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诸惊名之谬
夏禹铸曰:小儿发惊而村妇庸夫,多以铁针于儿手挑筋破肉,噫,异矣。此丧心之村妇、觅食之庸夫,不知惊之为惊,而误认为筋骨之筋也。盖惊者惊吓也,由儿先有内伤复来外感,肺窍痰迷,心无所主,一着惊而即发也,若不豁痰以疗惊,祛风以止掣,只把手筋挑断以免筋抽,不犹之止儿之啼而惟塞其口耶。况惊属心,筋属肝,若挑筋以治惊,便与明纪上有云,女婿牙疼灸岳母的脚后跟又何有异。推前人所称,蛇丝、马蹄、鲫鱼、乌鸦等惊名之意,无非为后之痴人立其名色,告以病表,使易识耳。因儿舌吐出如蛇舌,遂以蛇丝惊名。儿手足撑踢如马蹄,遂以马蹄惊名。儿口动如鱼吮水,遂以鲫鱼惊名。儿身黑如乌鸦,遂以乌鸦惊名。如执此以治惊,则当用雄黄以治蛇丝,绊马绳以治马蹄,香饵以治鲫鱼,穿杨箭以治乌鸦,方为中病之药。然筋亦有时而抽者何,盖筋属于肝,血行于筋,气以行血,肝有贼邪,则气血与贼邪交战而不行,以致筋受风邪而抽掣耳,故豁痰以疗惊,祛风以止掣,乃莫破之理。余妙法备传,较之玉宫紫府之仙方,枯木回春之造化,不相轩轾。凡我同人,万不可以蛇丝诸诡名,执为正论垂之,以杀有冤莫诉之婴儿也。
阐明发惊之由兼详治惊之法
夏禹铸曰:惊生于心,痰生于脾,风生于肝,热出于肺,此一定之理也。热盛生风,风盛生痰,痰盛生惊,此贼邪逆克必至之势。疗惊必先豁痰,豁痰必先祛风,祛风必先解热,而解热又以何者为先乎?肺主皮毛,皮毛为贼邪入内之门户,彼风、寒、暑、湿、燥、火六邪之来,皮毛受之即入犯乎肺,肺本出热地也,燥火暑邪一入,则热与热根据而热盛;风寒湿邪一入,肺窍为之闭塞,则热无所泄而热亦盛。若解热必先祛邪,前书上只云解热,并未说到祛邪,今以祛邪之法详之,一用拿,一用推,一用灯火,一用灸,一用药。
惊痫死症辨
先君初明有曰:如儿体不近肥,痰不甚盛,不省人事,张目视人者,在精威二穴对拿紧,了不知痛,竟无挣声模样,惟咬齿摇头,此肺经已绝。肺,金也,如钟磬之类,空则声亮,碎则声无,治之无益。
夏禹铸曰:惊之为症,症属有余。语云:宁医有余,不医不足。既曰有余胡亦有死,我知之矣,此乃肺气先弱,肺主皮毛,氵㸒邪一犯,肺实受之,是已弱又加弱也。由肺犯肝,由肝犯脾,理应犯肾。奈肾只虚位,却无实地,亦且水乡,风则可动而热与燥火俱不得下,其势又难中阻,只得又顺传入肺,嗟嗟,肺气几何而能堪此重困耶。到此地位,须得聚窟中返魂树、西域内更生香,庶乎可活。
惊痫活症辨
初明曰:如惊痰筑甚盛,昏昏不省人事,于不抽掣时把精威二穴对拿紧,不咬齿,不摇头,不直视人,亦无挣声的模样,将儿面向我,以我两手骑儿肩,大指握前,以第二两指并狠狠揉肺俞两穴,声虽不出,一挣一挣,恰似那蜾裸在窠中唤化螟蛉,却不是开口叫类我,类我有声有音的样子,却是个紧闭着口挣不出累累如贯珠,有声无音的样子。此乃肺被痰筑,如钟磬中以物塞之即重叩亦不响,定是活症,急灸肺俞穴各三壮,只用天保采薇汤,不必用推。
若发惊拿醒便知人事,即用后推法并灯火及药。
推法:开天门二十四下。(从眉心推上发际)分阴阳九下。(用两大指从眉心分推至太阳、太阴,此不论寒热虚实皆用。)如感寒,在太阳上重揉发汗,体弱感寒,亦揉太阳发汗,并揉太阴以留汗,使发汗在皮里膜外之间,庶免汗失亡阳,更加虚弱之弊。(女则揉太阴发汗,揉太阳止汗。)随向天庭、眉心、山根、准头、人中、承浆。各掐一下,以代针法。男在左手三关推上三十回。
六腑五、六下,以应之;又将我两手握儿左右掌向上,于总筋穴分推六、七下;又在左手掌上运八卦,从艮宫推往坎宫二、三十回,曲儿左手小指重揉外劳宫,名曰黄蜂入洞,三十下;即于五指节逐一捻揉两次,在左脚委中穴往下捋三十下以上,男女各推左手左脚,即用元宵火定之;随服天保采薇汤,邪即解,惊即退,而烧热即除矣,此祛邪之法也。如症重烧极,再加一剂,从未有不效者,烧热退定在五更鼓。以上法不论肺热、肺寒、肝旺、肝热、脾湿并用。
辨惊有痰盛风盛热盛
初明曰:痰盛发惊,一惊即死,不省人事,抽掣轻而烧热盛,此脾痰入肺,亦用天保采薇汤,内半夏倍加三、四钱,前胡倍加二钱,苍术倍加一钱,夏月加香薷。
初明曰:风盛发惊,虽惊死而精威两穴一拿即苏。若手足抽掣不已,一日一夜竟发数十次,此肝风入筋,亦用天保采薇汤,内羌活、柴胡各倍加一钱,半夏倍加三钱。如在夏月,外加香薷一钱五分。
初明曰:热盛发惊,其状无异风痰,只口多作渴,此外邪入肺,亦用天保采薇汤,内干葛桔梗倍加二钱。
除以上三症外,有心经发惊之症舌必吐出,其色红燥,此本脏有热而发。
推法:开天门,分阴阳,男在左手退下六腑,女推上三关,男女俱在左掌心运八卦,推坎入艮,掌中水底捞月,引水上天河,再用连翘二钱,黄连五分,木通、防风各一钱,水煎服,如在夏月加香薷。
初明曰:惊症或惊死一、二日,或三、四、五、六、七日不苏,即苏亦不省人事,或抽掣,或不抽掣,宜急于肺俞穴用艾灸三,若一拿即苏,不必用灸,只须元宵火,天保采薇汤连服三、四剂,重加半夏四、五钱,从未有不活者。如在夏月,外加香薷一钱五分。
初明曰:间亦有肺无痰塞,拿之无声者,不摇头张目,亦是活症。此由病久乱医、乱推、乱拿,无所不至,哭丧肺气,以至无声。如此便知失声之由,切不可再推、再拿、用火、用灸,惟用天保采薇汤等分服之,一剂便愈。如在夏月,外加香薷二钱。
初明曰:又间有发惊昏昏沉沉,条条直直而睡者,虽不省人事亦能自己翻身,手脚曲直自如,竟至十日内外不醒,却又不死,此症却与柔相似,不必推,惟用拿,拿精威、大敦、中、肩井诸穴并揉五指节及肺俞穴。以上诸穴,各用灯火一,用密陀僧一字系二厘半研细醋制,用半杯水酒灌下,再服天保采薇汤,倍加桔梗、半夏即苏。如在夏月,外加香薷二钱。
夏禹铸曰:以上惊症先君只说形状不言色窍,盖因惊死之际面目、唇舌俱非本色,如云望色,必清浊难分,求其治法,必乱丝无绪,北适南辕在所不免,只得把形状辨别,方无有误。
辨热疟似惊风伤寒
夏禹铸曰:热疟之烧热,与伤寒无异,最难辨别。看时若无真传慧眼。以热疟作伤寒惊风治者,十有其十。即问之普天下医家能辨此症者,吾知其必无多也。余考先君效案中,医愈不下数千人,看法载之甚悉,治法亦觉平常,然治之必效。古所谓药用当而通神者,此也。余遵先君辨法,一见便知,自信不啻,双镜照胆,一药便愈,无不骇曰:奇症奇医。然而无奇也,人惟辨之不真,以故药之不效。今发辨疟之秘,传我同人,俾婴儿不苦于热疟,庶可告无罪于卢医。
伤寒烧热。每日到晚不减一分,不增一分,始终毫不间断,只是平平而烧,不抽不惊,此乃伤寒之烧热也。惊风烧热似乎伤寒,而多一抽掣。盖由筋属于肝,肝风动故抽筋。肝风入脾,脾动痰,故惊。此乃惊风烧热之辨也。
热疟烧热虽同而症实有别,或食滚茶滚汤,或大哭大叫,头面上必有汗。一有汗,烧热即退二、三分,少顷又照原,便是热疟,此一辨也。
自早至晚必有一时更甚,或眼泛去,或手足掣,一掣出汗烧热即退,独腹上不退,少顷又烧,每日皆然,定是热疟,此一辨也。
喉内必有痰,一哭必呕,呕即痰出,定是热疟。若惊风之痰盘踞乎肺,必不到胃,何得吐出,此一辨也。
医家具有灵心慧眼者不须辨此,只须一眼一望而知。面色非黄似黄,非白似白,精采似倦不倦,面色惨惨而无润泽,毛孔爽爽而不直竖,两眼瞧人却像个无病的光景,热疟昭然。
此症多发于五、六、七、八、九月之间,用清脾饮无有不效。发一、二日者定要服五、六剂;发至五六日者,只须三、四剂。亦有误作惊风伤寒治者,或至十日二十日,甚至一月不愈,只须一、二剂,切不可以一剂不愈遂作别症,换方而误杀人性命也。不知者难怪指鹿为马,在余父子两代治之屡屡不啻,黑白分明。今把金针远度,何难巧绣鸳鸯。
又有热疟一日一烧,烧有定期,其候不冷,一来只发热,或自下午起至半夜,汗出便解,手心、肚腹热不尽解。或不自下午发,不可拘,亦用清脾饮。以上热疟,如小儿瘦怯者热退或弱死去,必要用六君子汤以补脾。
后例杂症,余半出书传,惟于疑惑处辨之,经验者着之,不效者删之,于书所未传见症想出治法,不过十之四、五。独惊类以及热疟、脐风辨法前所未传,推拿传法亦误。余父子两代于七十余年中,因症生悟,由悟入神,一见便知,一药便愈。倘所谓前无古而后无今者,非耶。今出兰亭真本,慎勿视为枫落吴江。
凡症用药不过一、二、三味,甚至八、九味为度,独惊痫症用至十九味,何也。只因群邪逞势,各脏为殃,深入内地,无不受害,上而颠顶,下而厥阴,手、足、腹、心到处波及,是以攻坚削乱之兵不可缺一,故王翦伐荆预知非六十万众不克胥,此之谓。凡我幼科慎不可以天保采薇汤作八寸三分帽,尽人可戴也。
辨痫症
痫虽有七种,历治惟从阴阳二痫治之为验。
一痫即死,切牙抽掣,痰壅喉内,不省人事,在日发者为阳痫。面色光泽,病在六腑、肌表,如拿不醒,必灸肺俞各穴三壮,即用天保采薇汤等分各一钱,连服二、三剂,自愈。
一痫初发,身无烧热,手足青冷,口噤惊啼,吐舌摇头,是为阴痫。面色黯晦或从夜发,病在五脏、骨髓,此最难治,宜用固真汤加南星。
辨阳疟兼痫
夏禹铸曰:其症先有烧热,一痫而死,拿之即苏,汗出稍定,汗止又发,此乃阳疟兼阳痫也。疟是本病,痫是标症。急则治标,先用天保采薇汤表散,倍加半夏三钱,连服二三剂,再服清脾饮一二剂,标本俱清,即愈。
辨病
病皆因风湿而成,湿乃本而风则标。若面目赤色,无汗恶寒,牙关紧急,一身强硬,痰涎壅盛,小便赤涩,一发终日不苏,先有谵语,名曰刚。乃风性刚急,症属于风是也,治宜小续命汤去附子。若四肢厥冷,有汗,不恶寒,大便滑泻,不渴不语,名曰柔。是湿性温和,症属于湿也,亦用小续命汤,去麻黄。
症如痰壅气盛,加南星、半夏、白茯以清痰,枳壳、陈皮、紫苏以顺气。内热便秘,用承气汤以下之,柔用附子理中汤以温之,六君子汤以补之。如缠绵不已则难治也。如病久而复手足抽挛,如角弓反张,此乃血枯不能养筋,治用四物汤加附子、防风、羌活,切不可作惊痫治,恐误则殒命矣。
余外孙与内侄孙兼患热疟,见之甚真,老妻见服清脾饮二剂不愈曰:世上有此疟疾,敢是老眼昏花错认了。余曰:能挨至四剂自愈,果验。内侄孙亦以清脾饮方授,持归不服,作别症医,病益甚,又来。强余往视,余怒极,老妻慰之行。一到仍检清脾饮二剂命服之。
余老友方桓绥讶曰:有此奇症就有此奇医。俱随命服六君子汤三剂以防去路。此热疟认症既真,不听阻挠之一验也。
乌沙夹邑庠程灼公子九岁时得病请余往治,群医在座,抱儿出,两手挑破筋肉,脓血淋漓惨不忍见,每日夜抽掣数十余回,壮热不退。余戏问曰:如此一症诸位填门治胡不愈,愿闻各用之药。有以竹沥坠痰言者,有以牛黄镇惊丸言者,有以天麻、钩藤定惊言者,有归咎于挑筋用火之为害者。余不禁掩口。胡卢此症君辈不知也。交口请以症示,曰:此阳疟兼阳痫也,如此治法症有万千吾不知从何处说起。中一人问曰:先生认法得自何书。余曰:唐许允宗有曰,医者意也,思精则得之,自我作祖何书之有。众皆默然。用天保采薇汤各一钱五分,半夏倍之,共三两许,一服抽定,烧热减半,随用清脾饮一剂,全愈。与诸医解座。此挑筋无济望色通神之一验也。
邻邑石埭沈苍锡,年五十余,仅外家出一子方二岁,患病请救于余,即拿精威二穴,了不出声,通身烧热,面白虽惨,宝色内存,皮不轻浮光溜,据面色不应无声。据无声却犯死症。因问前可医过否。沈曰:初起时蒙邻妪挑筋两次,又别请拿推数次,昨有人将桃柳柔枝遍身推括,晚便无声矣。余揣病久肺气已虚,屡致惨哭气丧,丧气以致无声,惟照色用剂。以天保采薇汤外加冬花一钱,薄暮煎服,夜半热退。此热疟兼痫望色审声之一验也。
徐圣绪子患惊痫不省人事约五六日,缘乃伯措,大伯孚曾与余同砚。席邀治。精威二穴,拿之无声即向肺俞重揉,声虽不出却有累累贯珠挣不出来模样,灸肺俞各三壮,用天保采薇汤倍加半夏,单向大方脉素与余友善徐仲石处检药,对圣绪云:在禹铸人信砒霜俱用得,然好也是这一服,不好也是这一服。余临别云:服此一剂,鸡鸣便退烧热。果如期热退,二服全愈。此阳痫已死揉肺俞探肺窍之一验也。
庠友张孔迩婿邑庠王绍宗年可二十余岁,一时痫死不知人事约半月余,他医纯用连芩之剂毫不见瘳,邀余看治。余以症属大方脉,固辞。孔迩力迫之行,一见颜色便知痰患,拿精威二穴不应,于老龙穴一掐直视乎余,有哄哄若瓮里音,用半夏四钱,桔梗二钱,枳壳、防风、甘草各一钱,一剂稍苏,五剂全愈。足见肺虽无声非金碎,何不可药。此中痰望形审窍大小皆同之一验也。
竹塘陈讳春者一子十一岁,患病十余日不省人事,初人见其不醒以为惊死,于鞋带穴人中掐咬,破烂不堪,请余往治。见其唇口晦色如酱,不抽不掣不渴,肢冷如冰,治用灯火十五元宵,随服小续命汤去麻黄一剂,即苏。此望色审窍而知为柔之一验也。
慢症
人动曰慢惊,余独曰慢症。盖此症多成于大病之后,或庸医一见病愈遂不防守去路,或初误汗、误下吐泻久,而脾胃虚极故成慢症。慢字缓字虽对急字而言,然所以成此症者,皆由父母怠慢之故,或有汗出不止者听之,吐泻不止者听之,以致汗久亡阳,吐久亡胃,泻久绝脾,成难起之疾,故曰慢症。慢症何惊之有,以慢症而云惊皆庸医。见儿眼翻手掣握拳形状似惊,故以惊名之,一作惊治或推或拿或火,是犹儿已下井而复落以石也。慢症者脾虚也,眼皮属脾,脾败故眼皮不能紧合,而睡则露睛,虚极则脾失元气,故两目无神而多昏沉,脾败则枯涎无统,故凝滞咽喉而有牵锯之声。手足脾胃所司,脾胃败故四肢厥冷虚慢必生寒,寒则大便泻青,而小便清利。便知为慢脾之症,若疗惊则无惊可解,祛风则无风可祛,除痰则无痰可除,解热则无热可解,惟脾间枯痰虚热往来耳。治宜固真汤加天麻、钩藤,或六君子汤加炮姜,或理中汤加附子。
凡儿一到慢症,十仅能医六七,盖症至此,肺心脾三脏俱虚,胃气大肠两腑俱败。若虚而不绝,虽久能生,如胃气将尽,万不可活。即强药之亦活,活一二日究非真活也,然非假活不足以见药力之妙。余见之甚众,如慨然领手者其症必生踟蹰,固谢者纵药亦死,此无他,惟于面上看宝色,胃间探消息,生死便燎然在目矣。
余幼女于壬寅冬值先君辞世之会症,有失经理,冷泻成慢,幼甥同症,热泻成慢。妹婿闻远波僧精于此道,呼治之。日索药价,丸如绿豆大,每丸银三钱,屡服症加重。余女眼闭不开约十余日,问乳母幸吮乳不辍,面上宝色有存。余用固真汤加附子五分,服三剂眼一开顷又闭,揣之药力未及,连服十剂,愈。甥慢虽同寒热迥别,知不可治。妹婿嗔余有亲疏之别,药吝参附与余妹反目。远波僧见余甥光景,强壮如故,满口许其必生,余作色辨曰:尔以健壮为生耶,独不思热则气壮,况热泻,明知肺热用参反伤乎肺,不用则慢无治法。将谓清肺再用参,一清则脾气即绝,清不得,补不得,何生之有。远波默然趋去,越三日,死。此慢症虽同,寒热迥异,不可不察之验也。热慢不多见,亦学人之所宜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