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传》云:“临淄王诛韦庶人,主方览镜作眉,闻乱,走至右延明门,兵及,斩其首,追贬为悖逆庶人。”今案《玄宗纪》云:“乃夜率刘幽求等入苑中,玄宗率摠、监羽林兵会两仪殿,梓宫宿卫兵皆起应之,遂诛韦氏。”又《韦氏传》云:“俄而临淄王引兵夜破玄武门。”又《刘幽求传》云:“临淄王入诛韦庶人,预参大策。是夜号令诏敇,一出其手。”然则玄宗之起事在夜,而公主方览镜作眉,何为哉?斯必妄也。设使其事诚然,尚不足书,而况于妄乎?
《林蕴传》云:“蕴辨给。尝有姓崔者矜氏族,蕴折之曰:‘崔杼弑齐君。’林放问:‘礼之本优劣何如邪?’其人俯首不能对。”今案凡史之所纪,必系乎兴亡治乱,礼乐政刑,褒贬劝惩,贤愚邪正,有益于名教,有考于后人,则虽多书而无害。若安乐公主览镜作眉林蕴矜氏族之类,虽连编累牍书之,何补于事乎?是徒污简策而贻讥诮也。
《令狐德棻》传云宜州华原人。今案《地理志》,华原乃京兆府之属县也。其注云:“义寜二年,以华原、宜君、同官置宜君郡,并置土门县以隶之。武德元年,曰宜州。贞观十七年州废,省宜君、土门,以华原、同官隶雍州。”然则宜州虽尝暂置数年,然终于废省,则其名不当复存,当曰雍州,或京兆华原人可也。
《杜审权传》云:“或昼日少息,则顾直,将解帘,即旁无人,自起彻钩,手拥帘徐下乃退。”今案此亦人之间居燕处常事末节,又何足载于史乎?
《高智周传》末:“蒋洌父挺之卒,洌兄弟庐墓侧,植松柏千馀。”今案丘墓之植松柏,亦足纪欤,若其以多为贵,则又非所闻也。
《姚崇传》云:“况木积年,而木自当蠹乎?”今案此一句中当有“刋脩”之字,不当冗长如此也。
《严绶传》载其未贵时,干李逹而逹不礼。既显后,逹谒绶而绶不礼,以报之之事,首末凡百馀字,何预于兴亡治乱而载之欤?
《宋之问传》后叙之愻为刺史教歌婢事。今案此于兴亡治乱何所损益而记之邪。
《韩滉传》云:“自始仕至将相,乘五马无不终枥下。”《李岩传》云:“为参军时,制一裘服终身。”文多不录。今案史之为书,如此等事,亦当记邪?
《五王赞》云:“五王提卫兵,中兴唐室,不淹辰,其谋深矣。至不尽诛诸武,使天子藉以为威,何其浅邪!衅牙一启,为艳后竖儿所乘,无亦神夺其明,厚韦氏毒,以兴先天之业乎?不然,安李之功贤于汉平勃逺矣。”今案所谓不然,安李之功贤于汉平勃,其“不”字可削也。
《宰相表》:“贞观九年七月辛巳,恭仁罢为雍牧。”今案《宰相表》,杨恭仁以武德二年自黄门侍郎凉州摠管遥领纳言,六年四月入为吏部尚书,兼中书令,检校凉州诸军事,至九年七月罢。自后表内不见复入为何官,至此忽有此罢为雍州牧一事。且案恭仁本传,止有武德末拜雍州牧,而无贞观九年为雍州牧事。然则此九年七月罢者,乃武德九年七月罢,而贞观九年七月恭仁罢一事,本无之,乃误书也。况《本纪》内亦不书,即可见宰相表误剰此一事可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