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部,诗类,御纂诗义折中
钦定四库全书
御纂诗义折中卷三
邶风一之三
邶国名武王克商分自纣城朝歌以北谓之邶南谓之鄘东谓之卫邶不详其始封其后并入于卫故邶风皆卫事也邶虽入卫而王朝之籍犹有邶在故太史采风其得之邶地者仍谓之邶孔子因之者不予卫之得灭邶也魏灭于晋仍存魏风亦犹是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比而赋也泛犹泛也微犹非也卫君弃君子而用小人故君子忧之而赋此诗也严粲曰舟必有人以维楫之而后有所济今柏舟虽坚而无人维楫亦泛其流而已将何所泊乎以喻国无贤人将日败坏而无所止也李樗曰仁人之所忧者国也此不可以酒觧亦非敖逰之所能释也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徃愬逢彼之怒
赋也鉴镜茹度据依愬告也言鉴能度物而我心匪鉴故人之情伪不能预照兄弟至亲宜可凭依而不度其不可是以徃愬我之忧而反逢彼之怒也郑康成曰责以兄弟之道谓同姓臣也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赋也棣棣闲习之貌选择也言兄弟之怒我者盖谓我介自守必行其志而不能贬道以随时也然我自度之矣石犹可转而我心匪石则自守者不可易也席犹可卷而我心匪席则必行者不可屈也欲自贬损而威仪棣棣无可择而改者则终不能隳方以为圎也
忧心悄悄愠于羣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赋也悄悄忧貌羣小众小人之在君侧者觏见闵病辟拊心也摽重拊之也不贬道以随时则国事愈可忧矣必自守以行志则小人愈愠怒矣羣小皆愠则所以中伤而凌辱之者无所不至矣故觏闵而又受侮也既多不少言小人之众也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比而赋也居诸语辞迭更微暗也日喻君月喻臣君暗则无以察其臣而臣亦暗臣暗则无以辅其君而君愈暗是君臣更迭而暗如日月之更迭而微故中心隐忧如衣垢而不澣也如是则可以去矣顾以地处亲贤心忧宗国虽时不可为而终欲委曲以圗济不能恝然而奋飞也朱子曰五伦之际皆当以此为法屈原不忍其愤怀沙赴水此贤者之过也贾谊曰歴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又失之逺矣柏舟五章章六句
诗序曰柏舟仁而不遇也夫以柏舟之仁人心不转而仪不选亦可以见信于君矣而终不遇者以君不眀而小人蔽之也君之不眀非必闇且弱也徃徃聪眀才武之主一念嗜好有所不谨为小人所迎合遂不觉而用之小人既用迎合愈巧而君子犹不转而不卷是以君心愈疏而小人皆愠日思所以病侮之而国遂不可为矣正风之变皆由于此也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比也绿间色黄正色也间色而乃以为衣正色而反以为里以比嬖妾蒙宠而显夫人见疏而微故心忧之而不能止也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比也上曰衣下曰裳亡忘也严粲曰黄里掩蔽而已黄裳则失位矣谢枋得曰嫡妾易位则家不齐而国不治故为君忧为君之子忧而非为一身也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兮
比也訧过也言绿本丝也而今为衣者由治丝之女染织而成以喻妾本微贱而今蒙嬖宠亦由不能防微杜渐以至于此因思古人当必有善全之道俾君与妾皆归于无过而伤己之不能也
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比也凄寒也絺绤质薄故寒风入之程子曰絺绤所以来风是也以喻己之被掩失位亦德有未周故生防间因思古人厚积其德而顽谗胥化先得我心之同然当则而效之也
绿衣四章章四句
诗序曰绿衣卫庄姜伤己也庄公惑于嬖妾庄姜贤而失位乃庄姜不怨公与妾也而自伤之绿丝女治伤己之才疎而有以致之也絺绤以风伤己之德薄而无以处之也可谓忠厚之至矣抑人之贤否其辨甚眀而或至于倒置者其好恶僻也不好窈窕斯贞女见弃绿衣之夫人所以被掩于嬖妾也不恶谗谀斯直臣见疏柏舟之仁人所以受侮于羣小也然则人君之好恶可不慎哉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逺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兴也燕燕双燕也差池分飞也归大归也双燕同飞而羽忽差池以兴二人同处而一人逺别也之子谓戴妫也庄姜无子以戴妫之子完为子庄公卒完即位嬖人之子州吁弑之故戴妫大归于陈而庄姜送之也妇人之礼迎送不出门而逺送于野者有所谋也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逺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兴也上飞曰颉下飞曰颃将送也以燕之上下相逐兴人之彼此相送也伫立以泣者行人已逺犹不忍归故乆立以望之也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逺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兴也以燕之上下而音渐逺兴人之逺别而信难通也送于南者陈在卫南也泣涕如雨行且泣也伫立以泣止行也实劳我心止泣也不泣而劳心者所谋之事未知济否故心忧之不止伤别也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朂寡人
赋也仲氏字也戴妫乃厉妫之娣故曰仲氏也能承大事曰任春秋隐公四年二月卫州吁弑其君完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濮陈地也史记曰州吁弑桓公自立欲伐郑石碏因桓公之母家于陈详为善州吁至郑郊石碏与陈侯谋因杀州吁于濮由此观之戴妫之归陈乃石碏用陈侯以讨贼之因也然则仲氏之所任可知矣庄姜之逺送于野其故亦可想矣仲氏任此大事而庄姜知其有济者以其心诚实而渊深其身和顺而谨饬又能思先君之恩则其必讨嗣君之贼可知也此固仲氏之能任而庄姜亦可谓知人善任矣
燕燕四章章六句
诗序曰燕燕卫庄姜送归妾也州吁弑立卫人胁従而庄姜戴妫乃能内用谋臣外结与国讨贼定乱其功可谓奇矣究其所以成功未始不本于正也任天下之事不惟其才惟其德德具于身心非塞无以立本非渊无以沉几非温无以和众非惠无以循理非淑无以虑善非慎无以集成有此六者又加之以忠爱则德全矣以此定难何难不济以此圗功何功不成然则人之所以任事与夫择人而任以事者读燕燕之卒章亦可以得其大凡矣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
赋也之人谓州吁也古常也不古处不以常道相处也定止其乱也州吁弑桓公将不利于庄姜故庄姜忧之也言日月之明照临下土而此人乃不以道相处是乱未已也何时而能有定乎岂日月之照临独遗我而不顾乎何为至今不定也
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
赋也不相好欲相害也报善恶之应也言日月之恩丕冒下土而此人乃欲相害则乱已廹也何时而能有定乎岂日月之丕冒而我独不获为善之报乎何为宜定而乆不定也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赋也言日朝月望皆出东方则照临更眀矣而此人乃无良善之德音是相害之意征色声矣何时而能有定乎设能有定则无良之音我亦可以相忘盖止求一国之安而不计一身之辱也
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赋也畜养述论说也言日月之盛东方自出则丕冒更广矣而我今乃遇此人将恐父母之遗体不能令终矣何时而能有定乎设能有定使先君之国家获安则天之报我与否亦可置之不论盖欲以身殉之也
日月四章章六句
日月庄姜恶州吁也太史公曰人穷则返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庄姜之呼日月与父母盖穷之至也然而终望定其乱者岂虚愿哉当戴妫归陈之时定乱原有成谋事若不济以死继之庄姜亦有成算卒之州吁授首而卫国以安则日月父母未尝不鉴其诚而隂佑之焉善恶之报不诬也正月之诗曰既克有定靡人弗胜有皇上帝伊谁云憎为善者可以兴矣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
比也终风终日风也洪范曰狂恒风若是也暴疾谑戏浪荡悼伤也朱子曰庄公之为人狂荡暴疾庄姜不忍斥言故以终风且暴为比言虽其狂暴如此亦有顾我则笑之时但出于戏慢之意而无爱敬之诚则使我不敢言而心伤之耳
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徃莫来悠悠我思
比也霾雨土也惠顺也朱子曰终风且霾以比庄公之狂惑也虽其狂惑亦或惠然而肯来但又有莫徃莫来之时则使我悠悠而思之也
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
比也风云蔽日曰曀有又也曀而又曀以比人之狂惑旋开而旋蔽也嚏气疾也疾而言愿者虽疾不怨所谓愿言思伯甘心首疾也
曀曀其隂虺虺其靁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比也曀曀连日之隂也虺虺不断之雷也以比人之狂惑愈深而未已也怀亲附也庄姜以为中心是悼性情不合己亦有过焉是当不悼而亲附之庶几诚心感通惠然常来则狂惑可开也夫暴而霾霾而曀曀而隂庄公之待庄姜也愈薄悼而思思而嚏嚏而怀庄姜之待庄公也愈厚可谓至德矣
终风四章章四句
终风庄姜怀庄公也朱子曰此诗当在燕燕之前是也天下无不可处之境亦无不可化之人虽不可化不可以为难化而遂置之也是故人伦之变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此易为也即激烈而以身殉亦无益也必思积诚以化之积诚以化别无他术亲爱之而已矣性情通则心移恩谊笃则神洽故化也舜之于瞽瞍文王之于纣庄姜之于庄公皆是也晨门谓孔子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先圣后圣如出一辙矣
击鼔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赋也镗鼔声踊跃懽忭之状用兵兴师也南行者卫将伐郑郑在卫南也击鼔踊跃想见喜兵好鬬之状故卫人怨之言军役繁兴或筑土于国或筑城于漕而已独南行有死亡之忧为更苦也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赋也春秋隐公四年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卫书人非也此呼名贱之也平陈宋非事也宋殇公欲除公子冯州吁与殇公同恶故纠陈蔡以助之是劳民以济恶也帅贱而师出无名又乆不归故卫人忧之也
爰居爰处爰防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赋也爰于居次处安也军次有常处军行有常制今则随意而居择便而处不戒而防马逺求于林下师乆不归失伍离次上无节制而下有败形也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赋也契合阔离也从军者见有败亡之形故追言其南行之初与妻分别执妻之手与妻成说死生离合必与偕老盖欲生还而复契有成说焉即下文所谓洵也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赋也于吁也洵约也信践之也言从前之约如彼而观此事势则是阔而不复契矣死而不复生矣偕老之约永诀而不能践矣盖伤心痛哭之词也
击鼓五章章四句
诗序曰击鼓卫人怨州吁也众仲曰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观击鼔之诗其阻兵安忍众叛亲离之形如绘弗戢自焚原无足惜圣人存此者所以示戒也夫兵凶器战危事也寡人之妻人之子独人父母其肝脑涂地之状有目不忍见也其寃痛号呼之声有耳不忍闻也而喜军功而勤逺略者尚踊跃于用兵读击鼔之卒章亦可以恻然止矣
凯风自南吹彼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兴也南风长养故曰凯风棘心稚弱难养者也夭夭少好貌卫有七子之母因家贫失养不安其室其子知之故感颂其母以自责也言风吹棘心而至于夭夭则乐育深矣母养七子而至于长成则劬劳甚矣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兴也令善也言吹棘心而至于成薪则凯风至仁而薪非美材有负于风养七子而至于成立则母氏圣善而子无令人有愧于母也圣者明达善者贤淑事莫劳于养幼子母养七子而皆能长成此必实有贤淑之心又有眀达之才非溢美也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兴也浚卫邑言寒泉犹能养人而使浚民滋益七子乃不能养母而使母氏劳苦曾寒泉之不若也母养子之少子养母之老当其少也母氏既劬劳于前及其壮也母氏又劳苦于后是其劳未有已也盖所以自责者甚深而凡为人子者皆可以鉴矣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兴也曰睍睆好貌笺云睍睆以兴顔色说也好音以兴辞令顺也言黄鸟尚能美其色好其音以恱人七子乃不能和顔色顺辞令以慰母曾黄鸟之不若也母氏劳苦责其不能养口体也莫慰母心责其不能养志也
凯风四章章四句
诗序曰凯风美孝子也能尽孝道以慰母心而成其志也凡子之事父臣之事君有不恱者皆由于见君父之过而不自知其过故谏而不入诤而得罪以舜之大孝而不得于亲曰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是求其过而不得宜亲之不悦也迨其后也负罪引慝夔夔齐栗瞽亦允若由于自知其过故亲信而顺之也凯风之母不安其室是亦有过焉乃七子不见亲之过而惟自责其过于是乎母心慰而已安母之志亦成则与舜之底豫有同功矣凡为臣子者皆当以此为法也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比也雄雉文眀而耿介喻君子也泄泄倦飞貌诒遗阻隔也卫之君子逺仕他邦其妻思之言君子逺行劳倦如雄雉之泄泄其羽而阻隔不见是可怀也又自追怨言夫之阻隔我实遗之盖必其初劝夫逺仕而后悔之也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比也雉飞而下上其音喻君子之为国为民无不直言也此固展矣君子诚心尽职但恐上触人君之怒下招同列之嫌故实劳我心忧其得祸也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来
赋也日月迭徃迭来君子去而不返故瞻日月而思之望其来也然道之云逺曷云能来既不能来徒思无益故下章赠之以言也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赋也百犹凡也言逺仕之道在于善处同列凡共仕者皆君子也但能无所忮害又不贪求则百尔君子皆知汝之德行而不相侵轧何所徃而不善哉朱子曰忧其逺行之犯患冀其善处以自全也
雄雉四章章四句
雄雉勉以德行也居乱国事暴君直道尽言将恐不免然欲其免而枉道缄黙乎又非君子之所为也夫仕宦之祸不起于人君而起于同列亦不起于同列而起于己心不能容人故疾人之所有而忮心生不能正己故耻己之所无而求心起同列之人鄙其求而妬其忮则相与挤之矣不忮则于人无患不求则于物无争无可鄙也亦无可妬祸何由作然此亦妇勉其夫故止望其免祸也人臣事君幸而逢尧舜则为臯陶稷契不幸而逢桀纣则为龙逢比干有所瞻顾而托云眀哲保身大不可也然过于激烈而有好名之念则又贤者之过矣当死当生惟义所在治世之脩身致主与乱世之杀身成仁其道一也
匏有苦叶济有深渉深则厉浅则掲
比也匏瓠也济渡处也行水曰渉束衣而渉曰厉褰裳而渉曰掲匏者渡水之具今有苦叶尚未可用喻所学之未成也济者渡水之处今有深渉则未可济喻世途之甚险也无匏而渉则必厉掲故当详审而慎处之不可轻进也
有弥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
比也弥水满貌鷕雌雉声轨车轴也飞曰雌雄走曰牝牡济盈必濡轨而今不濡喻人之名声洋溢而底蕴甚浅也雉鸣当求雄而今求牡喻人之美言招贤而实引匪类也徇名而不察实聴言而误信之则必失其身矣
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
比也雝雝鸣雁纳采之物也旭日始旦行礼之时也士如归妻喻同道之君子以礼相求也迨冰未泮言及时而徃从之也
招招舟子人渉卬否人渉卬否卬须我友
比也舟子主渡者卬我须需也言舟子招渡人渉而我否者以先渉之人非我同类故需我友而后渉以喻当路之人虽亟相招苟非其人宁守道以待时不可偕匪人以共事也
匏有苦叶四章章四句
匏有苦叶审出处也君子虽急于济世亦不可因急而失身故渉川者利用需言有待也所学未成不可轻用内度之已也情伪难测不可轻信外度之人也眀君贤相以礼相求则徃从之所以救世也如其不然则宁不仕所以守身也曰翘翘车乗招我以弓岂不欲徃畏我友朋可以知此诗之义矣
习习谷风以隂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比而赋也习习和舒也谷风东风也葑蔓菁菲葍类无以岂不以也下体根也葑菲之根皆可食德音善言也妇人有德而为夫所弃故作此诗言隂阳和而雨泽降如夫妇和而家道成故宜同心不宜怒也采葑菲者不以花而以根如娶妻者不以色而以德妇有德音而夫能不违则相与终身可矣此夫妇之正道也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逺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赋而比也畿门限也荼苦菜荠甘菜也言黾勉同心而夫怒见弃于己之初心有违矣乃已行甚迟而夫送甚近是离别之际其苦如荼而夫反甘之如荠也此无他故以其知有新昏之乐而遂忘去妇之悲也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昏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比而赋也泾渭合流渭清而泾浊湜湜清貌沚渚以用也梁笱所以取鱼逝决发起阅容恤忧也言泾以与渭合流而愈见浊若别出之渚未尝不澄清也我以新人相形而始见绌若自具之德未始不可用也今既不容我之身尚望勿废我之事如梁笱之类勿逝勿发可也然我躬不容而何暇忧我后哉亦任之而已忠臣去国不忧其身之废而惜其功之无成亦犹是也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防匍匐救之
比而赋也方桴舟船也潜行曰泳浮水曰游匍匐手足并行也深方舟浅泳游详审其事之难易而各尽心以处之也有求多亡求有不计其家之有亡而皆尽力以求之也既能持家而匍匐救防兼能睦邻妇德亦可谓无亏矣
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既阻我德贾用不售昔育恐育鞠及尔颠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赋也慉养既尽阻却育生鞠穷也承上章而言我之德如此乃不慉而反以为雠者由于好色而不好德故举我之德而尽却之如彼贾人货虽良而不见售也夫昔日持家睦邻相与为生者恐生计有穷及尔颠覆原为尔非为我也今尔既因我而生育不鞠何为比我于毒而欲弃之乎免死狗烹鸟尽弓藏千古有同慨矣
我有防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有溃既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来塈
比而赋也防蓄咸菜也御御也洸武貌溃怒貌既尽诒遗肄劳塈息也新妇三月而后执妇功故初昏言息也言我有防蓄原以御冬月之乏至春夏则不食矣今尔新昏以我御穷时之苦至安乐则弃之矣有洸有溃怒之也既诒我肄劳之也怒而劳之所以速其去也曾不念昔初昏之时乃伊迎余而来息乎何为有初无终也盖今虽见弃而不忘昔日之恩欲夫追维而或生悔悟之意也亦可悲矣
谷风六章章八句
诗序曰谷风刺夫妇失道也妇之事夫德与色而已色不可强而为德可勉而至夫轻色而重德则貌陋者恐见憎而益脩德皆有刑于之好色衰者以年高而德弥邵亦获偕老之庆此圣人之教所以通人伦之穷而平天地之憾也若不知好德而惟慕其色则无色者固无由见怜于前即有色者亦不能不衰于后以新间旧以妾陵嫡家国之祸不可胜言矣故闗雎好德足以保天下谷风好色并不能保其妻孰得孰失何去何从必有能辨之者诗可以观不益信哉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赋也式语辞式微之微犹衰也微君之微犹非也中露野处也黎侯为狄所逐乆寓于卫其臣激而劝之也曰衰微甚矣何为而不归为君之故也吾君失国之故因狄侵廹故相从以求复不然何为处于中露夫臣以君之故而中露则君宜自思其故不可乆在草莽也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赋也又言衰微甚矣而不归者为君之躬也吾君现在之躬尚有可为故相从以图兴不然何为处于泥中泥中汚辱也夫臣以君之躬而泥中则君宜自重其躬不可乆辱泥涂也
式微二章章四句
诗序曰式微黎侯寓于卫其臣劝以归也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君已失国而尚惮中露泥中之辱乎所以言此者激其君以有为也失国必有其故得国惟视其躬狄人侵之可以暂避狄人既去原可复归躬有失德虽安亦危躬无失德虽亡可存不自奋而碌碌因人非丈夫也故言君之故与躬以讽之其存君兴国不忘欲返言短而意则长矣非不甘其辱而有所怨也
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
兴也旄丘地名诞长也叔伯同姓之称也黎侯寓卫而卫人不恤故因时物以起兴言旄丘之葛何其节之长也叔伯不救何其日之多也怪而叹之也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赋也处安处也与与国也以他故也承上章而言多日则安处久矣何其处也意必有与国而俟其来也何其久也意必有他故而不能来也不遽怨而曲谅之厚之至也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
赋也蒙戎杂乱之貌黎在卫西黎人来卫是车东也赋葛而又赋裘追计之也言当狐裘蒙戎之时我已无车不东今裘易而葛长终于不救者非有与而有以乃叔伯之中无与我同心者耳邹泉曰靡所与同者谓我有亡国之忧而彼无恤患之意我有恢复之志而彼无拯救之心也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赋也琐凟告也尾追随也流离寄寓也褎笑貌耳聋之人恒多笑也言我琐凟而尾随者以流离失所情廹相求而卫之君臣乃褎然如塞耳而无闻则末如之何也朱公迁曰一章怪之二章疑之三章微讽之四章直责之式微处困而思奋旄丘责人而不刻可谓贤矣
旄丘四章章四句
旄丘黎人责卫也王制属有长连有帅卒有正州有伯天子端拱方伯旬宣讲信脩睦救灾恤患所以戢强暴而安弱小也黎与卫邻为狄所灭而卫人不救既无恤患睦邻之义兼有唇亡齿寒之忧异日者卫亦为狄所灭赖齐桓而后存卫不救黎而亡齐桓救卫而覇得失之际可以观矣春秋之作也桓庄以前伤天下之无王襄昭以后伤天下之无覇与旄丘有同慨焉圣人之恶强暴而思戢之哀弱小而欲安之无所不致意也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赋也简择也万者舞之总名上处前列也卫之贤者隐于伶官卫君不识不能简用君子伤之而作是诗言择人而充舞列久暴于日中而不之恤也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
赋也硕大也俣俣魁伟之貌辔马缰组丝縧也力能御马则辔柔如组矣言贤人与选而舞于公庭观其躯干壮大知其有力如虎若使之驰驱王事自能驯调六马执辔如组矣序曰卫之贤人仕于伶官皆可以承事王者是也
左手执籥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
赋也籥管翟羽也赫赤貌渥厚赭丹也锡爵赐酒也言此有力如虎之人不使之执辔乃使之执籥秉翟用违其才矣然其顔色之充扬不可掩也卫君即不能知力之如虎亦当奇其貌之渥丹乃止言赐酒则是终以伶人待之矣但知于人中简舞不能于舞中简人可慨也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兴也榛似栗而小苓菌也西方美人西周之圣王也言山尚有榛隰尚有苓而四海之大乃无用贤之君则不得不思西周之圣王矣以斯人而当文武之时自当充奔走御侮之选其执辔如组不虚也乃美人处于西方而不能再覩则斯人亦终于伶官而不复见用矣岂不深可慨哉
简兮四章三章章四句一章六句
诗序曰简兮刺不用贤也夫贤才难得也幸而有之又使之屈于下僚屈于下僚其君非不见之也又不能察识而泛泛视之则终屈而不得伸矣贤人常有而用贤之君不常有君能用贤则举贤于上位而天下兴得人之颂君不用贤则弃贤于下僚而朝廷有无人之忧是以人君每思借才于异代而贤人君子又慨想古之眀王是谁之责哉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怀于卫靡日不思娈彼诸姬与之谋
兴也毖泉始出也淇卫国水名娈好貌诸姬谓娣侄也卫女嫁于诸侯父母终思归宁而不得故作此诗言泉水尚流于淇而已乃不归于卫故无日不思进诸姬而与之谋为归卫之计也
出宿于泲饮饯于祢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问我诸姑遂及伯姊
赋也泲祢皆地名自卫来时所经之处也饯送行也此必诸姬之中有以父母殁不得宁兄弟告之者故言我始嫁之时宿泲饯祢父母兄弟皆逺之焉思父母亦思兄弟宁父母独不可宁兄弟乎此事当问我诸姑与伯姊也夫之母妇谓之姑诸姑伯母叔母也夫之女兄妇谓之姊伯姊年长者也盖以诸姬为少不更事欲询于尊长以定谋也
出宿于干饮饯于言载脂载舝还车言迈遄臻于卫不瑕有害
赋也干言皆地名适卫所经之处也脂膏舝轴遄速臻至瑕何也此问姑姊之词也言来时宿饯而来归时亦宿饯而归膏涂车轴不日即至此亦何害于理而云不可乎
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赋也肥泉卫水须漕卫邑也此必姑姊皆以为不可而遂止也止而不归故思而永叹又思须漕而出游亦不过心之悠悠而非实有其事也抑言写忧是心有忧也此必有不得不归之事故忧而思之越礼而谋归然卒于不归则所谓乎情而止乎礼也泉水四章章六句
诗序曰泉水卫女思归也先王缘人情而制礼有顺而导之者有逆而止之者顺其情而行之易逆其情而止之难泉水抑其难己之情而卒止乎礼以此为法则内之可以克己外之可以坊民抑谋及于人事之师也书曰询谋佥同又曰尚猷询兹黄髪则罔所愆泉水之谋于诸姬询佥同也问姑及姊询黄髪也卒从其言而不归舎己从人也能尽人之言择善而从之以此为法则内之可以进德外之可以崇功然则泉水之为教亦多矣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赋也此卫大夫困于行役之诗也出自北门与我入自外相应言出自内也自内出外承王事也忧心殷殷非忧事也忧所以办事也凡办事者必需财窭则不能为礼无出外之具矣而且贫无以自给有内顾之忧矣艰难如此而君相皆莫之知将终于贫窭而无展布之日也已焉哉决词也不复有他望也天实为之不敢尤人而归于天也谓之何哉不敢怨天而安于命也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讁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赋也王事王命之事也政事一国之事也适之一皆埤厚益增讁责也尽人而讁曰交每事而讁曰徧言出自内则事务丛集入自外则怨谤交加盖困于内外极矣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赋也来不可辞曰适敦则廹不容缓更甚于适矣陆续不已曰益遗则委掷不恤更甚于益矣诮而让之曰讁摧则挫而辱之更甚于讁矣内外之艰日甚而守分安命终不改乎其初所以为贤也
北门三章章七句
北门仕不得志也夫谁司天禄而使劳臣无俯仰之资谁秉国钧而使从事有独贤之叹此必有任其责者矣而贤者不怨也不惟不怨而已且有所以处之之道焉天下事莫患乎无可冀而心不己故多出位之思抑莫患乎无可诿而心不甘故有旷官之诮北门之贤者决志于已则以为分所固然而励其守者益坚一归于天则以为理所当然而尽其职者益勤且恬然安之而不复有所谓则内无悲愤之意而外无不平之鸣所谓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也故曰诗可以怨谓其宜怨而不怨也谓其虽怨而善于处怨也谓其不怨而且善于处不怨也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比也北风喻严急也雨雪喻惨虐也凉风初至也雱雪初来也惠仁爱也虚寛邪徐亟急也只且语辞卫之贤者忧国危乱欲偕友以同去也言严急之象已兆惨虐之状已形性仁爱者不合于时当相携以同去不可以为寛且徐也而俟之其事既已急矣盖惧及于祸而惟恐去之不速也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比也喈疾而有声更甚于凉矣霏宻而四布更甚于雱矣行尚未知所之今则决计欲归隐也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比也狐邪媚之兽乌不祥之鸟喻小人也邪媚小人之态不祥小人之实也满目皆赤而无非狐满目皆黑而无非乌喻小人之众也同行同归犹商之也同车则已驾矣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其是之谓乎
北风三章章六句
诗序曰北风刺虐也国家危乱皆由于虐政虐政之兴皆始于小人小人一用则必言利言利则必重敛重敛而不得继之以严刑而虐政行矣故赤狐黑乌者北风雨雪所由来也虐政既行则小人各引小人而举朝皆是虐政大行则庸人皆变小人而举国若狂故莫赤匪狐莫黑匪乌者北风雨雪之极致也当其用一赤狐用一黑乌之初百姓未受其害而人君亦以为无伤及乎莫匪赤狐莫匪黑乌之日则百姓不胜其苦而人君悔之而无及且欲去之而不能然则用人可不慎哉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赋也静女美称也姝殊色也城隅期防之所也不见期而不至也搔首踟蹰久待之也期防城隅而以为静女爱其色之美则忘其行之丑也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赋也娈好貌彤赤也古者针笔皆有管此静女之所佩而解以贻所私也炜光也管无光而以为有光者悦女之美觉管亦美也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赋也牧野外也荑茅之始生者洵信女汝谓荑也言静女既会之后又自野而贻我以荑见之而信以为美不止于美而且异者非荑之果美也以其为美人之所贻则不美者亦美耳爱憎之极美恶易位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亦若是矣独管荑也与哉
静女三章章四句
静女刺迷也管本无炜荑何足异而以为炜且异者溺爱则不明也昔弥子瑕食桃而甘以其半与卫君公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弥子母病矫驾君车以出公曰孝哉为母而忘其刖罪及弥子色衰爱弛公怒曰是尝矫驾吾车又啖我以其余桃故弥子之行未变于初也当其爱时则人以为罪君以为功及其不爱则前为功者后即为过故曰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人君鉴此于其所爱必察之焉曰得毋尚有可疵乎于其所恶必察之焉曰得毋尚有可用乎则不至因喜而谬赏因怒而滥刑亦不因迎合而悮用小人因触忤而乆弃君子其于治天下庶几矣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籧篨不鲜
赋也新台新筑之台也泚鲜眀也弥弥满也燕婉安和籧篨丑疾也鲜少也卫宣公欲纳伋之妻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国人恶之而作是诗也新台有泚诧其事也河水弥弥志其处也燕婉美伋也言齐女之来本欲求伋乃不见燕婉而见籧篨也籧篨之人亦世之所少有何为此地不鲜乎怪之也
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籧篨不殄
赋也洒高峻也浼浼平也殄絶也言籧篨之人亦天之所不佑何为至今不殄也厌之也
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比也鸿雁之大者离丽也戚施亦丑疾也言鱼网之设本以求鱼而反得鸿以比齐女之来本求燕婉而反得戚施也不鲜不殄初见之也至于得则成婚矣此人伦之大变狄人入卫始于此矣籧篨不能俯戚施不能仰宣公本无此疾而云然者以其既无人理则亦非复人形也恶之甚也
新台三章章四句
诗序曰新台刺卫宣公也宣公之事人之所不忍言而经存之者何哉淫乱之祸必至灭亡人知之焉乃眀知而故蹈之不能自克故也当其淫乱之初情欲之感已动灭亡之事未来不胜其欲而遂为之迨底于灭亡则悔无及矣圣人于刺淫之诗多存之使知籧篨戚施之状行道之人指笑唾骂无所不至苟有人心宁不耻此果能耻之则必自克其欲而守礼防淫祸乱无由作矣此圣人所以仁天下而救其亡也岂徒曰志乱之所由起哉
二子乗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赋也二子谓伋寿也乗舟渡河如齐也景古影字养养犹漾漾心不定也左传曰卫宣公为急子娶于齐而美公娶之生寿及朔宣姜与朔搆急子公使诸齐使盗待诸莘寿子告之使行不可曰弃父之命恶用子矣将行饮以酒寿子载其旌以先盗杀之急子至曰我之求也此何罪盗又杀之是寿先济而伋从之故二子皆乗舟也国人知其事欲救之而不得故思之养养然悲二子之志而伤宣公之非人类也
二子乗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赋也逝徃也景犹见之逝则不复见矣不瑕有害忧其必见害也太史公曰余读世家言至于宣公之子以妇见诛弟寿争死以相让此与晋太子申生不敢眀骊姬之过同俱恶伤父之志然卒死亡何其悲也或父子相杀兄弟相戮亦独何哉
二子乗舟二章章四句
诗序曰二子乗舟思伋寿也次二子乗舟于新台之后者着淫祸也有秽行者必有奇祸夫新台之要纳伋之妻非欲杀伋也伋且不杀何有于寿然而嫌隙既生谗间必起虽欲不杀不可得矣以二子之相让以死虽伯夷叔齐何以加兹使伋嗣位而寿辅之则卫可勃兴桓文岂足道哉卒至孝子悌弟骈首就戮而国亦随以灭亡得祸之惨莫此为甚而原其初则一念之不自克以至于斯也情欲之灾烈于鸩毒枕席之变惨于兵戎读此诗者宜何如戒慎哉
邶十九篇七十二章三百六十三句
御纂诗义折中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