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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典故》卷之八十三  菽園雜記十一(明) 陸容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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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菽園雜記,十一卷,明太倉陸容撰。容(一四三六──一四九四),字文量,號式齋。成化二年進士。陸容少有文名,學識淵博。官至浙江布政司右參政,另著有式齋集三十八卷。傳見明史文苑傳。此書通行者為十五卷本,如明嘉靖間毛仲良刻本,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守山閣叢書本。惟本叢書將原書之卷十二至十五更名為蓬軒類記。參見卷六十八第一五一五頁第一個注釋,此本詳實,多有通行本所未收錄者。)

菽園雜記十一

景泰初,河決沙灣東大梁口,朝廷命翰林侍講徐公有貞以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往治之。其敕修河道功完之碑,徐公自撰。弘治二年,河決封丘之金龍口,朝廷命南京兵部左侍郎白公昂為戶部左侍郎往治之。其治河記,乃南京吏部尚書王公■〈亻與〉撰,從東昌府知府趙琮之請也。徐公凡自稱,云臣有貞。其書治水官佐,云工部主事臣祤,參議山東布政司事臣云鵬,僉山東按察司事臣蘭等。王公自署稱臣。而巡撫都御史則山東錢鉞、河南楊理、鳳陽等處李昂、保定等處張鼎,巡按、巡鹽、山東、河南等處御史則杜忠、陳寬、張冕、陳璧、鄒魯、馬良、王孫衍;部官則郎中吳瑞、吳珍、婁性,主事莫聰、黃肅、謝縉;欽天監官則漏刻博士李源。三司官則山東左右布政使王道、吳珉,參政沈純,副使閻仲宇;河南左右布政使徐恪、張岫,按察使侯恂,副使傅希說,僉事史俊,都指揮劉勝。知府則開封衞英,東昌趙琮,大名李瓚,河間謝文。皆稱臣。徐公書官佐甚簡,蓋不與修河道者皆不書。且親奉敕行事,碑文出己作,其稱臣為宜。王公於地方官僚,不拘曾否治河,皆書,若今鄉試錄前序然。記文且非上命,又非己事,一切稱臣,甚至書丹篆額者亦然。二公皆為翰林老手,其不同如此,未知何者為得體也?

琅琊,郡名。韻書云:今沂州,一曰滁州。當以沂州為是。齊景欲遵海而南,放於琅琊是也。滁州乃山名耳,韻書誤矣。

家有化書一冊,云宋齊丘撰。宋學士景濂諸子辨云:「齊丘子,六卷,一名化書。世傳為偽唐宋齊丘子嵩作,非也。作者終南山隱者譚景昇。齊丘竊之者也。」後見一書,有云:景昇因游三茅,道過金陵,見宋齊丘,出化書授之,曰:「是書之化,化化無窮,願子序而傳之後世。齊丘以酒飲景昇,虐之盛醉,以革囊裹景昇,縫之, (「縫之」,「縫」字原作「縱」,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投深淵中,奪此以為己書,作序傳世。後有隱者漁淵,獲革囊,剖而視之,一人齁睡囊中,漁者大呼,乃覺。問其姓名,曰:「我譚景昇也,宋齊丘奪我化書,沉我於淵。今化書曾無行乎?」漁者答曰:「化書行之久矣。」景昇曰:「化書若行,不復人世矣。吾睡此囊中,得大休歇。煩君將革囊再縫而復投斯淵,是亦願望。」漁者如其言,再沉之。齊丘後為南唐相,不得其死,宜哉!此記齊丘奪書頗詳,而似涉怪誕。化書,道藏中亦有之,云真人譚景昇撰。沉淵事若信有之,景昇其所謂真人也耶!

嘗於客坐聞一醫者云:「酒不宜冷飲。」頗忽之,謂其未知丹溪之論而云然耳。數年後,秋間病痢,致此醫治之。云:「公莫非多飲涼酒乎?」予實告以遵信丹溪之言, (「予實告以遵信丹溪之言」,「遵」字原作「導」,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署中嘗冷飲醇酒。醫云:「丹溪知熱酒之為害,而不知冷酒之害尤甚也。」服藥服一二貼而止。予因其言而思之,熱酒固能傷肺,然行氣和血之功居多。冷酒於肺無傷,而胃性惡冷,多飲之,必致鬱滯血氣。而為亭飲, (「而為亭飲」,「亭」字原作「停」,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蓋不冷不熱,適其中和,斯無患害。古人有溫酒暖酒之名,有以也。

宋祥興二年己卯,胡主忽必列滅宋,大興胡教,任胡僧拊迂等,滅道教。十月二十一日,盡焚道藏經書。是日,火焚胡廟憫忠等寺一十三處, (「火焚胡廟憫忠等寺一十三處」,「憫」字原作「閔」,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其徒被火焚死者八十三人,雷震死相埋等一十九人,及張伯淳、王磐等五人。北方奉胡教者,以非時雷震為懼,每年至是日,拜天謝過。出歲時類記。此事若信有之,神異甚矣。恒恐是道家者流附會之說。

今人以正五九月新官不宜上任,俗吏信之,而見道明者固不忌也。或云:宋尚道教,正五九月禁屠宰,新官上任,祭告應祀神壇,必用宰殺,故忌之。今人多有不知其原,遂有吉凶禁忌之疑也。此說有理。然其事非始於宋,蓋始於唐高祖武德二年正月甲子,詔天下每年正五九月,並不行刑,所在官私宜斷屠宰。蓋後來宋因之而益嚴耳,詳見揮塵新錄。

古稱肩輿、腰輿、板輿、筍輿,兜子,即今轎也。洪武、永樂間,大臣無乘轎者,觀兩京諸司儀門外,各有上馬臺可知矣。或云:乘轎始於宣德,成化間始有禁例。文職三品以上得乘轎,四品以下乘馬。宋儒謂乘轎以人代畜,於理不宜,固是正論。然南中亦有無驢馬雇騎處, (「南中亦有無驢馬雇騎處」,「雇」字原作「顧」,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縱有之,山嶺險峻局促處,非馬驢所能行。兩人肩一轎,便捷之甚,此又當從民便,不可以執一論也。

諸司職掌是唐、宋以來舊書,本朝因而損益之者。嘗見書坊小本,戶部所屬民、度支、金、倉四部,刑部所屬憲、比、司門、都官四部,蓋唐制也。洪武二十三年,改戶、刑二部所屬皆為浙江等十二部。 (「改戶刑二部所屬皆為浙江等十二部」,「二」字原作「三」,據明史卷七二職官志一改。) 後又改六部,子部為清吏司。然今衙門名目,制度改革,官員品秩,事體更易,又多與國初不同,亦多該載未盡者。衙門名目不同,如吏部所屬文選等四清吏司,舊云選部、司封等部,鴻臚寺舊云儀禮司之類是也。制度改革不同,如北平都布按三司,今改為順天府并直隸府、衞。承天門待詔、觀察使、中都國子監、回回欽天監、五軍斷事司、蒙古衞,今皆裁革。舊有左右春坊,而無詹事府之類是也。 (「而無詹事府之類是也」,「而無」原作「西廡」,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官員品秩不同,如六科都給事中正八品,左右給事中從八品,給事中、行人司正俱九品,各衙門司務、行人司行人,皆未入流之類是也。事體更易不同,如兵部之整點軍士,飛報聲息,舊屬司馬部,今屬職方清吏司之類是也。該載未盡者,如兵部之將官將軍勇士之類是也。必得刪定增廣成書,使一代之制粲然明白,垂之萬世而足徵可也。惜乎!言官未有議及此者。

酇有二音,一則肝切,一才何切,皆地名。 (「皆地名」,「名」字原作「方」,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才何者縣,屬沛國,蕭何初封邑。則肝者縣,屬南陽,蕭何子孫所封也。楊震三鱣事,音當作鱓,若作本字,則其魚長一二丈,鸛雀豈能兼致乎?近見翰林一詩有「只恐留侯笑酇侯」之句,一詩以三鱣押入天字韻,皆失之矣。

國初,各布政司府州縣祭社稷、風雲、雷雨、山川等壇,以守禦武官為初獻,文官為亞、終獻。洪武十四年,定以文職長官行三獻禮,武官不令與祭。禮官之議,大抵謂有司春祈秋報,為民祈福。文官職在事神治民,武官職掌兵戎,務專捍禦。古之刑官,不使與祭,而況兵又為刑之大者。武官不令與祭,所以嚴事神之道,而達幽明之交也。然當時但言社稷等神,而不及先聖,此固主春祈秋報之說, (「此固主春祈秋報之說」,「之」字原作「立」,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豈不以報本於先聖者不當以是拘抑, (「豈不以報本於先聖者不當以是拘抑」,「豈」字原缺,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豈不以古者出師受成釋奠,皆必於學,故略之耶?宣德乙卯,各處軍衞俱得設學,春秋二祭,皆武官主之,學官分獻而已。使當時議禮者,兼先聖廟祭而言,則今日武官主祭,與禮制悖矣。此等事本出偶然,然亦若預為之地者,誠可異也。

嘗聞父老云:太宗初無入承大統之意。袁珙之相,有以啟之。近見姚少師廣孝撰珙墓志,有云:洪武間,上在潛邸,聞先生名,遣使以幣禮聘焉。既拜受,即沐浴戒行李而起。及見,上大悅,於是肅恭而前,面對聖容,俯仰左右,一目而盡得矣。 (「一目而盡得矣」,「目」字原作「月」,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先生再拜稽首而言曰:「聖上太平天子也。龍形而鳳姿,天廣地闊,日麗中天,重瞳龍髯,一肘若肉印之狀,龍行虎步,聲響如鍾,實乃蒼生真主, (「實乃蒼生真主」,「真主」原作「中生」,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太平天子也。年交四十,髯鬚長過於臍,即登寶位時。」上雖聽其說而未全信。居無何,先生辭還故里。洪武三十五年壬午六月十七日上誕,膺天籙,嗣登大寶,因感先生昔言之驗,於是敕遣內侍,驛召至京,拜太常寺丞,授承直郎。待以特禮,賜冠服鞍馬,文綺鈔錠,及居第在京,以便其老。珙別有紀云:「洪武二十三年九月,敬蒙燕府差人取至北平。」觀此,則知太宗之有大志久矣,珙之相,特決之耳。珙,字廷玉,號柳莊,鄞人。相術之妙,詳見九靈山人戴良所著傳。

河南、湖廣之俗,樹衰將死,以沸湯灌之,令浹洽,即復茂盛,名曰灸樹。竹林,時車水灌之,故其竹不衰。

宋朝崇信道教,當時宮觀寺院,少有不賜名額,神鬼少有不封爵號者。如上虞曹娥立廟,表曰「始自漢世」,亦足以示勤矣。宋大觀四年八月封為靈孝夫人,政和五年十一月封為靈孝昭順夫人,淳祐六年六月封為靈孝昭順純懿夫人。又封娥父為和應侯,母為度善夫人,各有封敕尚存。予嘗謂當時中書省官一半歲月與神鬼幹事,其代言之臣,尤為孟浪。如漢碑言娥父盱,能按節歌舞,婆娑樂神。 (「婆娑樂神」,「娑」字原作「婆」,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下文內「娑」字亦同。) 婆娑,蓋舞貌。其封和應侯敕乃云: (「其封和應侯敕乃云」,「封」字原作「於」,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爾迎婆娑之神,至於溺死其命矣。」夫不亦可笑乎?本朝着令,有司春秋致祭,神主曰「漢孝女曹娥之神。」革去前代封爵,名正言順,真可為萬世法矣。弘治壬子四月,曾謁此祠,守祠者出宋敕觀之,且得蔡卞所書邯鄲淳碑搨本。然娥之幸,豈待爵號哉?今其江其鎮其館驛鹽場壩堰急递舖之類,皆以曹娥為名,蓋將歷萬世而不泯矣。

舊制,軍職疾故,子弟年十五得承襲官職者,比試武藝而官之。試不中者,不得輒入選。老而無子者,月給全俸。早亡而妻守寡者,月給俸二石。子患殘疾不能承襲者,月支俸三石。十年內有子,仍襲祖職。十年後有子,不准襲,令為民。無子而有孤女者,月給俸五石,年至十五住支,名曰優養。故官子弟年幼未襲者,亦給全俸,名曰優給。在任犯罪監故,子弟應優給者,月給半俸。出幼即承襲者,免調別衞。年二十以上者,俱調衞,仍支全俸。至永樂間,凡以奉天征討得功者,子弟俱容至十六歲承襲,且免比試武藝。子患殘疾者,給全俸終身。十年後有子,俱准承襲。父犯罪監故,子承襲者,不拘年之長幼,一例免調衞。孤女優養者,不拘出幼,至適人,始住給。凡事優厚於舊,名曰新官,而以開國功臣名曰舊官。予官武選時,嘗竊以為高皇起布衣,得天下於羣雄之手;文皇起藩邸,得天下於一家之親。其難易固當有辨,而待功臣之典,厚薄如此。揆之治體,似未穩當。嘗欲建白其事而一之,使法制適均,事跡不顯。未久,外陞而止。記以候同志者云。

寧波奉化縣有鮚■〈魚奇〉巡檢司,初不解其名義。攷之志書,引顏師古云:鮚,音結,蚌也。長一寸,廣二分,有小蟹在其腹中。埼,鉅依反,曲岸也。其中多鮚,故以名。今埼作■〈魚奇〉,韻篇並無,因印文之誤耳。 (「因印文之誤耳」,「因」字原作「固」,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嘗聞吾崑盧公武先生知兖州,視篆初,見兖誤篆作衮,嘗奏請改之。高皇以公武議其衮,幾乎得禍。意者鮚■〈魚奇〉之誤,非無知者,亦因循莫之究也耶?

梁山伯、祝英臺事,自幼聞之,以其無稽,不之道也。近覽寧波志,梁、祝皆東晉人。梁家會稽,祝家上虞,嘗同學。祝先歸,梁後過上虞,尋訪之,始知為女。歸乃告父母,欲娶之。而祝已許馬氏子矣,梁悵然若有所失。後三年,梁為鄞令,病死,遺言葬清道山下。又明年,祝適馬氏,過其處,風濤大作,舟不能進。乃造梁塚,失聲哀慟。忽地裂,祝投而死焉。馬氏聞其事於朝,丞相謝安請封為義婦。和帝時,梁復顯靈異,效勞於國,封為義忠,有司立廟於鄞云。吳中有花蝴蝶,橘蠹所化也。婦孺以梁山伯、祝英臺呼之耳。

世傳元荅吉太后寓懷慶時,惡聞蛙聲,傳旨諭之,遂不復鳴。及僧法衍禁蛙池事,蓋皆後人附會之說耳。吾崑城半山橋人家,夏月不設帳,而終夜無蚊。餘杭抵富陽各縣, (「餘杭抵富陽各縣」,「各」字原作「谷」,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皆深山,茂林中暑月不聞蟬鳴,渡江至蕭山界,則蟬聲滿耳。觸類而長之,乃知蛙事之妄也。

駱賓王靈隱寺詩有「待入天台路,看予渡石橋」之句,釋之者云:赤城山上有石橋懸渡,石屏風橫截其上。赤城山即天台山之一也。又引顧凱之云:天台石橋,廣不盈尺,長數十步,至滑,下臨絕壑之澗。嘗問之天台人,亦極誇其幽逈奇絕,似非人世所有者。壬子七月十八日,與潘僉憲應昌乘興往觀,跋涉嶺澗,行三十餘里至其處,路極險僻。蓋天台諸山之水,自西北流者,中分二派,一下自南,一下自東,皆會於此。當二水之衝,有石隱隱橫亘其下者三。橫石之外,其勢直下,壁立數丈,飛瀑下流,其聲如雷,而石橋正當其前。橋之兩端,抵澗兩崖,約長數十步,其上中隆而傍殺,若■〈馬蒙〉背然。其下齊平如截。橋之下,石勢壁立而下者又數丈。飛瀑出其下,歕激震怒,勢溢湍急。自此而下,其深莫測矣。始信其幽怪奇絕,誠非人間所有也。又以知石橋本在山下深澗中,彼以為懸渡赤城山上石屏風橫截其上者,皆妄也。蓋傳聞想像之辭,遂筆之書,不若予之身履其地,而目睹之真也。應昌生長天台,亦未之到。則台人所云,其中方廣寺為羅漢出没之處,皆謬妄,尤不足信矣。

雁蕩山之勝,著聞古今。然其地險遠,至者絕少。弘治庚戌十月,按部樂清,嘗一至焉。 (「嘗一至焉」,「焉」字原作「雁」,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蕩在山之絕頂,中多葭葦,每深秋,鴻雁來集,故名。山僧亦不能到其處,聞之樵者云然耳。山下有東西二谷,東谷有剪刀峰、瀑布泉,頗奇,大龍湫在其上。西谷有常雲峰,在馬鞍嶺之東,展旗峰、石屏峰、天柱峰、玉女峰、卓筆峰,皆奇峭聳直,高插天半而不沾寸土。 (「高插天半而不沾寸土」,「天半」原作「半天」,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其北最高且大,橫亘數十里,石理如湧浪, (「石理如涌浪」,「理」字原作「裡」,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名平霞障。靈巖寺在諸峰巑岏中。 (「靈巖寺在諸峰巑岏中」,「巖」字原作「隱」,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於此獨立四顧,心目驚悸,清氣砭骨,似非人世,令人眷戀裴回, (「令人眷戀裴回」,「裴回」原作「衷曲」,據明朱當■〈氵眄〉國朝典故本、清雍正四年鈔本改。) 不忍舍去。 (「不忍舍去」,「去」字原作「此」,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回視西湖飛來等峰, (「回視西湖飛來等峰」,「來」字原作「泉」,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便覺塵俗無餘韻矣。平霞嶂西一洞,中有石,下垂泉, (「下垂泉」,「下」字原作「丁」,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涓涓出二竅中,名象鼻泉。古今題詠頗多,別有遊雁蕩山記。

宋建炎中,孔子四十八代孫襲衍聖公端友扈駕南渡。端友歿,子玠襲封,始寓衢州。紹興六年,詔權以衢州學為家廟, (「詔權以衡州學為家廟」,「權」字原缺,據墨海金壺叢書本補。) 賜田五頃。孫搢、 (「孫搢」,「搢」字原作「株」,據孔子世家譜(民國二十六年鉛印本)二集卷一改。) 文遠、萬春、洙,六十年聞俱襲封。淳祐乙卯,郡守孫子秀請於朝,以城北閒地建孔氏家廟,規制視祖庭。丙子燬於盗,洙遂即其家以祀。元至元十九年,有詔孔氏子孫寓衢者赴闕,洙及弟演子楷入覲,奉問勞獎諭,授國子監祭酒、浙東提學。以宋政和年所降襲封銅印納於朝。其封爵遜於曲阜,弟襲焉。

浙江王都指揮澤,嘗宿嘉興天寧寺,既去,有僧入其臥處,見一蛇蟠榻上,乃闔戶而出。俄而二健卒趨至,取其所遺金帶去,蓋即僧所見蛇也。

浙江銀課,洪武間歲辦二千八百七十餘兩,永樂間增至七萬七千五百五十餘兩,宣德間增至八萬七千五百八十餘兩。後該鎮守太監李德、 (「後該鎮守太監李德」,「監」字原作「鎮」,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兵部尚書孫原貞奏: (「兵部尚書孫原貞奏」,「原貞」原作「元真」,據明史卷一七二孫原貞傳改。) 坑戶實辦銀二萬五千七百九十餘兩,陪納六萬一千七百八十餘兩。正統間減數,止辦三萬八千九百三十餘兩。景泰七年,實得一萬六千零六十五兩。天順六年,三萬零四十八兩。成化三年,奉敕辦銀二萬一千二百五十兩。成化五年,減數一萬零二百三十七兩有奇,因太監盧永之奏也。未幾,又奉敕照天順六年三萬零四十八兩。成化十九年,又因太監張慶之奏, (「又因太監張慶之奏」,「慶」字原作「度」,據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照成化三年二萬一千二百五十兩,以後額辨處州府所屬各縣二萬一千二百五十兩,溫州府泰順縣九百九十一兩八錢,共二萬二千二百四十一兩,比之成化三年額數,多九百九十一兩。弘治二年,減免一萬一千四百兩,止辨解一萬零八百四十一兩。又禁取額外耗銀三千餘兩,從巡按御史暢亨之奏, (「從巡按御史暢亨之奏」,「暢」字原作「楊」,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下文內「暢」字亦同。) 而刑部侍郎彭公韶覈實其事。今人全歸功於彭,蓋吠聲耳。暢後以事調任,而其功不可泯,故記之。

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物供簿正。釋者謂先以簿書正其祭器,使有定數,而不以四方難繼之物實之。今之祭禮,通行天下,器有定數,物有定品,使易遵行,正合此意。然天下風氣不同,土產異宜,自有不能律者。如鹿、兔北方最易得,南方澤國,則得之已難。今蘇、松、嘉興二祭,鹿、兔皆買之鄰郡,價亦頗費。廣東全不產兔,每以胡孫代之。胡孫奚罪焉?聖人智周天下,而猶如此,然則堯、舜猶病,其勢然也。

廣西有蚺蛇,其肉無毒,土人食之。其脂與涎沫著男陰,即消縮不舉。嘗聞有軍士若干,涉一水,皆病陰痿。蓋此水乃蚺蛇出没處,有涎沫其中故也。輟耕錄記佻■〈亻達〉少年姦淫, (「佻■〈亻達〉少年姦淫」,「佻■〈亻達〉」原作「挑撻」,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藥被人左使,致終身不舉者,疑即其脂也。又見孫思邈千金方,鹿脂亦然。

張御史云:成化間,盗發韓魏公塚,得金銀器頗多,黃金束帶至三十六條。其富可知。予意此帶必是君賜,若其自置,則失之不儉,受之人,則失之不廉。以此殉葬,非徒無益,而反害之。魏公在當時,偉然人望也。必其子孫愚昧,致有此耳。觀此則知朱子家禮殉葬斂含,戒用珠玉、金銀等物,又必使親友會觀知之。其憂深慮遠,誠後人之龜鑑也。按葉文莊嘗問永寧倉官,言魏公墳去彰德城不及二十里,碑石羊虎悉因營建趙王府鑿煉盡矣。數年前,亦經盗發。此當是公為山西參政,在宣府修理八城時所記。則魏公塚被發久矣。此蓋別是一韓姓者。

客商同財共聚者,名火計。古木蘭辭云:「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忙。」唐兵制以十人為火,五十人為隊。「隊」、「火」字之來久矣。今街市巡警舖夫,率以十人為甲,謂之火夫。蓋火伴之火,非水火之火也。俗以火計為夥計者,妄矣。

高皇嘗問劉三吾所居處山川形勢,三吾具言其家所面峰巒甚奇,乃圖以上。上笑云:「何用如此。」以筆視山峰尖起處,悉塗抹之。未幾,其山一夕被雷,尖起處悉擊去。意者聖天子動與天合而然耶。吾聞之劉時雍云。

成化間,山東魚臺縣民穿窖,得古塚,中一甕,取以貯水,貯之輒涸。民以其不利,置之大樹上,時鳴鳴作聲,民怪而破之。後有識者云:此寶器也。甚惜之。一鏡,照野外數里村落,人畜皆見,縣官聞而取之。浙江督漕張都指揮洪嘗買其石槨二板,親聞其事。

投壺,射禮之變也。其設,雖主樂賓,而觀德之意在焉。觀禮經所記可見矣。後世若司馬公圖格,雖非古制,猶有古人遺意。近時投壺者,則淫巧百出,略無古意。如常格之外,有投小字、三字、畫封、過橋、隔山、川字之類,是以壼矢為戲具耳。況又有所謂斜插花、一把蓮之戲,是豈士大夫之所為哉?予幼時嘗見投小字之類,亦嘗為之,後即慙悔,雖違眾不恤。蓋非欲自重,亦以禮制心之一也。近見鎮江倅高克明有鐵投壺,狀類燭檠,身為竹節梃,下分三足,上分兩岐,橫置一鐵條,貫以三圈,為壺口耳。皆有機發,矢觸之,則旋轉不定。轉定復平,投矢其中。昔孔子嘆觚不觚, (「昔孔子嘆觚不觚」,「昔」字原作「者」,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其所感者大矣。今壺而不壺,能無感乎?蓋世之衒奇弄巧,廢壞古制,至此極矣,豈但投壺之非禮而已哉?

羅狀元應魁復官,乞養病還鄉,從遊者頗眾。遂立為鄉約:凡為不善者,眾不之齒,大惡者,棄之。於是有強梁者一二人,皆被執而投之水。鄉人不平,訟於官,而應魁適已卒,其徒十餘人皆坐謀殺人為羅倫從者律。使應魁不死,將置之重辟無辭矣。今幸而不受顯戮,然殺人之名,玷污案牘,傳道人口,寧不為文法吏之所詆笑哉!借曰起自草茅,未嘗讀律,然臣而作福作威,及非士師而殺人者,經傳具有明訓,而其妄作如是,何耶?予初聞此,不信,近審之劉方伯時雍,始信之,深為之惜。

花蕊夫人有二,以宮詞著者,本蜀主孟昶妾費氏,宋太祖取蜀,收入後庭。其有墓在閩之崇安者,本南唐宮人,隨後主歸宋,選入後宮。太祖以其亦能賦詩,謂之小花蕊云。

司禮太監懷恩,成化初,以祖充雲南某衞軍,乞取其族子一人為後。尋官之太倉。有武職以將才舉者,久不遷,夤緣其族子求見,恩笞其族子而拒之。都御史王公越嘗至其內宅,恩命小火者二三人,以頭拄其腰而出之。越之不得入兵部,王公恕之得召為吏書, (「王公恕之得召為吏書」,「召」字原作「名」,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皆其力也。成化末,邵妃方被寵,上將有廢易意,召恩與謀之。恩叩頭曰:「此朝廷大事,不敢苟且。明早退朝時,當與內閣大臣議之。」上以為然。明日將臨御,呼恩,左右以疾對。使問之,云:「本無疾,昨聞聖旨,驚成疾耳。」由是事不諧而止。未幾,發遣司香皇陵。今上即位,復召入,多所匡正,卒於官。

內閣文臣之設,始於永樂年間,此予所舊聞。故弘治初,論事嘗及之。近聞李子易內翰云:嘗見太祖實錄,洪武中,黃子澄、齊泰皆太常少卿,方孝孺翰林侍講,同在內閣。此新知也。意者其時備顧問而已,未必若後來諸公寵任之隆,得專政柄也。

溫州樂清縣近海有村落,曰三山黃渡,其民兄弟共娶一妻。無兄弟者,女家多不樂與,以其孤立,恐不能養也。既娶後,兄弟各以手巾為記,日暮兄先懸巾,則弟不敢入。或弟先懸巾,則兄不敢入。故又名其地為手巾嶴。 (「故又名其地為手巾嶴」,「嶴」字原作「奧」,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成化間,台州府開設太平縣,割其地屬焉。予初聞此風,未信,後按行太平,訪之,果然。蓋島夷之俗,自前代以來,因襲久矣。弘治四年,予始陳言於朝,請禁之。有弗悛者, (「有弗悛者」,「有」字原作「詔」,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徙諸化外。法司議,擬先令所司出榜禁約。後有犯者,論如姦兄弟之妻者律。上可之。有例見行。 (「有例見行」,「有」字原作「事」,據清雍正四年鈔本、墨海金壺叢書本改。)

附录:

菽園雜記十五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明陸容撰容字文量號式齋太倉州人成化丙戌進士官至浙江右叅政事迹具明史文苑傳史稱容與張泰陸釴齊名時號婁東三鳯其詩才不及泰釴而博學過之是編乃其劄錄之文於明代朝野故實敘述頗詳多可與史相考證旁及談諧雜事皆並列簡編葢自唐宋以來說部之體如是也其中間有考辨如元王柏作二南相配圖棄甘棠何彼穠矣野有死麕三篇於經義極爲乖剌而容獨嘆爲卓識又文廟别作寢殿祀啟聖公而配以四配之父其議發於熊禾而容謂叔梁紇爲主出於無謂孟孫激非聖賢之徒不當從祀尤昧於崇功報本之義皆不足爲據然核其大致可採者較多王鏊嘗語其門人日本朝紀事之書當以陸文量爲第一卽指此書也雖無雙之譽奖借過深要其所以取之者必有在矣(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小說家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