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五年六月丙子朔,置兵马指挥司分司于中都。
定宦官禁令。凡内使于宫城内相骂詈,先发而理屈者笞五十,后骂而理直者不坐,其不伏本管钤束而抵骂者杖六十,内使骂奉御者杖六十,骂门官、监官者杖七十,内使等于宫城内斗殴、先斗而理屈者杖七十,殴伤者加一等,后应理直而无伤者笞五十,其有不伏本管钤束而殴之者杖八十,殴伤者加一等,殴御奉者杖八十,殴门官、监官者杖一百,伤者各加一等。其内使等有心怀恶逆、出不道之言者凌迟处死,有知情而蔽之者同罪,知其事而不首者斩,首者赏银三百两。
丁丑,命礼部议宫官、女职之制。礼部具陈:“周制后宫,设内官以赞内治;汉制设内官一十四等,凡数百人;唐制设六局二十四司,官凡一百九十人,女使五十余人,皆选良家女子以充之。”上以为古者所设过多,宜防女宠,垂法将来,乃命重加裁定,遂定设六局一司,局曰尚宫,曰尚仪,曰尚服,曰尚食,曰尚寝,曰尚功,司曰宫正,俱正六品。尚宫局总行六尚之事,凡出纳文籍皆印署之,如六局徵取于在外诸司,尚宫领旨,署牒用印,付内史监,内史监受牒,行移在外诸司。尚宫二人掌导引中宫,总司纪、司言、司簿、司闱之事,司纪二人,掌印宫内诸司出入簿书文字,司言二人,掌宣传奏启之事,司簿二人,掌宫人名籍廪赐之事,司闱四人,掌宫闱管钥之事,女史六人,通掌文案。尚仪局:尚仪一人,掌礼仪起居,总司籍、司乐、司宾、司赞、四司之事,司籍四人,掌经籍图书教授之事,司乐二人,掌音乐之事,司宾四人,掌朝见宴会之事,司赞四人,掌朝会赞襄之事,女史三人,通掌文案。尚服局:尚服一人,掌宫内服用,总司宝、司衣、司仗、司饰四司之事,司宝二人,掌宝玺符契,司衣二人,掌衣服、首饰,司仗四人,掌羽仪仗卫,司饰二人,掌巾栉梳洗,女史二人,通掌文案。尚食局:尚食一人,掌供内膳,总司馔、司酝、司药、司供四司之事,司馔四人,掌烹炮、调和、饮膳之事,凡进饮食,先尝之,司酝二人,掌酝酒醴,司药二人,掌医药,司供二人,掌给宫人廪饩薪炭之事,女史二人,通掌文案。尚寝局:尚寝一人,掌燕寝总司设、司舆、司苑、司灯四司之事,司设四人,掌帷帐、裀褥、洒扫、铺设,司舆二人,掌舆辇,司苑二人,掌种植蔬菓之事,司灯四人,掌灯烛,女史二人,通掌文案。尚功局:尚功一人,掌督女工,总司制、司珍、司彩、司计四司之事,司制四人,掌裁衣服,司珍二人,掌珍玉宝货,司彩二人,掌叚匹,司计二人,掌尚功局度支、衣服、饮食、薪炭之事,女史二人,通掌文案。宫正司:宫正二人,掌戒令、责罚之事,女史二人,通察文案。凡官七十五人,女史十八人,比古减一百四十人。
山东高唐、濮二州、聊城、堂邑、朝城等五县民饥。敕吏部尚书赵孠坚往发仓粟以振之,凡民一千七百八十户,发粟一千九百石。
戊寅,征西将军冯胜、左副将军陈德、右副将军傅有德率师至甘肃,故元将上都驴降。初,胜等师至兰州,友德先率骁骑五千直趋西凉,遇元失剌罕之兵,战败,至永昌,又败元太尉朵儿只巴于忽剌罕口,大获其锱重牛马,进至扫林山。胜等师亦至,共击走胡兵,友德手射死其平章百花,追斩其党四百余人,降太尉锁纳儿加、平章管著等。至是,上都驴知大将军至,率所部吏民八百三十余户迎降。胜等抚辑其民,留官军守之,遂进之亦集乃路,元守将卜颜帖木儿全城降。师次别笃山口,元岐王朵儿只班遁去,追获其平章长加奴等二十七人及马驼牛羊十余万。友德复引兵至瓜沙州,又败其兵,获金银印、马驼牛羊二万而还。
庚辰,赐吴王、靖江王苏州府吴江县田各一百顷,岁计米各七千八百石。
辛巳,五色云见。
癸未,上谕中书省臣曰:“近者,礼部奏定中宫女织,遣奉御张和、蔡旺往苏、杭二州选民间妇女通晓书数、愿入宫者,得四十四人。其中堪任事者十四人,已俱授职,各赐白金三十七两,以赡其家;有年未及二十者三十人,各赐白金二十两遣还,听其适人。其已授女职者,令有司蠲其徭役,戒其父兄弟侄各守分,毋挟势侵犯官府。”
甲申,上谕中书省臣曰:“闻山东登、莱二州旱,遣人驰驿往谕山东省臣,勿徵今年夏麦,其递年逋租及一切徭役悉蠲之。”又命以米六万六千余石赈莱州及东昌二府饥民。
丙戌,置辽东金、盖、复三州。
倭夷寇福州之宁德县。
丁亥,济南府历城等县蝗。
自甲申至是日,太白昼见。
南安府大庾、上犹、南康三县大疫。
戊子,命赈庆阳府安化、合水、环三县饥民。
己丑,振武卫指挥佥事王常先等招集红罗山故元将阿速所部军士七千人来降。
赐京民绢户一匹。
命羽林卫指挥使毛骧、于显、指挥同知袁义等领兵捕逐苏、松、温、台濒海诸郡倭寇。
辛卯,遣使赍敕至辽东,谕都督佥事仇成曰:“兵戍辽阳,已有年矣,虽曰农、战交脩,其航海之运,犹连年未已。近者,靖海侯吴祯率舟师重载东往,所运甚大。昨晚忽闻纳哈出欲整兵来,哨为指挥叶旺中途阻归。因此而料彼前数年,凡时值暑天,胡人必不策马南向。今将盛暑,彼有此举,情状见矣,粮运既至,宜严为备御,庶可无虞。”
癸巳,定六部职掌,岁终考绩,以行黜涉。吏部掌天下官吏、选法、封勋、考课之政,其属有三:一曰总部,掌文选;二曰司勋部,掌官制;三曰考功部,掌考核。户部掌天下户口、田土、贡赋、经费、钱货之政,其属有四:一曰总部,掌天下户口、田土、贡赋、水旱、灾伤;二曰度支部,掌管考校、赏赐、禄秩;三曰金部,掌课程、市舶、库藏、钱帛、茶盐;四曰仓部,掌漕运军储、出纳、料量。礼部掌天下礼仪、祠祭、燕享、贡举之政,其属有四:一曰总部,掌仪制、表笺、历日、赠谥、诏赦、科举、图籍、乐律;二曰祠部,掌祭祀、医药、丧葬、僧道度牒;三曰膳部,掌燕享;四曰主客部,掌贡献、建言、四夷、朝贡、赏赉。兵部掌天下军卫、武选、厩驿、甲仗之政,其属有三:一曰总部,掌军务、符验、巡检;二曰职方部,掌城池、邮置、烽堠、四夷归化;三曰驾部,掌卤簿、马政、车辂、驿传、兵器。刑部掌天下刑法及徒隶、勾覆、关禁之政,其属有四:一曰总部,掌律令、狱具、盗贼、斗殴、称冤;二曰都官部,掌徒流、戒谕、审决;三曰比部,掌赃罚、凡犯、钱粮、户婚、田土、茶盐之法者;四曰司门部,掌门禁、军政、关渡、捕亡、诈伪、略诱。工部掌天下百工、屯田、山泽之政,其属有四:一曰总部,掌城垣、工匠;二曰虞部,掌捕猎、窑冶、炉冶、军需、造纸、鼓铸;三曰水部,掌水利、水害、坝闸、桥梁、舟车;四曰屯田部,掌屯田、垦田、圩岸、廨舍、竹木、薪炭。各部设郎中、员外郎、主事分掌其事,而以尚书、侍郎总其政务。
置沂州卫指挥使司。
赐楚王、潭王苏州府吴江县田各一百顷,岁计米各七千八百石。
以四川思南府宣慰司水德江等十三长官司及镇远州隶湖广,其五砦长官司隶辰州卫。
甲午,以户部尚书海渊为福建行省参政。
丙申,定公主府第之制。礼部言:“唐、宋公主视正一品,其府第并用正一品制度。今拟公主府第,厅堂九间十一架,施花样兽头、梁栋、斗栱、檐角、彩色绘饰,惟不用金;正门五间七架,大门用绿油、铜环,石础墙砖,镌凿玲珑花样。”从之。
诏河间府宁津等县去年旱饥民流移者,免其徭役。
诏定官民婚丧仪物。礼部议:“凡婚礼纳采、问名,公侯、品官一品至四品红文绮二匹,五品至九品文绮、绫罗随用一匹。纳吉,一品、二品文绮、绢各八匹,红罗各二匹;三品、四品文绮、绢各四匹,红罗、纱各二匹;五品至七品文绮、绢各二匹;八品、九品文绮、绢各一匹。纳徵,一品、二品玄纁束帛,用青文绮三匹、红文绮二匹,礼服用山松特髻、大袖衫、霞帔、褙子,常服用珠翠漆纱冠、缘襈、长袄、长裙四袭,钏镯皆用金,文绮、纱、绫罗各八匹,绢三十二匹,绵一百两,大红罗二匹;三品、四品文绮、纱、绫罗各四匹,绢十六匹,大红罗二匹,绵六十两,余同二品;五品玄纁束帛,青、红文绮、罗、 随所用,常服用缘襈、长袄、长裙二袭,钏镯以银镀金,文绮、绫罗随用共六疋,不用绵与大红罗,余同四品;六品、七品常服,钏镯以银,文绮、绫罗随用,绢四匹,余同五品;八品、九品不用山松特髻,通用庆云冠,常服缘襈、长袄、长裙一袭,文绮、绫罗随用,绢二匹,钏镯同七品。请期,一品至四品文绮二匹,五品以下不行此礼。亲迎,一品至四品红文绮二匹,五品至九品文绮绫绢随用一匹。庶人纳采、问名、纳吉,总行一次礼,上户红绢四匹,中户二匹,下户一匹。纳徵,上户漆纱庆云冠,首鉓用银,桃红绢、大袖衫、蓝青素霞帔、缘襈、长袄、长裙二袭,用绢及细布,钏镯用银,彩绢八匹,纱罗六匹或四匹;中户彩绢六匹或四匹,纱罗四匹或二匹,不用钏,余同上户;下户彩绢二匹,不用钏镯、纱罗,余同中户。亲迎,上户红绢或布一匹,中户、下户随所有用之。其牲、酒、果、面之类各有差。丧礼:袭衣,三品以上三袭,四品、五品二袭,六品以下一袭。饭含,五品以上饭用稷,含用珠;九品以上饭用粱,含用小珠。铭旌以绛帛为之,广一幅,四品以上长九尺,六品以上长八尺,九品以上长七尺。歛衣,品官朝冠、朝衣一袭,常服十袭,衾十番;命妇大衫,褙子一袭,常服十袭,衾十番。灵座设于柩前,用白绢结魂帛以依神。棺椁,品官棺用油杉朱漆,椁用土杉。墙翣,公侯六,三品以四,五品以上二。明器,公侯九十事,一品、二品八十事,三品、四品七十事,五品五十事,六品、七品三十事,八品、九品二十事。引、披、铎:引者,引车之绋也,披者,以纁为之系于輀车四柱,在傍执之,以备倾覆者也,铎者以铜为之,所以节挽歌者。公侯四引六披,左右各八铎;一品、二品二引四披,左右各六铎;三品、四品二引二披,左右各四铎;五品以下二引二披,左右各铎。羽旛竿长九尺,五品以上一人执之以引柩,六品以下不用。功布,品官用之,长三尺。方相,四品以上四目,七品以上两目,八品以下不用。柳车,上用竹格以彩结之,旁施惟幔四角,垂流苏。志二片,品官皆用之,其一为盖,书某官之墓,其一为底,书姓名、乡里、三代、生年月及子孙葬地,妇人则随夫或子孙封赠,二石相向,用铁束埋墓中。碑碣:功臣殁后封王,螭首高三尺二寸,碑身高九尺,阔三尺六寸,龟跌高三尺八寸;一品,螭首高三尺,碑身高八尺五寸,阔三尺四寸,龟跌高三尺六寸;二品盖用麟凤,高二尺八寸,碑身高八尺,阔三尺二寸,龟跌高三尺四寸;三品盖用天禄,辟邪高二尺六寸,碑身高七尺五寸,阔三尺,龟跌高三尺二寸;四品圆首高二尺四寸,碑身高七尺,阔二尺八寸,方趺高三尺;五品圆首高二尺二寸,碑身高六尺五寸,阔二尺六寸,方趺高二尺八寸;六品圆首高二尺,碑身高六尺,阔二尺四寸,方趺高二尺六寸;七品圆首高一尺八寸,碑身高五尺五寸,阔二尺二寸,方趺高二尺四寸。坟茔:功臣殁后封王,茔地周围一百步,每面二十五步,坟高二丈,四围坟墙高一丈,石人四,文、武各二,石虎、羊、马、望柱各二;一品茔地周围九十步,每面二十二步半,坟高一丈八尺,坟墙高九尺,石人二,文、武各一,石虎、羊、马、石望柱各二;二品茔地周围八十步,每面二十步,坟高一丈六尺,坟墙高八尺,石人、石虎、石望柱同一品;三品茔地围七十步,每面一十七步半,坟高一丈四尺,坟墙高七尺,石虎、羊、马、石望柱同二品;四品茔地周围六十步,每面一十五步,坟高一丈二尺,坟墙高六尺,石虎、羊、马、石望柱同三品;五品茔地周围五十步,每面一十二步半,坟高一丈,坟墙高四尺,石羊、马、石望柱各二;六品茔地周围四十步,每面一十步,坟高八尺;七品茔地周围三十步,每面七步半,坟高六尺。祭物:四品以上用羊、豕,九品以上用豕。庶民袭衣一,用深衣一、大带一、履一双,裙裤衫袜随所用;饭用粱,含钱三;铭旌用红绢五尺;歛衣随所有;衣衾及亲戚禭仪;棺随所用,坚木油杉为上,柏次之土杉、松木又次之,用黑漆、金漆,不得用朱红;明器一事;功布,以白布三尺引柩,柳车以衾覆棺。志石二片,如品官之仪。茔地周围十八步,每面四步半,祭物用豕,力不及者随家之有无。”既奏,上曰:“婚、丧之礼,人道之重,斟酌得宜,行之惟允。其颁布天下,使臣民皆遵守之。”
丁酉,定内命妇冠服制。先是,外命妇冠服之制已定,惟内命妇未有其制。至是,复诏议之。礼部言:“唐制,贵妃一品,昭仪二品,婕妤三品,美人四品,才人五品,冠服并用花钗翟衣;宝林六品,御女七品,采女八品,冠服同尚宫等并佃钗礼衣。宋内命妇,贵妃一品,太仪二品,婕妤三品,美人四品,才人五品,贵人无视品,冠服并用花钗翟衣;自国夫人、县君及充司簿、司宾者,并赐冠帔。今内命妇增设贵人一等,才人二等,参酌唐、宋之制,自三品以上,宜用花钗翟衣,贵人视四品,才人视五品,并同尚宫等用山松特髻、大衫以为礼服。”于是以贵人为三品,以后妃燕居冠及大衫、霞帔为朝会礼服,珠翠庆云冠、鞠子褙衣、缘襈、袄裙为常服。
戊戌,改潭州府为长沙府,靖江府为桂林府。
己亥夜,有星大如杯,青白色,光润,起自天市西垣,西行至游气中没。
庚子,温州卫千户陈旺以追击海寇失机,诛之。
青州、莱州二府蝗。
壬寅,上以征西将军冯胜等师出甘肃,命中书省臣预送战袄三万、鞋六万八千緉以给之,因谕之曰:“甘肃苦寒,未冬而雪,非南方之比。朕居京师,每当隆冬时,衣重裘尚觉体寒,况军士暴露边庭,冲冒风雪,有裂肤、堕指之患,岂能堪也?衣鞋宜预给之。”
征南副将军江阴侯吴良讨靖州会同县蛮寇,平之。
癸卯,句容县民献嘉瓜二,同蒂而生。上御武楼,中书省臣率百官以进。礼部尚书陶凯奏曰:“陛下临御,同蒂之瓜产于句容,句容,陛下祖乡,实为祯祥,盖由圣德和同,国家协庆,故双瓜连蒂之瑞独于此,以彰陛下保民爱物之仁,非偶然者。”上曰:“草木之瑞,如嘉禾、并莲、合欢、连理、两岐之麦、同蒂之瓜皆是也。卿等以此归德于朕,朕否德不敢当之。纵使朕有德,天必不以一物之祯祥示之。苟有微过,必垂象以谴告,使我克谨其身,保民不至于祸殃。且草木之祥,生于其土,亦惟其土之人应之,于朕何预?若尽天地间时和岁丰,乃王者之祯,故王祯不在于微物。”遂为赞,赐其民钱千二百。
胡兵寇大同之宣宁县下水镇,杀掠吏民而去。
征西将军冯胜遣千户胡凯至京奏甘肃之捷。上召都督府臣,谕以功赏次第,指挥彩叚五表里,千户卫镇抚四表里,百户镇抚三表里,仍命胜先将吐蕃及西安、河南出征官员就各处赏赐,其京卫出征将士俟回京给赏。
指挥使毛骧败倭寇于温州下湖山,追至石塘大洋,获倭船十二艘,生擒一百三十余人及倭弓等器,送京师。诏令中书定赏格:凡总旗军士、弓兵,生擒贼一人者,赏银十两,斩首一级,银八两;民人生擒贼一人,银十二两,斩首一级,银十两;指挥、千户、百户、镇抚等于班师之日,验功赏之。时又并得所掠高丽人三人,适高丽使者至,命领之以归。
定辽都卫指挥同知冯祥等率兵克十万山、大片崖、小片崖、石瓮、九崖等处,抚辑其民而还。
参政何真收集广东所部旧卒三千五百六十人,发青州卫守御。
是日,太原府阳曲县地震。
甲辰,命工部造红牌,镌戒谕后妃之辞,悬于宫中。其牌用铁,饰字以金,仍造宫中佩用,象牙牌四十有九,以“坤宁厚载”字为号,黄、红、青、绿绒为绦。
左副将军李文忠率都督何文辉等兵至口温之地,虏闻之,夜弃营遁去,获其牛马辎重无筭,遂进至哈剌莽来,虏部落惊溃,复进兵至胪朐河。文忠谕将士曰:“兵贵神速,宜乘胜追之,千里袭人,难以重负。”于是留部将韩政等守锱重,命士卒人持二十日粮,兼程而进。至土剌河,虏将蛮子哈剌章觇知之,悉骑渡河,结阵以待。文忠督兵与战,战数合,虏稍郤,复进至阿鲁浑河,虏兵益众,抟战不已,文忠马中流矢,急下马,持短兵接战,从者刘义直前奋击,以身蔽文忠,指挥李荣见事急,以所乘马授文忠,自夺虏骑乘之。文忠策马横槊,麾众更进,于是士卒鼓勇,皆殊死战,虏遂败走,获人马以万计。追至称海,虏兵又集,文忠勒兵据险,椎牛飨士,纵所获马畜于野,示以闲暇。居三日,虏疑有伏,不敢逼,乃遁去。文忠亦引还,夜行失故道,至桑哥儿麻,士卒无水渴甚,文忠默祷于天,忽所乘马跑地长鸣,泉水涌出,人皆以为天助云。是役也,宣宁侯曹良臣、骁骑左卫指挥使周显、振武卫指挥同知常荣、神策卫指挥使张耀俱战没。良臣,寿州安豊人,幼有大志,及长,英毅有敢,人多殚之。元季群雄兢起,良臣聚乡里子弟,训练为兵,立堡以御外侮,约束严明,无敢违其令者。岁壬寅,率所部来附,上以其诚,命为江淮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吴元年,从大将军徐达克姑苏有功。洪武元年,进阶荣禄大夫。大军取河北,入元都,攻永平,良臣功居多。二年,奉诏守山西行省,率兵出大同,击元将孔兴等,降之。三年,又从大将军徐达击元王保保于定西三不剌川,皆败之,还京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阶仍荣禄大夫,勋柱国,爵宣宁侯。四年,从平蜀。至是战殁,赠禄大夫,追封安国公,谥忠壮。显,庐州合肥人,精悍有胆气,骁勇过人。岁乙未,上取滁、和二州,渡采石,入太平,显充带刀先锋,侍左右,从克溧水、溧阳。丙申,破陈野先兵。丁酉,攻常州,拔江阴,充前部先锋,皆与有功。戊戌,从上取婺州。己亥,攻诸暨,克衢州,升帐前都先锋。庚子,陈友谅率众陷太平,逼建康,显从诸将复太平城,战于采石,友谅退走。癸卯,从讨友谅,大战鄱阳湖,累著奇功。乙巳,授骁骑卫千户。吴元年,克苏州,以功授宿卫千户,寻升怀远将军、金吾右卫指挥同知。洪武二年,以取山东、河南及援陕州、下河中功,转骁骑前卫指挥同知。三年,收应昌红罗山等寨,升指挥使,阶昭勇将军。四年,迁骁骑左卫指挥使。至是战殁,以子岩袭骁骑前卫指挥同知。荣,凤阳定远人,开平中武王遇春再从弟也。资禀雄毅,年未冠,遭元末乱,从军安丰。岁癸卯,渡江来归,上召见,即以隶遇春麾下。甲辰,从征武昌,克庐州、安丰,有功,授武德卫管军千户。乙巳,从攻赣州,下南雄、韶州,克安陆、襄阳。吴元年,从下姑苏功,升武德卫指挥佥事。及遇春为征虏副将军,佐大将军徐达耴元都,荣从行进,阶宣武将军。遇春薨于军,荣护丧还京师。三年,升武德卫指挥同知,阶怀远将军,仍俾世袭。四年,从永嘉侯朱亮祖伐蜀军,改振武卫指挥同知。耀,寿州人,从义兵元帅陈野先领兵屯建康之殷巷。岁丙申,王师克殷巷,始归附。辛丑,命与诸将子同入侍卫。壬寅,授百户,守镇江。吴元年,升羽林左卫管军副千户。洪武元年,进阶武略将军。三年,守御福建兴化,寻升神策卫指挥同知。四年,进怀远将军,升昭勇将军、神策卫指挥使。自王师取武昌,克安陆、襄阳,讨张士诚及平中原,取元都,克太原、庆阳,擒上犹诸蛮,耀累立战功。至是与荣等俱战死。事闻,上命户部各以米四十石、布二十匹给其家,遣官迎柩于清河口,复命礼部各遣官祭之曰:“曩因元季大乱,朕与尔等固守江东之地,以观群雄何如,二十年间未有能统一天下为生民主者,乃命尔诸将臣,四征群雄,不三四年,中原一统。以目前观之,尔等久劳于征战,吾民久困于供亿,但宜脩边备、实中国,以休息尔等与吾民也。然自古以来,胡虏为中国患,今天既绝胡运,故命尔等因其败亡,驱逐远塞,使之不能复侵扰,虽暂劳于一时,乃安中国于永久,盖前人立法,以垂于后世者,其设施,不得不如是也。尔等既行,志在灭敌,奋不顾身,一旦陨于锋镝,为之柰何?夫死生乃人道之常,今尔等捐躯为国,身虽云亡,名垂不杇矣。”仍命工部造坟茔、石人马、明器如式,良臣葬安丰,荣葬怀远县山西乡,显葬应天府江宁县方山,耀葬江宁县狮子塘,各树碑于墓道。
福建参政阮崇礼卒。
乙巳,命户部遣使度四川田,以蜀始平故也。
作铁榜申诫公侯。其词曰:“朕观古昔帝王之纪及功臣传,其君保恤功臣之意,或有始无终,使忠良股肱不免受祸,诚可悯也。间有聦明圣主,待功臣之心皎如日月,奸臣不能离间,故君臣得以优游,终其天年,在社稷有磐石之安,在功臣之家享富贵无穷,朕甚慕焉。亦有明智之君,欲保全有功,其心切切,柰何跋扈之臣,恃其有功,数作过恶,累宥不悛,不得已而诛戮,此臣下自取之也。又若主有宽仁之德,臣有忠良之心,然被各少察断而不明,何也?盖功臣奴仆,倚恃权贵,欺压良善,为臣者不能察其所为,致使纵横,刑官执法具罪以闻,在忠良大臣必不如是,特奴仆自作之过,其君不能明察大臣之心,将谓大臣使之如是,姑息有功,释而不问者有之,略加诫谕奴仆者有之,又不明白,与功臣道其奴仆所作之过,含忍太多,及法司屡奏,却疑大臣欺罔君上,一旦不容,即加残害,此君不明之所致也。当时功臣,虽有忠良之心,却不能检察其下,一有罪责,即怨其君,何也?亦由奴仆之类,在外为非,归则言是,大臣职任朝堂,或优闲元老,加以小人阿謟,少能劝谏,及至奴仆犯罪,法司执问,君命诛其奴仆,大臣不知君上保爱之心,便生疑怨,累及其身,往往有之。或是天子念功臣之劳而免其罪,其奴仆归告大臣曰:‘君上不能容公,故枉问奴等耳。’大臣一时听信,不自加察,以为必然,遂生猜疑,致遭刑戮,此臣不能检察其下之过也。可谓君臣两失之矣。朕起布衣,赖股肱宣力,平定天下,既以论功行赏,封公侯,锡以铁券,颁以重禄,令传子孙,共享太平,尚虑公侯之家奴仆等习染顽风,冒犯国典。今以铁榜申明律令,朕谕卿等除亲属别议外,但凡奴仆一犯,即用究治,于尔家无所问,敢有恃功藏匿犯人者比同,一死折罪。尔等各宜谨守其身,严训于家,以称朕始终保全之意。”其目有九,其一,凡内外各指挥、千户、百户、镇抚并总旗、小旗等不得私受公侯金帛、衣服、钱物,受者杖一百,发海南充军,再犯处死,公侯与者,初犯、再犯免其罪附过,三犯准免死一次,奉命征讨,与者、受者不在此限;其二,凡公侯等官,非奉特旨,不得私役官军,违者初犯、再犯,免罪附过,三犯准免死一次,其官军敢有輙便听,从者杖一百,发海南充军;其三,凡公侯之家强占官民山场、湖泊、茶园、芦荡及金、银、铜场、铁冶者,初犯、再犯免罪附过,三犯准免死一次;其四,凡内外各卫官军,非当出征之时,不得輙于公侯门首侍立听候,违者杖一百,发烟瘴之地充军;其五,凡功臣之家管庄人等,不得倚势,在乡欺殴人民,违者剌面劓鼻,家产籍没入官,妻子徙至南宁,其余听使之人各杖一百,及妻子皆发南宁充军;其六,凡功臣之家屯田、佃户、管庄、干办、火者、奴仆及其亲属人等,倚势凌民,夺侵田产、财物者并依倚势欺殴人民,律处断;其七,凡公侯之家除赐定仪仗户及佃田人户,已有名额报籍在官,敢有私托门下、影蔽差徭者斩;其八,凡公侯之家倚恃权豪,欺压良善,虚钱实契,侵夺人田地、房屋、孳畜者,初犯免罪附过,再犯住支,俸给一半,三犯停其禄,四犯与庶民同罪;其九,凡功臣之家,不得受诸人田土及朦胧投献物业,违者初犯者免罪附过,再犯住支,俸给一半,三犯停其禄,四犯与庶人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