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卷论力行。盖致知必进以笃行,而存养尤资乎省察。是以克治之功,君子所宜深致力也。
朱子曰:通书竭力说个几字,尽有警发人处。近则公私邪正,远则废兴存亡,只于此处看破,便乾转了。此是日用第一亲切工夫。精粗隐显,一时穿透,尧舜所谓「精一」,孔子所谓「克复」,便是此事。朱子曰:天理人欲之分,只争些子,故周先生只说几字,然辨之又不可不早,故横渠每说豫字。
问:遇事时亦知理之是非,到做处又却为人欲引去,做了又却悔。朱子曰:此便是无克治工夫,须是遇事时便与克下,不得苟且放过。明理以先之,勇猛以行之。
朱子曰:大抵人能于天理人欲界分上立得脚住,则尽长进在。
朱子曰:人之一心,天理存则人欲亡;人欲胜,则天理灭;未有天理人被夹杂者。学者须要于此体认省察之。
朱子曰:人只有个天理人欲,此胜则彼退,彼胜则此退,无中立不进退之理。譬如刘项相拒荥阳成皋来之间,我进一步,则彼退一步。初学要牢札定脚,逐旋捱将去,此心莫退,终须有胜时。胜时甚气象。朱子曰:未知学问,此心浑为人欲。既知学问,则天理自然发见。而人欲渐渐消去者,固是好矣。然克得一层又有一层。大者固不可有,而纤微尤要密察。
朱子曰:义利之间,诚有难择,但意所疑,以为近利者,即便舍去可也。向后看得亲切,却看旧事,只有见未尽舍末尽者,不解有过当也。
朱子曰:事无大小,皆有义利,今做好底事了,其间便包得有多少利私在,所谓以善为之而不知其道者皆是也。
朱子曰:须于日用间,令所谓义了然明白。或言心安处便是义,亦有人安其所不当安,岂可以安为义也。
朱子曰:将天下正大底道理去处置便公,以自家私意去处之便私。朱子曰:闲居无事,且试自思之,其行事有于所不是而非,当非而是,当好而恶,当恶而好,自察而知之,亦是工夫。
朱子曰:学者工夫,只求一个是。天下之理,不过是与非两端而已。从其是则为善,徇其非则为恶。事亲须是孝,不然则非事亲之道;事君须是忠,不然则非事君之道。凡事皆用审个是非,择其是而行之。圣人教人谆谆不已,只是发明此理。
朱子曰:凡一事便有两端:是底即天理之公,非底乃人欲之私。须事事与剖判极处,即克治扩充功夫,随事著见。然人之气禀有偏,所见亦往往不同。如气禀刚底人,则见刚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刚;柔底人,则见柔处多,而处事必失之太柔。须先就气禀偏处克治。
朱子曰:人做不是底事,心却不安。此是良心。但被私欲蔽固,县有端倪,无力争得出,须是大段著力与他战,不可输与他。知得此事不好,立定脚踉硬地行从好路去,待得熟时,私欲自住不得。濂溪曰:「果而确无难焉。」
朱子曰:学者须实做工夫,且如见一事不可为,忽然又要去做,是如何;又如好事初心要做,又却终不肯,是如何。盖人心本善,方其见善欲为之时,此是真心发见之端。然才发便被气禀物欲蔽固了,此须自去体察,最是一件大工夫。
或问:气质之偏,如何救得?曰:才说偏了,又著一个物事去救他偏,越见不平正了,越讨头不见。要紧只是看教大底道理分明,偏处自见得。如暗室求物,把火来,便照见。若只管去摸索,费尽心力,只是摸索不见。若见得大底道理分明,有病痛处,也不知不觉自会变,不消得费力。朱子曰:「人性褊急,发不中节者,」当于平日言语动作间,以缓持之。持之久则所发自有条理。
朱子曰:为血气所使者,只是客气,惟于性理说话涵泳,自然临事有别处。
问:己私有三:气质之偏,一也;耳目口鼻之欲,二也;人忌克之类,三也。孰是夫子所指?曰:三者皆在里面,看下文非礼勿视听言动,则耳目口鼻之欲为多。
朱子曰:克伐怨欲,须从根上除治。
朱子曰:惩忿如摧山,窒欲如填壑。又曰:惩忿如救火,窒欲如防水。
朱子曰:某看人也须是刚,虽则是偏,然较之柔不同。《易》以阳刚为君子,阴柔为小人。若是柔弱不刚之质,少间都不会振奋,只会困倒了。
朱子曰:人未说为善,先须疾恶。能疾恶,然后能为善。今人见不好事,都只恁不管他。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不知这秉彝之良心,往那里去,也是可怪。
朱子曰:人贵剖判,心下令其分明,善理明之,恶念去之。若义利,若善恶,若是非,毋使混淆不别于其心。譬如处一家事,取善舍恶;又如处一国之事,取得舍失;处天下之事,进贤退不肖。蓄疑而不决者,其终不成。
朱子曰:学者要学得不偏,如所谓无过不及之类,只要讲明学问。
如善恶两端,便要分别理会得善恶分明后,只从中道上行,何缘有差。于思言中而主胃之中庸者,庸只训常。日用常行,事事要中,所以谓中庸不可能。朱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不是不好底欲,不好底欲,不当言寡,只是眼前事,才多欲便将本心多纷杂了。如读书要读这一件,又要读那一件,又要学写字,又要做诗,人只有一个心,如何分做许多去?到得合用处都不得力。
问:饮食之间,孰为天理,孰为人欲?朱子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朱子曰:大丈夫当容人,勿为人所客。
朱子曰:古人终日只在体中,欲少自由而不可得。
朱子曰:今人皆不能修身。方其为士,则役役求仕,既仕则复患禄之不加,趋走奔驰,无一日闲,何如山林布衣之士,道义足于身。道义既足于身,则何物能撄之哉?
朱子曰:常先难而后易,不然则难将至矣。如乐毅用兵,始常惧难,乃心谨畏,不敢忽易,故战则虽大国坚城,无不破者。及至胜,则自骄胆大,而恃兵强,因去攻二城,亦攻不下。
朱子曰:义理,身心所自有,失而不知所以复之。富贵,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便得之,于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丧其所有,可以为圣为贤,利害甚明。人心之公,每为私欲所蔽,所以更放不下,但常常以此两端体察,若见得时,自须猛省,急摆脱出来。
朱子曰:学者不能身践而骛于空言,此诚今世莫大之患,然亦不善读书者之咎耳。书之设岂端使然哉?大抵圣贤之教,无一言一句不是入德门户,如所谓「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者,尤为深切,直当佩服存省以终身,不但后学也。
朱子曰:燕居独处之时,物有来感,理所当应。而此心顽然,固执不动,则虽无邪心,而止此不动处,便非正理。又如应事接物处,理当如彼,而吾所以应之者乃如此,则虽未必出于有意之私,然此亦是不合正理。朱子曰:谓圣人以喜怒动其志,固为不可,若谓都无所动,则是圣人心如本石,而喜怒之见于外者特为伪耳!岂有是理哉!
朱子曰:若果见得端绪,常切提撕,不少自恕,则气质昏弱,非所病矣。
朱子曰:静中私意横生,此学者之通患。能自省察至此,甚不易得。此当以敬为公,而深察私意之萌多为何事,就其重处,痛加惩窒。朱子曰:持敬固是本原,然亦须随事省察。
朱子曰:若不用躬行,只是晓得便了,则七十子之从孔子,只用两日说便尽,何用许多年随著孔子不去。不然,则孔门诸子,皆是呆无能底人矣。恐不然也,古人只是日夜皇皇汲汲,去理会这个身心,到得做事业时,只随自家分量以应之。如由之果,赐之达,冉求之艺,只此便可以从政,不用他求。若是大底功业,便用大圣贤做;小底功业,便用小底贤人做,各随他分量做出来,如何强得?
朱子曰:谨守规矩,朝夕模之,不暂废辍,积久纯熟,则不待模拟而自成方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