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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王朝实录[世宗实录]》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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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午)二十年大明正統三年

春正月

1月1日

○丙戌朔,上率世子及文武群臣,行望闕禮,御勤政殿受賀禮。議政府進表裏鞍馬,斡朶里馬佐化等四十餘人、倭人老麟及三郞兵衛等九十餘人來獻土宜。

○各道進賀箋、方物,皆如舊例。

○行中宮賀禮,如常儀。

○東宮停賀禮。

○上御思政殿設宴,宗親諸君以上侍宴。

○賜宴元尹以下宗親于賓廳,二品以上于議政府,集賢殿副提學以上于禮曹,前銜宰樞于朝房。又饋野人、倭人於勤政殿南廊。

○咸吉道兵馬都節制使金宗瑞進箋謝陞授嘉靖,判吉州牧事張友良亦進箋謝陞授嘉善。

1月3日

○戊子,臺諫交章曰:

謹將讓寧大君禔不宜給賜引從之由,屢瀆天聰,未得蒙允,不勝鬱抑,非惟不允,命不復言。臣等聞命以來,益憎憤憾,寢興不寧。時復思繹,義不自已,更干天威,兢惶悉深。然臣等非以蹈常習舊之陋見,拘執煩達,乃以當理合義之正論,期於得請。以如此之諤言,當今日之聖明,累次陳請,遷延至此,曾不是意,大小臣僚莫不痛惜。乃何以一時之小惠,不思萬世之大義乎?伏惟聖上,勿以爲煩,勿以爲迂,前後章疏,詳加賜覽,廓揮乾斷,特降兪音,宗社幸甚。

以事干讓寧不啓。時承政院及傳命內竪等托以曾有事干讓寧勿令入啓之敎,不得啓達,然實啓達,而上亦未嘗不知也,蓋欲沮諫官之言也。

○刑曹啓:「《大明律》名例云:『若一罪先發,已經論決,餘罪後發,其輕若等勿論,重者更論之,通計前罪,以充後數。』因此本曹照律之際,已經訊杖者,罪至笞則計除,若杖則不計除,至於皮牌則當笞杖者,幷依名例,或勿論、或前後通計。夫訊杖傷人肌膚,而於杖罪全不計除;皮牌乃各司鞭韃僕隷,罰之至輕者也,而反依名例,於笞杖開計除,非惟用刑輕重失宜,姦惡無所懲戒。今後皮牌受刑者,後發之罪,若笞罪則計除,杖罪則不許計除。」

從之。

1月4日

○己丑,獻納裵杠、持平權自弘等詣承政院曰:「昨日所進交章,未知已啓否?」左承旨李堅基答曰:「前此有命臺諫所啓,若干讓寧,勿啓,故難以啓達。且今日宴會宗親,尤難啓也。」杠等曰:「臣等之請,非徒未蒙兪允,今尙未啓,不勝鬱抑。」

○知碧潼郡事楊治辭,引見曰:「北方邊將,每擇以遣,不副擇遣之意者頗多。爾知此意,往敬乃職。」仍賜弓矢。前有宋希美、辛晋保之敗,故有是敎。

○賜兀良哈指揮都兒溫等十人衣服笠靴。

1月5日

○庚寅,獻納裵杠、持平權自弘等復啓讓寧之事,上曰:「爾等所啓,予若從之,奚待再請?讓寧於父子兄弟之間,本無不軌之心、猜嫌之意,但以所行失德,見黜于外,而今則改過遷善,故欲頻接見,以遂友愛之情,爾等何喋喋也?」杠等曰:「以臣所見,讓寧之行,無異前日,屢蒙恩渥,如此其隆,而未有遜讓之心,謂之改過可乎?」上曰:「自讓寧放黜之後,予之接見有五節,其一,門外接見也;其二,使入京中也;其三,接見宮內也;其四,扈從也;其五,留京城也。凡此五節,非唯臺諫,擧國臣僚莫不諫諍,予諭以至情,終不允從。今賜引從,將欲使居京第,賜引從,乃小節也。今臺諫之爭如此,寧使居京第,以遂予志。臺諫欲有言者,其悉言之,予志已定,不得回矣。」乃敎議政府曰:「讓寧大君昔當年少之時,所行失德,不堪繼統,故太宗放置于外而已。父子之間,本無不軏之罪;兄弟之際,亦無猜嫌之端,而懿親之長,久黜于外,不與於宗親之列,心常未安。今旣年齡垂老,欲使入居京第,以時接見,庶展友愛之情。」

○黃海道監司進白雉。

○議政府將咸吉道監司李叔畤、都節制使金宗瑞等條上方略,擬議以啓:

一,富居,四邑要衝,新築石城,宜置郡邑。且多有閑田,量徙鄕戶。又割屬高郞歧以西、黃節伐以東、阿山以南、龍城大川以北,仍號富居縣,差遣守令。其正軍,依他道鎭屬例,輪次赴防,則會寧軍額有加,內地有實矣。

一,各道已徙人物,或稱親老,或稱濫率他人奴婢,或稱不付元案還本之文,頻頻而來。臣等以謂將已徙之人而還本,則不特往來道途之難,他人効此,構辭謀還者蜂起,其漸可慮,已徙之人,勿問曲直,斷以大義,竝不還本,以杜浮動之心。唯率他人奴婢者,以公處奴婢充給。右兩條,宜依所啓。

一,咸興,興王之地,陵室所在,且一方都會,彼人經行之處。今城子隘陋,人家稀少,阜盛之策,不可不慮。此府之設,本擬平壤,加設土官,竝令恒居城內,則城中人物,自然繁庶,而阜盛可期也。此條,當初設土官之時,量宜定數,不可輕改,宜仍舊。

一,本道郡邑,少於他道。高山站,本道初面,而凋殘無比,旁有空閑土地,宜置郡縣。江原道歙谷縣在安邊、通川之間,壤地褊少,其境近於高山。若革此縣,屬於高山,又割附近安邊土田,以爲縣,則本道初面阜盛,州郡有加,甚爲便益。其安邊被割處,以歙谷附近之地充給。此條,高山站土地瘠薄,不宜設縣置守。且革久遠之縣,屬于他道,至於鄕吏官奴婢移徙之弊,亦爲不貲,請勿置縣。

一,孤單深入賊數,其計甚危。雖李澄玉力言退築童巾,臣等以爲不可。若欲退築,須如臣等前議新入五百戶乃可。爲今之計,莫若於鍾城小築石城,待其阜盛,徐議退築。此條,退築童巾之議未定,而築石城,未便,姑停何如?

一,龍城移營之地,今尙未定,邊方營建之事最急,姑停其擧,鹿野行營,待明春設之,庶合時宜。此條,宜依所啓。「

上皆從之。

○禮曹啓:「進士試取時,古賦十韻詩,擧子須考韻書,聽許挾入。」從之。

1月6日

○辛卯,聖節使李宣捧勑回自京師,上迎勑于思政殿,除群臣侍衛。勑曰:

今得建州左衛都督童猛哥帖木兒、童倉等,比先其兄阿古與七姓野人讎,殺被野人,將其父兄一家都殺了。童倉等建連、信都被搶去後,得毛憐衛指揮哈兒禿等贖回。今要將帶都督凡察等及童倉家小與所管五百戶竝百戶高早化等五十家,俱來遼東,與都指揮李滿住一處住坐。緣本地方切近王國,祗慮王不肯放。玆因王使臣回,特以勑諭。王如果都督凡察等及童倉家小與所管五百戶竝百戶高早化等五十家見在,卽令人護送出境,交與毛憐衛頭目都指揮同知郞卜兒罕,轉送出來,與之完聚,不惟見王之美意,尤足以副朝廷同仁一視之心,故勑。

○大司憲安崇善、右司諫任從善等啓曰:「臣等或疏或言,累請還收讓寧引從,未蒙允許,固已缺望。又有傳旨云:『令讓寧永居京第。』非惟臺諫,大小臣僚莫不憂憫。」上敎崇善曰:「卿嘗爲近侍,固已知予之終不允,何如此固請也?畏人譏其含默而然乎?欲盡臺諫之職而然乎?」崇善曰:「臣豈敢有內外之心乎?期於蒙允而已。」

○議政府、六曹進交章曰:

伏承敎旨,讓寧大君欲使入居京第,以時接見,庶展友愛之情。臣等竊謂繼志述事,孝莫大焉。讓寧大君禔,昔在儲位,所行狂悖,得罪於君父,背盟于宗廟,事在不宥。太宗殿下斷以大義,告于宗廟,廢黜于外,禁止私通,乃敎曰:「以禔付諸國家。自予千載之後,不得往來于京。」此一國臣民所共知也。殿下特以友愛之情,每賜引見,或從講武,旣違先王之敎,大小臣僚罔不缺望。臺諫累次上疏,皆不蒙允,今又賜僕從,得列宗親,加以下敎:「欲使入居京第,以時接見。」我先王告廟黜外之義安在?付諸國家之敎,又安在乎?且有大名分而見黜者,復與諸君之列,不但有乖於義,儻若狂悖之行未悛,則竊恐反傷友愛之情,莫若使之屛迹,終身安享富貴而已。伏望殿下,回日月之明,體先王之志,勉從臺諫之請,以副臣民之望。

上曰:「卿等皆以我爲誤也。然予當爲兄甘受責矣。」

1月7日

○壬辰,傳旨咸吉道都節制使:

巨兒帖哈去庚寅二月,侵我慶源,殺節制使韓興富,其年五月,又侵龍城,與節制使田時貴相戰。壬寅九月,唱率雜種,又侵慶源之阿山,丙辰九月,又敎速平江諸部,圍我慶源邑城。前後侵突,殺虜人口牛馬,不知其幾。咸吉一道之人憤怨刻骨,思食其肉者久矣。去年秋,率弱息及妻,偶到鏡城,其實將以體探我軍馬多少、人物居處而作賊也。卿等及諸大臣皆謂宜置典刑,然其族類繁盛,故姑全之,則其族類將還我被虜之人。且捕獲之時,我無討罪之名,而兀良哈大伊乃溫土等誘而致之,以謁節制使,若殺之,則恐塞招懷之路,且失信義,故安置江華府,官給衣糧,以全性命。今更思之,若巨兒帖哈族類往訴朝庭,不得已放還,則彼將德朝庭,而無向我感悅之情,深懷報復之計矣。卽令政府諸曹同議。參贊崔士康等議:「仍置江華,優給衣食待變,猶未晩也。」兵曹參判金孝誠議:「前侵邊境,罪不容赦,然曾報慶深作賊聲息,實爲可賞。招致京中,觀其族屬投化何如?」左贊成申槪等議:「召入京中,厚待何如?」領議政黃喜議:「與其留京以厚待,寧厚待還本,以示大度,以慰子孫之望。」予以爲仍置江華,雖衣食僅足,若因朝廷之命,終還本土,則彼將以爲朝鮮不得已放還,而向我報復之心,終未釋矣。若置重刑,則一巨兒帖哈雖死,其族類之欲復者多,而百巨兒帖哈將生矣。昔頡利可汗構禍唐家,以亂天下,將軍李靖生擒以致闕下,太宗不殺,悉還家屬,館于太僕,廩食之。厥後頡利不室處,鬱鬱不自憀,太宗憐之,以虢州多麕麋,有射獵之娛,拜爲刺史,辭不往,遂授右衛大將軍,賜美田宅,及死,贈歸義王,其不嗜殺人之仁至矣。古今帝王赦彼不仁之人,以全性命者,擧皆如是。予從申槪等議,命兵曹欲還巨兒帖哈于京中,命禮曹備給家舍衣服奴婢器皿,使之得安享之樂,消憤怨之心。雖還本土,永毋忘我國之恩德。以此布置,卿等之意以爲何如?便否利害,更加熟思以啓。

○臺諫交章曰:

臣等累次上疏,未得蒙允,又下敎旨,臣等反復籌之,竊謂帝王治國之道,在於順天心從民志而已。《書》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人心所歸,卽天命所在。天意幽遠,似難窺測,然今日之人心推之,天意從可知矣。讓寧大君禔獲罪宗社,見絶君父,放斥于外,已爲天人之所棄矣。聖上但以友愛之至情,不從先王之懿訓,接見無時,許從講武,命列宗親,又賜引從,寵數日加,大小臣僚皆曰:「不可。」政府六曹臺諫僉辭固請,非唯不從,屈法伸恩,反降敎旨,欲使居京,是違天意、逆民志矣。自古親愛之情,或渝於宗社安危之際者,誠以義重而恩不能掩也。大舜、周公,其無友愛之情而處於骨肉之變乎?且禔曾居儲位,名分已成,見黜在外,豈無怏怏之心?況以狂悖無信、好利無厭之性,恃恩驕縱,或至不法,以干邦憲,則將以友愛之情,廢國家之典乎?擧國臣僚同聲極諫,而聖上終不兪允,則是雖出於聖上之至情,竊恐後世拒諫之主引以爲藉口矣。聖上何不謹其始而慮其終乎?臣等以謂待禔之道,一遵皇考之遺訓,勉循臣僚之至願,俾安舊居,優游聖化,長享福祿,則恩之至、義之盡,萬世無異辭,而禔亦永保其終始矣。伏望聖上仰思太祖創業之艱難,俯念太宗慮遠之深謀,廓揮剛斷,收還前敎,以啓我朝鮮億萬年無疆之休,則繼述之孝、從諫之美,當與周武、殷湯同符合轍,萬世稱聖,伏惟留意。

不允。

○欽敬閣成。大護軍蔣英實經營之,其規模制度之妙,皆出睿裁,閣在景福宮燕寢之傍。上命右承旨金墩,作記曰:

若稽帝王發政成務,必先於明曆授時,而授時之要,在於觀天察候,此璣衡儀表所由設也。然考驗之方,極精至密,非一器一象所能取正。我主上殿下命攸司制諸儀象,若大小簡儀、渾儀、渾象、仰釜日晷、日星定時、圭表、禁漏等器,皆極精巧,夐越前規,猶慮制度未精,且諸器皆設於後苑,難以時時占察,乃於千秋殿西庭,建一間小閣,糊紙爲山,高七尺許,置於其中。內設玉漏機輪,以水激之。用金爲日,大如彈丸。五雲繞之,行於山腰之上,一日一周,晝現山外,夜沒山中,斜勢準天行,去極遠近出入之分,各隨節氣與天日合。日下有玉女四人,手執金鐸,乘雲而立於四方。寅卯辰初正,在東者每振之;巳午未初正,在南者振之,西北皆然。下有四神,各立其傍,皆面山。寅時至則靑龍北向,卯時至則東向,辰時至則南向,巳時至則還復西向而朱雀復東向,以次向方如前。他倣此。山之南麓有高臺。司辰一人具絳公服,背山而立。有武士三人,皆具甲冑,一執鍾槌,西向立於東;一執鼓桴,東向立於西近北;一執鉦鞭,亦東向立於西近南。每時至則司辰回顧鍾人,鍾人亦回視司辰,乃擊鍾。每更,鼓人擊鼓;每點,鉦人擊鉦,其相顧亦如之。更點鉦鼓之數,竝如常法。又其下平地之上,十二神各伏其位,十二神之後,各有穴常閉。子時至則鼠後之穴自開,有玉女執時牌出而鼠起於前,子時盡則玉女還入,其穴還自閉鼠還伏;丑時至則牛後之穴自開,玉女亦出,牛亦起,十二時皆然。午位之前又有臺,臺上置欹器,器北有官人執金甁以注之,用漏之餘水,源源不絶,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皆如古訓。又山之東則作春三月之景,南則夏三月之景,秋冬亦然。依《豳風》之圖,刻木爲人物鳥獸草木之形,按其節候而布之,《七月》一篇之事,無不備具。閣名曰欽敬,取《堯典》欽若昊天敬授民時之之義也。夫自唐、虞,測候之器,代各有制,唐、宋以來,其法寖備。若唐之黃道遊儀、水運渾天,宋之浮漏表影、渾天儀象,以至元朝仰儀簡儀,皆號精妙,然大率各成一制,未得兼考,而運用之機,多借人爲。今則天日之度、晷漏之刻與夫四神十二神鼓人鍾人司辰玉女凡百機關,以次俱作,不由人力,自擊自行,若神使然,觀者駭愕,莫測其由,而上與天行不差毫釐,制作之規,可謂妙矣,而又用漏之餘水作欹器,以觀天道盈虛之理;山之四方,陳《豳風》,以見民生稼穡之艱。此則又前代所無之美意也。于以常接于左右,每警於宸慮,亦寓夫憂勤宵旰之節,豈但成湯沐浴之盤、武王戶牖之銘而已哉!其法天順時欽敬之意,至矣盡矣,而愛民重農仁厚之德,當與周家竝美而傳於無窮矣。閣旣成,命臣書其事,謹述梗槪,拜手稽首以獻。

○議政府據兵曹呈啓:「倭客人欲多受糧,格倭之數,多載於狀,減數率來,至照名點數之時,請致先到他船格倭,冒名以充,宜設禁防之策。於倭館、倭幕周回設木柵,兼設外圍,作西北二門,常時把守,計其出入倭數,以防姦倭冒名受料之弊,令監司、都節制使同議便否以啓。」

從之。

1月8日

○癸巳,臺諫合司詣闕,請收讓寧引從,勿令居京,竟日庭諍,不允曰:「大抵諫臣久立於庭,則人君心必不安,終乃勉從。然此則予意已定,卿等庭立雖久,予必不允。若有可言之事,日日來請,不須竟日久立也。」臺諫曰:「此事之外,他無可言者。」

○傳旨咸吉道監司、都節制使:

今有人上言曰:「自甲山至端川,自北靑至北,有地名尙淸、亮淸,道路不通,雲深長谷之中,人民隱伏,帶銀者爲首。」向者河敬復、成達生時,亦有如此言者。衆人之言如此者久,則意或有如此之地,卿等同議以啓。

1月9日

○甲午,親傳春享香祝。

○臺諫合司詣闕,復諫讓寧大君之事,再三固請,不允。

○遣敬差官朴根于平安道,刷南道人物,以實沿邊各官。

1月10日

○乙未,受常參,視事。右司諫任從善、掌令成奉祖等啓曰:「近日以讓寧之事,屢陳卑抱,未蒙兪允,不勝憂悶。夫讓寧得罪於君父,太宗放置于外,遺敎曰:『千歲之後,不得入京。』聖訓孔昭,臣子所共聞。今者旣賜輿臺僕從,又令入居京第,於太宗之訓何如?」上曰:「爾等言讓寧之事,必稱太宗遺敎,此言誠是,然太宗初廢之時,防禁雖嚴,不數年,若遇正至誕辰,許令入覲,其後予之誕日,亦令入來,防禁漸寬。夫使之入來,亦太宗之親敎,則豈可以當初遺敎固執而言哉?雖太宗在,今日處置,亦應如此矣,安有長流不返之理乎?況讓寧之事,特一己所行失德,故不使繼統而已,初非有不軌之罪,而我兄弟之間,亦無有嫌隙之端。以無嫌之至親,爾等反生疑忌之論,使不遂友愛之情,無乃不可乎?古人諫人君不可以猜嫌薄待至親者有矣,不聞導人君使生疑忌也。」吏曹判書河演啓曰:「讓寧曾爲儲副,名分不與他宗親同例。殿下但令富貴之而已,賜之徒從,入居京第,竊恐未安。」上曰:「立爲儲副,固太宗之敎,其後廢黜,亦太宗之令,亦何疑於名分乎?且卿旣曰:『富貴之而已。』若使懿親之長不得有數三徒從,謂之富貴可乎?卿等必以予爲拒諫,然此事,我當任其責。」奉祖曰:「太宗雖使之入來,遺敎曰:『千歲之後,不得入京。』今太宗賓天之後,殿下使之入來,友愛之情則至矣,如遺敎何?」上曰:「予已知之。卿等言必稱友愛之情,予實愧之。若予友愛至誠動人,則安有卿等紛紛如是乎?予實愧焉。然予勉從卿等之意。前日雖下敎旨,不須常居京第,亦不令入參於朝列,使出入京外,則與他宗親大有間矣。若徒從等事,皆小節也,卿等雖請,予意決矣,其勿復言。」

○臺諫合司詣闕諍讓寧之事,再三固請,終不允。

○議政府六曹與集賢殿副提學以上諸大臣進交章曰:

臣等伏承下敎,令讓寧大君禔入居京第,臣等聞命以來,驚惶憂憤。前日具疏,請收敎旨,命曰:「臣僚皆以予爲誤,予寧爲兄甘受責矣。」臣等惶恐隕越,措躬無地。然事關大義,敢冒昧言之,期於蒙允而後已。臣等竊惟祖宗之訓,有可得而改之者,有至千百歲不可得而改之者。可改者,禮樂制度,或沿或革,隨時救弊者也。不可改者,指一事一人而特垂戒者也。古之帝王有不可改而改之,以致危亂者,考諸史籍,章章明甚。惟我太宗大王神功聖德,英謀偉略,不可名言,而曠世盛節,尤爲卓犖者,處禔之事是也。何則?禔之得有名位,至十有七年之久,而又有天子之命,倘非太宗用离之明、體乾之剛,則罔能處之也,而國家之禍,可勝言哉?此國人所以極口仰稱太宗之神聖而無已者也。太宗旣以宗社之大計,割父子之至情,則殿下安得以友愛之情而廢君父之訓,忽宗社之計乎?太宗不得掩禔之惡,而特下禁防之訓,藏諸憲府,又申告之曰:「以禔付諸國家。」其丁寧反復,詳密嚴正,至於如此者,蓋不得已也。其不得已,何也?一則以禔得罪祖宗,我不可以得專處之,而當與衆共之也;一則慮後世不嚴禁防,縱禔自恣,往來京城,而以致危身也。禔之一身,太宗且不得自專,則殿下何爲不循國人而專之也?太宗保禔之計,無所不至,而殿下保禔之道,恐有所未至也。大舜之待象也,無君父之命,故得自專於友愛,然不過封之有庳,富貴之而已,亦非京邑也。設使瞽叟怒象之傲而黜之于外,則舜必不違瞽叟之命而同處京邑矣。周公之於管叔,以天下大義,至于致辟,而不小貸焉。後世人主遇兄弟之變,以舜與周公爲法足矣。且太宗平日常言禔之不孝,當時國人,莫不聞之,而今愚夫愚婦亦皆曰:「湜之狂悖,猶夫人也。」太宗以君之尊、父之嚴,欲其感化,諭之以義,怵之以威,而其狂猶爾,故使之誓告宗廟,而終不小變,所謂自暴自棄也。祖宗之靈,昭明于天,嚴臨左右,而禔敢行侮慢,至再不已,昔旣不孝於君父,今肯効忠於殿下乎?臣等恐殿下不能化也。大抵中人以下之資,富貴之極,必至驕盈,驕盈之極,必至奢僭,而馴致悖亂。以禔之所性狂悖,處之京城,而恩數過制,則驕奢淫佚,理所必至,而其狂悖,恐有甚於昔日挺身而遯山谷者也。然則其恩愛之者,適所以傷之也。自古有名分而見廢,其得保身者,蓋寡矣。或有得保者,亦至於降封外郡,屛迹終身而已,未有出入宮禁,昵侍於君前者也;未有手執弓矢,馳馬逐獸於君前者也;亦未有騶從引卒之盛,擁圍前後,而馳驅於京城者也。伏望殿下一從君父之訓,還收處京之敎。

上曰:「前日令讓寧大君入居京第,已下旨矣。今因大臣臺諫等累請,勉從其意,更令或來于京,或往于外。是則實非恒居京第之例也。」

○中樞院使閔義生啓曰:「商倭蘇木輸轉之弊甚巨,倭人貿易,未易遽禁,禁本國蘇木入染,則商倭自無來市之弊矣。」上曰:「卿言是矣。然未可以一時之見遽禁,當令禮曹議之。予則以謂今後興用雜染,則蘇木之染,不禁而自止矣。」

○議政府據兵曹呈啓:「全羅道周梁兵船,今移泊南桃浦,請改稱南桃浦萬戶。」從之。

○承文院都提調黃喜等議啓:「今後赴京通事等,如有尹鳳在闕內呼見,毋得往見,若强招,當答曰:『恐朝令不敢。』」從之。

1月11日

○丙申,御勤政殿受朝。

○忽剌溫野人指揮於郞哈等十一人來獻土宜。

○右獻納裵杠、持平權自弘等啓曰:「臣等伏聞下政府之旨云:『今因大臣臺諫累請,勉從其意,或來于京,或往于外。』臣等不勝喜悅,然不允還收引從之請。臣等更思之,引從雖小節也,然名分以此辨矣,不可不謹,故臣等敢復來請。」左承旨李堅基曰:「今朝有命曰:『大臣臺諫累請讓寧大君不宜入居京第,予已允許,若引從,則予於老兄,賜七八僕從,亦何害於義?大臣臺諫雖有敢諫,予終不允。臺諫若來,則須諭此意,毋更入啓。』上敎至嚴,難以入啓。」旣而上聞之曰:「爾等之言,予非不允,已從不宜居京之請矣,若引從則予終不允,將欲質諸鬼神而誓矣。此命已下,爾等更何復請?夫誓者,非人君之事也,言此以示予意爾。將欲使予誓而後歸歟?且今臺諫會議者誰?」杠等對曰:「未聞質諸鬼神之命,但誰蒙允而已,臣等何敢望上之誓乎?會議者,掌令成奉祖、崔虎生、司諫任從善、獻納趙孜、正言申枰、李禮孫也。」上悉召臺諫詰之曰:「質鬼神之語,非人君所可言。予欲諭至情於臺諫,故今朝已與近臣言之。爾等旣聞此命,而猶廷諍不已者,何歟?欲盡三諫之數歟?抑使予誓之歟?其悉言之。」臺諫皆對曰:「臣等未聞是命,何敢計之及此?」上怒,敎于承旨等曰:「今朝予所言者,何不卽與臺諫說之?近臣之任若是可乎?」遂命囚李堅基于義禁府。堅基聞命,騎馬馳詣于獄,義禁府項鎖囚之。大抵命囚者,例皆免冠去帶,步就于獄,堅基以近臣當臺省諫諍之時,遺忘君命,宜乎甘心就獄,而憚其屈辱,不去冠帶,騎馬馳詣,識者譏之。

○傳旨咸吉道都節制使:

聞去年夏,李滿住來斡木河,一日到權豆家,祭童猛哥帖木兒,欲宿其家,聞會寧府使抄兵,初昏還去。夜半,軍士圍權豆家搜之,曳出權豆妻及盲人,以謂滿住,至門外,乃知非滿住而止焉。滿住初欲還斡木河以居,聞此驚懼,還歸婆猪江,此卿前日未啓之事也,細聞以啓。又聞會寧判官李林,性惡斡朶里,雖有小過,鞭笞不赦,侵之已甚,彼徒徙居他土者頗多,細聞以啓。

1月12日

○丁酉,御經筵,講《春秋》。

○放李堅基就職。

○上曰:「往者請免金銀貢時,以諴寧君爲使,中樞元閔生爲副使。今此請道路、請冠服與人物仍舊,皆國之大事,宜以親弟赴京。」乃以惠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