉言公之哀我民者意甚嘉美也

既破我斧又缺我銶周公东征四国是遒哀我人斯亦孔之休

銶亦凿属或曰独头斧也遒歛而固之也说文迫也楚辞云遒白露而为霜此盖欲四国速就於善之意亦孔之休亦言意甚美也

伐柯

传曰此诗以比东人欲见周公之难也今详诗意疑为归士新昏之辞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

二章皆比东征之士归而新昏喜而赋是诗以伐柯为比盖曰欲修斧柄者若之何而成乎非以斧修之而取则於手中之柄则不可成也欲取妻者若之何而谐乎非媒妁善言而通二家之意则不可谐也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

前章言匪斧不克未见取则之意此言取则不远比昏之不可无媒所以藉之者甚切也之子指妻而言也既见妻之至於是列笾豆以宴乐盖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乃昏礼之常也笾者竹为之以盛果实豆者木为之以盛肴食践者成行列也妻之既见宴之礼盛皆自喜之辞也

九罭

周公居东之时东人喜得见之故作此诗 今按居东者非东征也乃先遭谤之时避居东都也此诗四章言无以我公归为成王迎公以归亦明矣

九罭之鱼鳟鲂我觏之子衮衣绣裳

此章至三章皆兴也九罭九囊之网也尔虽云緵罟谓之九罭丝者丝数之多至八十缕盖网之细密者鳟鲂皆大鱼也鳟似鱓而鳞细目中赤色一道横贯其瞳俗呼赤眼鳟食螺蛘多独行鲂即鯿也细鳞缩项阔腹广而方故曰鲂厚而匾故曰鯿网得美鱼人以为喜故以兴得见周公而喜也之子谓周公也伐柯以之子为妇人此以为周公者古人语质如六君子或以称王者或妇人称夫尊卑不嫌同辞也衮衣绣裳上公九章之服也一曰龙二曰山三曰华虫雉也四曰火五曰宗彛虎蜼也五者皆绘之於衣六曰藻七曰粉米八曰黼九曰黻四者皆绣之於裳天子之龙一身一降上公但有降龙以龙首卷然故谓之衮也

鸿飞遵渚公归无所於女信处

因鸿飞起兴言公去而不留也公归无所言公之归也复为冢宰岂无其所乎再宿曰信言公於女之地不过再宿而去矣

鸿飞遵陆公归不复於女信宿

不复言去则不复来也

是以有衮衣兮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

此章赋也言公遭谤避位而来此是以得见此衮衣之贵王今悔悟迎公以归愿留於此毋遽以公归而使我悲也公固不可复留也但以见东人惓惓之意尔

狼跋

周公遭大变而不失其常周大夫以是美之也

狼跋共胡载疐其尾公孙硕肤赤舄几几

二章皆兴也狼似犬鋭头白颊高前广後其性贪狠跋者躐也胡者老狼颔下有垂皮也疐者跲也老狼进而躐其胡退而跲其尾故托兴以见周公遭难而进退两难也公孙硕肤言公当大任即诛管蔡非力不能但谦恭自不敢恐惧避位是自让其大美而不居也赤舄者冕服之舄也几几者安闲之貌舄所以践履者言公虽谦恭恐惧而其心安然不失常度所谓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圣人道隆德盛安命乐天若舜之困於瞽叟孔子之厄於陈蔡其所处一也

狼疐其尾载跋其胡公孙硕肤德音不瑕

德音犹令闻也瑕疵病也其处已也夔夔然存恭畏之心其遇变也荡荡然无顾虑之意审於进退从容有常由仁义而无可疵是之谓德音不瑕也

诗演义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