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四
武林道士褚伯秀学
天地第一
天地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衆,其主君也。君原於德而成於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故通於天地者,德也;行於万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艺者,技也。技兼於事,事兼於义,义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故曰,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记》曰:通於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郭象注:天地均於不为而自化,万物一以自得而为治,天下异心,无心者为之主也。以德为原,无物不得。得而不谢,所以成天。无为则任自然之运动,自然而为君,非邪也。各当其分,则无为位上,有为位下,官得其能而治矣。上无为则天下各以无为应之,万物莫不皆得,则天地通,道不塞,万物自得其行,人人自得其事,而技者物之所不用也。夫本末相兼,犹手臂之相包,一身和则百节皆通,天道顺则本末俱畅。一人垂拱玄默,百姓比,屋可封,故一无为,群理都举矣。
吕惠卿注:天地之大,万化而未始有极,虽化而非其所以化。均则无小大、美恶、长短之辨,乃其所以化也。道生一而至於万,何从而治哉,一则各复其根而不知,乃其所以治也。人卒虽衆,其主者君,原於德则其化通於天地之均;成於天则其治反乎万物之一。此二者同谓之玄。古之君天下者,无为也,天德而已。则是以真君君天下,物其有不化者乎?以道观言,则未尝有言,言而无言,天下之君其有不正者乎?以道观分,则无为为君,有为为臣,君臣之义其有不明者乎?以道观能,则无能无不能,天下之官其有不治者乎?以道泛观,则物无非道,万物之应其有不备者乎?天地之所以为天地者,得是而已,人而得是则德与天地通万物莫非我。道之为物如此,其大在上者用之以治人,则事而已。能有所艺,则技而已。技兼於事,事兼於义,义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宜矣!诚知其莫不兼於天,则所以畜天下者岂有於技能事为之间哉?故其天下足、天,下化、百姓定者,在我而已。几以通於一而所得者,无心故也。万事莫不出於一,鬼神之所以灵,则出於吾心而已o
林疑独注:万物生於天地,人卒灵於万物。天地未离乎有形,人物又形之至,繁而不可胜数者,然其所宗道而已矣!其化均者,若《易》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遗。其治一者,若天下之动正夫一。其主君者、寡者,衆之所宗是也。君主人物,以德为本,而终成於天。玄者,数之所起,杨雄以一玄生三方。玄古之君谓三皇以上,无为乃所以合天德也。在上无为,唯出命以正乎下;在下有为,唯尽瘁以事乎上。以道观其出命之言,则天下之君正。辨而制之谓之分。以善为尚谓之义。以寡君御衆民,其贵贱劳逸莫不有辨制之分,以道观之其义明矣!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孟子》曰:能者在职,是也。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殊涂同归,百虑一致是也。夫道有本末,本所以立体,末所以明用。庄子游方之外者,非其言之过高。盖立体然也;及四观而入於游方之内,非其言之太卑,盖明用然也。通贯天地谓之德。周行万物谓之道。上顺理而治人者,变通之事;能有所艺者技而已矣。技者,事之末,故兼於事。事者,义之末,故兼於义。至於德兼於道,道兼於天,皆本末相因,故古之养天下者下达於技,上达於天。天下百姓万物至繁且广,而使之自足、自定、自化者,本於天道无为而已。故明足以毕万事,幽足以服鬼神也。
陈详道注:天地至大,其化均於无为;万物至衆,其治均於自得。则人君之所以治人卒者,岂外是哉?君原於中而不可不高之,德成於神而不可不为之,天则其为实未尝为也。故古之以道往天下者,任其自然而已。君之用天下也,以言;臣之为天下用也,以能。君臣之合有义,万物之交有应,然言非道不正,能非道不治,分非道不明,应非道不备,则一凡见於云为之间者,无非道也。艺则有所极,技则有所工,技兼於事而义存焉,以事兼於义故也。义兼於德而道存焉,以德兼於道故也。明夫本末精粗之相兼,则梯秆、瓦砾无非道,人与万物无非天。居天下者,岂它求哉?推此以畜之而已。夫情之无欲也,行之无也,性之渊静也,无心者能之,是以一之中未尝不该万,万之多未尝不归一。《传》曰: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不知一则无一之能知。此圣人抱一所以为天下式,侯王得一所以为天下正,无心得而鬼神服也宜矣!
陈碧虚注:天地无心所以均化,物物自治所以齐一。衆各异业,唯君无为,原於不德,成於自然也。天德者,自治而有妙用存焉。以自然之道观世之言教,清静无为者,其君必正;职分不越者,君臣义明;方能称任者,其官必治周览万物咸得应用者,庶可备具矣。道者,虚通昇乎上;德者,柔顺降乎下;义者,流行通乎物;事者,应治役乎人;技者,随能应乎艺。故技兼於事则治,事兼於义则适,义兼於德则顺,德兼於道则通,道兼於天则合乎自然矣!无欲而天下足三句,即《道德经》无欲而民自朴,无为而民自化,好静而民自正。混兹三者,通乎一真,则事无不毕,神无不服矣。若天下之动正夫一。其主君者、寡者,衆之所宗是也。君主人物,以德为本,而终成於天。玄者,数之所起,杨雄以一玄生三方。玄古之君谓三皇以上,无为乃所以合天德也。在上无为,唯出命以正乎下;在下有为,唯尽瘁以事乎上。以道观其出命之言,则天下之君正。辨而制之谓之分。以善为尚谓之义。以寡君御衆民,其贵贱劳逸莫不有辨制之分,以道观之其义明矣!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孟子》曰:能者在职,是也。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殊涂同归,百虑一致是也。夫道有本末,本所以立体,末所以明用。庄子游方之外者,非其言之过高。盖立体然也;及四观而入於游方之内,非其言之太卑,盖明用然也。通贯天地谓之德。周行万物谓之道。上顺理而治人者,变通之事;能有所艺者技而已矣。技者,事之末,故兼於事。事者,义之末,故兼於义。至於德兼於道,道兼於天,皆本末相因,故古之养天下者下达於技,上达於天。天下百姓万物至繁且广,而使之自足、自定、自化者,本於天道无为而已。故明足以毕万事,幽足以服鬼神也。
陈详道注:天地至大,其化均於无为;万物至衆,其治均於自得。则人君之所以治人卒者,岂外是哉?君原於中而不可不高之,德成於神而不可不为之,天则其为实未尝为也。故古之以道往天下者,任其自然而已。君之用天下也,以言;臣之为天下用也,以能。君臣之合有义,万物之交有应,然言非道不正,能非道不治,分非道不明,应非道不备,则一凡见於云为之间者,无非道也。艺则有所极,技则有所工,技兼於事而义存焉,以事兼於义故也。义兼於德而道存焉,以德兼於道故也。明夫本末精粗之相兼,则梯秆、瓦砾无非道,人与万物无非天。居天下者,岂它求哉?推此以畜之而已。夫情之无欲也,行之无也,性之渊静也,无心者能之,是以一之中未尝不该万,万之多未尝不归一。《传》曰: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不知一则无一之能知。此圣人抱一所以为天下式,侯王得一所以为天下正,无心得而鬼神服也宜矣!
陈碧虚注:天地无心所以均化,物物自治所以齐一。衆各异业,唯君无为,原於不德,成於自然也。天德者,自治而有妙用存焉。以自然之道观世之言教,清静无为者,其君必正;职分不越者,君臣义明;方能称任者,其官必治周览万物咸得应用者,庶可备具矣。道者,虚通昇乎上;德者,柔顺降乎下;义者,流行通乎物;事者,应治役乎人;技者,随能应乎艺。故技兼於事则治,事兼於义则适,义兼於德则顺,德兼於道则通,道兼於天则合乎自然矣!无欲而天下足三句,即《道德经》无欲而民自朴,无为而民自化,好静而民自正。混兹三者,通乎一真,则事无不毕,神无不服矣。物忽然不觉荣之在身,不显则默而止蜕然无所在也。
吕注:夫道如此其大,心不制不足以体之。体道而无为,则人貌而夭矣。以是而爱利之谓之仁,以是而得所一谓之大。行不殊俗,宽之至也;有万不同,富之至也。执德之人,通一毕万,若纪之在纲也。德成,则无待而自立;道在我,则无应而不备。万物莫足以倾之,则完矣。君子所以制心,在此十者而已。反求诸己,以明其心之;大事无不容,则已制之效。沛乎为万物逝,周行而不殆也。若然,则藏金珠於山渊,不知货利之可欲,穷夭之可丑,不私一世之利,藏之天下而已。不以王天下为己处显,物之所利非己也。显则明,明以德而非以位,处上则帝王天子之德,处下则玄圣素王之道也。万物备於我,则一府;方生方
死,方死方生,则同状而已矣!
疑独注:剧心,去其欲而使之虚也。为者,人也;无为者,天也。日月星辰运於上,飞走动植交於下,其化也不知所以化,其功也不知所以功,此无为而为也。言者,圣人不得已,此无为而言也。天,则言其自然。德者,自得而已。爱利所以为仁,能同所以为大,宽者能容不可畜之物,富则所同者广也。执德不回则能立纪,一而能大则能立德,循道而行乃能事事,谓之备不以物挫志,则无所丧矣。明此十者,则心无所不包,沛然与物往,所乐在内,货财富贵何足以动之,寿夭穷通亦余事耳!故不以世利为有,不以天下为泰。若以为显则明矣,不显则合然而日彰也。万物一府,死生则状,则与造化玄合,非体道者不能与□ 於此!
详道注:万物皆备於我,能有之而勿失,则富矣。纪散则衆目乱,德失则衆行乖,故循於道之谓备,不以物挫志之谓完也。韬乎其事心之大,则执大象之谓。沛乎其为万物逝,则天下往之谓也。古之以道往天下者,示之不以进,诏之不以言,使人自得之。上之化下也,无乐饵之可悦;下之乐上也,非慕羶而来求。藏金珠於山渊j 不以物累身也;不计寿夭穷通,州不以身捐道也。一世之利厚矣,而不以为己私;天下之权重矣,而不以为己显。终至於万物不得与之殊,死生不得与之变,非无心者能然乎?
碧虚注:首称夫子日者,庄子受长桑公微言也。夫道,汪洋流注,充塞太空;唯灵府虚者,方能容纳焉。自治而为合乎天然,守中而言远离沮丧。度生接物,心不退转,人之所恶,我无嫌猜,和光同尘,不立圭角,万类滋茂,共丰区宇,持至德而为纪,循至理而善建,顺真常而不偏,离外景以全内。明此以链心,则事无不蕴,理无不容,恩无不沛,物无不遂者矣!金珠货财息本也,寿夭穷通内疚也,私分处显情病也,一有系乎心,则息不完矣。
庸斋云:剧心,去其知觉之心也。为以自然谓之天。得於己者谓之德。无为言之,谓无所容言。异者亦同,日不同同之。崖异,有迹也。物物不同而我皆有之之谓富。所执之德各有条理之谓纪。卓乎如有所立,德之成也。循道而行,无所不备,外物不足以动其心,则在我者全矣。明於此十者,包括万事皆归我心,则此心之大无外,故沛乎其为万物逝也。藏金珠於山渊,藏富於天下也。不以寿夭穷通为荣辱,不以一世之利为己私。人亡弓,人得之之义。虽王天下,不自以为尊显,黄屋非心也,胸中之明,照乎天地,以此为显,故不以王天下为显也。聚万物而归一,故曰一府。死生无变於己,故曰同状也。
天地非能覆载。所以覆载者,道也;圣人非能为能言,所以为言者,道也。洋洋乎大哉,谓道无不在,然非制心使虚,则无以容道,室虚而後生白也。天道无为自然,人能以无为而为,则合乎天道。以无为而言,则为己之得。施之於外,则爱利之谓化。物不同而视者一,则所有者大,行不异物非宽而何,万物事齐吾悉有之。可谓富矣!执德犹有所持,德成则不待乎持,由有纪而後能立也。顺於道而大备,物孰能挫其志哉?信明斯理,则此心足以韬藏万事,与物偕往,事物无极吾与之无极,是谓与化为人,斯能化人矣。至使金珠无用藏於山渊,货财富贵皆为外物,则寿夭穷通又孰得而息之?不以世利为己私,忘利也;不以王天下为己显,忘名也。然所显者,在明乎‘万物一府,死生同状耳。万物一府,则无彼我之分;死生同状,则无去来之累。此为剌心之极致欤!郭氏从显则明为句,後来诸解多因之,似与下文不贯,无隐范先生连下文为句义长,今从之。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之三十四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