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年夏四月乙丑朔,遣内臣送高丽流寓人还其国,以玺书赐其王王颛曰:“去冬尝遣使至王国,以玺书赐王。比因南徙幽燕之民,其间有高丽流寓者百六十余人,朕念其人岂无乡里骨肉之思,故令有司遣使护送东归。而内使金丽渊适在朕侧,自言亦高丽人家有老母,久不得见,朕念其情,就令归省,并护送流寓者还。赐王纱、罗各六匹,至可领也。”
丙寅,大将军徐达在凤翔会诸将,议师所向。诸将咸以张思道之才不如李思齐,庆阳易于临洮,欲先由豳州取庆阳,然后从陇西攻临洮。达曰:“不然。思道城险而兵悍,未易猝拔,临洮之地,西通蕃夷,北界河湟,我师取之,其人足以备战斗,其土地所产足以供军储。今以大军蹙之,思齐不西走胡,则束手就降矣。临洮既克,则旁郡自下。”诸将然之。达乃留御史大夫汤和守营垒辎重,令指挥金兴旺偕余思明等守凤翔,遂移师趋陇州。上遣使即军中命副将军常遇春率师赴北平。先是,元将也速以兵寇通州,至白河遁去。至是,有报胡兵复欲入寇,故遣使驰报遇春等,令率所部兵还北平,取迤北余寇。
丁卯,大将军徐达师度陇州,次固关山,故元平凉府华亭县白同佥遣人以马十匹来献。达遣参随金国宝往华亭抚谕其军民,以参随王敬祖权陇州。
戊辰,置陕西、山西二行省,以中书参政汪广洋为陕西参政,御史中丞杨宪为山西参政,迁治书侍御史周祯为广东行省参政,改河南分省为行省。
己巳,遣使赐思南宣慰使田仁智金织、罗绮、锦帛、纱帽、鞍辔。
命博士孔克仁等授诸子经,功臣子弟亦令入学。上谕之曰:“人有精金,必求良冶而范之;有美玉,必求良工而琢之。至于子弟有羙质,不求明师教之,岂爱子弟不如金玉邪?盖师所以模范学者,使之成器,因其材力,各俾造就。朕诸子将有天下国家之责,功臣子弟将有职任之寄,教之之道,当以正心为本,心正则万事皆理矣。苟导之不以其正,为众欲所攻,其害不可胜言。卿等宜辅以实学,毋徒效文士记诵词章而已。”
庚午,徵故元回回司天台官郑阿里等十一人至京师,命给饩廪,赐衣服有差。
大将军徐达师至秦州马跑泉,元守将吕德、张义等遁去,获其部将镇抚王某,遣都督佥事陈德领兵追吕德于盐馆,获之,以鹰扬卫百户李德春权守秦州,参随陈忠署州事。
辛未,元海北道廉访司佥事李文焕乞归田里,赐文绮、帛各四匹,米十石,钱一万二千,仍给舟,送归淮安。
壬申,大将军徐达檄都督耿炳文、指挥金兴旺各运军饷五千石赴巩昌,令合肥卫千户王宏将兵五百守陇州,张规鲁将兵千人守秦州。
甲戌,大将军徐达师入伏羗,取宁远,遣指挥储秭收捕伏羗山洞,以参随苗成署县事,百户何胜守宁远,参随刘彦龙署县事。
改南阳府嵩州为嵩县,隶河南府;以广平府磁州及武安县隶彰德府;真定府涉县隶磁州;并濮阳县于开州、白马县于滑州,俱隶大名府;并滏阳县于磁州;改大名府之浚州、彰德府之林州、广平府之威州俱为县;又改无锡州为无锡县,仍隶常州府;割广东新州之新兴、阳江、阳春三县隶肇庆府;罢连州,以所辖阳山、连山二县隶韶州府;罢梅、循二州,以所辖龙川、长乐、兴宁三县隶惠州府,程乡县隶潮州府。
乙亥,诏中书编《祖训录》,定封建诸王国邑及官属之制。
以工部尚书单安仁为兵部尚书,孙克义为工部尚书。克义,故元平章,守真定,常遇春下真定,克义降,至是擢用之。
以翰林待制秦裕伯知陇州。
上闻元将纳哈出拥兵据辽阳,为边患,乃遣使以书与元主曰:“朕闻自昔有国家者,必知天命去留之机,审人事成败之势,进可以有为,退足以自保,此理之必然。曩者,君之祖宗起自北方,奄有中土,兵强事举,华夷咸服。及君嗣位之时,中外犹安,兵甲非不众,人材非不盛,一旦多故,天下鼎沸,处置乖方,力莫能御,以致豪杰分争,生民涂炭。朕本淮右布衣,不忍坐视,因人心之所向,遂仗义兴兵,群雄所据之地,悉为我有。君亦知天命所在,逊于沙漠。朕师非不能尽力穷追,以君知时通变于心,有所不忍。近闻兵扰边陲,民罹锋镝,岂君之故?将妄为生事邪,抑君失算而使然邪?若果不知自省而犹为此举,则是不能识机度势,恐非君之福也。朕今为君熟计,当限地朔漠,修德顺天,效宋世南渡之后,保守其方,弗绝其祀,毋为轻动,自贻厥祸。”又以书谕纳哈出曰:“将军昔自江左辞还,不通音问十五年矣。近闻戍守辽阳,士马强盛,可谓有志之士,甚为之喜。兹因使通元君,道经营垒,望令人送达,所遣内臣,至将军营,即令其还,书不多及。”
大将军徐达师至巩昌,元守将平章梁子中、侍郎陈子林、郎中谭某、员外郎鄢某俱出降,既而总帅汪灵真保、平章商暠、左丞周添祥、达鲁花赤张虎都帖木儿、万户董禔、雷清、石荣等亦继至,达皆礼待之。遂以都督佥事郭子兴守其城,送灵真保等赴京,仍遣右副将军冯宗异将天策、羽林、骁骑、雄武、金吾、豹韬等卫将士征临洮,都督副使顾时、参政戴德各将本部兵征兰州。
上因侍臣言及医者吮痈事,曰:“朕尝思人子于其亲一体而分者也,思念之笃,精诚之至,必相感通。朕昔遭兵乱,母后之坟,为兵所发,朕收遗骸,失一指骨,于坟近地遍求不可得,忽得一骨,然未敢必其是。闻世有以指血验之者,遂啮指滴血其上,果透入其中,及以他骨验之,则血不入,乃知亲之气血相感如是,与他人自不同也。故古有母搤臂噬指而子即心痛,理有之矣。今人父子兄弟一遇利害,或悖不相顾者,独何心哉?”
丙子,诏免秦、陇等处新附郡县夏、秋税粮。
大将军徐达遣凤翔秀才张孝德招谕平凉。
丁丑,右副将军冯宗异师至临洮,李思齐降,宗异遣人送之大将军营。初,思齐之在凤翔也,上以书谕之曰:“前者,遣使通问,至今未还,岂所使非人,忤足下而留之欤,抑元使适至,足下不能隐而杀之欤?若然,亦事势之常,大丈夫当磊磊落落,岂以小嫌介意哉?夫坚甲利兵,深沟高垒,必欲极力抗我军,不知竟欲何为?昔足下在秦中,人以兵众地险而从之,虽有张思道专尚诈力,孔兴等自为保守,扩廓帖木儿以兵出没其间,然皆非勍敌。足下当时不能图秦自王,已失此机,今中原全为我有,向与足下相为犄角者,皆披靡窜伏。足下以孤军相持,徒伤物命,终无所益,厚德者岂为是哉?朕知足下不守凤翔,则必深入沙漠,以图后举。足下初入其地,胡或面从,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据其地不足以为资,失其势适足以自殒,使兵威常强,尚云可也。倘中原相从之众以胡地荒凉,或不乐居,其心叵测,一旦变生肘腋,孑然孤弱,妻孥不能相保矣。且足下本汝南之英,祖宗坟墓所在,深思远虑,独不及此乎?诚能以信相许,去夷就华,当以汉待窦融之礼相报,否则非朕所知也。”思齐见书,有降意,其餋子赵琦者与其麾下绐之与西入土蕃,思齐信之,遂俱奔临洮。琦等私窃宝货妇女,避匿山谷间,思齐遂穷蹙。至是,宗异师至,遂举临洮降,琦等亦相继来归。宗异遣宣使张本中报捷京师,大将军徐达遣指挥韦正及赵琦、司马来兴、朵儿只吉等守之。琦,狄道人,一名脱脱帖木儿,时呼为赵脱儿,世为元土官云。
都督副使顾时等兵克兰州,以指挥韩温守之。
己卯,大将军徐达师入安定州,以降将陈宗聚、李克让署州事,调青州右卫官军守之。
右丞薛显将虎贲、骠骑、羽林等卫将士攻马鞍山西蕃人寨,获其牛马而还。
癸未,大将军徐达师至会州,以参随黎宗文署州事,指挥陈寿、周用等守之。时部将有欲括所下州县羊马,以供军用者,达谓之曰:“西北之民,素以畜牧马为生。今奉命吊伐,本以安民,若尽括其所资,彼将何以为生?”不许。
甲申,临洮捷奏至。上览奏毕,即遣使往谕大将军徐达曰:“将军提师西征,所至克捷,今李思齐又纳降矣。但未知庆阳、宁夏攻取如何,张思道兄弟多谲诈,若其来降,宜审处之,勿堕其计也,军中之事,尤宜慎之。”
命立临洮卫。
乙酉,大将军徐达师至靖宁州,故元知院杜伯卜哈遁去,达遣指挥潘某将兵追之不及,获其人马还报,乃遣人招之,复遣兵徇下隆德县。明日,师度六盘山,至开城,谍报故元豫王驻西安州,遂令平章俞通源立栅守开城,移兵趋西安,次于海那都,遣右丞薛显将精兵五千人袭豫王,豫王遁去,获其人口、头目及车辆而还。
戊子,升太仓卫指挥佥事翁德为指挥副使。先是,倭寇出没海岛中,数侵掠苏州、崇明,杀伤居民,夺财货,沿海之地皆患之。德时守太仓,率官军出海捕之,遂败其众,获倭寇九十二人,得其兵器、海艘。奏至,诏以德有功,故升之,其官校千二百四十七人赏绮帛五千匹、银二千五百六十九两,战、溺死者加赐钱、布、米,仍命德领兵往捕未尽倭寇。遣使祭东海神曰:“予受命上穹,为中国主,惟图乂民,罔敢怠逸。蠢彼倭夷,屡肆寇劫,滨海郡县,多被其殃。今命将统帅舟师,扬帆海岛,乘机征剿,以靖边氓,特备牲醴,用告神知。”
庚寅,大将军徐达以所获元豫王人口及头目和林童等车二百辆送开城州,以西安州所获男女七千余口送北京安置。
癸巳,淮安、宁国、镇江、扬州、台州府并泽州各献瑞麦,凡十二本。群臣皆贺。上曰:“朕为民生,惟思修德致和,以契天地之心,使三光平、寒暑时、五谷熟、人民育为国家之瑞,盖国家之瑞不以物为瑞也。昔尧舜之世,不见祥瑞,曾何损于圣德?汉武帝获一角兽,产九茎芝,当时皆以为瑞,乃不能谦抑自损,抚辑民庶,以安区宇,好功生事,卒使国内空虚,民力困竭,后虽追悔,已无及矣。其后神爵、甘露之侈,致山崩地震,而汉德于是乎衰。由此观之,嘉祥无徵而灾异有验,可不戒哉。”
均房山寨符谷明等七十人来降,诏令往温州明州守御。
改建昌卫为建昌守御千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