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卯)元年清康熙十四年
春正月
1月1日
○朔庚申,上受仁宣大妃承重服於敬思殿,仍行正朝祭後,詣孝敬殿展謁。
○兩司連啓請賓廳議禮諸臣罷職不敍,不從。
1月2日
○辛酉,流星出。翌日亦然。
○御晝講,侍讀官權愈請令許穆、尹鑴出入經席,上從之。
○以李弘淵爲大司諫,李惟泰爲大司憲,許穆爲吏曹參判,金禹錫爲江原道觀察使。時,吏曹判書洪處亮以賓廳參啓之人,方被臺論,不能行公,獨參議李翊相開政,參判有問議大臣差出之命,而大臣獨有許積,故穆得以備擬受點。翊相又以李柙擬於諫長,被嚴旨引入,穆獨開政,自是局面一變,盡是其黨與,而穆未諳朝政,故實事多昏謬,人皆竊笑。
○司諫金�上疏,侵斥銓曹謂之臨政用意,率循舊套,臺端注擬,顯有左右之跡。蓋是時,銓官猶有舊人,故�欲盡逐去,其言如此。
○忠淸道全義縣水軍張禾吉,因其一族番布督徵,自縊而死。
○掌令南天漢、正言李壽慶合啓曰:「宋時烈與故判書宋浚吉、大司憲李惟泰得意之初,專務樹黨,布置卯育,充滿樞要,汲引同色,不遺奸壬,排擯異己,若擊私讎,銓衡進退,皆稟命令,臺閣彈論,盡出指揮。氣焰熏灼,聲勢燀爀,嬰之者廢,觸之者碎,擧一世數十年榮辱與奪,惟其言而莫之違。猶恐一朝權勢,或有所分,稍見君父之所倚任者,非其黨與,則四縱銛鋒,身爲殿後,恣意斥逐,極其所欲。君上處分,少不愜意,則含慍寓諷,必勝乃已。世之得罪行撿者,群趨取媚,因致顯仕,前後相望,關節狼藉。請託橫行,詞訟立落,一視親踈,監司守令,莫或自斷。凡若此類,指不勝屈。去年移陵之後,敢以碎骨等語,肆然譏嘲,故爲務勝,略不顧忌。淸州人池應三父子之變,世所未聞,儒生施罰,胡大罪也?憤其立異,頣指道臣,酷刑諸儒,幾死桎梏。平生負犯,固難殫擧,而悖倫亂常,至於閔愼廢父而極矣。臣等不欲一一指陳,而惟孝宗大王以仁祖大王第二嫡出,昭顯旣薨,光膺冊命,履至尊而主宗廟者十年。邦家嫡統,捨此何之?而仙馭賓天,貶稱猝加,其曰:『不害爲庶子。』曰:『嫡統不嚴。』有國以來,安有主宗廟十年之君,而不以嫡統許之者乎?浚吉、惟泰之獻議,依樣時烈之葫蘆,雄唱雌和,協勢助成,箝制一時之口,驅逐擧國之人。尹善道言雖峻激,若其宗嫡統之論,可質百世,而受時烈之指者,遽請殺之。其子仁美抱才登第,而父子終於廢固而死。嶺南多士,叫閽辨禮,則又請重法繩之,士林重望,搢紳名流,坐此淪陷,凡幾人也?忠義囚舌,道路以目者,凡幾歲哉?及其禮訟重發,理屈詞窮之後,間嘗諉以明律,而乃其本意,實主貶降,故今春仁宣王后之喪,大王大妃服制,又降爲衆子婦大功之服。蓋時烈初以體而不正斷之,故禮官輩不敢矛盾其議。夫父子相繼之謂體,嫡妻所生之謂正,不正二字,何以加於孝廟之身哉?惟我顯宗大王一怒斯赫,群枉莫逃,嫡統歸正,倫紀復敍。繼以殿下不愆不忘,丕顯丕承,典禮已正,國是已定,討罪之典,寧容少緩?人臣之執國命者,自古有之,而宋之王安石、國朝仁弘之流,其禍尤大。蓋其所幻面者,行義而自持;欺世而盜名,故其操柄也固,植黨也繁,使一世不敢言其非,人主不能正其罪。所謂心逆而險,行僻而堅,談說足以飾褒榮衆;强禦足以反是獨立者,時烈皆有之矣。卽今朝廷之職,盡其腹心,賢士之關,皆其爪牙。營救之言,換口迭出,其勢將使黨與盡起,以庶子之說爲必是,宋時烈爲眞君子,先朝之釐正爲誤定,殿下之罪時烈爲失德,然後乃已。若不深惡而痛絶之,則其流之害,將至於國不國、臣不臣。請宋時烈極邊遠竄,故判書宋浚吉追奪官爵,大司憲李惟泰削奪官爵,門外黜送。」答曰:「宋時烈當初首有壞禮之罪,今已釐正之後,削黜之罰,亦足懲矣。況宋浚吉、李惟泰不過隨參於其間而已,有何追削削奪之理乎?不允。」是時,宋時烈旣已削黜,而加罪之論方興,群小猶不敢先自下手。壽慶爲人邪毒,擔當倡議,皷發遠竄之啓,竝論浚吉、惟泰,於是群議靡然隨之。李宇鼎、睦昌明輩,初旣首事,中懷觀望,終合爲一。
1月3日
○壬戌,上夜對,講《綱目》第一卷。賜入侍諸臣黃柑各一器。檢討官任相元進曰:「宋時烈之議禮果誤,今日之論罪誠是矣。然若以時烈爲貶薄先王,則不無其冤。合啓請竄,未免太過。時烈年今七十,且是大臣,若竄逐遠地,有所不幸,則恐非美事。使之任便田里,以終餘年,豈非盛德事乎?宋浚吉、李惟泰雖是獻議之人,別無主張之事,追奪削黜,未知其可。浚吉柔善無疵,時烈,孝廟禮遇之臣,不宜深罪。」上曰:「時烈蒙孝廟禮遇,不思圖報,反加庶子之貶稱,豈可無罪乎?」相元曰:「臣非以時烈爲無罪,論以貶薄孝廟,則非其本情矣。」於是,李壽慶、南天漢引避,醜詆相元。
1月4日
○癸亥,分遣暗行御史任相元、朴泰尙、權瑎于三南。
○黃欽、朴泰素終不解金鋼等罰,上怒命停擧欽、泰素。都承旨金錫冑啓曰:「自前儒生所爲,例多强項硬脊,雖於威尊之地,每以不自懾屈爲主,國家亦必優容寬貸,未嘗輕易罪之。請還寢其命。」上不聽,督令差出他泮任,金鋼等三人竝解黃,自此館學亦渾然一色矣。
1月5日
○甲子,上親行孝敬殿春享祭。
○掌令尹鑴上疏,稱以不敢當者二,上答曰:「爾之經學高明,予已想矣。出入筵席,開釋蘊疑,是予望也。宜勿固辭。」
○兵曹判書李尙眞上箚曰:
孝宗大王以光明正大,磊落雄圖,欲灑我東山河之恥,惟其忠義之士,可與共大義者,寤寐誠求,乃得之於甘盤之舊,卽宋時烈其人也。感應之妙,不啻若雲龍風虎;契合之密,不啻若魚水。皇天不弔,志業未究,遽棄臣民,永安中途之慟,足爲千古於邑。古語曰:「同明相照,同氣相求。」使後世欲觀孝廟扶天下大義之志,則必先求宋時烈之爲何如人。相照相求之道,若是其重且大也。今以不測之罪、無狀之名,加之於時烈,不惜其投畀嶺海,若使今日所論,書諸簡冊,傳之後世,必有竊議於孝廟共圖大計之托非其人。然則不但傷孝廟知人之明而已,孝廟之大志大業,亦恐由此而竝疑其無實,其所關係爲如何哉?況其貶損之說,天理人情,萬萬不近。臣追念當日,心竊悲慨,自不覺其涕淚交頤。今之首相,卽孝廟同志同事之一也。爲孝廟深長慮,必非廷臣可及。願殿下,以臣此章,示詢而善處,一以慰孝廟陟降之靈;一以盡殿下奉承之道,則臣雖被妄言之誅,固所甘心。
上答曰:「爲時烈至於語涉孝廟,不但傷知人之明而已,由此而竝疑其無實等語,予深駭然也。」時,朝臣中伸辨時烈者,無如尙眞此箚,而上不省。
○吏曹參判許穆上疏,以德禮政刑爲目而進之,亂引經傳,語極荒謬,其論禮尤力。蓋渠輩方以釐正誤禮自功,故特擧此爲言,欲使上知渠功而登崇之也。而又恐上嫌於盡屛先朝舊臣,而欲爲參用,乃於論政條,以知人官人不以憸人之語,縷縷言之。於論刑條,引刑亂國用重典之語以爲,未有刑不嚴而國不亡者。又於論德條,以與亂同事,罔不亡爲言。渠方以孝廟爲政亂,故不欲上遵孝廟之業,必殺同德之賢臣,以符合刑亂用重之意也。穆於先朝,上建儲疏,欲以嫁禍士林,不得售計,身反廢斥,居常怨憤。及得志,首上此疏,爲屠戮士類之先鞭,中外盡知其用意之奸毒矣。上答之曰:「條陳無非謨訓格言,可不置諸左右而服膺焉?」
○幼學魚壽萬上疏,陳朝著不靖之狀,且伸辨宋時烈。命還出給。
○右議政金壽恒退在江外,上遣承旨,別諭召之,辭不至。
1月6日
○乙丑,上御晝講。侍讀官權愈曰:「尹鑴累招不起,其人學問博洽,宜盡禮起之。若以求助之意,別加勉諭,何敢不出?」特進官權大運、檢討官李夏鎭亦言鑴可備顧問。承旨鄭維岳則請上親製別諭,不令政院代草,以示誠意,上從之。仍以備忘記,遣史官諭以幡然改圖,予日望之。鑴意望甚高,其黨亦要上殊禮,欲待史官別諭而出,至是始決造朝之意。
○大司成南九萬以曾師事宋浚吉,上疏辭職以爲,義不可與戕賢醜正之類,竝齒朝端。又言殿下卽阼之初,尊禮宋時烈,纔過數月,聖心忽變,中外咸謂,殿下不能不撓於膚受浸潤之言。若然則國家不知稅駕之所,豈不危哉?仍引朱子箚左右或竊其柄語,縷縷陳戒,末論館儒解罰事以爲,其心不欲解,而懾於威命,不得不解云。古人有言曰:「周之士也貴,秦之士也賤。」言周人貴士,故士亦自貴;秦人賤士,故士亦自賤。周、秦之治亂,判於此,豈不甚可懼哉?其解罰齋任,乃洪受泰、李萬謙也。疏入三日,始答曰:「諉以戒誨,至以不能不撓於膚受浸潤等語,揣摩情外恐動之態,予不忍正視也。」
1月7日
○丙寅,以金錫冑爲副提學,洪萬容爲大司諫,閔維重爲左參贊,閔熙爲右參贊,閔點爲都承旨。
○初,尹鑴在孝廟時,自稱布衣臣,還納告身。至是以禮論得志,嗾其黨,徼得遣史官之寵,始承牌出肅,以屢違召命,中批有嫌循例引避,上命勿退待,使之入侍。而政院以鑴已退待未及處置,請於明日晝講,牌招入侍,上從之。翌日處置遞差時,鑴之子適入場屋,與所親語其妻娩後,胞衣不下,傍有一士人曰:「若遣史官傳諭,則卽出矣。」蓋胞與布音相似故也。聞者齒冷。
○掌令南天漢、正言李壽慶,申請宋時烈遠竄,而乃改其啓辭曰:「宋時烈自喪亂以來,隱居山林,媒名飾義,以大義自名,求售於孝廟將大有爲之日。當是之時,朝野想望其有爲,豈意時烈性甚忮僻,識見偏固,得意之初,專務樹黨,密勿之猷,雖非外人所知,而經國之謨、救民之策,未嘗一陳於前。遺逸之士、才德之人,未嘗汲引於朝。及至大喪之初,首倡體而不正之說,降爲朞年之制。當時已有草野之議,大臣之問,而諉以時王之制,反引《大典》私家之制,明律延坐之法,以自飾過文非,雖至亂國家之宗統,亦莫之恤。及至公議大發之日,不思自反,疾人議己,欺蔽聖聰,箝制一世,指揮黨與,力戰公議以爲此事一敗,則其身不保,廣樹黨與,大設機穽,諂附者雖庸鄙之徒,必奬拔之;正議者雖正直之士,必竄逐之,必措其身於萬無一危之地,然後快於其心。國家之治亂、生民之休戚,漠然不加之意。在內在外,身執朝權者,卄餘年。遷陵之時,追咎成事,作爲臣子所不忍聞之說,以掩其贊用此地之罪,心迹隱微至此,而益無所逃。其忘厚恩誤國事,乃至於此,則時烈卽孝廟之罪人也,其可以孝廟之所禮遇,而不之罪乎?其他微細之事、悖亂之行,有難毛擧,此實小人之尤者也。若不施投畀之典,以正亂禮誤國之罪,將至於國不爲國。」云。又請宋浚吉追奪官爵,李惟泰削職,門外黜送,上竝不允。任相元曾以宋浚吉、李惟泰,非大臣而合啓,竝論爲非臺體,故天漢、壽慶始分爲各啓。
○上御晝講。
1月8日
○丁卯,白虹貫日。
○以吳挺昌爲掌令,尹鑴爲司業。
○領議政許積上箚曰:
臣於今日加律之合啓,不能無訝焉。嗚呼!次長服制之爲三年,自是亘古不易之典,元無微奧難知之蘊。夫禮經所載長子死者,豈非向日昭顯世子之謂也?立嫡妻所生第二子爲嗣,亦名長子者,豈非我孝宗大王之謂乎?長子死則長孫當立,而長孫有故不得立,然後始立第二嫡子爲嗣。此固權中之正,而次長之名之所由設也。假使當立之長孫無故,則初豈有次長之立也?次長之長子無故,次長雖沒,又安有更立其弟之理?而時烈乃爲八大君繼立爲斬不已多之語乎?《春秋傳》所謂,朝雖寵而不正,卽四種中不正庶子之明文也。《通典》所謂,李太后爲晋孝武服斬,卽嫡統在君之大防也。況《儀禮經傳》父爲長子註曰:「要嫡子死後,乃立嫡孫,乃得爲長子三年。」以此觀之,則昭顯雖有子,仁祖大王不立爲嫡孫,則其不當爲昭顯服三年,而孝廟之爲長子,尤無可疑者。典禮之旨,昭如日星,則時烈初雖迷誤,旋必悸悟,而恥辱吝過,嫉人駁正,樹黨援而擯異議;慮敗露而盛誘脅,遂使一國臣民,不敢言而敢怒。此則雖謂之先一己好勝之私而後,國家彝禮之重可也。往歲遷陵之日,土石之踈虞、退壙之水患,工徒之見者痛骨,遺民之聞者悲哀。況時烈旣自目見,則怵惕泚顙,豈異諸臣?而初旣對人輒詆妄遷,故欲實其說,敢陳誣罔於至孝追慟之中,終被嚴旨於仁愛之天,而猶不知愧,反發懥言,臣子情理,豈可忍乎?此則雖謂之先自家遂非之地,而後君父體魄之安不安可也。以此聲罪,亦云足矣。今者合啓,有異於是,羅列過惡,細大不捐。且於議禮一節,至以乃其本意,實主貶降等語,過加億逆,不其太甚矣乎?前後獻議之中,雖有妄發之語,此則眚之大者,必非知而故爲者也。時烈卽孝廟之臣也。其身榮名耀,擧國趨風,豈非孝廟試可之恩,尊顯之賜也?報主彝性,犬馬攸同,人雖無狀,寧有薄於厚,而反主貶降之理乎?此則萬萬人情所不當出也。臣愚以爲今之罪案,若不刪去貶降一款,則無以服時烈之心,而厭大公至正之論也。貶降二字,其罪莫大,今之臺啓,本無深意,而安知異日,不有傾危之輩,持此妄發之端,競爲慘刻之言,轉至罔測之地哉?然則豈但爲時烈一身之至冤而已,此又臣之不能無過慮者也。至若王安石之爲人,本非陰險小人之比,雖其末流之弊,害及蒼生,固不當竝論於仁弘之凶。仁弘凶逆,人得以誅,又豈可妄擬於時烈今日之罪哉?且聖朝立國仁厚,追罪旣骨之人,鮮所前聞。臺啓之追請宋浚吉之罪,誠非天網恢恢之道,此亦不可以已乎?況時烈之被罪,不全在於執拗誤禮,而在於力戰公共之論;不全在於引經失據,而在於擯逐禮論之人,則彼錯見禮經,只陳所懷之李惟泰,有何深可罪之罪,而混入於合司之啓乎?但今典禮旣正,公議方張,憲長之擬,實非其時。此而論遞,未爲不可,削黜之論,豈非過重?若夫賓廳議啓諸臣,或不能違異於一時之議;或不能自拔於潮驅之勢,在聖上聽納之道,卽從薄罰之請,旋下收敍之命,未必非飭勵安靖之道。而卽今聖上旣以先朝區處之故,未忍遽改,則臺閣之臣,亦宜仰體聖意,思有以收殺之也。何必屢日爭執,期於準請而後已乎?且臣竊觀,近來朝臣之稍曾見稱於時烈者,莫不自相恐動,常懷不安,此何故也?自古柄臣之久當國也,進退之權,都在其手,除此一條路,他無可以登朝事君。故一時才俊,或出其門,而事敗之後,未聞混施連累之科也。況若時烈者,儒以爲名,學以爲談,若非卓然之識、介然之守,則好名之士,鮮不入其籠罩之中,後雖大見其不是處,不欲輕犯而取顚,終未抽身而自立而已。及此咸覩之日,寧有延及之理?不料險詖之流,自唱自和,胥動浮言,妄謂時烈得罪,凡與時烈素所相識者,無論如何,擧將不免,傳訛一興,智士迷聽,遂至藩羝路窮,不觸不已,滾成一團,期死伸救,自抵護黨之罪,此豈諸臣之所得已哉?卽今冒犯公議,所傷已多,人才之損,甚非細故,亦惟聖明加意焉。且凡章奏之稍涉論禮者,有一切勿納之敎,堲讒聖意,非不至矣,而日後之弊,亦不無可慮者。豈若天閽無阻,下情畢達,有執端用中之美哉?至其怙終而訐者,則辨其誣而痛斥之;蔽私而昧者,則憫甚惑而敎詔之,使吾陷溺之民,曉然知綱常之正,天地之大可也。亦乞亟罷此令,以示廓然之心。
上答曰:「箚中所論,無非格言,敢不服膺而體念焉?」積之此箚,聲罪時烈,實與臺啓相表裏。如是而猶且自諉公論,人孰信之?小人肝肺,盡露於此矣。
1月9日
○戊辰,召對玉堂官,講《綱目》。司業尹鑴亦入侍。上謂鑴曰:「飽聞盛名,欲見久矣,而固辭不起,予甚缺然。今日入參經席,不勝欣幸。」鑴辭謝,仍袖出赫蹄,且讀且達,其書略曰:
方今禽獸逼人而人紀不立,百姓罷極而邦本困悴,黨習深痼而朝著壞亂,兵政不修而陰雨無備,大計不定而民心動搖,必須先立大志,以懋聖學;廣收人才,以共天職。救民瘼以固邦本,詰戎務以禦外侮,開言路以通壅蔽,擧鄕政以袪積弊。速完禮議,以靖朝廷,早決大計,以乘天時。庶幾乎身修極建,保民立政,伸大義於天下,垂無疆之赫業矣。
讀畢曰:「請賜下詢,使臣得以敷陳。」上曰:「無非格言,當留心。」承旨鄭維岳曰:「尹鑴六十年不起,今日始出,以此一事,決其去就。此非徒戒誨之言,當與大臣論議可否。」鑴又請留箚本,以備乙覽,上留置案上。侍讀官李濡略陳自强安民之道,仍請改勿捧疏之令。又言雖有狂妄之言,容而置之,以光聖德,上不答,謂維岳曰:「刑曹罪囚甚多,速令疏決。」維岳請令大臣、三司,會議榻前,從之。
○承政院以災異啓請修省,上優答之。
○左議政鄭致和十一度呈辭,遣承旨敦諭不許。又遣承旨,諭右議政金壽恒,使之從速入來。
○兩司停宋浚吉追奪官爵、賓廳會議諸臣罷職不敍之啓。
1月10日
○己巳,上下備忘記曰:「孤以沖年,丕承艱大之業,天災地怪,疊見層出。貫日之變,又見於歲首,此乃孤以否德,上不能格天意;下不能得民望,以至於此也。孤誠日夜憂懼,臨餐嗚咽,寢席無寐,不知所以爲喩。《詩》云:『瞻烏爰止,于誰之屋?』今日國勢,正如此也。至於修省之道,可不勉哉?承旨代予草敎,廣求直言方正之士,以補小子之不逮。且朝著之不相寅協,相爲攻斥,未有甚於今日,不可不責勵群工。此一款,添入草敎,別爲申飭。」鄭維岳請以御製備忘,宣布中外,上更令代草。維岳以爲:「感動人心,莫如王言。」且引先朝故事,固請,上猶不許。維岳乃就御製,略加增損,存所以爲喩以上,改《詩》云以下曰:「恐懼修省之道,予當自勉,而朝著之不相寅協,相爲攻斥,未有甚於近日。同心戮力,共濟時艱,深有望於群臣。直言嘉謨,慮或伏於草野;方正才俊,恐未登於朝端。咨爾政府,體予至意,諭告中外,廣求言之路、恢取士之方,以匡小子之不逮;以補治道之有缺。」許積白上曰:「先朝時別薦,尙未等第。今又薦人,事甚不可。臣等如得可用之人,則當白而用之,而申飭政曹,務恢公道,隨才調用則可矣。」上納之。
○別中日試才,例行於闕內。內禁衛鄭錫祚以柳葉箭四中居首,特命加資。承旨李堂揆以非前例濫賞,請還收,上不許。副提學金錫冑嘗白於上曰:「別中日乃激勸之道,先朝卽位之初,亦嘗行之。而但宿衛將士之外,外廳軍士亦令試藝,三百軍卒,持軍器出入闕庭。古語曰:『軍容不入國。』況闕內乎?且各廳軍士,皆願試才,至有呼訴於中官者。凡有事係非常,切須量度愼重,至於恩澤之路,尤宜嚴截。」許積亦曰:「兵曹、摠府同坐試才之處,別遣中官,有同監軍,事體不當矣。」上曰:「今已知其不可,後不更送。」
○兵曹判書李尙眞上箚曰:
臣垂死病中,猝聞虹變,驚遑震恐,不覺心膽俱墜。正當殿下沖年嗣位之初,又是元年正月,以陰乘陽之象,不忍言也。臣伏見殿下之憂懼危厲,溢於辭旨,而第未知殿下果以實不以文耶。文則無益,實然後感。願殿下反顧猛省,若曰身未修耶,學未明耶,宮禁有所不嚴耶,賢邪有所未辨耶,從諫納言之路有未廣耶,固國安民之道有未盡耶,有一於此,足以亡國。思所以修,修之又修;思所以明,明之又明。如其不嚴,嚴之;如其不辨,辨之。汲汲乎廣其所不廣,盡其所未盡,惟日惕若,勉免不已,則天怒可回,轉危爲安。如其不然,警予之天,反爲忘我之天,而終無可奈何矣。
上優批。
○是日以經筵官未備,不得開筵,只召對玉堂官,尹鑴亦入侍。上命小宦,以疏本一道,授承旨曰:「此乃司業所進,先朝留中疏也。」承旨鄭維岳受而讀之其疏曰:
嗚呼!丙子之事,天不弔我,禽獸逼人,棲我於會稽,厄我於靑城,虔劉我赤子,毁裂我冠冕。當是時,我先王忍一死爲宗社,捐一恥爲萬姓,而沫血飮泣,含羞拊心,思一有所出。以至于今,天道屢周矣,人神憤盈矣。今日北方之聞,雖不可詳,而醜虜之竊據已久,華夏之怨怒方興,吳起於西,孔連於南,㺚伺於北,鄭窺於東,薙髮遺民,叩胸呑聲,不忘思漢之心。側聽風飆之響,天下之大勢可知已。我以隣比之邦,處要害之地,有全盛之形,而不於此時,興一旅、馳一檄,爲天下倡,以披其勢、震其心,與共天下之憂,以扶天下之義,不徒操刀不割,撫機不發之爲可惜,實恐我聖上遒追其承之心,無以奏假於我祖宗、我先王,而有辭於天下萬世矣。龍蛇島夷之亂,萬曆皇帝爲之動天下兵,捐大府數百萬金,文武將士不辭隕軀捐身於鋒鏑之下,卒以拔之水火之中,措諸袵席之上,其興滅扶顚之德,與天無極。我昭敬大王終身未嘗西向而坐,以致萬折必東之志。不幸往者椵島之役、松山之戰,戎臣失計,我爲倀鬼於其間,碣石摧、山海震,而寰內遂搖,天下聞之,輿人謠之。嗚呼,哀哉!孝宗大王臨御十年,夙寤夜寢,其所以詰戎招士,綢繆陰雨,顧何嘗一日忘北向之心哉?布置亦完,部署伊始,天不助順,中途而殂,雄圖大志,遺恨於千秋,此天時未至而憂在殿下也。誠宜克立大志,恢張聖聽,以爲繼志述事,除殘去穢,扶弘義、灑大恥之圖,以謝天下之咎,以迓天下之福。其因時乘勢,保己圖存,亦惟在此耳。志曰:「時至不斷,反受其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惟此時爲然耳。我國精兵勁矢,聞於天下,火砲飛丸,足以方行四域。得選卒萬隊,武剛千偏,丈人之吉,三錫之命,北首燕路,規恢進取,以拊其背而扼其吭,開海洋一路,約鄭人竝勢,以撓其腹,傳檄燕薊、遼河,迤北野春諸部,日域諸島,靑齊、淮浙等處,以通於西南,使同仇嫉,與共奮起,可以讋狡焉之心,皷天下忠義之氣,我顧不難,橫據醫閭,薄逐幽瀋,而爲天下請命矣,爲帝室桓文矣。
其他辭說,亦多張皇。又自稱周餘遺民,漢中布衣,隱然自比於諸葛亮。讀時,鑴請解釋文義,維岳且讀且釋。積與鑴,又從傍辨論,上但端拱以聽。自午漏至晡乃訖。積曰:「日勢已暮,鑴所進冊子,則請待明日講論。」
○命被罪禮曹三堂上趙珩、金益炅、洪柱國等,放釋敍用。吳挺昌言于上,請還寢,上曰:「予知禮官被他驅迫,故特令放之矣。」
1月11日
○庚午,夜,月暈廻火星。
○大司諫洪萬容避嫌啓曰:「臣於合啓之論,意見不然。當初論啓,以禮爲案,而誣詆已極,猶且不足,至於今日,層節轉加,乃以人臣不忍聞、不忍言之說,譸張構捏,勒成宋時烈之罪名,必欲擠陷於不測之地,人之爲言,噫亦慘矣。餘波所激,至及泉壤,而削黜之請,竝及於在野之臣,不料聖明之世,有此危險之論也。如臣無似,當此朝著潰裂之時,上無以格君心,下無以鎭橫議,請命遞斥。」答曰:「典禮已正,是非旣明之後,敢以誣詆勒成危險等語,挺身護黨,以是爲非之狀,誠極痛駭也。依啓。」
○上御晝講。以尹鑴所進冊子,授承旨鄭維岳,維岳且讀且釋,一如昨日之爲。鑴極言武剛車制之可用,金錫冑曰:「戚繼光贊武剛車之利以爲:『不秣之馬,有足之城,敵虜之策,誠莫如車戰矣。』但車戰利於平地,而我國則無廣野,此爲難矣。」鑴曰:「不然,獨輪則雖險路可行。顧我國不當用乎?」維岳曰:「鑴言是矣。」許積曰:「此不過一將之事,不必詳論。」錫冑曰:「當以大義爲心,而不可先出虛聲。卽今民力已竭,而朝廷大亂,必定此二者,然後他事可爲。爲國之道,惟在財用任人,欲理財則當先節儉。至於用人,試之以事,隨才調用,則人各盡其才矣。」積曰:「節用一事,在於聖上。」維岳曰:「人有恒言內需司、內需司,而以連年凶歉,內司亦皆蠲除,有何餘儲也?」維岳此言,出於迎合也。錫冑請蠲辛亥以上糶穀,積曰:「此則決不可爲。」錫冑爭之不得。〈史臣曰:「復讎雪恥,天下之大義,夫誰曰不可?但此時,何等時也?民困極矣,財力竭矣。幼主新立,朝著潰亂,如是而可能與天下從事乎?鑴之一出藉口者大義,而是日君臣之講定,不過媕婀退託而已。鑴乃謂上志已定,便自擔當,其亦迂矣。」〉上謂維岳曰:「洪萬容以與同休戚之人,偏護私黨,其罪不可遞差而止。罷職不敍。」維岳屢請還寢,上從之。忠淸都事沈極自兒時口誦經書,早年決科,而全不曉文字。積以科場考試之時,必將貽笑白上,遞之。
○兼摠戎使閔維重上疏辭免,仍使偏裨,納密符於政院,出去江外。蓋以賓廳參啓之人,不安其位也。上問許積,積請推考,還給其符,上從之。居數日,因其辭疏遞之。
○以張善澂爲判義禁。
1月12日
○辛未,上御晝講。特進官李元禎以有疏決之命,引《書經》要囚殄戮之語及烹弘羊,天乃雨之言,以預沮異己被罪者之寬釋。金錫冑曰:「元禎之言太激。」於是,兩司請對,司諫金�、掌令吳挺昌、獻納李宇鼎、正言睦昌明入侍。�先以前啓,請宋時烈遠竄,又與挺昌,各以前啓,請李惟泰削奪官爵,門外黜送,上竝不允。挺昌力請允時烈之啓,宇鼎等同辭以請以鎭靜寅協等說,面謾於上,上信之,遽曰:「然則宋時烈遠竄。」承旨安縝爭之,宇鼎等請罷其職,上從之。是日,營頭星隕于西北。
1月13日
○壬申,以李堂揆爲吏曹參議,權大載、鄭載禧爲承旨。
○召對玉堂官。時,光城府院君金萬基以曾參議禮,出在城外,許積請別爲勉諭,使之入來。上命遣史官往諭,又命承旨,更諭于右相金壽恒,與之偕來。副提學金錫冑陳宋時烈竄逐之太過,請稍寬減,上不從。錫冑縷縷陳請,許積又從傍沮撓之。
○左議政鄭致和上疏曰:
臣於病伏中伏聞,宋時烈遠竄之啓,昨已蒙允云,臣不勝愕然之至。宋時烈當己亥議禮之日,誤引古禮,固執己見,終未免爲乖舛之歸。此不過一時無情之失,寧有一毫他意於其間哉?至於貶薄君父之說,萬萬非其本情。若以此斷爲罪案,則時烈死不瞑目,豈非至冤極痛者乎?近觀臺閣風色,加等之論,恐不止於竄配而已。後又有加律之請,則殿下將何以處之?時烈一死,固不足恤,臣竊恐貽累於聖德也。無罪而殺士,亦云不可,況先朝禮遇之大臣乎?臣猥蒙三朝之殊渥,忝在大臣之列,義同休戚,臣若不言,則是忘先王而負殿下也。將何以歸拜我先王於地下乎?伏願平心恕諒,勿爲偏係,深思調劑鎭定之道,以安宗社。
答曰:「疏中所謂一時無情之事云者,予甚未曉也。」
○金壽恒、金萬基皆不來。壽恒仍上疏曰:
伏承聖諭,責臣以不念國事。殿下之欲致臣者,非欲榮臣身也,必將求其有補於國事矣。第未知臣之造朝,其將進何說、做何事,以副殿下之所須耶。臣欲以天災國虞,儆戒於上,則近來言及於此者,殿下罪之以恐動矣,朝臣斥之以虛喝矣。若爲此之嫌,謂天變不足恤、國勢無可虞,則欺天罔上,莫甚於此,非臣之所敢出也。臣欲隨事盡言,以補袞職,則殿下旣著爲禁令,以塞言路,一有逆耳,訶責不饒。使臣觸犯忌諱,則其言必不入於黈纊;使臣投合阿諛,則投合阿諛之言,不患其不多,豈必待臣而聞之也?臣欲進退人物,則黜陟之際,先被黨私之目,而威福在下,終必爲臣之罪矣。臣欲鎭定朝著,則以臣精誠力量,固難望於辦此,而不分是非、不別淑慝,含糊混圇,强名調停,又非臣之所能也。至於懷忮逞憾,陰濟其私;改頭換面,趨事新貴,臣雖駑下,決不忍爲也。如是而徒竊其爵祿,以爲一身之榮,則殿下將何取於臣,而亦將何求,而不得如此之人哉?且兩司之啓,以宋時烈爲壞禮之首罪,而以傅會宋時烈之論,爲賓廳諸臣之罪案,今時烈旣被遠竄之罰,安有首罪者,至於竄逐,而傅會者全然無事之理乎?乞削臣職,仍正臣前後負犯。
上答曰:「噫!今日國事,可謂岌岌乎殆哉。天災時變,式月斯生,當此艱虞溢目之日,左揆病辭,卿隔年引入,恝視國事,予將疇依?續遣近臣,懃懇敦諭,强引不當引之嫌,入來無期,予甚慙焉。更勿固辭,從速入來,以濟時艱。」仍傳于承旨鄭重徽曰:「承旨往諭此懇懇之意,與之偕來,而右相若不入來,承旨勿爲復命。」壽恒不得已與承旨入來。上引見謂曰:「久在郊外,累遣近侍,而不卽入來,方以爲悶,今始造朝,不勝欣幸。」壽恒極陳情勢難安,不敢冒進之狀,上曰:「卿於賓廳之議,不爲終始參啓,故先朝旣已區別,臺啓亦不擧論,何引嫌之太過?」壽恒曰:「臣之所犯,無異於終始參啓之人,而臺啓薄罰之請,亦不允從。不之罪猶可,至於行公則決不敢爲,臣非爲私便身圖。他日更備驅策,當竭其駑鈍,死生以之,今乃仍存前職,强令行公,則無補於國,只益臣罪,傷損國體,亦非細故。」上終不許。壽恒曰:「今日之進,只欲面陳切迫之懇,而終未蒙矜察,退出後當更陳情矣。」仍自闕下直,還江上。
○竄宋時烈于德源府。
1月14日
○癸酉,營頭星又出天中,沒於北方,狀如甁尾,跡散落如火燄,色赤有聲。
○黃海道兎山地,白氣如流星,其首如盤,其尾如彗。又有雷動,聲如砲響,室宇掀搖,禽獸鳴號,一時飛走。聲起北方,止於東南。江原道春川等地,有聲起自天中,大如砲響,良久乃止。
○白川幼學李時稷,家內生火,爲出其父神主,冒火突入,仍以燒死。上命別施恤典。
1月15日
○甲戌,白虹貫月。
○以李之翼爲大司諫,吳始復、尹趾善爲副修撰。
○豐陽君張善澂應旨上疏,救解宋時烈,請寢遠竄。答曰:「卿以與國家同休戚之臣,不顧國家,爲誤禮之人,汲汲營救,不遺餘力,予甚未曉也。」
○執義尹拯上疏曰:
臣竊聞朝廷方治宋時烈壞禮之罪。時烈卽臣所師事者,而臣亦身負重犯。蓋於丙午年間柳世哲之上疏也,湖西儒生,陳章對辨,臣實代製其疏,妄有論說,今日之事,理無倖免。時烈方在論罪之中,而臣則至叨恩命,臣安敢晏然掩藏,不自首實,重陷於欺天之罪乎?
上答以勿辭,上來。
○兵曹判書李尙眞上箚曰:
孝廟之於宋時烈,所以共大義而加異恩者,則臣已擧其槪於前箚,而到今又有言念嗚咽者。昔在戊戌冬,孝廟特賜貂裘於時烈,時烈辭以不稱,孝廟敎之以「卿未曉予意耶?早晩遼、薊風雪,將與同仇之資也。」時烈不敢辭而受之。當日君臣相許相期之意,可以貫金石,而泣鬼神也。雖遭中途之慟,未及用之於遼、薊之役,而豈意今日風雪,反使用之於過嶺之行哉?無論時烈之有罪無罪,只以孝廟賜裘之遺意而釋之,則殿下之德,光于孝廟,足以感回天怒,轉災爲祥。臣敢以是敬應明旨。
尙眞此言,尤感激痛切,而上不省。
○副司果李橝等百餘人上疏,訟其師宋時烈之冤,上斥以語意陰慘,還給其疏。
○右議政金壽恒旣出郊外,復上疏辭職,上答曰:「昨日引接時,悉陳相阻之意。不思至意,望望出城,孤甚愕然,不知爲喩。幸勿固辭,從速入來,以副如渴之望。」遣承旨諭之。
1月16日
○乙亥,四學儒生朴泰斗等上疏數千餘言,將合啓罪狀宋時烈者,逐條伸辨,略曰:
今之罪時烈者,以議禮爲案,而所謂貶損君父,又是議禮外別罪也。以時烈爲貶損者,不過拈出一庶字爲言,而古今禮經,雖嫡妻所出,第二以下則皆稱爲庶,故漢儒以武王爲聖庶。今以庶字,斷爲妾子,而加之於孝廟,爲時烈之罪,此於人情事理,果有近似者耶?且其所謂把握朝權云者,自古小人,陷害善良,以此爲嚆矢。我朝己卯之禍,袞、貞等之夜入神武門,正用此術。今之臺閣之臣,祖述餘謀,若出一轍,吁可畏哉。自庚子以來,假托禮論,欲以嫁禍者,不知其幾何,而先大王一切揮斥,奸回屛迹,士類是賴。善道之兇悖誣陷,又其特甚者,先大王手敎罪善道。以此推之,當時廢棄諸人,出於聖意,而非時烈之所得與,亦可知也。弓劍纔遺,山陵甫畢,陟降之靈,如在其上,而敢爲此說,以欺殿下,此而可忍,孰不可忍?至於宋浚吉,與時烈同被孝廟之知遇,先朝亦待以賓師。旣沒之後,特下褒贈之敎,終始之際,可謂無憾。而反欲追削官爵,其於勸殿下以繼志述事之道,果何如也?李惟泰兩朝亦遇以遺逸,寵以卿宰者,而蹴踏凌辱,視同賤隷,其忿毒之狀,將何所不至也?且聞兩司之請對也,天意欲鎭定朝著,而不許其請,則彼兩司者至以爲:「鎭定之道,惟在於速允臺啓,旣允之後,則朝廷可以鎭定,臣僚可以寅協,國事可以做成。」云。噫嘻!其亦太甚矣。今則殿下旣允其請矣。試觀自今以後,朝廷果得安靖,朝臣果得寅協,國事果得做成乎?殿下於此,猶未見其肺肝,則臣等更安所望哉?昔成王幼沖之年,値三叔流言,使周公避位居東,後因風雷之變,啓金滕之書,而後迎周公。今此虹貫之變,乃見於首歲之月,無乃皇天警告我殿下而使之覺悟,亦如成王之待周公者乎?
是日引見,上曰:「四學之疏,極其陰慘。政院不有君上之命,只畏侵斥之言,偃然捧入,承旨推考,疏頭朴泰斗停擧。」且曰:「近來,此輩以罪時烈爲將亡國,今而後始知時烈勢焰之可畏。若不罪之,幾誤國家。」時,救時烈者則指爲誤國小人;斥時烈者則謂之正人君子,皆不出於西南色目之中。而然其斥之者,率多嗜利無恥之輩,而救之者,皆是平日士類中人也。賢邪是非,不難知也,而今上乃謂向時時烈勢焰之可畏,而不知代時烈當局者勢焰之可畏,君聽之蔽惑,一至此哉!
○上親臨疏決。領議政許積、判義禁張善澂、知義禁李元禎、洪處大、副提學金錫冑等入侍。時囚及徒年罪人,隨其罪之輕重,一從許積之言,或放或仍,李䎘放其門黜。李嵆、沈攸以論救時烈,李光迪、柳之發以請還收禮官拿問,竝被削黜,光迪、之發則善澂、錫冑陳達見放,嵆與攸則仍之。至徒配秩金壽興、南二星事,上曰:「勿讀其罪案。」積曰:「壽興雖有過誤,賓廳諸臣皆不罷職,而獨壽興被譴,又不入於疏決之時,無乃偏重歟?」上遂命放。正言李壽慶、掌令吳挺昌爭言不可,上不聽,二星仍配。禁府疏決畢,堂上退出,刑曹判書吳始壽、參判李弘淵入侍。時囚罪人九十餘人,或配或放,咀呪及重獄可疑者,竝仍囚。咸鏡、平安、江原、京畿等四道編配罪人,爲奴定屬、減死定配、全家徙邊之類,竝勿論,其餘從輕重,或放或仍,不入籍全家之類,則竝放送。上以禮賓正金益廉之疏,授承旨曰:「益廉托以應旨,攻斥大臣,營救時烈,其背公死黨之習,不可不懲,削去仕版。」益廉之疏,蓋言大義之當伸,而謂宋時烈不可深罪。且以政體之顚倒,譏切許穆,而以不能調劑朝論,責望大臣。錫冑曰:「纔令進言,而罪之何如?」上曰:「以奸毒之言,攻斥大臣,何可不罪?」壽慶曰:「益廉奸邪,錫冑亦嘗彈論,而今反營救,未可知也。」錫冑曰:「其人則不必用,而罪之不可。」上曰:「姑寬其罪,而所帶職,竝知製敎而遞之。」挺昌、壽慶等請還收金壽興放釋之命,至曰:「壽興有罔上不道之罪。」上不允。諸臣先退,獨錫冑後,壽慶袖出小札進曰:「災變孔棘,國事可懼。玆陳千慮一得,而語恐煩泄,敢用封進。」錫冑曰:「史官則當見。」承旨拆封以進,其意蓋:
以彼人疑我,近來益甚,麗朝逼迫之患;毛遂、曺沫之變,不可不慮。迎勑一節,不必親行,且於接見之時,選武勇之士,以備侍衛。且彼或有豕突之擧,西藩帥臣,旣無朝令,必不敢逆遏其鋒,亦可預爲分付,遇警卽發。
上覽畢,令承旨及錫冑見之。錫冑曰:「其言雖似過慮,可與大臣議之。」
○上命領議政許積詣闕時,政院出納公事,皆令持示。
1月17日
○丙子,領議政許積、刑曹堂上、三司入侍,疏決慶尙、全羅、忠淸三道罪人,一如昨日。旣畢,上出示奏請使狀啓曰:「北京危急矣。」積曰:「此等傳聞,不可盡信。然相持之久,則北京勢必難支。吳三桂之子,果爲太極㺚子之壻,而與之同心,則尤似危急。木柹蔽海,亦是遼野之虞。」上又以李壽慶所進小札示積,積曰:「麗朝果有此患,而迎勑之禮,不可廢之,兵曹、摠府則以此意申飭無妨。至於兩西則若有事變,何以不防守也?然分付帥臣可矣。」壽慶曰:「近日天變,適與故事相符,故有所陳達,而臣言不驗,則國家之福也。」蓋是時,吳三桂起兵於南方,圍打城邑,勢頗强盛,淸人屢敗。使臣狀啓,蓋得之傳聞之言也。鑴之陳箚,壽慶密啓,皆據此爲說,而其實則外假虛名,內濟其私,非有眞心實意,必不得已之計。且其所講畫者,有同兒戲,只可供識者之一笑而已。以此謀國,亦云殆矣。掌令吳挺昌以彈墨未乾之前,擬姜栢年於經筵望,請推吏曹堂上,以栢年曾參議禮之啓故也。上初不允,積啓請,允從。又請先遞李惟泰憲長之任,竝從之。兩司以金壽興事,上終不允,二月晦日始停。
○司諫金�上疏辭職,且斥李尙眞,操切凌蹙,不遺餘力,上例批勿辭。尙眞遂投疏下鄕。金錫冑白上曰:「尙眞忠樸,其退可惜,宜有收召。」上命下諭,尙眞不至。
○承旨鄭維岳、正言睦昌明三度呈辭,加給由。許積言于上曰:「三單加由,係是特恩。年少侍從之臣,不宜輕施此恩。」上然之。
1月18日
○丁丑,以金萬基爲摠戎使。許積言於上曰:「國舅雖不可干預朝政,當此艱虞之時,領兵之任,似無所妨。」因以萬基擬入,故有是除。李沆爲持平。
○御晝講。尹鑴亦入侍。鑴言《論語》註不必讀,同知事金錫冑曰:「《論語》註不可舍。」鑴曰:「異於科儒用工,不必讀。」檢討官李夏鎭曰:「鑴言甚是。」鑴曰:「洪宇遠乃文學正直之士,年老病重,不得上來。請令道臣,濟以藥物,速令上來。李同揆廢科自修,才局可用,請勿拘常例,別樣調用。」金錫冑亦言同揆可用,上從之。諸臣退後,又引見大臣、備局堂上。許積、金錫冑俱言疏章一倂退却之未安,上曰:「然則此後竝捧入。」尹鑴以爲不當設科,上問許積,積以爲:「以科目取人,不可遽廢。」權大運亦以爲決不可罷,上然之。金錫冑請別薦人才,積以爲不可。大運請會賓廳議薦,上從之。李壽慶極陳天災外虞之可懼,聽言用才之當急,且請速遣巡撫,申飭海防,積曰:「天變如此,敵情難測,海防等事,不可不急圖也。」上曰:「唯。」
○命郭世楗、都愼徵除職。愼徵亦嶺南人,前年仁宣王后喪,以服制陳疏者也。
○副修撰尹趾善上疏曰:
臣竊觀宋時烈一身,爲今日逞憾利己者之奇貨,終以罔極之言,驅之不測之地。若撼頓風雪,溘然於嶺海之外,則雖足以快臺閣之心,殺先王賢傅之名,終必歸於殿下,將何以自解於後世之公議也?至於李惟泰,白首林下,無疵可指,而構虛捏無,直加醜詆,如許議論,其可以服人心乎?目今陰虹貫於兩曜,營頭落者至再,天之警戒,靡所不至。至若天下大亂,外有必至之憂,而視若尋常,恬不動念。以除一時烈爲奇謀異策,挺身先登,猶恐失機,臣恐若此不已,國無稅駕之所,悔之於後,亦無及矣。
上答曰:「汲汲營救之態,予不忍正視。」
○前敎官黃世楨,卽宋浚吉、宋時烈門人也。自兩臣被誣以後,構疏訟辨,屢呈喉司而不得上。至是,自附應旨之義,極言竭論以爲,今日所當應旨者,無過於此,其疏略曰:
宋時烈忠實剛大之質、宋浚吉溫厚正直之姿,在朝則模範乎搢紳;在野則師表乎士林。旣居其位,激揚自任,故失志之徒,含怨次骨,群猜衆怒,積成讒謗,所謂把握朝權,專務植黨者,蓋出於此矣。浚吉嘗於病中謂人曰:「吾輩徒知有國,不知有身,前後妄發,適成厲階。吾今死矣,後死者當思吾言。」豈意其死未幾,其言已驗耶?其曰稍見君父之所倚任,恣意斥逐云者,似指頃年浚吉疏斥許積事也。臣於今日,不欲提起往事,但記浚吉疏中有曰:「臣言不中,國家之福。」今積身爲上相,摠攬國政,果使輔理之功,章章可觀,朝著得以安靖,國勢至於鞏固,則浚吉之言,未必中於今日,豈非國家之福耶?兩臣憂愛之誠,不以進退而有間,君上處分,或未當理,則上章進言,不避忌諱,今謂之含慍寓諷,果爲近理耶?得罪行檢,輒被延接者,未知所指者何人,關節狼藉,請托橫行者,亦未知指何事。而今世之橫被人言者,不可勝數,不究虛實,拒其來者,仁人君子待人接物之道,不宜如是。而兩臣居鄕之日,哀窮恤貧,出於至誠,如有至矜至冤之人,無他告訴,願有以救濟,則不忍恝視,或有爲之地者,然亦觀事理之當否而爲之,所謂存十一於千百。昔有人不顧同宗事者,程子責其不聞於官,兩臣之用心,亦猶是也。上年時烈歸自寧陵,臣往候之,仍問曰:「新陵旣完,有何可言之事,而陳疏云云耶?」時烈曰:「有所懷不敢隱於君父,非有他意也。」今者合啓,又據其疏語,以爲罪案。設令時烈之言,爲不當言,而言不過爲一場空言而已,豈有以此,粧成罪案之理哉?池鳳翼罷繼之事,理當義正,無容更議,士論重發,攻其異意,而道臣刑推,自是道臣之事,此何與於兩臣?至於閔愼事,時烈之意,只以朱子喪服之箚,可以通行於上下云爾。帝王家事體,雖與士庶不同,而父子之倫,貴賤無殊,夫豈廢父而朱子言之?若使今日論此禮者,只論其可服不可服,則自是禮訟,夫誰曰不可,而今乃做出廢父之說,擠陷不測之地,噫嘻!亦太甚矣。
又曰:
今之論者,論禮之外,敢爲宗統之說,至謂之貶降孝廟,張皇構誣,恐動君上,必欲置諸極罪而後已。噫!國家宗統,是何等重地?如天之有日、如樹之有榦。此理甚明,人皆見之,敢爲容議於其間,有以輕重而尊卑之,則是逆臣也。惟我孝廟以第二長子,入承大統,爲宗廟社稷之主,則宗統之傳,正在於此。豈以兩臣獨昧此義,敢有干犯,以自陷於逆臣之罪乎?其所引四種之說,不過只爲服朞而發,其意以爲雖服朞,而宗統之傳,則不以服期,而有所移動也云爾。況四種之說,朝家旣已不用,而遵用時王之制,則兩臣尤何罪焉?嗚呼!二臣者之際會兩朝,可謂盛矣,而時烈之於孝廟,尤有盛焉。眞所謂外托君臣之契;內結骨肉之情,常恨不卽蓐蟻,以從孝廟於地下,每遇孝廟諱日,必入山中,終夕悲號,哀動傍人。時時奉玩孝廟所賜貂裘而言曰:「聖考所以持贈此物者,欲令賤臣,禦寒於遼、薊風雪。」仍嗚咽不自勝。嗚呼!此可以觀君臣矣。孝廟之待時烈者如此,時烈之欲死於孝廟者又如此,而反以貶降孝廟之罪,加之於其身,終令無罪而死於殿下之世,則殿下千秋萬歲後,何以拜孝廟於地下乎?
又言許穆、尹鑴事曰:
許穆當初議禮之疏,只是平心論說,故人之見之者,不以爲非矣,一自建儲之疏出,而人莫知其意所在。其疏有國本未定之語,故相臣鄭太和乃曰:「世子誕生之辰,卽國本已定之日,穆何爲此說也?」賴太和此言,人之危懼者少定。自此人不能無疑於穆,其所以不容於時者以此。況浚吉嘗謂:「穆乃眞率人,必是動於浮言而有此疏。」云,則其恕穆地者多矣。今穆新被拔擢於久廢之中,禮遇恩數,逈出尋常,穆宜竭忠殫慮,務爲鎭定之計,而乃與年少臺臣,上下議論,復倡宗統之說,不覺其自陷於害正之地,使穆靜言思之,亦必盡然自傷矣。至若尹鑴英銳辨博,早歲向學,故時烈等忘年托交,期許不淺矣。鑴負其才識,自許太高,雖於程、朱說話、經傳箋註,亦多出入、同異,多不尊信,至或妄以己意,改定章句,務爲新奇。時烈等以爲此是後學大弊,前後戒責,不啻縷縷,而鑴不肯改轍,一向自是,故時烈等以此深病之,始貳於鑴矣。及至庚子春,又與許穆講論服制,而卑主貳宗之說,鑴實倡之,遂爲善道藉口之資,一世之人,孰不以鑴爲將嫁禍,而臣亦與鑴爲友,情義甚篤,愍其與善道同歸,屢書責之,使勿復爲危言,以助兇鋒,而鑴不動念,益自主張。自此以後,臣雖不與鑴往來,而但念鑴於其時,亦以善道爲兇悖,故臣嘗謂鑴雖爲危言,未知其實有害正之心矣。及至今日,士禍大起,在鑴之道,所當驚懼慙悔,雖不在其位,尙欲焦毛髮往救之。今鑴受知如彼其盛,陳章賜對,非不頻煩,而未有一言半辭及於今日事,方且莞笑傍觀,有若甘心報復之爲者。如此不已,則鑴之心事,何時可見,而前日之謂鑴爲嫁禍者,鑴何以自解乎?此臣之所以致駭者在鑴,而不暇及於他人也。然則鑴之升沈,其於世道何如也?嗚呼!安石變亂舊章,毒遍蒼生;仁弘斁敗倫紀,身伏邦刑,至於心逆而險,行僻而堅,乃孔子誅少正卯之罪名也。以此見之則今日之論,不止於竄逐而已,必將誅殺而後已。古人以無罪而殺士,爲空國之兆。今時烈道德行義,爲世表準,受三朝恩禮,身爲大臣,此豈特一士之比,而殿下遽令天漢輩,忍爲此言而莫之爲駭,殆天之所爲,殿下亦不得自由而然耶?吁其痛矣。
又曰:
臣疏旣成,未上之際,伏聞宋時烈已被遠竄,臣驚惶震悸,繼之以痛哭也。嗚呼!時烈果至於殿下之世,而不可生矣。殿下何忍爲此擧也?今日所恃者,只天與殿下矣。所恃於殿下者,今旣歸虛,則天亦不可恃矣。天乎,天乎!此何時也?
疏入,上召承旨權大載讀之,下敎曰:「滿紙說話,無非陰慘。至於語涉先王,敢以不忍言、不忍聞之說,加之君父,又誣陷諸臣,不遺餘力。如此奸邪陰險之人,不可不痛懲,以杜後弊,絶島遠竄。」遂竄珍島。
1月19日
○戊寅,御晝講,講《論語》,兼講《綱目》。
1月20日
○己卯,御晝講。
1月21日
○庚辰,御晝講。是日以所講不專,只講《論語》。是後,或停或兼。
○吏曹判書洪處亮辭遞。閔鼎重方在鄕,以前望,循例擬入,因受點。姜碩耉爲掌令,李袤爲司諫。
○吏曹參判許穆以黃世楨疏斥,上疏引賈生《保傅篇》、《春秋》子同生之語,仍曰:
聞宋時烈頗有不悅語,臣咄咄私歎,歲年已久,竊恐殿下或未之知也。「上答曰:」狂妄陰險之說,不足爲嫌。安心勿辭。「穆所引賈生之說,乃是古昔敎訓太子之道與國本未定之說,不相干涉。況世子誕生之辰,卽國本已定之日,正如鄭太和之言,則亦何待於冊誓而後始定乎?穆之此言,分明帶得禍心,而今反引古義,以文飾之,眞所謂遁辭知所窮也。
○司業尹鑴上疏曰:
臣得見黃世楨疏,臣不勝慙赧。庚子夏許穆疏上,廷臣亦有改舊從新之議。臣適入都下,時烈等已去國,而獨李惟泰在朝,頗聞主張四種之說甚力,臣書與惟泰,極論當初朞服之非曰:「以庶子降服云爾,則不亦貳其宗而夷其尊乎?」云云。又與許穆論辯,亦推廣卑宗夷尊之意也。穆見臣書而韙之,惟泰恚臣說,而斥之以嫁禍,遂與臣絶。時烈等見臣說以爲,意在戕殺,亦與臣絶。臣不欲屈心而友其人,今已十五六年于玆矣,此事之本末也。世楨卽時烈門人,而亦臣之素習知者也。當禮論之作,固嘗是臣說而非時烈,以是得罪於其師門,世楨懼,遂與臣不相往來。今者費辭爲時烈分疏,有若眩亂是非,違其本心者然,臣不能知其說也。「上曰:」狂妄之言,不足爲嫌。宜勿控辭。「其後許積與鑴入對言曰:」求言之下,竄謫言者,有妨言路,絶島尤爲過重。「
上曰:」予所求者,豈此等言耶?以予爲不得拜孝廟於地下,且誣陷諸臣,欲置重辟,而姑施薄罰矣。「
○上使掖庭人,問鑴安否,且送酪粥、柴炭等物。
1月22日
○辛巳,前掌令申碩蕃卒,年八十。碩蕃,平山人。丁丑後不赴擧,委身儒學,頗有名於士友間,擧遺逸,除司業、進善,又再除臺官,俱不就。居嶺南之尙州,能不染於本道橫議,愛慕宋時烈、宋浚吉諸賢。及聞時事大變,歎曰:「僞學之禍作矣。」臨卒,勉親舊以「立脚於消長之際。」其操守之確如此。後,金錫冑啓請,贈吏曹參議,以褒美之。
○御晝講。特進官金徽進曰:「近聞北京形勢,將有被逐之患。西路城池武備,廢之久矣,宜急措置,以防不虞。」上曰:「當與大臣議處。」承旨鄭維岳言李世弼疏下九十餘人,皆被停擧之爲過,上曰:「徐當量處。」侍讀官李濡極言疏儒竄配之感傷和氣,又言南九萬、李尙眞屛棄之可惜。且言:「頃日筵中有宋時烈氣焰可畏之敎。昔楊震被罪,太學諸生守闕號泣。今此儒生輩,心知時烈之賢,而有此陳辨,時烈有何氣勢而使人至此耶?」上瞠視不答。
1月23日
○壬午,月犯房第三星。
○引見大臣、備局堂上。尹鑴亦同入。許積以黃海監司尹堦狀啓,請移遂安軍兵於谷山,更以平山府使兼營將。谷山一帶乃西北要路,先朝欲以長湍赤壁以上,設置關防,令使柳赫然,得武臣中有計慮者,往見形勢,徐議方便。又請三南及濟州巡撫使,趁農前發送。北漢山城基址,令摠戎使金萬基、刑曹判書吳始壽,同往看審,速議築城,上皆從之。上以尹鑴疏,授許積使讀之曰:「此無非急時之務,與諸臣相議擧行。」疏凡九條。
一曰。向者庚辛飢疫,國家散糶設糜而救之。初有一切蕩減之令,而中爲有司所格,失信於民大矣。今莫若大蕩滌之,分遣使臣於八路,聚民邑里,宣諭德意,出其券而焚之。且許除兒弱、物故徵布,以示大恩大信。又命問其疾苦、枉屈而蠲除之;詢其行義、耆老、才智、拳勇者而收錄之,以聞于上。守臣之貪暴、土豪之武斷者,亦可擧劾之,如漢刺使六條廉察之制。又令四方之民,咸得自言其情於政府若憲府,又復政府檢詳等官,淸理刑獄,如祖宗之典。且以刑獄日限,頒示中外,趁限奏決,委憲官覺察,俾無如前遲滯。二曰。古者人君遇大事,有致民大詢之擧。臣謂殿下亦宜一日御象魏門樓,大集都中坊里大小士民壯少、父老等,分命近侍,咨以大荒、大札、陵役、客使,憂勞閔弔之意,詢其疾苦、冤枉,表其耆老、行義,命有司賜以秩級、米布、酒食,如漢世元年賜給牛酒,方春賑貸之制。命出輕繫、掩骼埋胔,以行春令,如周家之制;出獄囚問之間,脫桎梏如大禹泣辜之義。又令蠲除獄中,給以薪炭,時時賜湯沐,如宋氏之制。此亦悅民心之一事也。三曰。開言路者,所以決壅蔽、通民情也。我國喉司,從前有還出給之制,且近日又有禁防一事,非明目達聰之道也。臣謂如此禁令,宜一切去之,辭職疏外,勿令還給,使有懷者,皆得自言。且我國有館學、草野連名封章之例,此不無雷同和附,眩亂刼制之弊,宜命自今以後,凡有所懷,咸得各自陳疏,不必成群。或有扶同伐異者,必處其罪實。今日正士習、祛朋黨之一事也。又自前四方民庶之言,上聞者非不多,而自上不能一一記憶行之,下之該司,又終爲防塞之歸。臣謂自今宜如朱文公之言,命近臣之忠正通明者三四人,寓直殿門,凡有章疏,必令省閱檢討,日以宣聞于聰聽,仍就上前,畫爲條貫,以次施行。四曰。我國取士,專在科擧,而科擧之法,未必得士。在平世固非急先務,況於危亂之日乎?且今大荒大恤,民力蕩竭。臣謂今歲大比,且可退之以俟歲實,而命政府草敎四方,諭以閔恤剋省之意。且令百司八路,通均料理,節縮浮費,以體聖上愛民恤費之心。更令三公、六卿及臺閣、侍從、方伯、府州縣令,各薦行誼、智慮、拳勇、技藝各一人,如得其人,寵以爵賞;如不得人,則施以罰俸奪秩之律,庶幾可收一時之功。五曰。近來國綱解弛,朝廷分付,守令不爲擧行。往年還上,〈還上,俗語糴穀之稱。〉分減蕩除,田稅大同,減半不捧,旣有成命,而亦有不奉命令者云。臣謂上項焚券,御史之行,各別擧覈奏聞,重施其罰。其淸修惠化者,亦爲簡聞褒賞,以爲勸懲之地。六曰。古者稅以足食,賦以足兵。蓋分戶口田結,而各有所出也。我國則凡干賦役,皆責之於田結,此所以重困農民也;又別定軍士名號,使之納布,此又侵虐兵卒也。臣愚之意嘗以爲,必須分別田戶,以爲出賦稅之法,然後始可有兵民蘇息之望。然此等稅布,皆係國家經費,有不可無端減去者。近來流民入山峽者,在處皆然。今若盡爲搜出,以爲國用,可以充襁褓、白骨之徵布矣。七曰。我國無土着之法,民之飛走,若鳥獸然。今宜更申見行五家統之制,略如管氏內政,無問土着、流民,都城內外,一以此法管束之,無或如前日逃隱之弊,則庶幾上下相維,民知畏戢。然後出役差軍之法,唯上之所欲爲而不亂,此實治民詰戎之大本也。八曰。古者有庶子之官,中古有郞衛之職。今宜略倣此制,悉收錄京外大小臣僚子弟及已出身、未出身者,不問兩班、庶孽,彙別成冊,屬之摠府,就其中簡拔,名以摠府郞,其四方異才及上書可用人等,皆總之于此,使之分番直衛。又不分文武,講之以《孝經》、《大學》、司馬、孫武等書,弓馬車乘等技,以備執戟宿衛之任。巡徼京師之職,擇其秀者,入爲郞僚,出宰百里,其徒隷兵卒,則可分出訓局數百人以充之。旣可以漸復五衛之制,亦可爲廣收人才,臨事緩急之用,此禦侮備患之一事也。九曰。民不可去兵,國不可忘武。武備之道,步不及馬,馬不及車。車者所以成軍立陣,有國之大器也。我國武備,素無此制,雖有千里之疆、萬旅之衆,而恒澟澟有不保之憂。宜急勑訓局、御營、守禦、摠戎等廳,疾速造作,令士卒調習。且令外方監兵營及大府州有材力處,如制造成,小縣邑曁民間,隨意造成,居常調習,以代牛馬之勞,于以治農、輦積,亦必有大賴矣。又曰:殿下果能於今日,克自警責,大加振作,澟乎常存祗栗欽翼之心,學問以開之,剛大以持之,凝神儲思,辨擇是非,務以出於至善,庶乎群黎百姓,無不悅豫,上帝鬼神,收還威怒
云云。積讀了一遍,先論還上事,與諸臣力言不可蕩減之狀,鑴曰:「還上乃安石靑苗之法,常平乃祖宗成法。不罷還上,則民無可保之勢;設行常平,則可無虐民之弊矣。」積曰:「不然,若罷還上而設常平,則民不聊生矣。常平之法,中原則有一定之規,買賣不難,而我國則民習巧詐,市直高下,變遷無常。且古今異宜,決不可行。」鑴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唯在上之所使。山城、江都之穀,民視若陷穽,豈非弊法乎?」積忿然曰:「民視之如嬰兒之望乳,寧有此理?還上則査出蕩減,常平則先試一邑無妨。」鑴顧金錫冑曰:「常平,史稱美法,還上則決不可仍存。副學之意何如?」錫冑曰:「頃以甲倉穀二千石,貿銀二百兩,今欲還貿本穀,則不及於元數,極爲難處。以此言之,常平之法恐難行。還上自是美法,何必罷之?」權大運曰:「春貿銀布,秋或失稔,不得貿穀,則軍興何以饋餉,民飢何以賑之?」鑴曰:「不必盡散,量儲常平之穀,以爲軍餉,有何妨乎?」積又論遣使問民疾苦事曰:「問其疾苦而不得施之,則乃大失人心之道也。」錫冑曰:「不必別遣使臣,監司下去時,言送可矣。」鑴曰:「此乃聳動之擧也。」又論四方民愬冤于政府及憲府事,積曰:「憲府則今亦有呈訴之事,政府則署事之罷久矣。」鑴曰:「刑獄檢詳之規,則尙存矣。」積曰:「刑獄甚重,故祖宗朝使檢詳,看詳獄訟淸理,今宜留意修擧。」鑴曰:「獄訟久滯乃近來痼弊,徒配以上,大臣委檢詳察之,而屢省乃成可矣。」積曰:「刑獄日限,則宜更申飭。」上唯唯。又論門樓殿坐事,積曰:「此則甚好。」權大運曰:「此恐有亂雜之弊。有所詢問,而皆歸不施,則必有罔民之怨矣。」諸臣皆如大運言。鑴曰:「可行者行之,不可施者置之。民亦有人心,豈必稱冤?」錫冑曰:「人君當施以實惠,此則近於文具,且恐有匿名書矣。」鑴曰:「大意旣好,則行之可也。小小節目,何必盡拘?若以問民疾苦爲有弊,則只殿坐可矣。」積曰:「此乃爲民惻怛之意,何可謂之文具?」錫冑曰:「纔過五月之制,以素扇素繖,臨御門樓,未知何如。而餽以牛酒,尤爲未安。」積曰:「此非遊觀之比,似無所妨。」鑴曰:「昔康王卽位,延入翼室,乃示民卽位之儀也。卽今天災孔棘,人心渙散,乃於元年正月,親臨慰諭,以示哀痛惻怛之意,於禮無妨,而於事不可廢矣。」積曰:「此事無害,當與他大臣議行之。」又論言路事,積曰:「言事之疏,旣有捧入之命,而儒生疏使不得聯名,未知何如。」吳始壽曰:「議論不同者,使之各陳,有同臺諫避嫌之規,非朝家分付之事。如有黨同伐異者,自朝家施罰可矣。」積曰:「隨其所見,各自陳疏,乃所以勸其爭也,尤致紛紜。朝家是非公正,且擇師儒之長,則可無此弊。」鑴曰:「儒生之罰,旣令蕩滌,而洪有阜、柳㮨、尹善道,尙在付黃之中云,極可痛也。」積曰:「朝官不得施儒罰,從前申飭,而頃日又罰柳壽芳。儒生所爲駭愕,痛懲宜矣。」上唯唯。又論疏章,令近臣省閱施行事,積曰:「果若此言,則安用大臣與承旨?」鑴曰:「不必別出官員,使承旨、玉堂主掌可矣。」又論科擧事,積曰:「不可廢之意,曾已陳達矣。」吳挺緯曰:「得人之道,唯在科擧。雖亂離顚沛之際,亦所不廢。」鑴曰:「亂離中設科,前史譏之。平世則可也,此何等時也?況式年講經,尤無得人才之理。式年及增廣,疊行於今年,則一年之內,長事科擧,全廢大事,是可悶也。」積曰:「朝廷廢三十年科擧始得云者,乃鑴本意,而若待伐賊後行之,則殆無設科之時矣。」錫冑曰:「旣不能孜孜於實政,又廢科擧,則徒失人心。但尹鑴所謂式年不得人才云者,誠是矣。式年及第者,不能書草記,誠可寒心。」積曰:「臣等庸下,雖不能辦事,豈以設科之故,不暇及於他事乎?以復讎雪恥之故,至廢科擧,則人言尤煩,必有難處之憂。臣等皆科目出身之人也。義理之學,如尹鑴者幾人?設科取人之法,決不可廢。無益之言,不須多辨。薦人當罰之法,今當申飭矣。」上唯唯。又論田稅大同事,積曰:「上年兩稅,皆令半減,而秋等旣已畢捧,故使之全減春等,守令豈敢收捧乎?此必民間不知之言也。」又論賦稅事,積曰:「賦稅乃有國之本。前秋有身布徵捧之議,以除白骨、兒弱之弊矣,因姜栢年上疏,不得行焉。今此流民徵布之策,雖合施行,今姑止之。且不可獨行於黃海道矣。」權大運曰:「此事出外議定可矣。」上允之。積以上殿坐久,未盡條件請俟後日。
1月24日
○癸未,上御晝講。
○淸風府院君金佑明請對,極論北漢築城之非計,三南巡撫之不便。翌日備局引見,上問于許積,積曰:「北漢形勢,議者皆言可合駐蹕,故欲爲築城矣。今聞其狹隘難以容衆云,豈可只爲都民避難之地,而輕擧大役?然議者多可少否,請詢于入侍諸臣。」上令各陳所見,諸臣皆對如積言。積請:「第遣金萬基、吳始壽,視之三南巡撫,乃先朝已定之事。巡審檢飭,不無所益,宜令發送。」上竝從之。江華留守鄭榏請於甲串一面,議設木柵之處,勿爲立柵,增築堤堰,堰內耕墾,可以禦敵利民,上從之。又言:「軍餉器械,雖曰積峙,而軍兵只四千名,脫有警急,無兵可守。以通津、豐德等數邑之軍,預定信地,臨亂入守,則好矣。」積曰:「豐德等邑,皆是摠戎所屬,脫有去邠之行,則摠戎當作先鋒。些少之軍,豈可移給他處乎?」榏又陳江都民役最苦之狀,積曰:「此則當自備局,斟酌變通矣。」始壽進江華地圖,指陳形勢,積曰:「近日議者,多以江都爲必不可守。若有海寇,則果未知萬全,而環以江海,豈有不可守之理乎?丙子之失守,人謀之不臧也。臣欲親往周覽,以議措置之方矣。」上出尹鑴疏,俾畢前日未盡之說,積言五家統事曰:「我國不知民數,致有許多弊端,必行號牌,然後可無此弊。而嗣服之初,慮有騷屑,姑未遑暇。五家統之法,固宜先行,金錫冑則欲以十家作統,當講究便否。今年戶籍時,添入節目而行之。」積又言摠府郞事曰:「此乃大變通,不可行。」權大運曰:「士夫子弟與庶孽,混爲一錄,屬之摠府,安有如此之理乎?」積擧疏中措語,問鑴曰:「如此如此之說,莫知端倪。」鑴曰:「如欲採施,則當自有條理。郞位象天文,乃執戟殿門之任。諸呂作亂時,亦以此得力。我國士族,不知其數,故欲以此管束。」柳赫然曰:「鑴意在廢科,故欲行此法,而必有弊不可行。」鑴曰:「弊將何在?」赫然曰:「多聚雜人,整齊爲難。」鑴曰:「聚之廣而用之精,人之雜進,何害之有?」吳挺緯曰:「宜袪舊弊,奚創新法?國儲蕩竭,多聚士族,何以接濟?」鑴曰:「都監軍士,安坐食料者無數,獨不可休養士族乎?君相以爲可,則隨時變通可也。豈可泥古而不行乎?」李元禎曰:「其意雖好,古今異宜,有難必行。士族子弟必不受綰束,徒擾亂耳。」鑴曰:「自古無無弊之法。堯、舜之禪、湯、武之征,亦爲後來之弊。豈以渠輩厭苦之故,而不行美法乎?」錫冑曰:「漢之期門、羽林之制,我國旣有倣行而設置者。別設他制,務欲更張,其於利害,臣莫測其涯岸。設有美法,奈無人何?」鑴曰:「以臣爲欲廢科,而別設他制,故有此云云。而古語曰:『人存政擧。』如無其人,則雖祖宗之法,豈能遵守乎?」積曰:「我國宰相子弟,安居華屋,讀書做工,雖稱以弘文郞,猶以爲苦。一朝謂之摠府郞,而與禁軍一體,則其擾亂必矣。若爲仕進之途,則私情大行,至於用爲禦敵,尤不近似。」鑴曰:「親近王宮,給事上前,則士夫子弟,猶恐不入於簡選中矣。」積曰:「式年及第,能通四書三經,而不能成才,況於摠府,只講《孝經》、兵書,其可以得人乎?近來禁軍太半常漢,而猶患難制。士夫子弟聚會一處,徒事黨論,奴視武士,誰能制之?」鑴曰:「人皆謂不便,更無所達。」又論車制事,積曰:「此則當問于主兵之人,摠戎使之意何如?」金萬基曰:「其制何如?所駕者以馬乎?以牛乎?」鑴曰:「不駕牛馬,上載兵器,前挽後推。」萬基曰:「當造幾何?」鑴曰:「萬乘足矣。」萬基曰:「難矣。旬日之內,何能造萬乘乎?」赫然曰:「扶胥,大車也,武剛則獨輪,一人可運。衛靑以四車自衛;馬隆以車載糧,出塞三千里平凉州。其制路狹則挾之,平地則張之,其制俱在,實是行師禦敵之美器。而臣試造一車,八日始畢,所入物力頗多。且常時無用處,藏置爲難。」鑴曰:「臣亦試造一車,一株之木,可造二輛。人可乘物可載,豈無用處?若如喂養戰馬,則藏置何難?苟利於國,何計物力?」上曰:「予意亦恐其徒費物力。」赫然曰:「鑴未嘗當事,故易言之耳。」鑴曰:「臣年垂六十,亦豈專昧利害而爲此言乎?若非此器,則南蠻北狄,無以禦之。只將金帛,屈膝而事之乎?」上曰:「此豈然哉?雖無車戰,豈不能禦敵乎?」積曰:「三代有車,而數被戎狄之禍;漢時無車,而凶奴款塞。尹鑴之言過矣。第其制亦非不美,先令兩局,試造數三輛宜矣。」上從之。積又讀疏末克自警動以下曰:「此言極要約,必須惕念。」鑴曰:「臣本空踈,文學、弓馬俱無其才,而臣之所懷,略盡於此。若無一事可施,則終無可以報聖上者,惟當早自退去而已。如有一二試可者,亦當許身盡力,自上思量而進退之。」積曰:「斯言過矣。人臣事君,禮意衰則可去;有經綸大志而不見行則可去。豈可因此數事,決其去就乎?」仍曰:「此疏須賜優批,留置省覽,隨其可施者,更爲講究。」上曰:「頃者金徽言兩西軍政修治之意,未知何如。」積曰:「臣等近日所講究者此事也。」鑴曰:「今日之憂,唯在於鄭錦之猝迫海邊,淸虜之充斥西路,前秋虛警,亦非無根之事。以此告急於淸國,請得繕治兵事,且我服事淸國,鄭錦之所嘗疑而忿之者也。今與吳三桂合力,其勢甚張,恐有聲罪致討之患。一介浮海,以致誠心,似不可已。頃者水原儒生李啓祥上疏,自請渡海。如此之人,特加嘉奬,則必有繼起之人。瞭望一事,亦宜申飭。」積曰:「奏請一款,前頭使行,可以付送。沿邊瞭望,亦已分付,而至於鄭錦則其祖芝龍,初叛大明,竊據海島,在我爲賊,何以相通?」鑴曰:「彼旣共扶朱氏,必有仗義侵我之意。我今通好,則是坐却十萬兵矣。」積曰:「鄭錦不知何如人,亦未知的在何許。萬頃滄波,何處可尋乎?若誤泊於淸國之界,則必生大禍。且朝廷雖乏人,若可通使,則寧許一儒生之自請乎?李啓祥亦知朝廷之不送,故渠敢自請矣。」鑴曰:「徽、欽時,朱弁自請使金,全節而還。聞其所居,與我國不遠。一介相通,何害之有?」大運曰:「此非一人之私事,何爲强爭至此?」鑴曰:「只陳所懷而已,何敢與大臣相爭乎?」積白上曰:「啓祥之疏,漏泄可怕,留中不答可矣。」金萬基力辭摠戎使之任,言甚懇切,上不聽,令承旨傳授密符於賓廳。
1月26日
○乙酉,以權大運爲兵曹判書。
○禮曹啓曰:仁宣王后小祥除服節目,若以《五禮儀》常時除服之節言之,則百官以衰服入哭,改服淺淡服行禮,祭畢後吉服。而卽今斬衰在身,爲除朞年服,遽着淺淡之服,似爲未安。《雜記》曰:『有父喪,未沒喪而母死,其除父之喪也,服其除服,卒事反喪服。』其註曰:『服其除服,而反喪服,以示於後喪未終也。』先正臣金長生答或人竝有喪除服之問,亦引《雜記》此說,則雖在重喪之中,暫借除服之服,以示終喪之意,似合禮意。今此練祭除服時,百官當以烏紗帽、淺淡服、黑角帶行事後,仍着時服、白帽、白團領。請議大臣。「大臣亦以爲是,上從之。
○前秋使臣沈益顯、閔蓍重、書狀官宋昌等,至是還自淸國。上引見,許積亦入侍。益顯曰:「彼中事,大異於前。臣等齎去謚號三望,皆不得周旋得請,不勝惶恐。」積曰:「己亥年亦不能周旋,此非使臣之過。」益顯仍陳所聞曰:「張勇乃吳三桂義子,爲太極㺚子之壻,今年與太極同歸三桂。且高原守王輔臣有絶人之勇,叛附三桂云矣。」上曰:「自外視之,形勢何如?」益顯曰:「關外發丁赴戰,民居殆空,道路怨嘆,皇城中未見乘馬之人,行者亦少於前。朝參時班列,僅如我國陳賀時,百官及軍兵頒料,亦減半云。紅螺山近千之賊,僅捕老孱七八十名,餘皆入據醫閭山,出沒刼掠,遼民極以爲憂。且頃者遼民虛警我國導鄭錦入寇,至有避亂者云。遼河以東望海亭以上,設防守十餘處,各置五人瞭望云。」積曰:「此乃疑我也。木柹之說信乎?」益顯曰:「聞關內有識者之言,海邊木柹蔽潮而來,疑鄭錦在近地造船,故邊一帶,另加審察云矣。」上以兩西年荒奴婢推刷,竝停之。
○平壤城中失火,延燒五十餘家。命施恤典。
1月27日
○丙戌,正言李壽慶應旨上疏請:
盡汰軍兵之耄倪,改束丁壯,以實軍政,以除白骨兒弱之弊。江都草芝以下摩尼以上,加設鎭堡,添兵預防。江都留守以宿將差送,京畿、海西、忠淸三道沿海等邑守令,皆以材力武臣,十分擇遣。末又言宋時烈壞禮誤國,而營救者百十爲群,恨懟怨怒,此皆宋時烈、宋浚吉氣勢之熏炙也。人主要務,莫先於明是非,是非明而後賞罰當,賢邪不相混,殿下嚴持此柄,無少搖奪。
上優批,下廟堂議施。
○以金壽弘爲掌令,鄭晳爲大司諫,沈之溟爲開城留守。
○左議政鄭致和、右議政金壽恒竝上疏辭職,上竝優批不許。
1月28日
○丁亥,上御晝講。尹鑴進曰:「兵車一事,柳赫然以藏置爲難,而退而思之,一車當用十人,十人相替看守,外方則出給民間,用以輦載,則不患藏置之難。請及時造作。」檢討官李夏鎭亦言防馳突、禦賊騎,無逾於此。我國西路,用之尤切。「上曰:」旣令造之,觀其制度則可以知之。「鑴曰:」頃日李壽慶所陳彼人接待之事,預宜講定。「金錫冑曰:」麗朝雖有此患,今則事勢不然。壽慶之慮太過。「鑴曰:」是果慮外之言,而新服之初,何必對犬羊屈拜?「上曰:」不爲迎勑,則彼必生疑。「錫冑曰:」有越王待夫差故事,何必乃爾?「鑴曰:」臣意則欲令彼人疑我矣。中國皆叛,而我獨臣事,何以有辭於他日?「承旨權大載曰:」我雖有所爲之事,固宜秘之。旣無所事,而使彼先疑,乃危道也。「鑴曰:」內修外攘,合爲一事,汲汲圖之,可免後時之悔。自前郊迎,亦有贈賂不行之時。臣不欲上親行。「上曰:」自强之策,及今可爲,而封王之勅,何辭不爲出迎乎?「
○淸國三勑牌文出來。
○以吳挺緯爲戶曹判書,張善澂爲禮曹判書,擢睦來善、李之翼爲左右尹。來善卽積黨之翼,以攻斥宋時烈,投合時輩,故積稱以當品中乏人,薦擬此兩人。閔宗道爲大司成。宗道本無行檢,不齒士類,猥授此任,人皆嗤點。宗道亦自知物議,屢辭始出。
○尹鑴旣白上,請解尹善道、柳㮨及洪有阜等儒罰之後,太學儒生等,初以善道朝士,且已身死,㮨死亦久,竝解罰。而有阜則以儒生生存,其疏尤凶悖,不解,上屢下嚴旨,亦解其罰。
二月
2月1日
○朔己丑,承旨鄭維岳上疏言:
近聞外間傳說之言,有趙姓宦官居中用事,朝紳用舍、刑賞處分,殿下必問於趙,而趙必干預,人之爲言,一至此哉?臣觀史策,朝廷乖爭,則必有寇乘之。今災異疊見,外虞兆朕,而臺閣事業,以搏擊快意,爲救民之長筭。金壽興之放釋,實出雷雨作解之意,而兩司旋請還收。金壽恒之出伏城外,事理當然,而徒事督迫,此何異欲其入而閉門?
上召承旨讀之,上曰:「秦以趙高亡,漢以甫節亡,予嘗痛惋,予豈一從趙宦之言乎?近日以論禮獲罪者多,此輩謂予不肖,做出此言。招致維岳於政院,詳問以啓。」承旨鄭載禧力爭以爲不當問,上厲聲謂載禧曰:「無乃爾做出此言耶?」及問維岳,對以「閭巷之間,臆度傳說,不啻狼藉。無根之說,不可指的。」上又令嚴問,維岳對如前,上怒命罷職不敍。
○訓鍊都監別武士鄭震憲着戰服、戰笠,佩長劍、弓矢,自金虎門直入政院,稱有關係國家之事,欲爲告達。承旨等招問,以爲:「非上前則不可開口。」又使近前密言,終不發說。院吏以事當先告該房承旨爲言,則至擧劍鞘欲擊之,再三强問,則所欲言者,不過車制之事而已。政院啓請拿處。震憲乃尙州武人后亮之庶孽,以造車事,往來尹鑴家。且曰:「尹鑴、鄭維岳知我心。」云。柳赫然謂曰:「闌入闕庭,當被軍律。」答以我罪則當死,而突入闕門,無一人誰何,國事可知云。晝講時,諸臣陳其狂妄失性之狀,上命減死充軍。
○副司果鄭維悌上疏言時弊,仍獻一箴,請備乙覽。上優批,下廟堂議施,又令除授相當職。維悌乃文官,方爲製述官者也。
2月2日
○庚寅,以李溟翼爲左副承旨。
○御晝講。權愈、吳始復、尹鑴等,又言洪宇遠文學直節,宜急召用,上命下諭。按宇遠名爲廉介,且有敢言之稱,而謂之學問高明,未免虛奬。當時之人急於吹噓引進,致誤上聽,使宇遠環顧其中,豈不赧赧然乎?
○大司諫鄭晳、正言李壽慶、睦昌明啓曰:「頃者南九萬之疏,有若褻御奸壬之輩,昵伏殿下之側,指揮殿下,而政事命令,無不從此而出者然,至論以宋寧宗之事。寧宗是何等昏亂之主,而敢比之於今日耶?今鄭維岳之疏,蓋與九萬換面迭出,而至擧宦寺之姓某。言有根據,似非塗聽道說之比,不可不痛辨,以釋國人之疑。請副護軍南九萬、前承旨鄭維岳一體拿問。」答曰:「九萬、維岳之自恣無忌,皆由於寡昧之涼德,予甚愧歎也。不允。」翌日鄭晳又以所懷,力請拿問,金錫冑曰:「旣拿之後,若不言言根,則其將拷掠而問之乎?此決不可也。」其後凡五啓,不得請而停之。
2月3日
○辛卯,以金徽爲大司憲,洪宇遠爲副應敎,特除尹鑴爲承旨,南天漢爲執義。
○引見大臣備局堂上。許積曰:「西路治兵,尹鑴固請咨文。臣意亦嘗如此,前頭付送謝恩使行之便否,更議于諸臣何如?」上命各陳所見。吳挺緯、權大運以爲可,柳赫然以爲不可。金錫冑以爲:「臣意欲更量形勢,爲咨文,略與赫然之意同,不必移咨,自可治兵。」積曰:「西路治兵,不可不告。彼雖勢弱,足以制我。以呈文生梗,則責在使臣;以咨文見輕,則憂在朝廷。或咨或呈,令使臣觀勢爲之何如?」上從之。積曰:「今番使行,大臣當往。」上曰:「左右相引入,卿獨在朝,若又出使,誰與爲國?以他朝臣差送。」
○戶曹參議金萬重上疏曰:
臣素尊慕宋時烈、李惟泰、故判書宋浚吉,以爲矜式,而前後臺論,極其醜詆。臣於時烈之初請削黜也,僭引古人爲師自劾之義,近者南九萬亦以師事浚吉,陳疏乞遞,見非於時論。然則尹洙之自劾於慶曆;尹彦明之不赴於紹興,皆不免爲今日之罪人矣。九萬之罪,卽臣之罪,臣何敢改頭換面,厭然自媚也?
上答以勿辭。
○命建明惠、明善兩公主祠堂,內司及該曹,官庀諸具。
2月4日
○壬辰,以丁昌燾爲獻納。許積以昌燾方任淮陽,淮陽年飢,請仍任,上從之。
2月5日
○癸巳,御晝講。同經筵金錫冑奏曰:「場屋棘圍,始自唐朝,其來已久,所以嚴內外,防代述。自四五年以來,以薍籬遮之,多有亂雜之事,宜復古棘圍之制。」上從之。
○分遣暗行御史李寅煥、李沆、李沃等於諸道。上謂承旨鄭重徽曰:「前後所遣御史,如有不謹之事,則當拿問重處,此意知悉。」
○許穆上疏,謝上遣醫賜藥,且曰:
臣所願者,嚴等威以尊君德;修政法以正黜陟,崇敬讓,察納忠言;辨邪正,斥遠憸人;躬節儉,毋忘百姓,廣德惠以迎天休,固國保民之道,不外於此。
又曰:
世道大壞,誣上行詐,政亂民散,久矣。必選用廉謹吏,務察民隱,遣御史廉問諸道,嚴考課法,嚴贓汚法,嚴擧主法,愼毋輕赦。
又曰:
四方赤子,怨言積久。虛簿之擁,何補於經費而不蠲免也?物故之卒,何恃於勝敗,而不脫役也;襁褓之兒,何益於强戰,而不待壯也?蠲免百十,民悅服千萬,國家之利也。
上答曰:「縷縷戒誨,無非格言。孤雖不敏,可不留心體念?」
2月6日
○甲午,擢閔點爲刑曹判書。時有從二品中備擬之命,許積初以李元禎擧擬,未及入啓,元禎遭母喪,乃以點擢拜。擢南天漢爲承旨,申汝哲特除兵曹參判,沈梓爲都承旨,金�爲執義,李宇鼎爲獻納,閔蓍重爲京畿觀察使。
○許積請對奏曰:「承旨權大載欲陳東萊事故,與之偕入矣。」大載曰:「萊府距倭館十五里許,館倭多至千餘,少不下五六百,而本府束伍,只是伍哨。別武士軍官,前則六七百,今則有闕勿補,或移定他役,所存零星。且壬辰前有城,而今則夷無基址,賊路初程,防備甚踈,誠爲寒心。府後有金井山,山後有梵魚寺,此兩處,皆合築城,宜令廟堂講定。」上曰:「此言何如?」積曰:「東萊踈虞,果如大載之言。金井山築城事,自前云云,宜令本道監司與兵使看審,從便築城。」大載曰:「壬辰之變,釜山僉使鄭撥,與府使宋象賢同死,故立祠賜額,而祀典未備,多有苟簡。牲幣籩豆之典,自朝家分付增修,則足以聳動邊俗矣。」又陳水營船倉移設事,積曰:「大載方差嶺南巡撫使,可與水使,相其形便,稟啓變通矣。」是日,掌令金壽弘以前日牌不進,詣臺引避,上命還給避辭,仍曰:「欲引見何如?」積曰:「壽弘衰病,難於趨蹌拜跪,而自上召見爲好。」上令注書李弘迪召之,弘迪還白曰:「來到板墻外,不能行步,非扶掖難入。」上命小宦扶掖以入,僅上殿,不知御榻所在。積顧壽弘而指示殿坐,始向上前俯伏。上曰:「有所欲言耶?」壽弘聾甚不得聞,積從傍高聲傳道。壽弘對曰:「猝然承問,未及思之。」積請待其氣息稍定,使之從容陳達,上許之。積奏事畢,謂壽弘曰:「可陳所懷。」壽弘曰:「臺諫之言,若善則從之,用人必擇賢而任之。」上唯唯。壽弘著禮說,以三年爲是,貽書宋時烈斥其非。以名祖之孫,黨附鑴、穆,爲世所棄者久矣。至是與鑴、穆輩,同時騫騰,及其入侍,言辭擧止,不成貌樣,人莫不駭笑,而猶不知爲愧。
○昭顯宮銀子,曾前內下戶曹,有用餘留儲,上聞其子孫甚貧,悉命還給本家。
○刑曹參議李選上疏辭職曰:
目今朝廷之上,論議大變,臣所以爲賢者,今反爲邪;所以爲是者,今反爲非。宋時烈旣以罪首流竄,而收司之律,竝及於宋浚吉、李惟泰。臣自少出入三臣之門,尊信敬事,不後於人。古人於師友之被斥也,以爲進退榮辱,義無獨殊,請與同貶。臣何敢自幸網漏,晏然於朝端乎?
上答以勿辭察職。
○黃海道暗行御史任相元復命,書啓罷白川郡守李紳夏、金川郡守尹塼、鳳山郡守李維馨,拿問長連縣監張治世、瓮津縣令張斗七。
2月7日
○乙未,正言李壽慶請對,謂有機密事,先陳前啓,且曰:「賓廳諸臣,不可只請罷職,而國舅被重罪,則中殿有避殿之擧云,故末減論啓,終未蒙允。賞罰是非紊亂如此,何以爲國?南九萬等事尤駭異。近日失志之徒,做出此言,以今日擧措,歸之於一聽宦侍,爲他日時烈翻案之計,豈不凶慘?且維岳乃反覆之人,受學於尹善道,又附宋時烈,其爲人如是。鄭載禧所陳,尤極無狀,雄唱雌和,有若眞有是事者然,豈不痛哉?臣指斥權奸,無所容護,他日將爲王章、晁錯。」上曰:「當爲汲黯之忠,豈爲王章、晁錯乎?」先是,壽慶疏陳漢船十二隻,來泊海西殷栗之說,聞於金孝曾,而孝曾時在平安帥幕。柳赫然問於孝曾及殷栗縣,則皆以爲元無是事云。壽慶言其變辭,不可信如是,則雖敵船來泊於海邊,孰肯告知此極危之道也?蓋壽慶附會尹鑴北伐之議,而渠所云敵船事,歸於虛謊,故爲此恐動之言。其所謂機密事者此也,而亦外示爲國深慮,非專爲請罪諸臣而請對之意也。上曰:「所言無非爲國之至誠,予甚嘉之。」金壽興、南九萬等事,壽慶力陳而終不聽。上謂承旨權大載曰:「誤禮之宋時烈旣已論罪,尹善道追贈議政。」翌日許積啓曰:「善道之疏,非只論禮而已,多有剩語。」掌令吳挺昌曰:「所謂剩語,不過暴揚宋時烈之過耳。」積曰:「至以不能輔導先王,致銜橛之虞,爲時烈罪案,豈非剩語乎?雖當贈職,議政則太過。」遂改命贈以正卿。
○有李救天者,以酒果數器,私祭崇陵。上聞之大駭,拿來推鞫。許積啓:「推鞫事體太重,宜用三省鞫例。」上從之。
2月8日
○丙申,公州營將閔鏞、富平府使金雲長引見,勉諭遣之。許積嘗言于上曰:「近日守令、邊將引見而送之,甚盛擧也。然止於徒見,不免文具。聽言觀貌,如有庸下不似者,特命遞罷,警責銓曹,乃是勸懲之道耳。」
○引見大臣、備局堂上。上曰:「昨日李壽慶請闕門添軍把守,此言何如?」積曰:「鄭震憲事,極爲寒心。當參酌添數矣。」積以北使將至,而左右相皆引入不出爲悶。且言鄭致和身病、金壽恒情勢,俱難行公之狀,上曰:「右相以金壽興之啓,引嫌不出,臺啓未可停止耶?」積曰:「臣雖勸令停止,亦豈肯從?臣欲極言,則臺臣必引避紛擾,故悶默度日矣。張善澂請解李世弼疏下儒生停擧之罰,上曰:」柳世哲疏下千餘人,皆施削罰,經年不解,人無言者。獨此數百人停擧,未數月汲汲請解乎?「金錫冑曰:」其時事果誤矣。今豈可比較效尤?善澂之言宜採納。「上曰:」與國家同休戚之臣,不念公論之至嚴,今爲此言耶?「翌日吳挺緯、尹鑴請解其徒成大經儒罰,鑴仍及世弼疏下之當解,上曰:」若解此輩之罰,則後弊難防?何必汲汲解之?「
○檜原君倫爲謝恩正使,許積以其老病啓遞,東原君潗代之。掌令吳挺昌又以年少未經事,請遞之,積亦助其言,上遂允之。
○以內府甲冑,賜兵曹判書、精抄中軍、兩局大將中軍、摠戎、守禦兩廳主將、別將各一部。又下六百五十七部於備邊司,分給各軍門。
2月9日
○丁酉,右副承旨尹鑴、戶曹判書吳挺緯請對,命許積同入。鑴又申前說,請勿拜勑,與積、挺緯相難,其言大而無當。挺緯曰:「臣嘗問尹鑴曰:『迎勑時,自上若行拜禮,君何以自處?』鑴答曰:『主上若不從吾言,而終至屈膝,則吾何以獨不拜?』臣答以『君言如此,絶勝於曩時學者。』〈指宋時烈等也。〉相與爲謔語矣。」積曰:「今不出迎,彼必生疑。」鑴曰:「若生疑而動兵,則正好乘機。我國自有十萬精兵,兩西糧餉,亦可易辦,不十日可據瀋陽。瀋陽旣擧則關內震動,事無不成之慮。」蓋鑴外假伐胡之名而出脚,故强爲此高談,以掩人耳目,非實語也。上曰:「自强之策,當先講究,而今不出迎,彼必生疑,日後之患,何以收殺?」鑴曰:「方今外有三事,北伐一也,渡海通鄭二也,與北絶和三也,內則嚴宿衛一事也。凡此數者,若不汲汲圖之,則禍患必至。」上曰:「迎勑時當以何服耶?」積曰:「迎勅時服黑色袍,弔祭時服衰絰,私覿服白袍。聞天使時則雖私覿,不敢用白袍。」鑴又言:「服黑袍,拜犬羊,何以存養此志?此若不從,猶足以起彼人之敬憚。」積曰:「此亦迂闊之言。」仍以黑袍爲定。是日鑴與積辨論,言辭俱厲。上謂吳挺緯曰:「昭顯宮所納黃金,亦爲出給。」尹鑴曰:「此雖聖上美意,萬金重寶,一時出給,渠輩亦何能持守乎?先給五六百兩,逐年些些繼給,乃所以爲渠長遠之慮。且當國儲蕩竭之日,以補國用亦可矣。」積曰:「此非沒入之財,仁祖以其無置處,留下戶曹。自孝宗朝,以米豆換給,蓋欲待其年長而出給耳。國家雖貧,豈可貸用其物乎?出給而任渠所爲,處分至當矣。」前後出給銀子,一萬六百五十兩,黃金一百六十五兩。
2月10日
○戊戌,夜,流星出太微垣端門內,入東方。
○正言李壽慶以金壽興、南九萬、鄭維岳事請對備陳,而厥後連啓,尙未得請。且言趙宦之當黜,殆至數百言,仍自劾以誠未格天,末以前任安州判官時,故失馬査覈事,不可苟冒引避,答曰:「九萬、維岳之輩,做出虛誣之言,恐脅君父之罪,非不欲嚴鞫,而慮其國體之傷損,以至趑趄也。所謂趙姓宦寺則雖無毫釐之干,旣已斥遠矣,勿辭。」仍命査覈事蕩滌。趙姓宦寺者,其名希孟,而自先朝爲承傳色者也。是時,黜送其家,未幾復召入。
2月11日
○己亥,夜,月入東井星。
○左議政鄭致和免。
○李惟泰門人李懿錫等上疏,訟惟泰冤以爲:
惟泰於孝廟大喪之日,自外奔哭,則七日之制服已過,三年之論議,未行收議之時。惟泰對以「是禮與宋時烈、浚吉熟講,今二臣待罪,臣何敢言?」惟泰論禮,只此而已。
時惟泰畏禍,爲自脫計,故其徒之言如此。上命還出給。
2月12日
○庚子,前虞候盧瑀上疏,請復讎雪恥。疏入,留中不下。自有尹鑴之論,如此之疏相繼不絶。
2月13日
○辛丑,右副承旨尹鑴啓曰:「仁宣王后練祭時,除喪之服,以淺淡服、烏紗帽、烏角帶磨鍊定奪。而但二十四日以後,群臣雖闋仁宣王后齊衰朞年之服,又方持顯宗大王斬衰三年之制,前頭敬思殿朔望陪祭時,當服何服?請令禮官,先事議定。」禮曹請議大臣,許積、鄭知和等以爲以卽今臣僚所着白帽、袍帶陪祭,恐合情禮,上從之。
○全州進士鄭祥龍率兩湖儒生七十餘人上疏,訟宋時烈之冤,其略曰:
臣等伏見宋寧宗慶元元年正月,白虹貫日,蓋慶元乙卯,乃朱熹、趙汝愚被罪去國之日也。朱熹初以天下第一人,薦進孝宗皇帝,故其時士類莫不痛惜。呂祖儉等上書訴趙汝愚之忠,竝論朱熹、彭龜年舊學不當罪斥,有曰:「因世變而失其操者,固不足論;因世變而意氣有所加者,亦私心也。」此實的確之論也。其時號爲君子者,無不斥罷,皇太后聞之語帝,乃詔臺諫論奏,毋及舊事,務在中正,以副建中之意。詔下,韓侂冑與其黨攻治之意益急,此載史冊,昭昭可考。今我聖上聰明睿智,固非宋寧宗之可擬,朝廷之上誰復有侂冑之擅弄,而乙卯正月虹貫之變,何其相符之若是歟?噫!今日儒賢之知遇於兩朝,殆數十年,殿下卽位之初,亦且盡禮召致,忽然罪斥,略不饒貸,雖不知圖得中批,排置臺閣者,有如侂冑之謀,而呂祖儉所謂,因世變而意氣有加者,正與今日之臺閣,酷相類矣。竊伏聞,慈聖答大臣之批曰:「使朝廷鎭定國勢如磐石,未亡人之望也。』此亦與宋太后務在中正,毋及舊事,正相似也。時議攻治之急,又如宋朝乙卯之事,則天之示警,亦不可誣也。
又曰:
臺啓以宋時烈、宋浚吉等得意之初,專務樹黨云。噫!朱熹十罪之中,其一乃收召無行義之徒,以益其黨,而竝論蔡元定之佐黨。今之臺啓措語,符合於沈繼祖,良可哀憐也。
又曰:
禮家聚訟之說,從古有之,先儒面確,猶不免矛盾。周公制禮,尙有所損益,則未聞以論禮得失罪人者也。況宋時烈之於孝廟,平生圖報之誠,可以質神,明貫金石,而乃以貶損二字,巧爲罪目,延及於宋浚吉、李惟泰,以爲一網打盡,魚肉士林之計,不亦陰慘之甚乎?
傳曰:」觀此疏語,極其凶慘。至於語涉兩先朝,擬君父於宋寧宗之昏亂。比諸臣於韓侂冑之奸,時烈等,指以爲宋朝儒賢。徒知有時烈,不知有君父,其眩亂朝廷,無君護黨之罪,不可不痛懲。疏頭邊遠定配,其下十人,爲先停擧。「刑曹定配所於定州,以慶源改付標以下。
2月14日
○壬寅,內下角弓一百三十張于入直禁軍及扈衛軍官。
2月15日
○癸卯,夜,流星出北斗星下,入天棓星。
○以崔文湜爲執義,禹昌績爲掌令,特除郭世楗爲司饔奉事。初仕之直拜奉事,曾所未有也。
2月17日
○乙巳,上遣承旨,諭右議政金壽恒,使速造朝。尹鑴承命往諭,以壽恒情勢不敢冒進之言回啓。啓末,附以己意曰:「前日賓廳諸臣,違拒先王之命,亦自取之罪耳。聖上旣滌瑕棄垢,以示蕩平之道,在諸臣之義,固宜追悔前非,感惕恩命,奔走効力,以思補過之道。其或不然,亦宜席藁闕外,泥首請罪,以俟朝廷之處分。今者諸臣等,不思此義,乃皆屛出城外,偃伏私室,以至屢勤聖旨,遠勞王命,而終莫之回,其於事體,實非所宜。且王者恩威賞罰,自有攸當,今於負罪思愆之臣,恩禮之隆,出於尋常,無乃恩有所褻而法有所不行,其於恩賞之當行者,又何道而加之也?臣於此尤有所不便。」上答以知道。時,壽恒在江上,本無造朝意,而上恩召不已,鑴恐其復入,有此擊逐之言。翌日許積啓曰:「尹鑴以遺逸之士,自任以知無不言,而昨日啓辭,實非所宜。金壽恒非偃蹇退去之人,只以所遭難安,出居郊外。而謂之偃息私室,責以泥首闕外,非有請拿之擧,有何待命之事乎?雖是庶僚,情勢當恕,大臣豈可維縶驅使乎?又以施恩於俟罪之人爲言,無論有罪無罪,一承旨以啓辭,侵斥大臣,有損事體。近來諸臣全忘君臣之義,只生死黨之心,雖不被論,擧皆不仕而退。鑴之此言,亦必有激而發,而張皇啓辭,有若聲罪者然,事關後弊。請尹鑴推考。」上從之。上曰:「爲人臣者,雖其父被罪,子無不仕之義,而以其師之被罪,擧皆不仕,豈師生之義,重於父子之親耶?」積曰:「受學於人,謂之弟子,而今則朝行間一面之人,皆稱師生。師生之義雖重,君臣之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豈容如是?」居數日,獻納李宇鼎上疏,請寢尹鑴推考之命曰:「尹鑴草野藏修,才學俱優,擢置出納之班,責以惟允之義聖明之尊禮,旣在常格之外,而鑴之思報,亦不以常調自處。畢陳所懷,以盡匡救之責,而反以問備照律之罰,施之於禮遇之臣,恐有歉於待士之道也。」上答以疏辭知道。旣而,推考傳旨果不下。
2月18日
○丙午,御晝講。尹鑴請以《抑》戒書諸屛,置座右觀省。金錫冑言,李夏鎭善書,上命書進。
○引見大臣、備局諸宰。許積曰:「勑使已渡江,尹鑴以服色事爲言,而館所至禁白衣,難與相爭。至於迎勑時用樂一節,前秋弔勑之來,以梓宮在殯,苦口力爭,則渠以爲新皇帝卽位成服,必作樂爲之云,無可奈何。今番亦令遠接使開諭,而彼人每以我未知禮答之,無言可說矣。」上曰:「觀勢爲之可也。」積曰:「闕門把守軍數査問,則敦化門十名,金虎門七名,景秋門四名,丹鳳門六名,弘化門四名,曜金、通化門各五名,而食時相替,則不過數名守門,事甚踈闊。使都監入直把摠哨官,一體把守。金虎、敦化門禁斷雜人,他門不足軍士,亦令兵曹料理添定。」上從之。上曰:「予欲罷精抄廳,何如?」權大運、金錫冑皆言其可罷。積曰:「精抄廳設立後,兵曹不能成樣,人皆言其可罷。而先王持難不從,蓋其軍頗精壯可惜,事體亦重大。待僚相出仕,相議變通。」從之。積曰:「古例,原任大臣亦與國政。近來雖無此規,當此艱虞之日,臣以不才,獨當鼎軸,凡有大事,無與相議。領府事鄭致和雖病不出仕,凡係用人、若軍國重事,請與詢議行之。」上從之。
○命卜相。以兵曹判書權大運爲右議政,金壽恒例陞左議政。
○命以武臣,備擬承旨望。
2月19日
○丁未,御晝講。金錫冑力請罷精抄軍,上不爲明白可否。
○同副承旨南天漢上疏,極言宋時烈事,又曰:
南九萬、鄭維岳做出浮言,自唱自和,別無可問之隱情,但令黜之城外,以絶惑亂民心之弊。何必繫用徽纏,深加鉤問哉?
又言:
閔鼎重、維重承望時烈風旨,濟私鬻權,正如惠卿之於安石。而鼎重於赴燕時,受金澄五豹之皮,閔愼廢父之罪,世采導之,鼎重成之。病國敗倫,何等罪惡;銓衡進退,何等重任,而大臣循資而遽擬,臺閣噤默而不言,朝廷可謂有人乎?
答曰:「首誤之人,旣被罪罰之後,不可人人罪之,同寅協恭宜矣。復起鬧端,予實未曉也。」
2月20日
○戊申,御晝講。洪宇遠以應敎入侍,喘促不能讀書,請以下番李夏鎭進講。講後,上命宇遠陳文義,宇遠又辭以不能預講,略說大義。宇遠之黨,極贊其文學,別諭召來,而及至講筵,所對如此,學問之稱,果安在哉?惟請減庚辛逋欠,上曰:「近聞豪右之類亦不還償,當査覈蕩滌。」
○以金錫冑擢拜兵曹判書,超綾豐君具仁墍輔國階,爲府院君。先是,許積言于上曰:「具仁墍年今七十九,靖社功臣獨有此耳。向者李澥亦於七十九陞資,封府院君,請用澥例。」上從之,故有是拜。
○許積上箚以南天漢攻斥閔鼎重,而且斥其備擬銓長之失,引咎仍言:「鼎重兄弟,特親厚於宋時烈、宋浚吉,聲勢相依,雖不可謂全無此事,至比於流毒蒼生之呂惠卿,亦何甚歟?」答曰:「過激之言,何必爲嫌?」翌日引見,積言吏判當變通,上命閔鼎重遞差。
2月21日
○己酉,統制使申瀏辭朝。上引見,命以繕舟楫、鍊士卒,以備不虞,仍問所欲言,瀏纔遞黃海兵使,陳西路軍兵器械三十年廢棄之餘,束伍一萬五千,太半闕額,而全抛技藝,各邑軍器,擧皆朽鈍,脫有事變,無以臨陣。五處山城雉堞頹圮,無一可恃之狀。承旨權大載以遞來後始達,請推,從之。仍命之曰:「今赴重鎭,守令不謹者,一一啓聞,無如前日。」
○御晝講。許積請對啓曰:「瑞興自趙大立之變,闔郡停擧,以爲懲惡之地矣。瑞興素是武鄕,累年停擧,全抛弓馬之業,必欲赴擧者,移居他邑,境內殆空,將爲棄邑,合有變通之道。」上命解停擧。積曰:「尹鑴所陳兵車,先造數輛,牽入後苑,試爲親覽。且兵書有火車之制,故訓局亦創造,其制略如軺軒,當中設兩輪,上設五層板,每板穿十孔,每孔排鳥銃一柄,別以金簇木箭,繫其端燃火,則五十鳥銃,以次自放,制法頗妙。兵車三百乘,以火車間之,則足以臨陣禦敵。柳赫然決意造之,而但以物力爲慮。」尹鑴曰:「此是衛國大備,何計靡費乎?」
○平安兵使柳斐然狀啓,請道內軍兵試才、軍器點閱等事,令兼營將巡歷,一如三南。廟堂覆議,從之。咸鏡道亦如之。
○慶尙道暗行御史權瑎廉問入來,聞慶縣監郭文溶、淸道郡守權佾、金山郡守尹以益、三千權管金振業以善治,竝賜表裏;醴泉郡守崔鎭南、丹城縣監尹壽益罷職;河陽縣監呂端齊、巨濟縣令鄭善養、助羅萬戶朴興奎、唐浦萬戶劉之良以不法拿治。
○左議政金壽恒上箚曰:
昨見傳諭承旨附陳之啓,羅列罪狀,卽一彈文也。看來駭怖,不寒而栗,惟當縮首緘口,一任其呼牛呼馬,尙何言哉?第其所謂恩有所褻,而法有不行云者,誠是切至之論也。恩賞威刑,王者大柄,一有舛施,其害非細。緣臣無狀,致累聖明,今雖擢臣之髮,何以贖其罪哉?苟不亟免臣職,黜而遠之,則好惡用舍,無以允愜時議,而將成禍害,將不止於臣之一身也。
答曰:「書啓中雖有過當之語,此不過欲爲議禮諸臣出仕之意而已。於卿有何深嫌?速出論道,以副如渴之望。」
2月23日
○辛亥,月暈,廻木星。
○全羅道暗行御史朴泰尙廉問入來,書啓。任實縣監申啓澄、長水縣監韓鼎相、海南縣監黃徵、沃溝縣監尹葕、茂朱府使趙昌期、羣山萬戶韓泰興等罷職。
2月24日
○壬子,上親行敬思殿練祭。
2月25日
○癸丑,以李正英爲吏曹判書。
○時,全羅道觀察使李東稷遞任,將出其代,上命以善治守令擬望。銓曹以羅州牧使許秩備擬,上遂落點。秩卽積之弟也。翌日,積入對啓曰:「方伯之任甚重,以學行進用者,間或除拜,而蔭官則自古絶無。秩卽臣之弟也。累蒙褒賞,階至嘉善,而方伯之任,決不可承當。宜速遞。」尹鑴曰:「臣素昧許秩,而果有才能,則國家用人,何間文蔭?大明時,至有以布衣直拜布政使者,此乃聳動之擧也。」積固請不已,上從之。命仍任羅州。
2月26日
○甲寅,上有煩燥症,寢睡不安。藥房都提調許積率諸御醫入診,戶曹判書吳挺緯亦請對入侍。尹鑴曰:「萬幾至煩,宜省事調養。」上問救天事,積言其罪死不足惜。鑴曰:「無識,不必殺。王者用刑,當鋤强梗,何足施於此輩?」積曰:「貴者,法旣不伸,竝與賤者而寬貸之,則紀綱何由而立?」鑴曰:「刑不饒於貴者可也,赦一殘民,何憂紀綱之不立乎?」鑴必欲殺宋時烈,故言言如此。鑴又請勸民種桑、興水利,上從之。其後水利事,竟歸寢格,種桑事,稍得見施,而分戶大小,計株種植,不如法者,責罰隨之。外方以文簿相欺蔽,而下民殘氓,不勝其苦。
○備忘記:「差備內官金起聲、崔世俊等,今日引接至近之地,肆然高聲喧豗,少無畏戢之意,誠極痛駭。罷職不敍。長番內官李應順終不檢飭,推考。」是日諸臣入侍時,宦者輩,隔壁相鬨,許積請上嚴治,故有是命。
○以光州牧使洪柱三爲全羅道觀察使,仍令除朝辭赴任。
○忠淸道忠州、稷山等地,强盜竊發,殺越相繼。命推考監司及地方官,亟令勦捕。
○司諫李袤在保寧地,上疏辭職,且曰:
誤禮之人,雖曰一邊之領袖,辨禮之臣,皆是一代之名流。誤禮者退,則辨禮者進,理所當然。臺閣討罪,實循公論,而彼乃肆然醜詆,自比於己卯之諸賢。未知己卯之禍,亦由亂統之罪乎?
又曰:
浮議雲興,訛言日甚,不近之說,亦及於聖世,而大小臣僚皆欲散去。幹事山陵,不復命者有之〈指閔維重。〉;投符棄職,無所憚者有之〈指閔維重。〉;悻悻出城,任其恣行者有之〈指李尙眞。〉,若立節者然,此何擧措,此何義理也?
末言向時見斥之故曰:
曾在庚子,故參議尹善道以辨禮之疏,投畀有北。善道卽臣素相善也,力不能救,謝病還鄕。中間吮癰之輩,以臣爲鈞名利之餌,謂臣往來判府事趙絅之田廬,出入國舅金佑明之門館,將起袞、貞之禍,而臣與國舅,無一日之雅,其誰欺,欺聖明乎?加以許穆、洪宇遠之疏,謂勘於臣手,飛語造謗,必欲置死,目之以詭秘者,與指善道爲凶賊同一律也。
其疏數百言,隱然以向日辨禮,歸於己功,以諂附上意,上答以從速上來。
○召對玉堂官,講《綱目》。至張儀說六國,尹鑴曰:「六國積威所㤼,惟秦命是聽,終至於亡。其後陳勝、吳廣,只以鋤耰棘矜,共起而亡秦,强弱之形,係於人心。以我國兵力,亦足以自奮,而久屈於彼,惟命是從,正如六國之畏秦。」又言:「我國素無積貯之策,兩西土地多閑曠之處,民俗惰窳,不能開墾。聞關西之軍除防收布,自備局句管,事甚無謂。今以其軍防戍江邊,因留屯田,則一年經營塞下之粟,必多比之收布三疋,其利倍矣。」又言:「訓鍊都監無餉軍之資。以臣思之,圻內牧場頗多,空其一處,使訓局軍兵遞番屯耕,實合便宜。」上唯唯。其後入侍,鑴又建白此事,與大臣爭辨,而終不得施行。鑴又白上:「經筵講說,一過輒忘,令史官就其要語,條列書進。而注書則書役浩多,左史則雖秉筆入侍,別無事事,請使之專管此事。」上從之。後,大臣以左右史各有所職,書呈講義,非其任,議以玉堂官當之,玉堂官又以講官入侍,不持筆硯,難以記事,別令上注書書進。自是,上注書以剩員,入侍而已,別無書進講義之事。
2月29日
○丁巳,御晝講
○獻納李宇鼎、正言李壽慶以吏曹判書李正英才望不愜,按察關西時不廉,請遞。又以金益廉有蛇蝎之性、禽犢之行,而擬判校;趙珩負累,李尙眞護黨,而竝擬經筵,請推吏曹參議李堂揆,上只從推考事。翌日引見,宇鼎力言大臣主調停之非,許積引咎,且美李正英有家行,不喜交游。戶曹判書吳挺緯曰:「八耋大老,輿望所屬,若加擢用,則安有如此紛紛之言乎?」積曰:「銓衡,重任也,雖大臣,亦不敢請某人可爲。挺緯何敢發此言乎?事甚駭異。請從重推考。」上從之。積仍請遞正英,權大運以積言爲是,又贊正英以爲忠厚善良之人,上命李正英遞差。〈史臣曰:「積平生趨合時勢,巧中上意,外示和平,而內實陰私。今日之事,布置變革,皆其指揮,而每至上前,輒發調停之論。至於鼎重、正英之除拜銓長,豈不知時議之必不容貸,而相繼備擬,有若出於公心者然。及其臺論旣發,則旋復汲汲啓遞,始用其平日所欲用之人,其用意之巧密,手段之飜覆,吁亦甚矣。」〉
2月30日
○戊午,引見大臣、備局諸宰。尹鑴又與許積、權大運等,爭迎勑事,兩不相下,殆同鬪鬨。將退,鑴起而曰:「今日之事,大臣、重臣皆以臣言爲非,殿下與此等人,共國事足矣。留臣何爲?」上慰以毋辭。
〈肅宗顯義光倫睿聖英烈章文憲武敬明元孝大王實錄卷之二〉
三月
3月1日
○朔己未,尹鑴又進密疏,請上勿親郊迎。翌日答曰:「前後所陳之事,予豈不知?今不可輕議。」
○許積言于上曰:「金壽興還收之啓旣停,左相尙在江上,雖不能强迫行公,若入來城中,則可以共議國事。宜以此意,別諭勸起。」上遣承旨權大載往諭,令與偕來,金壽恒固辭不至。翌日大載復命,上曰:「使之偕來,而何爲徑先入來?」大載曰:「臣傳諭之後,仍留經宿,而終無入來之意,故不得已復命矣。」傳曰:「客使明將入京,多有可議之事。更往開諭,必與偕來。」大載承命更往,俄而還白曰:「左相今方入來矣。」壽恒來到城外,又稱病重,不爲詣闕,上疏謝罪,仍乞遞解。上諭令從容調理入來,仍遣御醫看病。
3月2日
○庚申,淸使壽西泰桑額、阿達哈哈等到弘濟院。領議政許積、右議政權大運、都承旨沈梓往問起居後復命。上引見大臣及備局諸宰。積陳吳始壽所聞之言曰:「通官張孝禮在我國時,居靑坡驛,與尹堦同隊遊戲。今行到平山,請見尹堦,而堦不許,則直到堦處,呼小字,多出雜言,且曰:『聞陞資拜濟州牧使,何爲殺人而被拿?』云云。仍問某相何事見遞,某相何事出往江上。且其兒時,爲鄭致和所帶跟隨,故言致和、知和等事尤詳。彼人之洞知我國事情,類如此,可駭而亦可慮也。且孝禮私謂始壽曰:『皇帝分付勑使,禮單所給鞍具馬及環刀,以鳥銃計直換來。』云。此則渠輩欲爲私獻,而故爲托重之言也。孝禮且曰:」朝鮮事可恨。自有吳三桂叛亂,諸藩皆有所助,而朝鮮獨無一事。若於前頭使行,送以數百柄鳥銃,則皇帝必大喜,永無疑阻之患。凡有所請,無不見從,朝鮮何惜而不爲?』云云。其意蓋指城池修築事也。事雖忿恥,如可以釋彼之疑,而成我之計,則亦可爲也。「權大運曰:」豈可只信渠說而輕送重器乎?「
3月3日
○辛酉,上迎勑于慕華館。遠接使吳始壽請對啓曰:「臣與彼人同行,觀其氣色,顯有疑我之意。輒曰:『天下勢如此,東國必薄待我,今果然矣。』且聞孝禮之言,三使中一人,受皇帝囑付,專察主上賢否。且彼人以聖上春秋未壯,當有大臣贊助,而不能自斷機務爲疑。接待說話,自上宜親自酬酢,如有意外言及之事,必以明敏之人,差御前通事,使之臨機應對宜矣。且臣使譯輩,探知再度致祭之由矣。行到龍川,孝禮曰:『皇帝以先王積年抱病之中,受制於强臣,每事不得自由,遽爾昇遐,倍加惻然。今此再度致祭,特是別恩。』云。此非臣子所忍聞、所忍道之說,不敢及於狀啓中矣。到金川,聞黃海監司尹堦之言,則孝禮對堦,亦及此說云。其言似不虛踈,而其言先朝之事者,亦所以致疑於今日,而有所審察也。」尹鑴曰:「彼之形勢孤弱,而我獨臣事,故今此再度致祭,必是結懽之意。豈以受制之故,施以別恩乎?其言似不近理。至於接待說話,待敵之道,固當强而示弱,明而示闇,何必示我英明,使彼忌憚乎?」始壽又陳禮單換銃事及捐助戎器之意,鑴曰:「國之利器,不可以假人。我國火器,一可以當千,百可以當萬,實天下之利器,豈可輕易與敵?況彼之巧詐,未可知也。雖給千金,鳥銃則決不可給。」始壽曰:「所費不過數百柄,而得以修治城池,則豈不可乎?」鑴曰:「此乃不深思之言也。禍福存亡,在此一着,牢拒勿聽可也。」上曰:「當從容講定。」
○迎勑時,上具吉服,百官皆從吉。上先還宮,淸使宣勑於仁政殿,往留南別宮。
3月4日
○壬戌,淸使致祭于孝敬殿。許積、金錫冑請罷祭後親往館所,上從之。上每發言,積輒從傍贊之。罷後,上素服還宮。
3月5日
○癸亥,冬至兼謝恩使福昌君楨等,廻自北京。上引見,問彼中事,楨曰:「自東八站,沿水二百里地,號莪陽,設堡添兵云,與我國昌城地不遠處也。」許積曰:「今此設堡,無乃爲他日走歸時居停計耶?抑疑我而防守耶?俱可慮也。」楨等曰:「賦役甚簡,民猶恐淸人之見敗。徵兵赴戰,滿多而漢少,〈滿卽淸人也。〉故漢人亦無思亂之心。彼疑我貳於鄭錦,關外鎭堡,添兵防守。胡皇親往敎場,以鳥銃爲兵器之最良者,手自試放。」楨又言:「被擄人孫後贍者,納方物時,多有周旋之力。」許積亦稱之,請以其弟後業差屯田監官,以慰其心。積又曰:「昨日見副使,欲有所言,因張孝禮勸止而止之。臣使探其欲言之事,乃吳始壽所陳臣强之說也。此言甚是怪愕,必我國人語,而事在旣往,不足憂矣。」
○上往館所時,金錫冑伏於上傍,北使問:「彼體肥而佩符者,乃曾所未見之宰相。」云,蓋錫冑丰神動人故也。又相謂曰:「主上堅坐不動,言語時亦不動搖,我皇帝則不能如此。」云。
3月6日
○甲子,淸使行二次祭于孝敬殿。
○以李之翼爲大司諫,吳始壽爲吏曹判書。始壽一參政後,許積以始壽將以伴送使往灣上,啓遞之。
3月7日
○乙丑,承旨差除時,以堂上通顯者及三司亞長,勿論多少備擬,乃古例也。嗣服初,有承旨極擇之議,只擬三人,物議非之。至是權大運請復古制,積曰:「當初不知上之能摠攬權綱,裁決萬幾之至此,請以三望極擇備擬,欲令逐日入侍,隨事稟定矣。到今自上獨斷,動合事宜,宜從古例擬望。」上從之。
3月8日
○丙寅,夜,流星出天井上。
○以尹嘉績爲副修撰,趙䃏爲承旨。
○領議政許積請對,請敦召左相金壽恒、領府事鄭致和、判府事鄭知和,以其皆有實病,請除肅拜,上許之。承旨尹鑴曰:「日昨三大臣再召,而無一應者。昔晋穆帝,召司徒蔡謨而不至,天子臨軒遣使召之,而又不來。其時群議峻激,以謨爲違傲君命,至請按法,終至廢爲庶人,此乃晋朝君弱臣强之致也。今日之事,與此恰似,臣竊寒心。至於金壽恒,則尤有異焉,賓廳諸臣,烏得免忘先王之罪乎?殿下不許遞職,而屢遣近侍,施之以隆重之禮,昨日再招,終不來,今有除肅拜引見之命,是君卑屈於上,臣無禮於下,如此擧措,臣未知其可也。」積曰:「承旨之言是。但兩原任,皆有實病,金壽恒則臣亦疑其情勢難安,托病不出,昨臣往見,始知其實病之非輕。」鑴曰:「兩原任雖老,豈至於不能赴闕?金壽恒年少之人,設有身恙,亦不至於委頓,豈可屢辱君命?且此事,不必問於壽恒,其能措畫善策,臣未可知。已試之人,訖可舍之,何必待之以待賢德之禮乎?」上曰:「以其有病,使除肅拜,何害之有?且先朝旣已區別,何爲更起鬧端?」鑴曰:「見金壽恒之疏,終無悔尤之言,如是而可施以恩禮乎?古人有言曰:『可怒而不怒,臣變爲虎。』是非淆亂,主威不尊,此,臣之所大慮也。」積曰:「壽恒則以得遞爲幸,而承旨請遞大臣,有傷事體。」
3月9日
○丁卯,上引見時任原任大臣及備局諸宰。金壽恒亦入侍,以屢違召命,被斥尹鑴,力請解職,上溫諭不許。積曰:「僚相去就,臣不敢干與,而待臣當以禮,況大臣乎?今日壽恒所遭,一遞而後可安其心。姑遞旋拜,亦何敢辭?」壽恒懇辭不已,上乃許之,而仍令安心留在,毋復出去。壽恒曰:「聖恩罔極,豈敢遽退?」上謂致和、知和曰:「今日卿等入侍,予心若有所恃。」致和曰:「臣是朝夕之人,區區所望,惟在於節宣興居,安保玉體,以享國家無疆之福。」知和亦陳病狀,上皆慰諭之。
○先是,幼學趙瑊上疏,請以服制釐正之由,告于宗廟,頒敎八方。政院屢退不捧,瑊又侵辱諸承宣,無所不至,政院不得已捧入。是日,許積問于上曰:「趙瑊疏中,有告廟之言云,然乎?」上曰:「有之。」積曰:「頃者賓廳招問之時,〈前秋以山陵事也。〉見其爲人,自是怪妄傾危之人。大逆討平後,有告廟之節,其疏旣請告廟,則措語必多陰慘。」上曰:「其人果怪妄矣。此豈告廟之事乎?」積曰:「宋時烈自任以知禮,論禮之時,多所證據,至引不當引之文,檀弓免,子游衰之說,歸之於妄發可也。若謂其有意而發,則當戮及九族,所以前後請罪之啓,亦不擧論此語,而近日儒生之疏,或有執此爲言者,甚可怕也。」上曰:「時烈欲必勝己見,故以至於此矣。」積曰:「如此疏章,宜加痛斥。」上曰:「留中不下之意,已言于政院矣。」
○擢應敎洪宇遠爲承旨。
○副修撰尹嘉績上疏曰:
今者左相之有罪無罪,臣不敢知,而殿下之所以處之者,恐有所未盡也。何者?若使左相明有罪犯,亦當快施譴罰,何必虛紆異恩,處之以難安之地;責之以難强之義,而任使傳諭之臣,公肆詬辱,無復忌憚,以殿下終始懃懇之誠,未免爲因事搏擊之資,其在臺閣之道,惟當糾劾其非,以存體統。而不問當否,專務覆蓋,問備薄罰,尙請還收,不幾於輕朝廷而蔑君上乎?南天漢特一無識鄙夫也。曾在先朝,濫叨臺閣,不能擧聯名之箚旨、識傳啓之文字,踉蹡前席,喪失儀度。諫臣處置,極其嚴截,公議不齒,久爲抛棄。及今强責頑鈍,辨所不知,假人口氣,附會論議,有若眞有是非之天者,可笑亦可駭矣。攻己之章,詣臺目覩,而結舌還寓,經宿方避者,以其文有所待人也;合司之臣,同辭請對,而身居右席,旋卽引避者,以其語有所未了也。終日在廷,無異土偶,而投間上章,輒出人意,是何一天漢之身,而明暗之不同,若是其相懸耶?吏胥指笑,薦紳嗤點,而中丞之除,旣出特恩,銀臺淸選,又是意外,何殿下寵異之若是,以駭四方之聽聞乎?諫臣之密啓,〈指李壽慶事。〉雖未詳其何事,而當此淸明之日,反爲暗昧之態,官以諫名,厭然袖進,而上下恬然,不以爲怪,將何以杜告訐之門,而恢正大之治乎?人君用人,固不可不愼,而至於銓衡之除,尤宜務循公議。廟堂議薦,其意有在,而近日臺閣之臣,不思公正之道,一斥再斥,惟意所欲,甚至重臣以某可之說,發於榻前。噫!爵祿,人主之大柄,雖其用舍升黜,一出於上,惟恐其或濫而不叶於公議,況復費盡心機,百般營爲,若此之甚乎?其出於形跡者,如是狼藉,則搢紳間傳說,可想其噂�,豈不爲士大夫之一大羞,而有累新化之治乎?
答曰:「爾之攻斥諸臣,不遺餘力,有若角勝者然。予之欲使朝廷,同寅協恭之意,果安在哉?予甚未曉也。」
○全羅道巡撫使李世華出去。其應行節目曰:
戰船之體制大小高下厚薄,人各異見,論說多端,必於風亂之日,深入海中,棹船回旋,以試便否。戰兵伺候船等,格軍及入防射夫、砲手等額,一一點考,知其實數。舟師點閱後,射砲手及鎭下軍官試射放,以本道防軍,留布差等施賞。武弁守令及各鎭邊將,亦爲試才,分數開坐。水使及沿邊守令賢否,竝與民瘼,詳加廉問。邊將中勤幹者、庸濫者、不職者,區別書啓。尤甚侵虐軍卒者,啓聞罷黜,決棍三十度以下自斷。沿邊各邑武士中,勇力絶倫,技藝超群者,道內士子之有行誼及才局者,亦皆詢訪啓聞。又各鎭浦戰船,則格軍射砲手,皆以土兵給代,充補待變,而各官則只以空船,掛置浦邊,脫有事變,決無及時裝發之勢,常以舟師整齊待變之策,詢訪便宜以聞。能櫓軍,則全不充定,每當習操之時,驅村民而苟充,設有充定之邑,去船所旣遠,常時守護、臨急調用,俱涉不便。以附近陸軍束伍,相換充定,水陸俱便,參酌啓聞。各鎭浦土卒,旣無生理,能櫓軍糧料,亦無出處,變通之道,莫如屯田,築堰開墾可合之地,看審錄啓。沿海禁松之地,勿論各衙門設屯、諸宮家士夫農庄,一倂摘奸啓聞。人民之入居海島者,嚴加禁斷,一一驅出。禁山眞木,亦與松木,一體培養。船材長養之處,牧場居多,彼此相爭,事多妨礙。周覽各島船材之茂盛、馬群之肥澤與否及土品之可合養松、水草之可合設場,一一書啓,以爲變通之地。統營設立之初,三南海利,一倂句管。軍餉器械、將士支供,皆出於此。近聞,諸處漁磯,多爲本道監司之所假收稅,半入監營,統營生穀之道,日漸減削云。今不可不竝爲還屬,以爲海防重鎭軍餉裕足之地,査問兩營以啓。能櫓軍闕額,以各營物膳等軍,揀其丁壯,一一充給。又邊將、邊帥行軍禮時及軍兵試才時,依《五禮儀》邊不變服之禮,以戎服行之,水使以下具甲冑,祗迎行禮,統制使則依監司相見之禮,俱北壁列坐,客東主西。
蓋廟堂所議定也。慶尙道巡撫使權大載、忠淸道巡撫使崔寬、濟州巡撫使李選,相繼出去,節目則同。濟州則設文武科取人,且以辛亥年糶穀,一倂除豁之意,別諭以遣,從廟堂議也。
3月10日
○戊辰,先是,崇陵展謁,定於今月二十一日。許積以爲:「與淸使回還時相値,請退行於秋間。」上曰:「展謁漸遲,必欲速行。」積請除植炬,以省民弊,上從之。諸不緊有弊者,竝令除之。
○獻納李宇鼎、正言李壽慶以被斥於尹嘉績引避,反詆嘉績。或謂之懷忿逞憾,一擧竝逐,其言欲巧,反露手脚;或謂之窺隙伺影,百計陰中,急於護黨,詬辱臺臣。而壽慶又曰:「孝廟朝宋時烈進密疏,人無有非之者,何獨詆臣至此?」云,上皆答以觀此避辭,少無可嫌之事,勿辭。二人竝退待物論。大司諫李之翼處置啓曰:「請寢問備,事未妥當。袖進小牘,異於密疏。復論已往之事,又非安靖之道。費辭自是,俱未免苟且之歸。請宇鼎、壽慶遞差。」答曰:「觀此處置,有違格例,似未穩當。勿爲遞差。」之翼以處置乖當引避。翌日宇鼎、壽慶亦以旣遞之官,不可仍冒引避,竝退待物論。司憲府處置,皆請遞差,從之。
○敬思殿練後親祭時,哭臨與否,禮曹請議于大臣。許積、鄭致和、鄭知和、權大運等議曰:「凡喪自成服後,有朝夕哭,又有朝夕間哀至之哭。有朝夕奠,又有朝夕下室之饋食。所謂饋食,卽上食也。而奠與饋之時,哭亦在其中矣。葬後雖罷朝夕奠,而朝夕哭及哀至則哭,則如初。卒哭後,雖哀至不哭,而惟存朝夕哭,至練後而始止者,此其漸殺之節也。卒哭不復饋食,雖是古禮,朱子以終喪行之爲不害,故《家禮》,虞後只言罷朝夕奠,無罷朝夕上食之文。旣不罷朝夕上食,則可知饋時之哭,亦猶存也。先正臣金長生答人之問以爲:『小祥後,雖止朝夕哭,至於上食時,當有哭泣之節。』近世諸老先生皆謂:『旣有祭奠,不可不哭。』此言恐得之云云。己丑、己亥不用《五禮儀》無哭之文,而至於大祥後禫前,朔望奠之哭,亦且議大臣,行之者,旣出寧慼之意,則練後祥前之有哭,更無可議者。該曹啓辭雖曰:『仁宣王后之喪,與大王喪有間。』殿下旣受三年之服,而以衰行禮,則其可謂有間,而無哭泣之節乎?臣意則不但殿下不宜不哭,如亞獻官以下及近侍諸臣,不可不從上哭,攝行時獻官,亦宜有哭。但外庭陪祭之百官,旣釋衰矣。且不入魂殿之門,則勿爲從哭,稍存順變之節,恐或得中。」上命依議施行。
○尹鑴以承旨,乞暇掃墓,上特命給祭床,且許往來乘馹。
3月11日
○己巳,以洪宇遠爲副提學,尹鑴爲吏曹參議,李堂揆爲承旨,金�爲執義,李夏鎭爲副應敎,李濡爲副校理。
○親行孝敬殿寒食祭。
3月12日
○庚午,以尹深爲大司諫,李濡爲獻納,李沃爲正言。
○許積、吳挺緯請對。上以淸風府院君金佑明箚子,示積,其箚曰:
國家自祖宗朝以來,每於國哀之時,定守陵之官,待之優厚。而向聞,有司之臣過恤經費,前例需給,多所奪削云,臣竊以爲未可也。夫使价之燕者,肥馬輕裘,食前方丈,不過數月而返,而猶且爲王事驅馳,優以賜予,許以八路之咸助。何獨於棄墓離親,茹萊面墨,日三薦敬,以及再朞之臣,遽收其從前例賜之物哉?
又曰:
近日之事,可爲痛哭者非一二,而其莫急莫大者有一焉。夫三至之讒,能致慈母之投杼,古亦有之。孟母三遷之敎,格於間言,曾所未聞,而外間傳播,無人不言。以殿下至孝之聖,以慈聖止慈之仁,而人言之切迫,乃至於此,臣心痛如割,直欲無生而莫此聞也。且福平君㮒之兄弟,荷孝廟如己出,先朝若同産之恩,何可量也?恩眷之隆,敬謹寢懈,出入禁闥,醜聲聞外。此乃先王之所深憂,慈聖之所難處,聖明之所承敎,微臣之請早善處於前席者也。由家以及朝廷,關係至重,日磾節義,後世稱美。沙門犯戒,僧徒猶恥,使各殿紅袖,至爲有子之人,而莫之禁遏,則其傷壞殿下家法爲如何,而亦何以爲國乎?伏乞聖明,推恩施法,早決量處,使得動心忍性,改行自新,則宮闈肅淸,國家幸甚。
積看訖曰:「守陵官供給,臣於前日,旣陳優待之意,而度支以經費爲慮,有此裁損。箚言甚是,宜令復舊。曾母以下云云之說,淸風必有所聞之語,臣則邈然無聞。」承旨鄭重徽曰:「此非外臣所可聞知之事也。」積曰:「三遷之敎,格於間言,殿下安有此事?臣不知所達。唯在盡誠孝之道而已。至於福平之事,極可驚駭。」上曰:「意者,有如此之事矣。」積曰:「觀此箚語,事甚明白,殿下不宜以親愛而掩覆之。旣曰福平兄弟,又云各殿紅袖,則似非一人。當付有司,依法治之,而自上必知之,請得其詳。」上曰:「此乃放黜宮女也。」積曰:「箚中以先王所駭憂爲言,此乃事在先朝也。先朝之事,到今有不敢言,而徒以骨肉之情,欲掩覆之,德則厚矣,法不當如是。今已彰著,臣等當據法請罪。福平兄弟存者三人,未知犯罪者誰也?」上曰:「福昌、福平兩人云矣。」積曰:「臺諫必將論啓,而臣旣入侍,何待臺啓?請楨、㮒等拿問處之?」上唯唯。積曰:「女人亦當同罪,宜一體拿問。以出入宮禁交通內人爲其問目,而有子之說是乎?」上又唯唯。重徽書楨、㮒及女人拿問傳旨。是時,挺緯伏噓唏,〈乃楨、㮒內舅也。〉積令先出,以治勑使接待之具。挺緯趨出,積又曰:「曾母之說,思之罔極。殿下當作何如懷耶?」上曰:「見此箚辭,驚痛曷極?」積曰:「臣受先王信任,蒙殿下倚毗,而不善輔導,致有此事,則臣罪萬死。第殿下寧有此事乎?唯當盡誠盡孝,則兩宮之間,自無疑似之言矣。」
○傳旨:「福昌君楨,福平君㮒,出入禁闥,交通內人,至於有子,事甚駭異。竝與其內人,拿問處置。」於是,義禁府拿囚楨、㮒及內人。所謂內人,軍器寺書員金以善女常業,內需司婢貴禮也。禁府尋覓貴禮不得,蓋於是時,慈殿方自內杖訊,未及出付內司云。傳曰:「淸風箚子所陳之事,旣與大臣議處。原箚留中,政院知悉。」
3月13日
○辛未,上接見虜使于熙政堂。許積、金錫冑,承旨、史官等幷入侍。上與虜使,循例敍話。上問曰:「南方叛亂,今已討平乎?」使曰:「俺等在京時,聞有處處伐賊之報,來此之後,未聞消息。」云。
○禁府問楨、㮒、常業時,貴禮亦就囚,俱牢諱不服。遂循例請刑,上判付曰:「信聽人言,至使骨肉至親陷於不測之地,予甚慙然,不勝痛泣。直欲鑽地以入,而不可得也。如此冤抑曖昧之人,不可暫時滯獄,竝卽爲放釋。」該府遂放之。是時,上已有所蔽,故處分如此。且未知判付之必出於上云。
3月14日
○壬申,吏曹參判許穆、參議尹鑴、副應敎李夏鎭、權愈請對,命領議政許積同時引見。上曰:「緣何事請對?」穆曰:「聞金佑明箚子,有未安之語,而原箚留中,願得一見。」仍與佑明,辨對於上前,積曰:「其箚安在?請取來示諸臣。」上命宦者持來。穆讀自三至之言,至欲無生也曰:「此何言也?所謂間言,何等言也?」上曰:「予心驚痛,何以勝道?」積曰:「旣曰無人不言,淸風非他人之比,此必非影響不近之說。今欲究得虛實而處置,則恐傷慈殿之心。苟有一毫近似,則無非如臣忝居此任,不善輔導之致,罪合萬死。但聖明寧有此事?若有怪鬼輩做出此等語言,有所云云,則不能鎭定之責,臣實難免。旣曰無人不言,而臣獨無聞,此亦臣之罪也。至曰格於間言,使兩宮有間言,此亦臣罪。以殿下之身而有此萬萬不測之言,時事可謂罔極。在殿下自處之道,惟當務盡誠孝,益嚴宮禁而已。宮禁若嚴,雖有間言,何由而出?內言旣出,則外言亦入,此乃害治之甚者也。內外嚴截,宮禁肅然,一心澄淸,物來應之,則何有乎人言?臣於卽位之初,亦嘗以兩宮和悅之意,陳達於榻前,則人皆以爲:『此非今日所可憂,何爲出此言?』指臣爲老妄所發,而臣意則實有所在。自古幼主臨朝,多有此患。蓋宮中所與處者,內則女人,外則宦官,此輩例多口舌,雖以誠孝之君,或未免交構乖隔之患。臣之自初所憂者此也。以今觀之,向日所陳,非老妄也。爲今之道,惟在於嚴宮禁,而亦勿以我之誠孝旣至,而益加勉而已。」穆、鑴請召致佑明,以辨明之,意在迫辱之也。上曰:「招致淸風,自政院問之。」積曰:「此則未安。宜令入侍,而但聞淸風方待命于金吾。」上問以何故待命,積曰:「禁府判付中,信聽人言之敎,非指淸風,而以此惶恐待命云。」積以徑放楨、㮒爲未當,上曰:「福昌兄弟罷職,內人定配何如?」積曰:「不然。若有是事,則其罪不可罷職而止。若全無是事,雖罷職輕罰,豈可加之?」鑴、積等,仍齊聲請竝拿以問,上欲只囚女人而問之。積等以爲不可不竝囚男女,上終不聽。積仍陳嚴宮禁之道,鑴言外有群臣百僚,內有親戚近習,自有所益。
○牌招金佑明,不至。上命大臣、備局諸宰引見。許積、權大運及判義禁張善澂、知事柳赫然、兵曹參判申汝哲、大司憲金徽、大司諫尹深、副應敎李夏鎭皆來會,吳挺緯、吳始壽、金錫冑稱病不至。承旨鄭重徽引諸臣而入夜對廳。爲三年引接之所,而乃房一間,廳三間也。常時引見,則撤去戶閤,上御房內南向,是日則以閤隔之,上御廳外東向坐,兩宦侍稍下,西向設大臣席,廳下甓上東向設諸宰席。時已昏黑,殿上燭光煌煌。大臣以下入就席,俯伏閤內。有婦人哭聲,始知慈殿出臨也。積曰:「此何故也?臣等惶恐不知所措。」上曰:「予不知內間事,故慈殿欲言福平兄弟之事,出臨於此矣。」大運曰:「此乃非常之擧,臣等不當入侍。」積曰:「慈殿欲有下敎之事,則臣等固當聽受。殿下宜入內,請止其哭。」積與諸臣退伏堂下,上入閤內。移時哭止,上出閤坐,諸臣復入侍。慈殿發言,積、大運離席,向閤伏而聽之。慈殿曰:「未亡之人無意在世,每以未死爲恨。今有不測之事,關係先朝,不得不言于大臣。先王之篤愛福昌兄弟,外臣所知也。宮中禮貌極嚴,而予亦體先王之至意,待之無間矣。今者此輩所犯,予所詳知,若至彰露,恐就死地,故予欲從便處之,而主上幼沖,不知曲折。以予爲誣陷,固不足關,而先王愛待此輩之意,將歸虛地。見其判付之言,卽欲歸死於先陵之側,而顧念先王之所倚重者,領相也。當其大漸之時,以世子年幼,國事靡托爲憂,及聞領相之來,喜而謂予曰:『手足旣來,予雖病,無憂。』此言今猶在耳。此生雖不足恤,先王之親愛此輩,而欲爲掩覆者,反爲誣陷之歸,若不暴白而死,則無以見先王於地下,所以姑忍一死,而欲一陳於大臣矣。主上在春宮時,只勤於學問而已,不預他事,安知內間之事乎?內人常業,人物本來無形。仁宣大妃初喪,兩王子及福昌兄弟,入治喪事,其時福昌與常業有不測之事,而予方病重,未及詳知矣。仁宣大妃私藏器物,先王罔極之中,與諸公主親自區處,福昌亦入侍,見常業氣色殊常,先王覺之,言於予曰:『我所目見之地,此輩顯有不安之色。衆目所覩,若至現露,則必爲福昌之禍,自今無令相近可也。』予以爲此言不可煩說,招老尙宮分付曰:『常業有駭異擧措,汝必善爲伺察。』厥後再三入來,有綢繆尋覓之色。先王以爲:『男女之慾,人所難制。今見福昌氣色,必生大患。』七夕茶禮,自內設行,親臨之時,兩王子、福昌兄弟爲執事,內人奉祭物以進,常業見褔昌失色,褔昌注視常業,不自覺其首之回也。先王極用驚駭,以處置爲憂。予屢請以他事黜之,而以仁宣大妃嘗信任之故,不忍黜矣。常時內人以事出外,則以御筆書出字於鐵牌,然後始出。一日常業稱病,請浴椒,先王無心之中書出字。其後見內人出外置簿,問之曰:『內人金氏誰耶?』尙宮以常業對。先王大驚曰:『此何言耶旣?出渠家,與之相從,而至於生子,則難以掩覆速爲招入。』自內屢次招之,而稱托不來。先王遣別監,問何故出去,則稱以魂殿尙宮使之出去。先王招問尙宮,尙官對以不知。先王以爲:『置而不問,則無以懲畏,若至詰問,則恐害福昌。』故姑使之待令,而常恐事跡現露,言于予曰:『臺諫若知,則必有論啓。若有臺啓,則我亦不能救矣。』思欲善處,而遷延未決,遽至昇遐。昇遐之後,常業始自入來,悖亂之言,震動宮中。予於罔極之中,不勝其忿。且福昌兄弟,又以襲斂執事,方在內間,恐其復有如前日之變,言于主上,使之罷職放送,而主上自在幼時,彼兄弟出入從遊,情愛篤至,恐其傷害,不聽予言,今乃有此判付。以先王目覩此事,務欲掩覆,到今反爲構陷不測之歸,予心之痛,何以爲喩?予之體先王之意,欲掩其罪者,亦不可得,故自內窮詰常業曰:『予所目覩之事,汝敢欺隱,歸先王於陷害之地乎?汝不直言,當用刑杖,汝之父母,亦不得保全。』云,則常業一一直招,其言如此如此,言之醜矣。仁宣大妃初喪斂襲時,福昌展布衣襨,渠亦在傍,手及渠邊,遽至相握。又於內人及王子衆會之中,自後把握裳裙,渠驚遑躱避。其後福昌言于渠曰:『吾有戀戀之情,而汝何邁邁避我?』相持抵抗,終見逼迫云。又問書札往來之事,則輪輿排設時,福昌落下小紙,書中極道相思之情云。以先王親親之義,而欲其掩覆者,今至發露,予欲溘死而無知也。」仍且哭且言曰:「頑命至今不死,遭此罔極之變。渠輩旣已發露於先朝,而到今隱諱,有若先王陷害者然,豈不痛哉?貴禮之事,雖不目覩,醜言甚多矣。上年春,予病重垂死,先王方在罔極之中,使福昌兄弟探問病候,晝夜在內。福平每索茶飮後輒留鍾,貴禮往索,則福平曰:『每每索茶,何不親自持來?』仍握手戲之。貴禮以至近之地,侍女多在辭之,乃摟至會祥殿月廊,强逼見從云。此乃先王之所親聞,予之所詳知,而今乃爲陷害之歸。至於先王之待領相,予所知也。倚重之意,常常稱道,至呼其名曰:『許積在,吾無憂矣。』卽今同心合力,裨補沖主,糾察臣僚,無有作非,予之所望,惟在領相。其他入侍諸臣,孰非先王之所任使,而食先王之祿者乎?精神荒迷,不暇念及國事,而頑命之至今苟存者,只欲見諸臣協贊幼主,措世太平,而歸告先王,故欲死者數,而忍而不死耳。大臣、三司、備局諸臣,皆聽予言,宜悉陳所見。此事果爲誣陷,而予之此擧,未免過當耶?自遭天崩之痛,無面對人,雖侍女在前,不欲擧顔。今遭此事,恐爲先王之累,故不計一身之是非,欲一暴白於諸臣而後,死爲快耳。」積起而曰:「慈殿下敎,臣等不敢不承聽,而臣等之言,不敢直達于慈聽,當各陳所懷於上前。慈殿御座隔壁,可以垂聽矣。」仍向前嗚咽而言曰:「臣老而不死,至今生存。雖無慈敎,先王信任老臣之意,前已陳達於榻前,而今者慈殿至以大漸時所囑之語爲敎,臣之尙遲一死,尤所痛恨。今此處置,果爲失當。如非慈敎,臣等何由知如許事狀?淸風非他人之比,而其箚以先王之所駭,憂慈聖之所難處爲言臣意謂,此輩當無辭就服,觀其所供,費辭自明,臣實怪訝。自上徑先放釋,未免率爾,故臣於今日,固請更拿,半日力爭者此也。」上曰:「此予不知內間事故也。」積曰:「內間之事,臣等尤所不知,而今則罪狀現著,更無可問之事。殿下雖欲容貸,國有三尺,只當依法處之而已。仁宣大妃視渠輩如子,鞠養宮中,有生育之恩,而乃於初喪襲斂之時,敢生不測之意,雖閭巷無識之人,安有此事?前春慈聖未寧時,福昌兄弟入內問候,臣所知也。當其憂遑罔極之中,敢生此意,尤可痛駭。先王可謂至德,親見此事,而恐外人之知,終始掩覆,親愛骨肉之德,到今益彰,有何一毫貽累之事乎?男女出付有司,用法之外,更有何言?」大運曰:「慈敎不啻明白,有何更問之事?」善澂、徽、深、夏鎭皆曰:「事旣彰著,只當依法處之。」慈殿曰:「渠輩罪狀,若是明白,而牽於私意,只令主上罷職放送,罪其內人,使不得出入於宮中。大王大妃殿,亦知此意,而自上幼沖,不知內間事,故不聽予言。予念此事旣發之後,置而不問,則宮闈瀆亂之患,無以防禁,以此告知于父親。〈指淸風也。〉今其陳箚,蓋由於此,而主上乃以信聽人言,陷人不測爲言。予所詳知,而主上致疑若是,今日大臣在前,此時不言,更待何時?先王不能善處,致有今日之事,益復何言?惟願大臣,輔導沖主,善爲國事,予死無恨。先王每痛朋黨之習,而不能調停。今日領右相同入,大臣之外,寧有可恃者耶?大臣明其是非,務欲公平,則國家庶幾太平。予自孝宗朝,侍衛宮中,孝宗每遇災異,恐懼之意現於辭色。今年虹貫星隕之變,層見疊出,未知其有何等事變,憂懼罔涯,每以修省感回之意,備陳於主上,而念及國事,夜不能寐,明燭達夜,臥而更起。諸臣須追念先王,是非之際,明正無頗,則國事可爲。領相乃先王之所深信,必不相負,故如是縷縷。」積曰:「先王篤愛此輩,外臣之所知,而恐其煩泄,亦不言及於殿下,此實骨肉之至誼,帝王之盛節。凡在聽聞,孰不感嘆?今日之事,當按法處之。判義禁入侍,宜卽擧行。」善澂曰:「承旨以此捧傳旨後,可以擧行。」積令重徽書傳旨曰:「福昌君楨、福平君㮒,內人常業、貴禮等原情,雖不直招,其前後罪犯,已盡彰露。令該府按法處之。」重徽書訖,申讀一遍。慈殿曰:「爲慮後患,自內旣已窮問得實,而其罪何至於死?」積、大運曰:「王法不可輕重之。慈聖雖欲體先王至意,有所容護,不可得也。」慈殿曰:「遠地定配可也。若至於死,則予所不忍。」上曰:「減死定配何如?」積曰:「慈聖之欲其生者,實是厚德,而爲國之道,非法不立,斷不可容貸。」大運曰:「減死者私恩,按法者公議。法者一國之公,非人主所可以私意低昻者也。」積曰:「處置已定,不須多言。而臣有一言,不敢不陳。無狀小臣,老昏無才,上奉幼主,不能盡輔導之責,而惟是以公爲心,則可質神明。不幸朝有大論,人多傷害。臣於嗣服之初,以棄舊圖新之意,陳達者此也。」上曰:「發靷前,卿果爲此言矣。」積曰:「服制一款,先王親攷禮經,丁寧下詢,而諸臣終始違拒,果爲非矣。及至處分已定之後,若能悔過自服,則亦可以偕之蕩平之域,而不此之爲,反以先王之釐正爲非,殿下屢加痛斥,而渠輩終始自是。於是,公議憤發,旣正首罪,又罪其營救者,猶且爭相赴蹈,多抵罪罟。卽今朝廷幾盡一邊之人,此豈臣之本意哉?今日慈殿責之以寅協,臣等不勝感泣。臣身爲首相,務欲調停,而年少臺官,至以調停大臣戲之。今承慈敎,臣當退出,宣布於臣僚,而自今以往,專事黨論之人,則臣當入告于殿下,殿下亦宜施以重罰。臣有所告,而殿下不之罪,則誰肯畏憚大臣,而有所惕慮乎?」上曰:「渠輩自是,而必欲角勝,豈不難哉?尹嘉績予欲試用,而旋出搏擊,如是而可望安靖乎?」慈殿曰:「議禮一款,先王明白決之,予所知也。第於其中,或有過激之論,則大臣宜察之。年少之人,雖無深慮,大臣寅協,則可以鎭靜。」積指燭而言曰:「今日明燭之下,親承慈敎,臣亦略陳所懷。老臣若爲親舊地,而欺殿下者,有如此燭。」上命以慈敎,布告臣僚。積曰:「當依敎宣布,而近來年少輩,有侮老之習,老人之言全不聽從,以是爲難。」諸臣各就座,赫然、汝哲進前啓曰:「慈殿詢問之下,臣等坐遠,不得一言,故敢達。法不行於近親,則無以爲國。宜一從大臣之請,按法處之。」上唯唯。上謂承旨曰:「聞淸風府院君方待命于金吾,勿待命之意,遣史官諭之。」
3月15日
○癸酉,以金徽爲吏曹判書,吳始壽爲大司憲,李翊相爲承旨,李宇鼎爲掌令,吳始復爲副修撰。
○義禁府啓曰:「楨、㮒、常業、貴禮等,直捧結案取招事,昨日臣善澂親承傳敎矣。更思之,公族斷大辟,乃莫重之獄。當初雖已原情,旣放旋囚之後,更推處之,自是法例。今以榻前定奪,徑先結案取招,已違常法,亦關後弊。其在按獄之體,所當更招取服。」傳曰:「楨等俱以骨肉之親,雖有罪犯,按法處之,予不忍爲之。且慈聖之意,亦不忍斷法,竝與常業等,特皆減死定配。」
○編配楨于靈巖,㮒于務安,常業于三水,貴禮于甲山。謹按,自夫朝論之一變,閭巷之言,不勝紛紜。或曰:「慈殿每以舊臣之見逐,泣言于上,而上不從。國舅私侍于上曰:『堯、舜之道,孝悌而已。慈敎至當,何不承順?』上默然不悅云。」或曰:「近日進退朝臣,皆由楨、柟輩之指揮,穆黨以爲西人之大家世族,連姻王室者,做出危言,飛入宮中,欲以感怒慈殿。」又以兩宮有間之說,播之外間云。以今觀之,佑明箚中所謂三遷之敎,豈非慈殿泣言之事,而所謂間言,豈非楨、柟輩之謂耶?夫以主上沖年卽位,斥逐舊臣,無少疑難,此豈無所以也?彼楨、柟兄弟,自先朝出入宮禁,已有干政之說,況於今日,挾其諸舅諸從,氣勢權力,足以傾動內外,席寵怙恩,益無所不至。此佑明所以爲國家憂憤,不顧禍福而言之者也。而穆、鑴輩,本以楨等爲奧援,事發之後,且恐且怒,然猶不敢直爲伸救,乃托間言、言根等說,反欲質問於佑明。夫佑明之不爲指告言根,渠輩亦豈不知,而其意蓋曰:「佑明若不明言,則歸其箚辭於捏無之科,竝與楨等而解之也。」是故,許積嚴宮禁之說,未爲不是,而鑴乃力陳疎間親戚之不可,當時親戚,捨楨、柟復有誰也?其意可知也。至於紅袖之變,罪犯彰露,而判付放送之後,政院、三司,無一人爲言,向非慈殿之親臨歷數,則雖竄配輕典,亦不得施。如是而可謂國有法乎?顯廟時,故儒臣宋浚吉袖進密箚,極論楨、㮒兄弟之出入無間,至曰:「殿下宮中,豈可留着他人?」云,而顯廟不省,馴致畢竟國受禍敗,渠亦罪死。至是,人始服浚吉先見之明,而《易》所謂由辨之不早辨者,豈不信哉!
○上將展謁新陵,判中樞金壽恒上箚請寢,辭語懇切,上答曰:「愛君之誠,溢於辭表,予甚感歎。拜陵之事,不滿一息之程,有何凌晨犯夜之傷乎?發靷之時不能陪行,恨盈胸臆,當此風和日暖,決不可停止。卿勿過慮。」後因慈殿下敎,大臣等請對,以閭閻多拘忌之疾力陳,遂停。
3月16日
○甲戌,判義禁張善澂箚爭常業等減死之命,請更推處斷,上從之。常業等供辭,略有吐實,而猶復含糊。禁府請竝刑訊,旣受刑,貴禮則承款,而常業猶未盡吐款。禁府請結案取招,按法處斷,上批曰:「觀其罪犯,少無可惜,而當初旣下定配之命,今又依法處之,事涉未安。仍前減死定配。」蓋上意,若按法宮人,則恐傷楨、㮒故也。且當初金佑明箚言紅袖有子,此亦入於傳旨之中,而禁府不復覈出其所生兒,皆以禁府爲失按獄之體。其後禁府啓曰:「貴禮私奸之迹,前後宮府之招,已盡取服。大防所在,三尺至嚴,依前啓,請按律施行。至於常業輸情之辭,狎昵淫穢之狀,狼藉吐實,則多慾之求,言之醜也。然其按獄之道,自有常法,徑先定配,有乖體例。更令依法處斷,不可但已。」上終不聽。
○司憲府〈執義金�、掌令李宇鼎、持平朴信圭。〉啓請楨、㮒正法,司諫院〈獻納李濡。〉亦啓請,上皆不從。兩司閱月爭執,終不得請。
3月17日
○乙亥,御晝講。許穆、尹鑴亦入侍。鑴曰:「再昨請對,欲辨淸風箚中語,而因其牌招不進,繼有備局引接,未畢其說而退矣。伊日,臣敢問其事有無,則上答以不知。未審厥後,殿下其有聞知乎?臣等尙未知其爲何事,私心耿耿,只在於此。且聞慈聖出臨,群臣入侍云。臣伏而思之,朝廷禮法所在,人主擧措,群下所仰,後世所法。慈聖若欲親臨,宜先下敎于朝廷,而群臣全未知之,入侍之後,蒼黃罔措,恐殿下於此,有不能照管者。此乃國朝三百年來所未有之擧也。」上曰:「所謂間言,淸風非謂眞有是事,恐其有是而爲先事之戒,更無可問之事矣。」鑴曰:「此則已過之事,臣非欲更問,而慈聖下臨,群臣失措,大臣、三司不敢一言而退。此事關係非細,欲望殿下知此意,白于慈殿而愼之,以爲後戒。」上曰:「當依是言。」鑴辭銓曹,乞移他職,以效奔走之榮。穆聞鑴言,繼陳老病難强,請以散秩在朝,上竝不許。承旨李翊相曰:「榻前辭職,非六卿以上,不敢爲。許穆、尹鑴來自山林,雖非朝士之比,事體未安。請推考。」上曰:「隱逸之士,不可責以常例。勿爲推考。」
3月18日
○丙子,以金壽恒爲左議政,吳挺昌爲獻納。
○御晝講。鑴請上勿依諺解句絶。侍讀官權愈、特進官李弘淵曰:「祖宗朝刊行之諺解,不可猝變。」上依鑴言讀之。講訖,鑴曰:「向日所造兵車,自上親覽後,行會八方,作速造置,則自强之策,無過於此。」上曰:「晝講後,當取來觀之。」鑴又曰:「北人求火砲,臣猶以數柄爲多,聞所給將至五十柄。國之利器,輕易與人,流毒中華,得罪天下,豈非慨然之甚乎?」上曰:「此乃我國長技,豈有出給之心?而終不得不給,可恨。」鑴又曰:「庚辛逋糴,一倂蕩滌,可以措世隆平。」上曰:「當更議大臣。」是日,許積、權大運入對。積曰:「聞鑴請上取覽兵車云。凡兵家器械之用,要在擇將而任之而已,何必入於睿覽乎?取來入內,行經大路之際,城內兒童,以其曾所未見之物,必奔走聚觀。彼人在境,有煩聽聞,尤宜愼之。」大運曰:「不待親覽,可知其制。我國山川險阻,用之難矣。」上曰:「然則姑勿取來。」其後入對,鑴又言逋欠蕩滌事,積曰:「鑴則必欲焚卷,臣則必不欲焚卷。鑴旣不改所見,臣何可改之?」鑴曰:「哿矣生人,哀此死者。侵督之弊,至及於旣骨之人,雖桀、紂之政,亦不爲此。」積曰:「臣稍知民間情僞,故不欲蕩滌。意見如此,終不可變。」鑴復陳常平之法勝於糶糴,積曰:「與民買賣,利於國則民怨,利於民則穀縮,決不可爲也。」
○慈殿下諺書于大臣曰:
主上幼沖,大臣之盡心輔導,是未亡之至願。三年之內,大臣輪直闕內,經筵引見之時,亦爲出入,隨事補導,深所望也。
積、大運請對白上曰:「闕內輪直,卒哭後旣已定奪罷黜。今則與初喪院相時,事體不同,且爲無益矣。至於經筵出入,大臣非朝講則無入侍之例。而慈敎如此,如有稟定之事,則當入於晝講,雖非時引接,自上召之,則亦當隨入矣。」上許之。
○先是,福善君柟見差謝恩上使,至是,積言于上曰:「楨、㮒等自上不忍行法,減死定配,而兩司方請按法。柟之奉使,事體未安,請改差。」上從之。大運曰:「嚴宮禁之說,領相曾已屢陳,而楨、㮒等狎恩恃愛,陷於大辟,保全之道,莫如遠之。二人旣已獲罪,而無故者又有一人,〈指柟也。〉不宜更令出入於宮中。」積曰:「不獨福善而已。」〈指外親也。〉 ○許穆上疏,進所作《心學圖》。所謂《心學圖》,卽靜虛明通動直公溥也。依樣先儒說,略略粧綴,無緊要語。上答曰:「看來,不勝嘉歎。可不置座右而留心焉?」
○三省罪人救天受刑累次,終不輸情,至是杖斃。
3月19日
○丁丑,御晝講。特進官金徽以將行大政,而無郞廳,請變通差出,許穆曰:「郞官古無薦,自宣廟朝,始以弘錄者差出。」許積曰:「臣於少時,猶及見非弘錄而爲郞官者。」金錫冑曰:「孝宗朝更爲定式,必經玉堂後,始擬郞官。」積曰:「孝廟朝所定之事,不宜更改。」是時,銓曹混爲一色,而獨郞官無一人,故有是請也。穆請勿拘守令年限,擇人擬望。積曰:「法典年六十五歲以下,勿許除拜守令。而以其中有可惜之人,中間變通,旣無防限,人皆圖囑,冒濫尤多,故還塞之。」上曰:「可合者用之無妨。」鑴曰:「入仕之塗,亦有年限。人之才否,何係於年之長幼?人年四十,精力向衰,超異之才,何必拘此例?」金錫冑曰:「生進則三十,幼學則四十入仕,自是法典。」鑴曰:「幼學、生進,其間不能以寸而入仕之限,間以十年,安有是理?」錫冑曰:「勿論長幼,擧皆奔競,故不得已有定限。若去防限,則弊隨以生。如有可用之人,啓稟後可以擬望。」鑴曰:「生進、幼學,皆以三十爲限何如?」積曰:「祖宗朝區別之意有在。生進則依前年限,幼學則以三十五爲限,如有卓異之才,啓稟後用之可矣。」上從積言。
○以李濡爲吏曹佐郞,卽舊望也。
3月22日
○庚辰,以吳始復爲吏曹佐郞,金海一爲獻納,朴世堂爲應敎,趙持謙爲檢閱。
○吉州地民家雌牛産雙雄犢,耳目口鼻,各有其形,而一則頭在上尾在下,一則尾在上頭在下,各有四足,而股腹合爲一體,背上有穴。
3月25日
○癸未,雹。
3月26日
○甲申,御晝講。仍引見大臣、備局諸宰。光城府院君金萬基請對同入。許積請與訓鍊大將柳赫然,往見江都紫烟島形勢,又言:「外方烽燧多不修擧,西北二道,先爲察視。」上可之。吳挺緯曰:「孫厚業,除弊我國者之弟也。臣招見,依下敎給米布矣。」積曰:「厚業所望,不止於此,其兄厚權請入送云。假號灣上軍官以送如何?」上從之。厚業,月初,楨白於筵中者也,爲楨之腹心。金錫冑言:「讓寧大君十代孫李仁望,可合百執事,而貧不能建祠宇。」積顧而微語曰:「此李仁望,似是李沆妹夫也。」積卽沆母從兄弟,而故爲未詳知之狀,欲上知爲沆妹夫也。上曰:「持平李沆耶?」積曰:「然矣。讓寧非他大君比,實有周泰伯之至德,宜自官建祠。」李夏鎭從後列起坐言曰:「李仁望宜除職以奉祀。」夏鎭,沆之從叔,與仁望亦爲族也。上竝從之。時,許秩以別備穀物陞資,臺諫方請還收。上曰:「許秩等還收事,予未曉也。許秩別備穀八千石,前此一千石者,亦加資,而今乃如此,予未曉也。」積厲色曰:「臣弟之事,臣不敢言,而但以希賞爲言,士夫寧有希望之事乎?」
3月27日
○乙酉,以李尙眞爲工曹判書,兪夏益爲持平,柳命賢爲正言,金奐爲獻納,鄭重徽爲慶尙道觀察使。
○以李宇鼎爲同副承旨。宇鼎爲人愚險,短於文翰,以李惇臨走筆登科,人謂之惇臨及第。〈方言以輪回爲惇臨。〉與南天漢、睦昌明、李沃,目爲四奸。以掌令避嫌,未及處置,末擬執義受點。執義未下批,又陞拜銀臺,人稱「朝掌令,暮承旨。」
○以姜碩耉爲掌令。碩耉爲人庸騃,袖彈文,登臺廳,必戰慄,人稱之曰:「凍臺官。」
○是日行都目大政,而參議尹鑴不進。吏批請牌招同參,允之。時,三朔之內,五易冡宰,季冬都目,至是始行也。鑴入來後,凌蔑判書金徽,欲專擅政事,攘袂胡叫,徽亦不肯下,變色相爭,遂與有隙。
○自昧爽,四方昏蒙,日色蒼白無光。夜,流星出貫索星下,入乾方。
3月28日
○丙戌,先是,吳挺緯以銓長某可之說,被斥於尹嘉績,陳疏自卞曰:
伊日所陳,不無古事之可言者。昔在孝廟初年,在野儒臣以耆年宿望,禮招在朝,方在貳卿之班,而冡宰之任,不先歸於其人,故其時筵臣,皆以爲不可,至有直擧其名而獻箚者,當時朝議,不以爲非。臣之宿德之言,蓋類於此,獨於臣言,爲士夫羞,臣實未曉。無隱悃愊,卒爲費盡心機之歸,誠不滿一哂。
云。至是,左議政金壽恒上疏辨之曰:
得見吳挺緯疏本,援據孝廟初年之事,爲一的證。其所謂直擧其名而獻箚者,卽指臣祖父故文正公尙憲而言也。孝廟嗣服之初,金集以儒林耆德,首膺徵召,爲上下所眷倚。臣祖父嘗以宜畀銓衡之意,及於箚中,挺緯所證,蓋指此也。然臣祖父以三朝元老,被孝廟尊禮之盛,逈出千古,事無大小,悉以咨詢。以人事君,自是大臣之職,擧名陳箚,本非過越之事,寧有朝議之非、士夫之羞也?今挺緯自處之高、時望之重,雖未知如何,而顧其職,則六卿也。以六卿而薦冡宰,未之前聞,則其可比同於此乎?挺緯之當初所陳,不過心有所急,率口而發,則及其被斥於人也,以此首實,庶合於其疏所謂無隱悃愊之義,而必以不襯貼之事,兜攬拘引,自开禦人,隱然有侮弄之意。殿下方在沖年,雖未及明習故事,一世之人孰不知此,而告君之辭,若是其妄肆乎?臣聞,事君者不敢忘其祖古之義也。人言非涉於臣之祖父,則雖使壞法越分,靡所不至,固非臣今日所敢言,而竊念臣之祖父,沒已二十餘年,而猝然爲人口實,同歸於士夫所羞之地,臣亦何忍偪側朝端,與之上下其論乎?
上答曰:「此乃一時之妄發,何足掛齒哉?」挺緯所薦,卽穆也。以回邪如穆者,擬於正人,又以其麤猾頑貪之身,竊比於先賢,聞者痛之。
○黃海道觀察使尹堦上疏曰:
臣之迎勑在黃州也,大通官張孝禮招臣譯學言,欲與臣相見,蓋臣從祖故相臣昉家在靑坡,孝禮亦靑坡人也。臣之祖父故判書臣暉,嘗入其家,家旣與孝禮相近,而年又同庚,兒時嬉戲,不得不相熟也。臣以不可私覿答之,至平山則臣所處,適與渠館隔一墻。渠先使差備譯官,傳來見之意,而徒步隨至,直入臣之房中,雖欲避之,其勢未及。臣不爲起動,使之還去則曰:「鄭萬和令監,〈俗稱通政以上爲令監。〉亦吾少時雅,按本道時,招我相見。今使道〈俗稱連帥爲使道。〉則責其來見,吾深有憾。」云。臣意不可驅逐而生怒,强與酬酢,則臣之以濟州牧使被罪曲折及渠所知我國人窮達死生,皆能道其詳。臣於語次言:「皇帝則特軫本國荐飢,不受方物。汝等則今番求索,比前十倍,何不體皇帝意也?」渠曰:「唯唯。」仍曰:「皇帝聞先王之訃,極其驚悼。且悲先王之積年沈痼,不能有所施爲,而遽爾薨殂,故今此弔問,特設兩次祀典。」云。臣嫌其言語之漸蔓,言其久坐不可之意,則渠卽起去。其間說話如斯而已。其日遠接使吳始壽以病不得偕臣於金川。送勑之後,留待始壽,詳及孝禮說話,則始壽曰:「再次設祭,前所未有,故使之探問,則槪如令監之聞於孝禮者。令監將欲啓聞耶?勅行未及京前,例有引見之事,我當陳達云。」臣亦思之,旣無大段說話,遠接使自有所聞,而兼欲陳達,則不必贅爲啓聞矣。近日竊聞傳說之言,則始壽以臣强之說,陳達於上,而又以臣亦與聞爲證,臣誠驚怪。臣在黃州時,得聞遠接使聞所謂臣强之說於龍川云云,而始壽喉病方劇,不能穩話,到金川時,只言與孝禮相見,若干說話而已,臣强之說,不出於席上,而始壽之以臣爲證,抑何歟?今番勑行下來時,逢着始壽,詳言前日問答之說,叩其榻前奏對之辭,則始壽言:「金川相對時,似有臣强之說,故果以黃海監司亦聞是說陳達矣。今聞令監之言,心甚未安。」且言:「一種論議,以令監見孝禮爲非,吾爲言,卽今領相爲灣尹、爲西伯時,置美酒,招接通官輩數矣。況令監所遭,出於倉卒,雖使吾當之,亦不過如令監所處矣。以此力言於儕輩,則皆以爲然,其議遂寢。」云。見孝禮一節,臣旣有之,固當聽其勘罪,而至於臣强之說,孝禮相見時,臣强二字,全不出於孝禮之口,臣有何意思,添加是說,以爲孝禮說,而傳於始壽歟?況臣之與孝禮酬酢之說,不但言之於始壽,始壽未到之前,亦嘗言之於道內諸守令,而此言旣發於關西,則此非秘諱者也。豈有以不言於守令者,言於始壽乎?與彼人相對說話,雖一語一句,何曾泛聽而衍傳耶?其斷斷無是理也,萬萬矣。設令臣實有所聞於孝禮,則以所聞傳諸人,固非異事,實有所傳於始壽,則爲今日言根之證,臣亦何憚而不爲?第臣初無所聞,亦無所傳,而添出剩語於本色之外,據臣而爲證,其亦異哉。豈始壽所得聞者,有難爲據,乃引臣而强以爲證耶?抑臣强之說,旣聞於前,而不能有施爲之語,又發於臣口,不以爲沈痼帶來之語脈,而乃以爲臣强之契驗耶?臣不幸見不當見之人,又證不當證之事,況始壽依俙記不記間,勒臣爲證,則輕臣易臣,不爲有無臣者甚矣。爲人口實閃弄,臣實恥之,豈可抗顔於一道風憲之任哉?
答曰:「問孝禮,旣已知之,卿其勿辭。」
○楊根有軍器寺柴場,自許積爲都提調,數場內墳塚而徵炭,一塚捧數十石炭,未設場前入葬者,亦皆勒捧,民皆嗟怨。楊根幼學辛義存等,疏陳其弊,下備局。備局言:「義存等祖先葬在場內,欲免炭役,有所呼訴,實涉猥濫,而政院之捧入,亦失出納之道。」都承旨沈梓等待罪,人謂古多苛政,未有徵稅於塚墓者也。
○以朴泰尙爲修撰,都愼徵爲康陵參奉。愼徵鄕曲愚蠢之徒,去歲六月初,自嶺南爲民弊上疏數三條上來,至驪州,廣州府尹李世華,以差員在陵下,因其族姻之爲偏裨者,請謁世華,示其疏章,請加點改,仍丐行糧,世華憐而給之。陵所蕫役多官,皆見其疏。入京見李元禎等,元禎等欲以服制事,嗾人投匭,嘗試而未得其人。愼徵適至,元禎等大喜,止其初疏,製給疏章,啗以重利,而使呈之。至是以愼徵爲首功,以柳世哲爲內侍敎官,亦以其陳疏功也。
○江界,雌鷄化爲雄。
3月29日
○丁亥,先是,敬思殿練後朝夕上食,當有哭,禮官議大臣定之矣。至是,許穆上疏曰:
大臣收議,從金長生之說,未知何據,考之禮經,則不然。《旣夕禮》曰:「晝夜哭無時。」又曰:「返哭惟朝夕哭,不奠。」《喪服小記》曰:「無事則不辟廟門,哭於其次。」《喪服傳》曰:「旣虞,朝一哭,夕一哭。」又曰:「旣練,哭無時。」疏曰:「旣練,無朝夕哭,惟有廬中,或十日,或五日,思憶則哭也。」《家禮》初喪章:「食時上食,如朝奠儀,旣虞罷朝夕奠,猶朝夕哭。」又小祥章:「止朝夕哭。」三年之喪,止朝夕哭,則無哭,令孝子至痛,許有時而伸其哀,此加隆之義也。禮有奠而無上食,有始死奠、小斂奠、大斂奠、朝夕奠,朔月有黍稷。《喪大記》補曰:「朔月、月半,殷奠。」自始死以來,不言黍稷,至此乃言,死者之於朔月、月半,猶平常朝夕。人生則有朝夕之常食,死則有朔月、月半之殷奠,旣大祥有四時之祭。禮制有節隆殺,有漸辟廟門之禮。旣止哭,上食猶哭,則是常哭猶在,而又哀至則哭,與初喪同,非哀殺之節。禮貴實無貌,非所疑也。先儒臣李滉曰:「細觀禮意,卒哭漸用吉禮,朝夕之間,哀至不哭,猶存朝夕哭,練而止朝夕哭,惟朔望會哭,哀漸殺,哭亦漸殺也。」若惟朝夕上食哭,不應曰朔望會哭而已。禮莫嚴於三年之喪,見譏於四方後世,非細故也。請更議大臣。
大臣議曰:「卒哭後不復饋食,只有朔月、月半之奠,雖曰古禮,練後仍存朝夕上食,自宋諸賢始,而朱子亦以終喪行之,謂不害其爲厚,故上下遵行,莫之或廢。旣不廢上食,則有哭於上食之時,恐不害於從厚之義。況喪禮從先,亦禮也。依己丑、己亥已行之例,恐無不可。」上從大臣議。蓋國俗中,古以練後有哭與否,不可知,而近世朝夕上食,爲上下通行之制,穆以金長生言當哭,深斥之。長生,宋時烈之師也,賢而精於禮學。穆嫉時烈,故竝斥長生也。
3月30日
○戊子,夜,流星出南斗星下,入東方。
夏四月
4月1日
○朔己丑,副提學洪宇遠上疏曰:
臣聞《易》之《家人》之彖曰:「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夫男位在外,女位在內。是以婦人正位乎內,不預外事,無專制之義,有三從之道。苟違是道,有違於《大易》內外之義矣。楨、㮒等汚衊之行,實近古所未有之變。治之苟失其律,大臣當陳之,臺官必執之。而慈聖猝御殿室,親自隔窓,臣隣顚倒,竝失所措,遠外瞻聆,安得不駭也?凡親有過擧,不能諫止,而終爲非義之歸,則子之過也。在《易》蠱之九二曰:「幹母之蠱,不可貞。」程頤傳之曰:「子之於母,當以柔巽輔導,使得於義,不順而致敗蠱,則子之罪也。」至哉,言乎!斯實事親者之所當服膺而勿失者也。願殿下深惟幹蠱不可貞之義,使事合於義,無害於理,則慈聖不貳過之德,將與姙、姒匹休矣。臣見金佑明之疏,有孟母之敎,格於間言等語,臣不勝駭然。殿下母子之間,止慈止孝,嫌間何自而生?設有讒賊之人,欲爲交亂,淸風所當入告殿下,嚴加鞫問,以正交構之罪,斯乃可矣。何爲形諸文字,著之章疏,播於耳目,傳於遠近,有若兩宮之間眞有是事者也?竊爲國舅,惜其不深思也。
答曰:「予以沖年,誠意不盡之致,深加慙恧焉。」宇遠少以操行名,孝宗朝以直言獲罪,大爲淸議所許。宋時烈等長銓,引入玉堂,及趙絅上疏,宇遠繼起,右善道,見斥於時。至是,尹鑴比之張柬之,請急用。宇遠未至,人以其素有直名,謂論議不應,至傾險。及至,積忿在中,與穆、鑴等,合自中慘刻之論,無不主張,至上此疏。爲壽慶等之先倡,以西人多退去,常曰:「西人見癸亥年,故如是,而豈每每然乎?」其狠毒如此。初,顯廟天性篤友,無他貴介,親愛三福,出入非時,或令射的、或侍曲宴,朝夕在側,末年乘間浸及時事。㮒嗜酒無行而已,楨、柟陰懷禍心,潛以厚賂行媚于內宮人。稍任事者,無非衣福昌、福善宮錦衣者。又以貨財,數遺近習,傾心承接,貂璫與內人悅其餉,多爲中詗。雖其在家之日,君上一動一靜,無不飛報。舅挺昌等,昏夜聚謀伺隙,而邪人穢夫,趨附其門,外間多深憂之。上在春宮,楨等每娛侍,閹人金鉉等,勸講於內,楨等又深相締結。及上卽位,民間喧言,鉉與其黨趙希孟,共侍左右,典樞機。柟以代奠官,常在殯殿,每於昏後,入至御次,與上共臥起,侵曉乃出,與二閹合。鉉、希孟竝陰賊巧慧,而鉉頗解文字。又有阿保尹尙宮,仁廟宮人也。爲趙賊所讒,黜居麟坪宮。孝廟爲世子時,嘗進膳於仁廟,趙賊抽銀籤子,揷魚湯曰:「銀入湯,色變異甚矣。」是時,禍機甚急,尹氏適入宮進曰:「魚湯乘熱淬銀,色無不變。請以他魚試之於前。」仁廟卽令試之,果然。於是仁廟覺悟,東宮得無事。孝廟以尹氏爲忠直,卽位後,卽召入內。嘗命元孫生,必以爲保母。尹氏敏慧,博洽書史,然性陰險。先王嘗進御羊肉,多與公主,而少與上。以上未經痘,羊肉甚熱,慮其有傷,而公主雖愛,而不重,故多與之。尹氏從後言:「羊肉亦有得食者矣。」先王聞而怒,語慈聖曰:「此人,他日必離間君母子,欲重罪之。」慈聖救解而止。尹氏久在麟坪宮,楨等兄弟皆其所撫育,而楨等事尹氏盡誠,故情愛甚篤。至是,尹氏爲上所信重,專摠內政。柟及尹氏一心,與鉉等相爲表裏,謀易朝政,盡去舊臣,引用南人,以成其勢。日夜譽南讒西,至曰:「某可爲某官,某可置某罪。」恐慈聖知之,每爲欺隱。柟深沈有智數,上在沖年,爲其所眩惑。始,閔維重論戚里隧道事,孝宗深慮易世之後,爲山人禍階,嘗敎慈聖曰:「爾叔明似無可憂,〈指金佐明。〉爾父必有報復之心,汝須知之。」至是,慈聖思孝廟之敎,且知孝廟待宋時烈誠禮,故常救時烈,柟等患之,協謀交構。先王寢疾,憂上沖弱,託於諸公主曰:「世子年幼,惟恃姊妹,善爲指導。」及是,二公主畏禍,不敢深言,獨寅平公主無夫家連累之憂,扶上涕泣極諫,上不納。柟等聞之,大怒詈喝。自後,諸公主惴慄,不敢出入。柟等進言:「先王欲罪時烈。」慈聖明其不然,而不能得。慈聖一日夢見先王,震怒責上曰:「明年二月,士禍大起。」驚悟,益憂之。至因山後,柟始出,與大將柳赫然,乘昏相從,諷御營大將申汝哲速令解兵權,晝夜奔走,汲汲如狂,蹤跡詭秘,形勢大張,人莫測其所爲,而群不逞之徒,多陰屬心於柟者。崇善君瀓等密啓慈聖,請謹上水剌,慈聖與中宮,必先嘗而後乃進。柟惡慈聖在上,不得盡如其計,陰敎卜者入宮言:「慈聖姓金,金克木,與上同居一宮不吉。」謀欲遷之他宮,宮中只知有柟及尹尙宮,而不知有上及慈聖也。宦官徐後行與其徒數人約曰:「何可以由宦者亡國之語,遺後世乎?」共伺鉉等與柟等相通之跡,而與共上下。於是朝野洶洶,以爲朝夕必有變。金佑明始與柟等,共斥宋時烈,已而,見柟等意趣非常,內外黨與已成,始驚悔涕泣。楨使燕,還渡江,中路遺柟書,誤傳于佑明家,其書有一事圖之,二事未圖,今須入來之語,佑明見之甚訝。繼聞柟與鉉書,請差使臣,鉉白上,差定吳挺緯。又急欲收攬兵權,說右明曰:「大監之姪,可合吏判,如我形貌好者,可合爲兵判。」尹鑴又欲變易宿衛。於是佑明事事驚疑,謀欲去柟等,見上溺愛,無可奈何。楨卽佑明姪女壻,佑明子爲楨姪壻,而乃發楨、㮒淫亂事。楨等家中多美人,而必與內人相奸。佑明畏其陰懷兇計,欲行霍顯之謀於杯勺也,白慈殿,言于上,請斥退之,上不聽。佑明憂懼不知所爲,乃露章言之,其所謂格於間言者,蓋指尹尙宮也。始,楨等下獄,柟入獄謂二兄曰:「誰敎爲偏論乎?」尹尙宮大呼於上前曰:「何爲殺此曖昧之人乎?」上之放釋楨等判付,卽柟所草而密上者也。穆、鑴、夏鎭、愈等,知上惡佑明請對,將構陷佑明以誣上之罪。時,佑明將大敗,柟等將益盛,國事將不測。慈殿之慟哭諭群臣,以內間事至急故也。於是楨、㮒被竄,南人稍沮,柟等謀少解。鑴忿忿言于上曰:「宜管束慈聖動靜,愼無如此擧措。」宇遠亦鑴黨,故譏斥慈聖,深咎佑明,實憾楨、㮒之得罪也。〈史臣曰:「母后與國事,鮮不禍人國家,故《春秋》之義甚嚴。雉曌之事,已不忍言,而如王后之救魏,其傅氏之害馮姬,其亦慘矣,然亦不可執一而論者。宋之曺高,諸后賢德著稱,固無間然,至如君王后之解環,田氏保邦;吳夫人之倚井,孫郞定業,豈不善哉?嗚呼!古今家國之事變無窮,或有不可以常道處之者。若不幸遭危機之時,只爲婦人之常行,深居拱手而不之救,則社稷卽隕矣。是故,元后握璽,後世所歎;穆嬴啼朝,君子無譏。今此慈聖,臨諭群臣,實前世之所罕,而然亦當觀處置之事如何也。若是只欲明楨、㮒事、爲佑明地,爲此一朝倉卒之擧,則誠亦太過。然群小必欲迫問佑明,加以誣上之罪,則慈聖之心,其能安乎?況非但此也。主上幼沖,王孫跋扈,內結宦妾,外植黨與,辟睨兩宮間,將無所不至,殿階無橫劍之人,盂水無攪墨之相,衆情憂懼,不測其端倪。于斯時也,苟不有處變之權,國事未知終如何也。蓋出於不得已,而豈非大不幸也哉?尹鑴乃請管束動靜,其言之悖逆,不須多辨。而當楨、㮒之放也,擧朝喑無一言,而今宇遠乃曰:『大臣當陳,臺官必執。』又以此過慈聖,何其誣罔之甚也?至於佑明之言,爲國家深慮,出於至誠憂愛,而宇遠全沒實狀,巧爲言辭,意在於爲楨、㮒報怨。其曰:『慈聖諭之殿下,殿下下詢臣隣。』且責佑明:『不爲入告,將讒邪付外。』云者,尤極飾詐。若有如許形勢,佑明又安有格於間言之言乎?且其所引《家人》卦,引喩於前世女后用事之時,則可矣,而用之於今日慈聖,則大是悖謬,不但一時錯看經義之比也。夫男固外也,女固內也,而若就一家內而言,則父與母爲耦,夫與婦爲耦,豈有以母子內外對峙,稱爲男女之理乎?經曰:『利女正。』孔子彖之曰:『家人,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天地之義也。』又曰:『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傳曰:『家人必有所尊嚴,而君長謂父母也。』孔子之彖、程氏之傳,皆以男女爲夫婦,父母爲嚴君,其義截然,則其名之不可紊也如此。《史記》曰:『太后在上。』胡氏寅曰:『天子治外,后治內,各正其位。』古今孰有以母后稱爲內位之女,而責其正不正乎?孔子言婦人三從之道曰:『女子伏於人者也。敎令不出於閨門。』此喩女子之常節。如使無柟等欺凌之患,而慈聖有一毫僭逼之意,則人臣之義,當如魯宗道之諫爭可也。噫!慈聖以深宮一婦人,豈欲草草對外臣?而勢有迫急故也,其意亦慼矣。宇遠於此少無顧藉之意,顯有忿厲之氣,是可忍歟?蓋尹鑴之論,常以爲『子可臣母。』其言管束,與其所議服制意同,非一夕之故。而宇遠又進詭經之說,斥慈聖以不正其位,其流之弊,俱豈不斁天倫,圮地維,傷母子之義乎?」〉 ○承文博士李萬封差宗廟朔祭大祝,見第一室、第五室、第六室元妃、次妃位,換安上下,來言于政院,政院請令禮官奉審。禮曹判書張善澂等,奉審後言:「雖未知何時,有此換安之事,而此必祭時宮闈令輩,奉出還安之際,不能詳審,以致如此。所當査出重究,而旣不知事在某時,亦不可斷爲某人之罪也。還安本位,不容少緩,告由祭不卜日設行。神懿王后神位櫝,前後面換易奉安,必是今日朔祭後所致,當該宮闈令宜推考。」上驚駭,卽令釐改,宮闈令先罷後推。
○江華儒生洪仁禮上疏曰:
治亂之幾,不在大,不在小,賢邪進退之際,興亡判矣。帝舜攝政之時,四凶梗化;周公冡宰之時,四國倡亂。今日庶位之中,豈盡是剛毅正直,引君當道者乎?此眞明主所當深察而進退者也。
上優答之。
○羅州幼學羅襀等上疏曰:
昔在宣廟朝,湖南有儒鄭介淸者。己丑逆獄時,委官鄭澈乘時逞憾,恣意羅織,無辜罹網,不啻楚獄之濫。凶人丁巖壽希望澈之風旨,倡爲介淸嘗爲排節義論之說,以中澈意,終至受刑一次,竄死北邊。癸亥反正後,快蒙伸雪,追復官爵,多士聳動,建祠宇於務安縣。歲丁酉,故判書宋浚吉以介淸爲故相朴淳所敎育,後反附託於攻淳者及名出逆獄及嘗作排節義論等語,請毁其祠宇,本邑焚其位版,破其罍爵,撤其材瓦,用作馬廐,有同逆賊潴宅者然。介淸之於朴淳,初無師生之分,而後無攻斥之事,考諸介淸私稿,亦可知其不然。己丑之獄,名不出於逆招,見《己丑錄》可知。節義論,其義不出乎朱子定論,而巖壽凶疏中,加一排字於節義之上,鄭澈取而上達以「旣排節義,則必好與節義相排之事。」等語,熒惑天聽,仍請刑訊。今日浚吉之心,卽當日澈之心也。故參議臣尹善道,當其毁祠之日,構疏數千言,見阻政院,終未上徹。其人已死,其疏尙存,臣等雖極力構出,必不及於善道之疏,故取善道疏本,凈寫冊子,只陳進疏曲折如右。
末又極言善道昏朝時氣節,仁、孝朝榮遇及己亥議禮,憤憤於宗統之紊亂,出於忠悃,決非阿好介淸之狀。上令該曹議處。介淸者,本名惟淸,世爲羅州鄕吏,其父免鄕,移居務安地,守沈義謙農舍,資其生理,尙不能保。介淸棄妻爲僧,以風水周流,處於寶城郡山寺。居止數年,鄕人愛其能文,勸使長髮,改今名,爲郡人安氏家婢夫,居戶下。累歲後,往見奇大升,欲師事之,大升拒不納。介淸辭退,客問曰:「公何拒之甚耶?」大升曰:「君不見其容貌乎?決不可親近者也。」介淸不勝慙憤,卽上京求見朴淳,淳留置廊房,令敎其壻李希幹及子姪。介淸受學於淳,淳愛之如親子弟,幾十餘年,薦爲齋郞。及淳失勢,介淸反附東人之攻淳者,欲掩其迹,時往淳家,致其款意,人無不痛之,淳獨不疑,待之如一。丁亥,介淸往謁淳于白雲山下,〈淳退居之所。〉淳問曰:「汝自何而來?」介淸對曰:「自務安本家來矣。」淳女希幹妻,使女奴問介淸去就於其僕,僕曰:「某月日來京,留二十餘日,今始來此矣。」女奴曰:「以何事而久留京爲?」僕曰:「側聞谷城有闕,吏曹判書約以除授,故昨日午後,往判書宅,昏時辭退矣。」判書卽李山海也。未幾,介淸果除谷城縣。淳聞之曰:「介淸本微賤,若不乘時附勢,無以立身,何足怪乎?」金長生聞介淸學於淳,勤苦讀書,常願一見。及介淸叛,淳疑未信,後同爲祭官,問之曰:「尊兄久從師思菴,〈淳別號。〉所學幾何?」介淸曰:「聞其家多有書冊,往來覽之而已。」長生始知其邪。介淸與逆賊汝立相識,貽書曰:「當今見道高明,唯尊兄而已。」及汝立事覺,宣廟下敎于鞫廳曰:「所謂道者,何道也?」以此被鞫。洪千璟等又言介淸爲汝立觀基,按問無實。而介淸嘗著論,其主意言東漢節義,傲視一世,促亡人國。宣祖見而惡之,命詞臣作反排節義論,一一辨釋,布告八方,以正士習。介淸受刑,竄北邊而死。東人與澈構隙,及己丑逆獄,澈爲委官,而汝立東人,故其黨多坐死。其後,東人復得志,而山海因曲逕,暗螫澈以去之,遂言澈誣殺崔永慶及介淸等。鄕人學於介淸者,爲立祠。在仁祖朝,長生言介淸之罪,請毁其祠,仁祖從之,有司未卽行。至孝宗朝,宋浚吉又請毁之,孝宗特命申明先朝成命,卽爲毁撤而啓聞。時,善道上疏攻浚吉,伸救介淸,而許穆亦爲立傳,極其推尊。至是,東人復盜秉朝權,積等乘時獻善道書,請復介淸祠。是時,南人多有爲汝立稱冤者。謹按,漢室之亡,由於主昏政亂,閹寺竊弄,故諸葛亮曰:「親小人,遠賢臣,後漢所以傾頹也。」今介淸乃謂:「東漢節義,促亡人國。」何其言之謬也?司馬光曰:「黨人風習,能使曹孟德,不敢僭號。」今介淸謂:「群狡幷起,睥睨神器,亦由於節義之流弊。」又何其悖也?若以黨人爲不能明哲,而保其身則可矣,加之以亡國之罪,豈不冤乎?噫!彼諸賢生逢不辰,慘被蝮蛇咀嚼,而千載之後,又爲介淸雌黃,何其厄哉!朴淳,金玉君子,介淸師事而背之;李元禮天下模楷,介淸著書而排之,其眞奸細、邪僻之徒也。雖其拷掠而死,刑獄不中,而迹其平生,無足可稱。南北之黨,至今百餘年,猶誦義無窮,必欲俎豆而祀之,黨論之害甚矣哉!
○唐人黃功上疏,請渡海奉使於鄭錦。且獻孝廟御筆,又言曉十八般武藝,願得敎習武士。功爲人浮誕。尹鑴方爲通錦之論,以功大國人,必爲上所信用,勸令陳疏,而功實無行意。
4月2日
○庚寅,御晝講。尹鑴又陳兵車事曰:「兵車宜自上見之後,頒降八路。造車之後,則敵人雖來,有恃而無憂。」上曰:「使大臣見之。」鑴曰:「擧動時,陳之于前,而見之如何?」同知經筵張善澂曰:「不可。」特進官柳赫然曰:「此非廬次可見者也。」鑴曰:「何不可也?」上曰:「大臣與大將見之而相議。」赫然曰:「臣已見之。」鑴曰:「行會八方,宜速爲之。分定八方,則旬日內可爲。」赫然曰:「難矣。」鑴曰:「何難之有?上若好之,下自成風。不爲此則無以免服事夷狄之羞,爲之則彼人莫與抗矣。殿下宜自主張,但未知事變在何日也。」上以黃功進御筆,特命加資,仍以其疏示鑴,鑴曰:「渡海事,聖上若能行之,則乃社稷之至計也。功有此意,極好矣。必須密謀而亟圖之也。」
○光陽人魚震翰上疏曰:
必得非常之人,可立非常之功。以當今之事揆之,苟非非常之才,不能辦也。才不借於異代,則今日在廷之臣,豈無其人?願殿下,拔此識務之傑,畀以濟艱之責,則殘民可蘇,强敵可禦。失今不爲,噬臍無及。
震翰,鑴之客。非常之人,卽指鑴也。
4月3日
○辛卯,御晝講。同知事張善澂因講《論語》浸潤膚受章,進曰:「小人情狀如此。凡由便僻側媚之路而進者,尤當深察其言。」蓋因文寓諫也。罷後,命引見大臣、備局諸宰。許積自袖中,出黃功疏,上曰:「盡見耶?有可言者則言之。」積曰:「臣請先言功之爲人。孝廟贖出率來,舍之本宮之側,給料厚待,渠必爲感,而但虛談,無實功。曾言知燔硝,下送忠淸道監燔,則歸言,地不好不成。後言入咸鏡道則可燔,臣陳達乘馹遣之,令戶曹製給毛衣,又爲不燔而來。其實渠成婚於金城地,欲乘驛以去。爲此欺罔之言,臣等再見誑矣。渠言知四條槍法云,問于柳赫然則可知。」赫然曰:「臣嘗欲招試,則每稱病不來,故武士無學得者。」積曰:「槍法則使軍門招試,十八般武藝亦少試之可矣。」張善澂曰:「丁酉後唐人請留,敎我人技藝,而終爲無實之歸矣。」鑴出曰:「臣亦見功自言有技藝,而此則不必學於功也。至於渡海一節,臣意爲好。天下大亂,皆叛胡,而獨我國服事。他日中原恢復,我國何面目可立?今送一介使,通問於鄭錦,則庶有辭於他日。發遣四五輩,分道以行,則雖或不達,無害;能達則社稷之至計也。聞一二儒生,以此陳疏,褒奬可矣。」權大運斥之曰:「曾已陳達,何復爲此言?」鑴曰:「有懷則更陳,何不可?大臣亦何不容受?他日有事變,必思臣言。」積曰:「意則善矣,入送而不能達而已,則好矣,若被捉於淸國,則奈何?」鑴曰:「服事三百年,不幸如此。今聞朱氏子孫復立,送一介問之,豈不可矣乎?」權大運曰:「吳三桂之必扶朱氏,亦未可知也。知其果爾,則不計顚沛而爲之可也。今不知而徑先通問,不可矣。」鑴曰:「不可億逆三桂之心而不爲也。」積曰:「非但見捉於胡人爲可慮,鄭錦若以我人誇示胡人,則大患生矣。且錦問水路於我人,爲前導而出來,則此臣之最憂者也。」大運曰:「錦必執我人,示胡曰:『服事渠矣。』頃聞,錦與淸人戰時,效我人服色,謂我與渠連兵云矣。」鑴曰:「此則必不然。人情不相遠,自我至誠爲之,彼寧有是理?」積曰:「錦乃叛明之人,豈恤我乎?」鑴若不堪憤悶者然曰:「直欲籲天而無從也。」李啓祥、黃功,非眞有行意,知朝廷必不遣之,要賞而請行。許積曾陳啓祥事者,實得其情也。鑴亦非欲必送,旣假此名而出,故浪說如此也。積白上曰:「黃海監司尹堦欲城白川江西寺後,以爲江都之援。柳赫然自江華,將往平山,令下船于江西寺後,周覽形勢何如?」上曰:「唯。」積請於往審江都時試才,上從之。鑴曰:「古人行祀事於質明,或午時,而今則夜裏行祭。不參則自上情理未安;參祭則恐有勞傷,稍退時刻,安寢後行事何如?」積曰:「大祭則難改,而朔望則稍退好矣。」上從之。後以金萬基言,更議大臣,而仍舊勿退。
○領敦寧府事金萬基上疏,請遞兼帶知經筵,引仁祖朝韓浚謙辭遞春秋館堂上,言甚懇至,上不許。時,南人切惡萬基,如芒刺在背,至有因宮禁,謀間中宮者云。萬基以形迹異於外臣,黽勉出入,而憂形于色。
4月4日
○壬辰,許積等會訓鍊院,視車制,試放火車所載砲,砲聲聞宮中。上驚甚,問兵曹曰:「是何聲耶?」兵曹以積等試火車陳達。積等不稟而放砲於城內,致上驚問。
○內批以李翊相爲右尹。是政,翊相以末擬,除大司諫,俄又擢授右尹。以李堂揆爲大司諫,李夏爲左副承旨,趙威明爲同副承旨。威明,絅之姪也,天性憸邪。每入侍,上所不言,輒以己意,增加以出。
4月5日
○癸巳,御晝講。尹鑴陳守令年限破格之意,權大運曰:「鑴等去銓而私勝者爲之,則必用不合之人。」鑴曰:「賢者在銓,則善爲之;不賢者在銓,則百事非矣。何但此事?」鑴蓋自以爲賢者也。同知事張善澂曰:「古人云,欲法堯、舜,當法祖宗。祖宗成憲,不可輕變。」時,上信諂侫,以祖宗爲不必遵,非但鑴言,故善澂之言如此。
4月6日
○甲午,許積、權大運、張善澂等請對。先是,禮官奉審宗廟,章敬王后位版不書徽號,神懿王后位版字畫漫漶。是日,善澂以是白上,許積以爲,久遠之後,改題重難。權大運以爲,當改題。收議于他大臣,鄭致和、鄭知和、金壽恒皆以改題爲未安,上從之。
○義州府尹趙聖輔啓言:「淸人一名,自稱走回人,來渡中江請渡。與儐臣議,使通官言于勑使,則勑使使將官,急急捉來,綁縛押送於鳳凰城。問其名則自稱安端,江華千摠安夢說之子,京畿都事鄭復吉妻昆弟。丙子被虜,爲甲軍家奴在北京,又移於北京西三四日程保重衛。上年,主胡赴戰,一去之後杳無消息,其他南征之軍皆敗沒,人心洶洶,不保朝夕。旣失主胡,出走回之計,離保重衛,自北京發行,到關外,錦州衛、廣寧等處人民,皆思避亂,言蒙古將犯瀋陽。及到瀋陽,城門晝閉,不得留住。到連山關,逢鳳凰城甲軍一百二十名調赴瀋陽,問之則言蒙王車屹汗,被囚於瀋十年,其子代立,以一枝兵,遮截北京路,攻取瀋陽,脫出其父,然後將爲西犯云。及到鳳凰城見之,只有老弱女子。又問南方消息,則言上年以後,連續出兵,南征無一人還。其間形勢,可以推知,而至於勝負,渠亦不知。纔出館門,呼哭曰:『懷土之情,老而益甚,陷於死地。』云。」聖輔又啓言:「走回人押去之際,淸譯陰成發探問則言:『滿軍盡赴南征,悉發諸王農幕章土里子枝,晝則練習,夜則巡邏。』云。成發入柵門,則淸城將王崇爵及自前顔熟甲軍,無一留在,只餘新選十餘名。問其去處則言瀋兵盡赴北京,鳳城軍則領赴瀋陽,瀋中有變,牢諱不言。尋往今番出來崔太雲家,太雲妻言:『蒙兵五百,出來瀋陽。』將欲詳言之際,其子目攝,故不畢其說。見衙譯輩,憂色滿面,柵門鋪子,寂然無人。」
○黃海道松禾等邑,三月二十九日,雨雪交下,山野遍白。
4月9日
○丁酉,護軍金壽弘進其所製《辨長》、《論庶》二書,其疏曰:
臣伏見吏曹官案謄書,有曰:「己亥服制事,臣爲倡邪說,妄議大禮,做作文字,傳示中外,眩亂國是,語意陰慘,實非等閑論說之比,作爲陷人之奇貨,勒成諸臣之罪案。如此之人,不可齒在衣冠之列。」云。所稱邪說者,指其當初論禮之文也。此皆禮經引證之語,其可謂邪說乎?且臣固有陷人之志,則其時卽當封章,何必以私書質正乎?人之爲言,到此益險矣。以此觀之,今之典禮雖正,臣之初頭論禮之說,旣無考見之地,而若於後世,只見官案中措語,則似不無致疑於今日之事也。臣之邪說,固不足數,而或有緣臣仰累聖明之德,玆以前後辨長、論庶之文,一部進御,惟聖明垂察焉。
上答曰:「國是旣正之後,官案文書,豈足爲日後之證乎?所進一部之文,予已覽矣。」壽弘曾以服制邪說,被劾削版,吏曹官案,例錄其罪名,今其所引以爲言者此也。其貽宋時烈論禮書頭,書康熙四年,凡官文書外,雖下賤,無書淸國年號者,壽弘獨書之。又於祭其祖尙容祝文,欲書康熙,一門驚駭,謂之家賊。尙容殉節於江都,而壽弘獨奉淸國正朔,至書祝文,其乖戾反常如此,叛附穆、鑴,猶不足論也。至是見穆、鑴等貴顯,而渠獨不見重於上,乃上疏上其書,自陳衒功要賞。若執契而責報者,猶難於爲辭,吏曹官案文書,非後世所考。壽弘亦非不知,而托此爲名,其巧詐極矣。壽弘姑李以省妻,能識義理,切責壽弘,壽弘慙不能言。壽弘與申冕相善,嘗嫉山人而欲害之也。謹按壽弘書,其辨長則禮經通上下云者,乃是通天子庶人之謂,而壽弘削去勉齋所載疏說,以上下若作兄弟序次者然,其論庶則雜引古今所言庶孽無數,至引賤畜等語,爲宋時烈之罪。又曰:「姜氏之罪跡,見出於中外,昭顯之於仁祖,嫡統之絶遠矣。」斯乃善道所不言者也。孝宗大王踐大位,承宗統,孰不知大統已絶於昭顯乎?姜氏之有罪無罪,非所論也。宋時烈只論服斬之不宜疊行,而壽弘等每以宗統爲言,極其危險,竟至構禍而後已,可勝言哉!
○同知中樞李端夏以向日添錄狀文事,上疏引咎曰:
臣於宋時烈,旣以師門視之,凡人於論議之間,事有干係於緦功之親,則亦且引嫌而不與焉。師門之義,豈下於緦功之親,而倉卒之際,思未及此,承命而不知避,安有爲人門生,斥其所宗師爲誤,而不得罪於世敎者也?名義一喪,不可復完,雖累百世,垢彌甚耳。雖聖慈不終棄捐,其奈一世之嗤罵何哉?
答曰:「已過之事,不必爲嫌。勿辭上來。」初,端夏製先王行狀,南人等將以服制事,構罪宋時烈也,欲先載其名於金石,爲不刊之斷案,嗾其徒朴鳳祥者投疏,上令端夏,指名書之狀中。端夏袖疏入極言,上不省,又命招至政院,卽爲改入。端夏令家人,治謫行,及入,中使絡繹迫促,不得已書名以入。上又令書誤字,端夏初欲抵死不書,乍起乍坐,持筆未忍下。承旨李之翼在傍言:「不書,必益禍於長者。」〈指宋時烈。〉端夏驚怯,遂書誤字而出。於是,士論譁然非之,端夏慙恨。倉卒迫於威命,不及思辭以師生之義,追上疏自劾,上怒下嚴旨,責之罷職不敍。端夏退歸鄕里,至是還敍。端夏,判書植之子也。早以文雅著名,晩而登第,僅十年典文衡,繼父業。爲人和厚,有識慮,居家行義甚備。爲時淸流,而無剛毅之操,當事不能守己見,大失人望。有儒生崔愼,北道人,學於宋時烈者也。貽書責之,至有「令罪東海難洗」之語。然端夏之黽勉承命,蓋出於畏其師之速禍,非必怵於一身禍福而然也。
○文義人黃鋿上疏,請以宋時烈誤禮事,上告宗廟,頒示八方,宋浚吉、兪棨、李惟泰竝追奪其爵,旌贈權諰、趙絅,尹善道子仁美亦施延賞之典。上不報而留中。
○時旱甚,上敎曰:「君之所恃者民也,民之所戴者天也。近日凄風連吹,雨意邈然,此乃孤失德之致,其於百姓何哉?孤深日夜渴悶,罔知攸措。其令禮官擇吉日,虔誠祈雨。」又敎曰:「闕內各處及禁川橋汚穢之物,斯速除去,精潔修掃。」又遣承旨,放釋典獄輕囚。
○以睦昌明爲正言,南天漢爲大司諫。初,南人將構陷士類,以天漢蠢蠢無恥,誘令先爲下手,天漢攘臂擔當,從其指嗾,首攻朴世采,又攻金壽恒、李嵆,竟攻宋時烈、宋浚吉、李惟泰及賓廳諸臣金壽興等,又攻閔鼎重、維重,儒賢名流,無不被其咀嚼。而爲人蒙昧,全不識字,其啓草,或李元禎倩作,或李台瑞代藁,衆南聚會潤色,天漢袖呈而已。臺官啓草,例讀之於承旨之前,天漢不知典禮之禮字,讀以典體,尹嘉績斥以土偶,任相元斥以擁腫,皆以爲善寫天漢形容。對人垂頤不能語,尹鑴猶言:「南君言論,正宜暗夜聽之。」上方以天漢爲賢而信之,故其徒恐上見其形而駭之,挺昌等請對合啓時,不與同入,爲承旨,亦令倩僚入侍。時,外間有自上欲見天漢之語,勸令解職,使上終不得一見其面目。在憲府時,有一男子以國恤時,作樂祀神被禁者,天漢令下囚,吏請罪名,天漢沈吟久之,忽呼三字曰:「樂〈音岳。〉歡娛。」府吏無不失笑。憲府刑罪之事,一從居停主人之請而操縱,主人開門受賂,稱以禁亂,侵虐市廛,受價而後放遣。至於諸各司,亦夤緣侵害,勒取濟用監染色紬段,送于倭館交易,竊其餘利,未數月,其主人猝爲富人,天漢與之分利,酒肉淋灕,銀貨盈箱,貪鄙之事,罔有紀極。部民莫不唾罵,而其黨推爲首功,以諫長償之。
4月10日
○戊戌,上引見大臣、備局諸宰。許積陳尹鑴車事以爲可行,上問諸臣,權大運、李正英、張善澂、閔熙、柳赫然、金錫冑、尹深、申汝哲,皆言不可用。赫然曰:「宜先造火車。」上曰:「然則造火車。」積陳以人口收布,除兒弱、白骨徵布事,大運曰:「猝然爲之,怨者必衆。」積曰:「國家爲大擧措,則雖有怨者,民役可均也。先朝幾行,而以姜栢年之疏還止。」大運曰:「此事不行,則勢將復收於兵。非但益其怨,國事亦豈如此?」深曰:「宜捧幼學以下。」積曰:「不可區別,當自宰相收之。」執義金�曰:「故監司崔晛請勿論高下而收布,雖有小弊,行之便。」大運欲行戶牌,積請待左相之出而相議。錫冑論武士薦用事,積請以文蔭武交差守令。善澂曰:「先朝命武臣,差戶刑工三曹郞官。」積請以武臣差三曹郞各一員。錫冑又請蔭監察二員,改爲武窠,上竝從之。積言:「闕內所納,漸漸高重,民怨由此而起。臨下嚴,則此弊自祛。」時,外間傳說,上喜與少璫戲,賜與無節,故積言如此,而不敢盡言也。正言柳命賢言:「直講李台瑞,曾以先累,巧爲伸雪之計,符同奸吏,擦改父名。事跡彰露,至被編配之律,豈於初政淸明之日,遽授此任?請遞差。」上曰:「依啓。」
○羅州人安敏孺等四人上疏言:
羅襀等上疏,卽下該曹,亟命稟處,則不可一日遲滯也。今旣浹旬,尙未回啓,多士悶鬱,國人憤惋。該曹之意,臣實未曉。願殿下,渙發德音,申命該曹,速爲稟處。
上答曰:「疏辭,曾令該曹稟處事,命下矣。爾等勿爲瀆擾。」時,禮曹判書張善澂痛襀等誣罔,不卽回啓,敏孺又投疏督迫。始,上於襀疏,只批以當令該曹議處,敏孺自加一亟字。
○罷精抄廳,還屬兵曹。從兵曹判書金錫冑之議也。
○引見大臣、備局諸宰。許積曰:「義州府尹狀啓言,鳳城門閉而不納人云,彼中必有事變。淸人若奔敗,則江界爲重地,府使兪櫶雖淸簡,鎭邊不如武將,宜遷內職,以武臣曾經閫帥者代之。滿浦亦宜修築舊城。」上從之。
○申宗華者,冕之子也。上疏請伸冕冤,專以被構於怨讎爲言。引許積爲援,以積爲其時禁府堂上,而渠最親於積故也。積曰:「申冕初入於逆招,而其死則不以逆,以與李馨長通淸國事,而馨長自當。其時孝廟問:『汝與金鉽相親耶?』冕曰:『不過因公往來於自點家而已,豈與鉽相親?』孝廟下逆家搜來私書有『洪則已遞,申拜大諫,停論不遠,極幸極幸』等語。時有自點量移之擧,臺諫請還收。洪乃洪茂績,極峻於其論。申冕則與之相親,故爲幸云矣。孝宗惡其不爲首實,出示其書曰:『汝與他臣有異,何乃欺我乎?』遂令刑訊。鉽又供與冕陰謀,使馨長言於鄭命守,令胡人捉去山人。孝宗令不爲問目而刑推,竟以此杖殞。而後問馨長以冕事,馨長曰:」冕實不知。「今以事在孝廟朝,不可伸理,還給其疏可矣。」上從之。吳挺緯、金徽皆以冕死爲冤。積曰:「宗華其才可用。」上曰:「疏雖還給,其子有何不仕之事乎?」
○以忠淸暗行御史李寅煥書啓,褒賜姜弼周、宋奎濂、李壽徵、張善淹、尹抗五守令各表裏一襲。
○京畿進士成虎錫等上疏,請釋宋時烈,上不納。虎錫曾祖灠,少游李珥、成渾之門。好善悅學,見重士友。東西黨目,始於宣廟朝,東人又分爲南人、大、小北,迭入用事。仁祖癸亥後,西人始當路,竝引南、北黨,共列淸要。南人恨不得主柄,每伺間隙。丁丑亂後,西人以斥和議,多退去,南、北黨乘時暫入,日夜聚謀,欲以珙死,構西人罪。仁祖覺其奸斥之,其謀不行。及孝廟庚寅年間,南人錄西人二十餘人,謂將伸雪姜庶人獄,欲售網打之計。掌令李溫者,將主發論,以昭顯一子在故也。溫適以他事遞,事得已。金集、宋浚吉、宋時烈,山林賢士也。孝廟初年,召至京師,號爲山人,斥逐自點之黨,廓淸朝著。集與相臣金堉不合而退。孝廟末年,復召時烈、浚吉,待以師友,委以國政。時烈等以國事爲己任,激揚淸濁,修擧綱維,中外想望風采,而失志之徒,多仇嫉而狙之。諫官閔維重論啓金佐明家隧道事,佐明疑出於時烈等,且佐明以曾救申冕,見輕淸論,常懷不平,識者憂之。及時烈等議定服制,尹鑴、許穆爲異論,有尹善道者,以凶險無行,見棄公論,畜憤日久,投疏若告變,先王震怒,安置北邊。權諰、趙絅、洪宇遠、柳世哲,相繼而發,先王皆斥之,而樂禍者猶皷煽不已。其後有以罔極之言爲飛語,流入于內,而先王仁明,待時烈恩禮不衰。先王末年,寵任許積,積爲首相年久,朝野惡之。諫官尹敬敎首論積,請召用時烈,而浚吉及李翔言積諛邪,言不入,上待積愈厚,積亦退去。自是,南人怨嫉益深。時,西人淸名厚德之臣,喪逝殆盡,閔鼎重、金萬基等在朝,兩人有才望,而少識慮,爭李翊、金益廉是非,不能平。年少浮薄之徒,互有趨附,遂有門內外、城上所之目。萬基爲門內,鼎重爲門外,中立者謂之城上所,相與譏評,朝論潰裂不悟。一邊人切齒傍伺,識者知其將敗。楨等以其外家,故積怒西人,陰蓄禍心,謀移朝政,欲因事傾之,始以北京辨誣事上疏,其意以西人必不欲求辨於虜人,欲乘此擠排,其計未售。會,寧陵有石變,密遣靈林令翼秀,潛入陵上窺視,投疏言之。翼秀悖妄無倫,楨等啗之以利也。其計以爲,善道初主用水原,時烈、浚吉等言不可,而寧陵董役者,又皆西人。且意梓宮連板,久在土中,必有罅隙,欲啓陵而以此聲罪網打。張應一、趙威鳳等相應上章,於是,急遷寧陵于驪州。時,先王久寢疾,因此驚慮,達夜露處,遂致增重。及啓陵,皇堂無故,梓宮不變,執事諸臣,無不悲喜,而一邊人相顧失色。壙內有一團異氣,如雲霧盤旋,移時而散,見者皆驚歎。至於役夫皆曰:「靈林令可殺。」時烈始以撰陵誌召來,金佑明以閔愼家事惎之。及是時烈在陵下,以奸人用意,誤國家事,疏論切至,先王甚不平。仁宣大妃之喪,時烈病未赴,積自忠州倍道而至,益以積爲忠,而疎時烈。禮官始定大王大妃爲仁宣服朞年,三司諸臣以爲非,將箚論禮官,乃以大功改付標。時張善澂在內,先王問於善澂,對曰:「禮如是。」先王遂允下。於是,南人唾掌而起,李元禎等嗾都愼徵投疏,與楨等爲表裏。先王召公卿、禮官、三司,會議改定時,積陰主是事,謀計已定,而身不欲與,退歸纔數日矣。去時,行讒於宮中云。諸臣會賓廳,以四種之說,倉卒回啓,先王怒罪首相金壽興、禮官趙珩、大司諫南二星、校理趙振等,而參啓諸臣,竝不許遞。俄,復相壽恒,以庚子甲乙爭辨,爲一場空言。雖內惡時烈,而以先王舊臣,無譴罰之意。未幾,忽大漸,未及有末命而昇遐。惟召壽恒,面諭安心。時烈入臨,上遣宮官,慰諭促召,令製誌文,而上意已變,郭世楗乘間投疏,朝論猶未更,故南人在政院、三司者,閔宗道、李堂揆、李溟翼、李宇鼎、睦昌明、申厚載、權愈等,皆參於攻斥世楗之論。已而,上以世楗爲忠言至論,首以許穆爲大司憲,三司、政院皆出中批,逐日開政,變易朝行。穆未除都憲也,始壽密言尹深,以穆將拜憲長。吳始壽未爲都承旨,外人言柟請以始壽爲吏曹參判,已而,錫冑先爲之。柟又曰:「都承旨豈不好乎?」俄而,始壽果長銀臺。民間喧言,柟與保閹,同謀交亂,而佑明亦與之合,已而佑明有中變意,蓋佑明初計,只欲逐時烈等若干人,以快宿憾。至是,見南人內外連結,形勢熾盛,將成大禍,不可復制而悔之,亦無及矣。初,南人會議,時烈罪名六七件,先以誤禮罷削,漸次加律,將至極刑。佑明初旣與之同,故欲解而不得,時烈遠竄,在正月十二日。是日,營頭星墜地;初八日,白虹貫日;十三日,營頭星流向西北;十四日,營頭星又隕;十五日,白虹貫日。儒生韓聖佑等百五十餘人,李胤岳等百十餘人,李徵明等六十餘人,李萬謙等三十餘人,李世弼等九十五人,朴泰斗等二百三十八人,畿儒李必益等二十一人,門生尹明遇等十八人,李橝等一百四人,幼學魚壽萬,進士李震栻等數十人,鄭祥龍等八十餘人,前後叫閽,或入或退,或遠竄或停擧。其他朝紳之爭論伸辨者,相繼抵罪而不避。南人目以怨國死黨,上益信之以爲時列多權,斥之以凶慘。於是,朝列殆空,成均館壁上儒罰,不能盡付。雖非罪斥者,亦多不仕,不赴擧者。南人知一構時烈,則衆西人自可去,專攻時烈。蓋西人之敗,自己亥萠,而南人之謀,實自庚寅始。若無昭顯一子,則雖有邪人,無以恐動上聽,而許穆始以妾子故三字媒孽,善道、鑴又倡宗嫡統之說,諸福唱和,以至中官內人,無不憤惋,終爲禍胎。故參判金始振稍解天文,謂故相鄭太和曰:「至癸丑、甲寅年間,朝廷大亂,殆無邦矣。吾則不及見,而公或見之。」其言果驗。丁丑後,柳碩、李烓等攻金尙憲,外以瀋陽爲聲勢。至是,穆等亦以淸人臣强之說,一脈相連,湊合證成,前後一機,人尤畏之。故司諫沈東龜曾斥碩、烓之邪,子攸又斥宇鼎等之奸,世救士類,人皆稱之。李沃嘗尊師時烈,比之於程、朱,而首先攘臂,人比之黃李沃。〈己卯構趙光祖者也。〉宇鼎、昌明纔停世楗之啓,旋復反攻時烈,衆尤惡其情態。西人旣敗,大權悉歸于積,積首引大運,入政府,收召黨與,樹置心腹,愚弄朝廷,有同兒戲。大抵形勢,楨、柟與保閹合,挺昌等與楨、柟連。衆南附麗於挺昌等,伺候內事,鑴、穆爲羽翮,蹊逕陰幽,蹤跡詭秘,人不測其端倪。慈聖以構陷時烈,盡逐舊臣,深不悅。大運聞之,言于上曰:「慈殿不可與國事。」時,南人有爲十難之說,有曰:「慈意難回,淸風難制,左相難去,兵判難動,領相難信,小北難合,太學難奪,兩閔難除,尤名難掩,〈尤指宋時烈。〉文衡難得。」以積多譎,時有異同,故謂之難信。
○許穆上疏曰:
前直講李台瑞以文詞著名,今世未見此人。比自以高才,輕視一世,士好盡言,自取多口。臣惜其奇才坎坷,首擬館職,果有物議重發。高麗李奎報、本朝鄭士龍,皆見棄士類者,而特以文詞致貴用云。
上答曰:「卿之所薦,爲其文詞著名,於卿有何所嫌?安心勿辭。」穆乙巳奸臣磁之孫,其母詩人林悌女也。穆素無學術,持身亦無拘撿,善書篆。爲儒生時,以朴知誡主追崇之論,削知誡於儒籍,由是知名。及孝廟末年,朝議收遺逸,以穆有淸疎之名,拜持平,只事詼諧,無所建白。己亥夏,獻一小箴,名曰《玉几箴》,而實不論几義,人怪其名不祥。未數日,孝廟賓天,穆箴遂成語讖,世皆指爲人妖。穆外似散朗,而內實陰邪,眉長幾一寸,自號眉叟。目眥曲而眸子不明。癸卯,上誕生之三年,上書請早建儲,定國本,大臣以下皆疑之,斥不用。居漣川十年,福昌兄弟,頻頻往來。嘗製判書吳挺一墓碑,有言爲遙執朝權者所塞,聞者駭之。以年八十,陞堂上。上卽位,命廢錮人書入,首下內批,擢大司憲。人知時事將大變,莫不喪氣。穆起久廢,一朝得志,始至說上曰:「天理閉塞,人紀紊亂。此時中興之難,難於干戈搶攘之日。」又曰:「上臨御後,窮鄕僻村,皆曰聖主出矣。持循此志,愼終于始初。」先王知穆奸邪不用,穆懷怨懟,以宋時烈爲執國命,而又進中興之說,隱然以先朝爲昏亂,實逞其私憾也。上待以儒賢,穆有若以定策功自居者,其黨擬於四皓,推爲盟主,稱曰山林宿德。穆專事報復,雖老昏臨事多錯謬,而至於攻時烈,挺身先當,機關巧密。有鄭東岳者,以婢進穆,東岳隣居進士洪壽一語人曰:「許穆覆受賜毛裘,乃於國葬前,與倡女同寢,是豈學者乎?」臺官聞而捕之,壽一走免。穆荒于色感疾,爲其黨宇鼎等處置,舁疾詣臺,增劇幾死,人皆嗤之。穆有從兄曰厚,孝宗朝亦拜南臺,〈不由科第而登仕者,俗稱南行,厚以南行爲臺官,故云南臺。〉頗有操行。嘗以穆禮論爲非,貽書責之。厚死後,其子藏其書,穆索之而不出,穆怒叱曰:「汝藏此,欲於後日陷我耶?」穆始以數行短疏,陰圖功利,十餘年後,竟以此售奸,眩亂天聽,流毒搢紳。李台瑞者以大北之子,不齒於人,粗解文墨,而最工於暗裏陷人之文。天漢、穆疏章,多台瑞代藁,而爲穆效其文體,使人不能辨,穆特愛之,至比於李奎報、鄭士龍,蓋其陰邪相合也。
○咸鏡道安邊,黃霧四塞。
4月14日
○壬寅,下霜。
○正言柳命賢以許穆疏救李台瑞,謂有妄言之失,引避,退待。獻納金奐、正言睦昌明等處置言,棄瑕收才,是或一道,而糾劾之論,亦有所執,請出仕,從之。南人始夤緣楨、柟得志,挺昌居中,實爲功首,衆南趨附,滾合爲一。及奸宮人事露,積、大運等,不得已請如律。臺官李宇鼎往金德遠家,密議按法之啓,相對構草。宇鼎等知上必不聽,姑爲文具塞責。挺昌度臺諫似有論,欲止之,尋宇鼎,隨至德遠家,探問宇鼎。宇鼎、德遠匿其草,詐言無論啓意。挺昌信之,明日啓出,挺昌桀驁,憤其背大恩,且欺己也,見宇鼎衆辱之。自楨等被罪,大運等慮與鑴等同事而終敗,大運倡言尹鑴爲樂禍之人。鑴等又言先朝時通淸顯者,雖其同色,皆可防塞云。積、大運、徽、梓等一隊,恐鑴等太盛,爲其所傾軋,遂稍稍分黨,各立門戶。於是,有淸南、濁南之標榜。台瑞爲穆、鑴、挺昌心腹;命賢爲大運等爪牙。命賢之駁台瑞,挺昌等之嗾朴瀗,斥徽、梓、德遠,以此也。
○江原道淮陽等邑,黃霧昏霾,不辨咫尺。鐵原、狼川、金化,三月下雨雪,狂風大作,旱甚傷麥。忠淸道亦旱。
4月15日
○癸卯,全羅道茂朱德裕山,雪積四五寸。
○諸道皆旱,咸鏡道則土堅如石,無起耕之勢。
○京中四方昏矇。
○上遣中使,視車制于訓鍊都監。
4月16日
○甲辰,再遣官祈雨。
○領敦寧金佑明上疏,以病乞免。佑明爲內外讒毁,憂憤不堪,乃稱病篤,語及先朝,辭甚悲苦,而上不遣醫視之,只例批不許。
○御晝講,講《論語》《崇德辨惑章》。知事金萬基曰:「凡人之情,於其所愛者,雖有過誤而蔽不能知,於其所惡者,雖無罪而亦不能察,至有抱冤之人,人君之好惡尤大。苟能愛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察人之有罪無罪而辨之,則自不至於惑也。若蔽於愛惡,則雖學者,不能成其功,況人君乎?崇德、辨惑兩言,聖人工夫最切處,人君尤宜省也。」上曰:「唯。」萬基之言,諷諭深切,副提學洪宇遠等,甚厭惡之。宇遠以捧成虎錫疏,請推考承旨,仍言:「宋時烈死有餘罪,而特用寬典,置之德源,今猶自以爲是。一邊公卿、重臣及臺閣之臣,庇護時烈,退處不仕,汚穢朝廷,有若爲時烈立節,自古豈有如此時乎?宜以嚴旨責之,不可下溫批也。」宇遠老衰,常時言語,僅能出口,至是,辭氣暴勃,聲震一筵。
○幼學朴瀗上疏曰:
殿下嗣服以來,招延耆德,簡拔遺逸,可謂盛矣。惟是舊日患得之輩,混進于淸明之朝,辱朝廷,羞當世,吏曹判書金徽、都承旨沈梓是也。徽以李端夏爲不事黨論;申命圭爲無可罪之事,至於遷陵大論,以改封築爲言,蠅營風附,百般迎合。頃日臺臣駁正李正英貪汚,徽乃敢肆然以人皆可任銓等語,復攻殿下。梓任嶺伯時,諂事時烈門人羅世鳳,世鳳本嶺外賤人,而締交如兄弟,接膝握手,有若老娼之悅人,嶺南之人號曰雌世鳳。《傳》曰:「觀其眸子,人焉廋哉?」殿下試觀徽與梓之容貌,可知其不端不正。而況初入仕,尤宜愼重?徽乃於大政隔日之政,先差大臣之弟,媚悅其心,次及自己親昵之徒,以濟其私。除職承傳,全不奉行,廢錮遺逸,亦不擧論,人皆鄙之,目之曰盜政。判書及開大政,徽與沈梓欲結戚里之歡,以藉其權力,敢以未伸逆子申宗華者,首擬東班正職。宗華卽兵曹判書金錫冑之從弟也。情態之可惡,何如也?前大司諫洪萬容,身被衰絰,遂日聚客,酗酒大噱,肆爲黨論,人皆嗤點,號爲使酒喪者。前持平金德遠全不拘檢,陷身娼賤,仍以坐廢。及遭父喪,專廢禮節,招呼朋比,日夜所講究者,惟以黨議爲事,無朝夕饋奠之暇,人謂之偏論喪者。萬容、德遠,固不足責人道,其爲萬容、德遠之客者,不亦羞乎?
上答曰:「觀此疏本,誣陷朝臣,不遺餘力,予不忍正視。此疏還出給。」時,挺昌等欲逐徽,而以穆、鑴秉銓專政,李台瑞怨徽不許己,相議構疏。瀗之婦叔李熙采者,楨、柟與挺昌之心腹也。遂嗾瀗投疏,挺昌以楨、㮒之啓,恨德遠竝及之,而又以洪萬容常時好飮,與德遠竝擧也。德遠雖在服中,干預黨論,家爲衆南大都會,逐日聚客,車馬塡門。新進臺諫未熟於草啓者,以德遠習於構啓,皆就議之。
○尹鑴忿其所陳車事之不先施,疏斥廟堂,乞退歸。上答曰:「頃日兵車造成事,只慮物力之不逮矣,卽令中官,詳細看審。見其圖形,則可以足用於緩急,亦足爲禦敵之長技。如此則何惜物力之多弊?卽令分付於兩局及關西,料理造成,以爲陰雨之備,安意勿辭。」鑴疏入,上令宦侍率畫員,往見車制,圖形以入,始下批,蓋宦者力贊之也。〈史臣曰:「昔東國三分之日,以高句麗蕞爾之國,能走隋、唐百萬之師,至勝國姜邯賛,亦擊破丹兵,此在將相之得人而已。以今日國勢,任鑴狂愚,則若蜀王昭揮鐵如意,自方諸葛亮耳,石晋之禍,不旋踵矣。」〉 ○以李袤爲司諫。袤祖山海爲小人之魁;父慶全與爾瞻同事,後見爾瞻將敗,變爲中北。癸亥反正後,幸而免死。嘗詣相臣李廷龜家言:「小人何異大監老奴?」人笑其諂。袤文翰傳家,少稱淸疎,而以其世累多落拓,爲人邪毒,嘗與趙絅爲陰謀,絅外孫泄其語,盛傳搢紳間,袤不得售而敗去。至是復拜諫職,人甚畏之。
○先是,朝廷議奉神德王后位牌於咸興、永興兩本宮,令觀察使呂聖齊奉審本宮,度量位牌以上。禮曹請本曹堂上,齎奉常寺栗木,下往造成奉安,允之。
○黃海道殷栗縣軍器庫失火燒燼,監守三人爛死。上敎曰:「當此軍器修補之日,事極驚駭。各別料理措備,燒死人施恤典。
○自卯時至酉時,四方昏矇。
4月17日
○乙巳,許積往江都啓言,喬桐均是保障之地,請與江都,一體試才,從之。
○御晝講。講官李夏鎭引仁人之於弟,不宿怨,陰救楨、㮒,而誤云《小學》說。金錫冑曰:「非《小學》,乃《孟子》。」吳挺緯言:「人君宜愼終守信。」夏鎭因論燕昭王事曰:「卽今所用人才賢矣。又能篤信尊待之,如燕昭之郭隗,則可得如樂毅之才。」挺緯、夏鎭恐上心或變,以此說動之。錫冑請永柔德池筒勿給宮家,仍屬管餉,俾作軍餉,上曰:「此時不暇顧他,惟以撫恤軍民爲先,出給管餉。」先是,廣州人金翊虎上疏,請北伐。李宇鼎白上,其疏尙未下批矣。上乃使宇鼎書批答曰:「爾疏語甚好。壬辰之恩、丙子之辱,豈不日夜感泣切齒哉?爲其時勢之不適,吁亦惜矣。」令勿出朝報。
4月19日
○丁未,左議政金壽恒上疏曰:
臣之欲一祗謝恩命久矣,不幸病苦,尙此縮伏。昨者竊聞,筵臣有所論斥大臣重臣,或不仕、或下鄕,汚穢朝廷,有若立節爲辭云。其所謂大臣之不仕者,必指臣而言,臣誠駭怖,不覺體栗。噫!臣非不欲仕,實是不敢仕也。始則罪名至重,物議方張,後則斥之以不宜帶職,目之以偃蹇憤怒,以截其復進之路,則臣雖欲仕,何可得也?至於汚穢朝廷,尤非臣心之所敢出也。不知言者何故,而先自生疑至於此也,自古人臣之不仕,或以才力之不逮,或以形迹之不安,或以時議之不容,如此者何限,而未聞有以汚穢朝廷之名加之也。臣祖父文正公臣尙憲,曾在丁丑亂後,爲群憾所讒構,至以不事汚君爲其罪案。今臣所遭,自是前後一轍,以臣祖父而猶不免此,則況於臣之不肖,尙何足怪乎?然此非言者之過也。向使聖明不復畀臣以相職,加臣以異數,則人言亦無自而至矣。職名乍遞而旋授,恩眷愈往而愈隆,致令未伸之物情,益增怫鬱,則人之攻臣斥臣,安得不如此也?臣之一身,固已付人口吻,任其齮齕,而聖上擧措,因臣而失誤,淸朝名器,因臣而玷辱,此實臣之罪也。
上答曰:「噫!孤以沖年忝位以來,天災時變孔棘之餘,近日旱災,可謂慘矣。太陽無光,雨意邈然,當此國家岌岌之時,卿何引咎,若是其太過乎?幸卿顧念國家之艱虞,宜勿固辭,從速行公,以副朝野之望。」
○都承旨沈梓以被斥朴瀗,上疏自明,且言宋時烈前後留京邸,一不往見。上答曰:「如此怪妄不正之說,何足掛齒?安心勿辭。」梓者,儒行之子,始諂附西人少輩,取名宦,後與福昌君楨結婚,爲其腹心。癸丑遷陵時,梓爲右承旨,先王特命梓,往審舊陵壙內,蓋有由也。梓與鄭維岳共審啓奏,多非實。土性滋潤處,指爲有濕氣,至言有蛇行鼠行之迹。人謂鼠迹猶可見,而蛇本無足,何以知其迹乎?蓋梓等以土石有釁爲奇貨,維岳亦有憾於復土之臣也。及是,挾楨等,長銀臺,勢重內外。至楨等事發,自以姻親恐禍及,頗自疎外,爲諸福、諸吳所嗛,故入於瀗疏。宋時烈來京,梓嘗往來,而乃言一不往見,其欺詐如此。
○以李翊相爲大司憲。翊相,故相廷龜之孫,兄弟群從七人,竝以文雅顯。翊相當風波之際,以不處臺閣,無大觸忤,故時輩獨容而不廢。是日,許穆獨政,將擬都憲望,不知所爲。吏言:「申晸、呂聖齊兩人,曾已累擬,而皆在外任,啓請後可擬。李翊相亦經本曹參議,在例當擬,而判書方在試所,雖未相通簡,問於參議爲當。」穆從吏言,卽爲簡問於尹鑴。時,左尹缺,崔文湜在政院。以赫蹄書通於穆曰:「金鼎鉉、權坽可擬兆府。」下吏歸傳鑴答簡,而穆老昏置之袖中,不爲拆見,以文湜小札錯認爲鑴簡,以兆府誤認爲憲府,遂呼大憲望曰:「金鼎鉉、權坽。」吏爭之曰:「是望非曾通淸者,不可徑擬。」穆乃問於承旨李東老,東老曰:「前規實然,宜用吏言。」穆遂止,改以睦來善、呂聖齊及翊相備擬。鑴聞穆始擬鼎鉉等,罷政後,送其子,問故於穆,穆曰:「答簡如此。」鑴以爲:「下吏皆西人舊任使,疑西人中間要取渠答通,而改易,故令穆做錯。」結縛簡通書吏,詰問曰:「汝與何人相議改之乎?」將送捕盜廳鞫之,已而穆得鑴簡於袖中,且吏輩以文湜抵書事告鑴,始釋其吏。後趙嗣基爲掌令,以執吏安德厚洩穆說,欲捕治拷掠,德厚走免。
○尹鑴疏言:「旱勢此甚,民事危棘。願遵先王故事,躬詣社稷若雩壇,縞素蠲潔,修省悔責,以盡精禋昭格之道。若徒以遣官將事,牲薦酒醴,爲應天之道,臣知其無當也。」仍乞退免。上答曰:「噫!亢旱之慘,至此之極,太陽無光,四方昏塞。如是景象,無非寡昧之否德。桑林禱祀,不可少緩,依疏辭擧行。宜勿固辭,須速行公。」翌日敎曰:「近日亢旱,可謂慘矣。凄風日吹,兩麥萎黃,此由寡昧涼德之致,其於元元何?親行祈禱,不可少緩,令該曹趁卽擧行。」
4月20日
○戊申,御晝講。知經筵金萬基因文義,多所風喩,上不應問曰:「祈雨祭親行時服色,何以爲之?」權大運曰:「尹鑴疏則請以縞素行祭,而何可以白衣行之?當出外議陳。」上曰:「唯。」許穆曰:「聖上剛健不足。自古帝王以剛健或撥亂,或中興。君德以剛健爲貴,若委靡姑息,則無事可做。」穆等每以剛健中興勸上,意在嚴刑峻法,以治異己也。
○政院言:「取考本院《日記》,庚寅七月,孝宗大王親祭社稷,以黑團領袍、玉帶、黑靴子行禮矣。」上令依此爲之。
○政院請停親祭,上不聽。以禮曹啓辭,命二十七日行祭於社稷。
○先是,洪宇遠以尙方白絲織紬,爲有害儉德,陳達於筵中。領敦寧金佑明以此疏辨,佑明時兼尙方提調也。至是又上疏曰:
彼宇遠一言二言,未忍忘臣,其意豈非以去臣一人爲急先務,而亦揣聖明之必不以親親之仁,有所持難於懲勵千萬人之大法也。亟下斥黜之音,以謝人言,俾脫於罟擭,得以全而歸見父母於九原之下。
上答曰:「向日筵臣敷陳之事,爲予戒誨,節儉之辭,無一毫侵斥之意。何乃引嫌若是其過乎?安心勿辭。」時,上內銜佑明深惡之,宇遠窺間隙,又以尙方事攻斥,故佑明之疏如是。
○下霜。
○幼學宋掄上疏,以益加恩禮於二三儒臣爲言,上優批之。掄者,鄕曲窶人子。淸、濁南旣分,台瑞輩嗾無賴子,數投匭,盛譽鑴等,指一種爲濁流淫朋,而急欲代秉銓柄,尤顯斥金徽也。
4月21日
○己酉,上下內弓房槍劍于訓御兩局,以備戰車之用,蓋信中官之言也。
○又遣重臣祈雨。
○禮曹言:「凡大祀則卒哭後用樂,昭載禮文,故曾於庚寅年祈雨親祭時,因本曹啓辭,大臣、六卿會議定奪矣。今此親祭之擧,專出於爲生靈祈澤于天,則似當依庚寅例用樂,而事係重大,請議大臣處之。」上可之。左議政金壽恒、判中樞鄭知和議曰:「喪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爲越紼而行事,不敢以卑而廢尊也。此指未葬而言,而其禮之嚴如此,卒哭後用樂,似不可已。且有庚寅已行之例,無容別議。」右議政權大運亦以爲,禮文所載旣如此,先朝所行又如此,無容別議,而儒臣在朝,亦當共議處之。上令更議于儒臣。許穆、尹鑴皆以爲當用,上命如議。朝廷方待穆等以儒臣而,禮判張善澂凡有儀曹事,未嘗請共議,故大運乃請之。時,遣官祈雨則不用樂,而親祭事重,故議用樂也。
○御晝講。同知事張善澂因文義進曰:「人君能行德政,則如草上之風,不可殺無道,而就有道也。」李夏鎭曰:「敎之而不悛,則如舜之誅四凶,殺之亦可也,人君不可徒爲仁弱而已。大禹下車泣辜,而塗山之會,防風後至則戮之,其骨專一車矣。」善澂曰:「德者,爲治之本;刑者,輔治之具。人君當以德化爲本,殺戮不可爲也。」夏鎭爲人陰譎,少爲內侍敎官,有締結宦寺之謗,宋時烈之竄,亦有力。久在經席,數以嚴刑法勸上,論議慘刻,隱然有盡殲士類之意,人甚畏之。家行乖戾,惑於後妻,使其子不得志,發病而死。〈史臣曰:「程子當哲宗朝,上奏言:『上富春秋,宜選賢德,以備講官,因使陳說道義,所以涵養氣質,薰陶德性。』旨哉,言乎!近日一種進言於筵席者,皆勸上以剛健,欲上嚴刑峻法,其意所在,已灼然可知。而夏鎭等以奸細之徒,久處經幄之地,未嘗以道義之說,謦欬於前,而遇文義少近於刑殺人,則跳踉抵掌,如得奇貨,增衍巧开,竝進交和,罔恤其悖逆經旨,邪慝之狀,有不忍正視。噫!柳枝偶折於方春,程子當檻而諫;琴聲暗應於殺心,蔡邕臨門而返,如使少有人心者,則殺之爲言,何忍出於口,而況可陳於淸問之下乎?夏鎭防風骨一車之說,尤極凶戾。善澂之言,雖反覆切至,而未足以救之。人君雖有美意,小人之百計防遏如此,則其亦何自而長乎?噫!沖年少主,所與處者宦妾也。一分進德之望,惟在於暫時開筵,雖以仁義之說,羅列陳前,尙懼擴充之未易,況夏鎭等爲此殘酷之言,詿誤上聽,肆然導之以殺戮,欲售其傾陷之計,回邪不測,一至此哉?此非講官,乃國家之蟊賊也,其罪可勝言哉?」〉夏鎭又講《子張問士》章曰:「欲求聞於人者,皆非實也。名爲學者,而或有內不善者。程、朱時,亦有如此賢者。」意斥宋時烈也。左議政金壽恒曰:「頃見尹鑴疏批,則令造兵車事也。臣意以爲上批失言也。此事久爲論難於筵中,大臣、大將、諸重臣,皆言不可用。雖欲行之,宜令更爲會議,而只遣中使視之,便以爲緩急之用,卽命造成,然則大臣爲輕,而中官重矣。不信大臣、諸宰之言,只信中使之言,則非獨有傷國體,亦啓日後之弊。雖良法美制,如此之後,不可爲也。方今積弊已痼,可改者甚多。但國勢有如病人,元氣奄奄垂盡者然,只可扶護眞元而已,不可下藥。戶布、號牌,臣亦常言可行,而此時人心,決不可爲也。我躬不閱之時,他國之事不須憂。而蒙報切急,西北軍政,城池、器械皆蕩然,天旱民困。雖難一時盡改,亦不可如前抛棄。至於兵車,自前亦有可行之說,臣往來北京,見輦載之事,實欲行之。但我國地勢難用,徒費物力,車不得用。而他兵器,亦以造車,不能暇及矣。然此則只以利害言也,論以事理,旣與大臣、卿宰議定其不用,而只遣中使見之,而卽令行之,此甚不可。」上曰:「初以爲不可用矣。慮有朝夕之變,令兩局及關西制造耳。」權愈曰:「殿下知其可用,聖算已定,則固無不可爲之事,而旣與大臣、諸宰議定以不用,而以中使之言,卽爲斷定,故左相之言如此。初不若更爲引見議定而爲之矣。」夏鎭出曰:「見上批答之意,則實不以中使之言歸重,而及其書出之後,所見誠似如此,故有此陳達。此後則批答時,預知此意,而爲之可矣。」壽恒曰:「愈之言則似可,而夏鎭之言不佳。玉堂之官,咫尺論事,豈可如是苟且乎?臣未知夏鎭別有何逕得聞,而旣遣中使見之,卽有施行之敎,何以知非歸重於中使,而乃以上意不然爲言乎?近來則屬於中官之事,將不得發言,言豈可如此也?」夏鎭欲起出而還坐曰:「臣言不然,而大臣之言如是,惶恐。」壽恒曰:「如臣無狀,不可待以相臣,而臣旣斥其論事苟且之狀,而乃敢出而强辨,有傷體面。請夏鎭推考。」上從之。夏鎭乃出。壽恒曰:「禁府常業等事,兩司方爭執,而處分何以如此?貴禮旣服,按法宜矣。常業只言交通狎昵之跡,相奸之事不爲吐實。禁府之請上裁,以其與內間問目辭緣,一樣而然耶?獄體則決不可也。內間之問,異於王府之法,法少屈,則後弊無窮。雖小事,不當如是,況此事乎?楨、㮒等以王室至親貸死,而常業則何可如是朦朧處之乎?閭巷不能盡知內間事,故或有爲楨、㮒稱冤之言,雖明白處置,訛言難保其無,不可不處之以法。」上曰:「欲依法處之,而慈殿以旣許不殺,不欲殺之,故如是耳。」壽恒曰:「上雖如此,而外間物情,非但恨貴禮之未伏法,以常業之直請上裁,爲非矣。」善澂與睦來善,竝以禁府堂上引咎。壽恒請推考,上從之。壽恒曰:「臣見識乏少,又不知時議。而向來慈聖親諭大臣、備局堂上,以常道言之,實爲稀罕。以此陳達,則可矣,而臣則竊有所疑者。凡事當思其根本而言之。自上當初處置得宜,則豈有此規外之事乎?楨、㮒等元情後,頃刻之間,卽爲放釋,而備忘辭旨,又多未當,故慈殿有此擧矣。天下無不是底父母,卽今群下之道,宜先陳聖上之失,竝言慈聖之過,而無一人言。自上處置如此,只言慈聖之過,臣未知以上處置爲是而然耶,抑言慈聖之過輕易,而言殿下之失則重難而然耳。其意則雖未之知,其言則有弊。義理不明,有傷倫紀,自上宜反躬自省也。前日批答中,有沖年誠意未孚之敎,此敎是矣。須常存此心,而自下所達,亦當如此。臣常有此懷,故陳之。」上不應。壽恒又曰:「楨、㮒等事,國家之不幸,豈有如是,而又豈有如此之變乎?古人云:『寵而不驕者鮮。』防閑一弛,恩愛太過,則易有如此之事。《易》家人卦曰:『正倫理,篤恩愛。』篤恩愛宜若先於正倫理,而先言倫理者,以恩愛過則倫理易以不正,必倫理先正而後,恩愛可保也。故聖人之言如此。後世帝王,或猜忌骨肉,至有無辜而戕殺者,此則何忍言?而然只篤恩愛而不正倫理,則亦有害焉。帝王家待親族之道,親愛而已、賜與而已,內外則不可不嚴。往事雖不可諫,今後宜體念也。」時,主少國疑,朝著大亂,而壽恒猶未去位,群情倚以爲重,形迹不安,久不出,人多勸之。乃起視事,初入筵席,言事剴切,有大臣之風,然上頗厭之。
4月23日
○辛亥,御晝講,講《論語》《擧直錯枉章》。李夏鎭曰:「今日用一直言者,錯一不直言者,明日用一直言者,錯一不直言者,又明日如是,則直者自進,不直者自退,朝廷豈不淸明乎?」權愈曰:「不必講他章,只此一章足用矣。」金錫冑曰:「任賢去邪,皆屬於知人。知人然後,能知枉直之所在。不能知人,則有以直爲枉,以枉爲直之弊。當今人物眇然,且有外憂,須察人才而用之。」時,上以西人爲枉,南人爲直,故夏鎭進說於上,請日日錯西人一人,擧南人一人,愈又言不必講他章也。西人餘存者,夏鎭、愈等欲盡去之,以此爲妙計,錫冑惡之,請以知人爲先也。夏鎭等於筵席,爲此等言,張善澂、金萬基及錫冑,時或辨之,上不省也。
○引見大臣、備局諸宰。大臣、諸宰定奪數件事。上遽謂金壽恒曰:「昨日卿有『此後中官事不可言。』之言,何以爲此言乎?以予幼主而侮之耶?」壽恒惶懼起拜曰:「他事則臣未知之,而尹鑴疏陳之事,大臣重臣皆以爲難行,而及遣中官看審之後,卽有施行之敎,以此見之,大臣輕而中官重,故敢達愚妄之見矣。聖敎如此,臣事君無狀,不能見信於上,至承侮君之敎,何敢一刻在職,請退俟罪名。」上不答。權大運再三陳待大臣不可如此,請以初敎過當之意,更爲下敎,使之安心。金錫冑亦懇懇陳之,大運又申請不已,上乃稍解曰:「已往之事不必言。不須辭也。」我朝因麗舊制,待宦官甚嚴,無得干政。上卽位,時年十四,未習國事,宦官典文書親寵,外人多言,老閹乘時用事於中。鄭維岳言之臺諫,請鞫問,人皆畏懼不敢言。首相積嘗入白事,事係機密,上令秘不宣。積指左右侍璫曰:「彼人輩則豈爲漏洩,而乃翰注爲之。」其諂事之如此。壽恒囚車制事進諫,夏鎭本邪侫,出而曲爲庇護,欲慫慂上意,納媚中官,壽恒惡而斥之。昨日請推也,上允從如響,玉色溫和,無不平之意。是日,壽恒趨入,左右侍璫,怒目忤視,張善澂覺而怪之。上初答問安一語之外,壽恒所言,一不酬酢,辭色如有不豫。奏語未畢,卒然責壽恒,賴大運、錫冑力救而得已。蓋上初無怒意,入內聽其愬,而有此敎也。自後宦官益無所憚。〈史臣曰:「昔袁盎言于文帝曰:」丞相驕主、後朝。「帝益莊而已,未聞面加誚讓也。金壽恒以三朝舊臣,處輔導之地,志在匡救,言不忌諱,非惟不納,從而譴責,其爲君德之累大矣,可勝歎哉?」〉
4月24日
○壬子,左議政金壽恒以昨日筵敎,上疏自劾,上答曰:「予以沖年,識見淺薄,全昧敬大臣之道,猝然發語,以致卿不安,予實靦然。卿勿介懷,務陳匡救之策,以補不逮。」
○忠淸道靑山步兵文尙男家出火,其女十四歲兒,救其母,投入火中,抱母同死。觀察使孟冑瑞啓聞,旌表。
4月25日
○癸丑,上以旱災,將親禱社稷,大臣諸臣,恐上致傷,請攝行,不聽。至是,因慈殿以上候未寧下敎,遂停之,遣大臣行祭。
○大司憲吳始壽上疏以臣强之語,聞於尹堦,而堦到今牢諱爲言。黃海觀察使尹堦又上疏辨之,上兩解之。
○以李沃爲獻納,南天澤爲掌令。天澤,天漢之弟也。特陞尹鑴爲右尹。鑴父孝全,光海時錄僞勳,官大司憲,爲大北論。鑴少孤,丙丁亂後,寓居湖西,與宋時烈、宋浚吉、權諰、李惟泰、尹宣擧等從遊,推尊李珥、成渾。時烈等愛其才學,忘年爲交,宣擧尤重之,許以經濟之才。其後閔鼎重薦于孝宗朝,至請親臨見之。時烈等引爲持平,自稱布衣,終不出。於是名聲尤大振,遠近皆稱尹布衣,願識其面,獨李一相兄弟,與同閈,知其不善,常言此人出世,必誤事。李端相嘗於禁中,責鼎重曰:「聞君以希仲或擬伯夷,或比諸葛亮,是何言也?」希仲,鑴字也。鑴居鄕多行不義,又欲奪人塚墓,詐改其世系爲訟。金佐明以畿伯,決其訟,亦言其不正。己亥初,鑴首爲三年之議,庚子,許穆上疏後,鑴抵書李惟泰,又勸元斗杓箚論,而其議竟不行。人以善道疏論禮處,與鑴相似,疑鑴皷煽。鑴曰:「吾嘗一見善道於舟中,何以敎其疏?」每曰:「思誠〈諰字也。〉之做錯、善道之凶悖,何與於我乎?」然自是,人皆疑其有禍心,擧世譁然。時烈以鑴爲內陰外陽之人,遂絶之,諸與鑴相親者,無論親疎,竝皆相絶,雖三尺童子,亦以爲凶漢,一有遇其門者,人皆疵毁之。於是鑴大困於世,惟尹宣擧、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