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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游江南》第十五回 牛化蛟贪财丧命 吕英布仗义报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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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
  自古知机为俊杰,只因财利可忘身。
  报仇曲直当分定,英布无端惹祸深。

  话说胡惠乾在医灵庙前水月台上与牛化蛟拚命争斗,两人各显平生武艺,你要我心肝为父报仇,我要你五脏为机房众人出气,极力杀了大半天,只因胡惠乾身材比牛化蛟又矮又细,气力自然抵挡不住,心中暗想:若再力敌,必为所害,幸吾尚有至善禅师秘授花拳,名唤雁落平沙,若遇力不及人,用此可以反弱为强,走能取胜。想定主意,即将拳势交换,并不尽力招架,只往来趋避,其快如风,或前或后,或左或右,跳脚如猿猴飞捷,乘牛化蛟稍倦,转动略迟,提防一疏,他就尽力将其要害部位打将过去,及至牛化蛟转得身来,还手打他,胡惠乾又跳到他身后去了。

  这牛化蛟原本身躯肥壮,力量虽大,跳舞进退,焉能及得胡惠乾灵便身轻又经名师指点,专以此为长技,加之牛化蛟素来未曾见过这路拳法,正在专心尽力一拳一脚想将胡惠乾打死以泄机房中人之辱,不意反被胡惠乾连跳带打,一阵乱打,弄得自己眼都花了,手忙脚乱,拳不成拳,马步不成马步;顾得前,顾不得后;顾得左,顾不得右;只得四面提防,跟着他旋来转去,将有一个时辰,头略一眩,手略一慢,早被胡惠乾向要害地方着实奉承了两拳,幸而自己壮健,勉强捱得痛苦,挣起精神,欲还这两拳之仇,向着胡惠乾尽力打去。不料拳头又落了空,他仍一缩,又窜到身后去了。急忙翻转身来与他对敌,十分费力,诸如此类,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斗到后来,只两个时辰,天色已将申牌,杀得牛化蛟浑身冷汗,气喘如牛,加之几次被胡惠乾暗算要害地部,得被重伤,周身筋络骨节疼痛酸软,意欲跳下水月台,又怕被众人取笑,羞愧难当。

  此际,胡惠乾见这般狼狈,自己得胜,心中大喜,精神百倍,极缠住他手脚,不容一刻放松。是时,牛化蛟手下四个徒弟,及锦纶堂值事众人,皆欲上台相助,被西禅寺武馆中各师兄弟洪熙官等十余人拔出利器,护着台前道,大喝:“此是标明各自一人比武,至死不究,谁敢上台偏助?”台下四方来看之人亦齐声骂:“有人上台帮助,我众人先打这人!”一声鼓躁,也有拿石欲掷,也有拍手叫打的,因此,他徒弟并机房各人吓住不敢上台助力。

  说时迟,那时快,忽在诸人躁闹之中,只听得一声响亮,牛化蛟早被胡惠乾用尽生平气力,一个八卦蛱蝶掌打下水月台来,跌离台有丈余远,想是肠都损断了。兼之地上石片,撞得头破额裂,其软包巾亦已裂开,血从大小便流出,流得裤子及地上通红,四方看的人齐声喝彩,赞胡惠乾好武艺,果是英雄好汉。

  是时徒弟及机房中各人,只得用板门将牛化蛟抬回锦纶堂会馆,用药灌救多时,方才苏醒回转气来,开眼一看,叹了一声道:“我牛化蛟一世英雄,不料今日丧在胡惠乾之手,只要你众人快到武当山拜恳吾师冯道德,访请我师兄吕英布前来,必能为我报仇,泄你众人之忿,不可迟误,紧记吾言。”说罢一声大叫:“痛杀我也!”口吐鲜血而死。手下徒弟及会馆众人见他死得凄惨,各徒放声痛哭。诸人俱皆下泪,随即厚办衣衾棺木收殓,就在双山寺租下一所地方,暂停棺木,以便打斋建醮,做七七之事。是日,锦纶堂众人一齐挂白送行,徒弟带孝引魂,一路鼓乐,采亭摆着全猪全羊,沿途祭奠,倒也十分热闹,送入寺中去了。此事不提。

  再说会馆中首事赶紧办完牛化蛟丧事,随即问他首徒李雄道:“你师伯吕英布工夫比你师父何如?现在武当否?”李雄道:“吕英布师伯前有信来,说在肇庆府南门大街开设武馆,若论武艺,比我先师胜得几倍,只恐不肯来。若肯来,就是两个胡惠乾也敌他不过。”各人闻言大悦,忙又凑备聘金,仍是三千两银单,带了牛化蛟四个徒弟,搭船望肇庆府来。后人看到此处,笑牛化蛟因贪财送了性命,又要举荐师兄来此送命,可谓好勇无谋之至,随作诗一首,其讥以妄。诗云:

  好勇贪财送命该,魂归枉自哭泉台。
  如何至死犹难悟,还欲师兄泄恨来。

  住讲锦纶堂备银即往肇庆府请吕英布前来报仇泄恨,且说是日胡惠乾在水月台上,用一八卦蛱蝶掌,打牛化蛟跌下台去,当堂而死。洪熙官等各师兄弟急忙上前护着,接他下台。此时,胡惠乾也觉力尽筋疲面如土色,因当众人面前,要卖余勇,勉强支持,硬做神气安闲样子。各师兄弟请他坐了轿子,一路花红串炮,径回西禅寺武馆,十分热闹。

  胡惠乾下轿,方欲举步,忽觉一阵头眩,四肢无力,犹如酒醉一般,望后便倒。各人一见大惊,急急扶起,抬到他自己床上睡下,三德和尚与洪熙官等知他今日用力过度,那牛化蛟武艺本不弱的,气力又强,因胡惠乾得师父秘授花拳,所以能胜,故有此病,随即将跌打活血行气药丸化开灌下,又以舒筋活络散瘀药酒与他匀身骨节搽擦此药,皆是至善禅师所制,预备各徒弟遇有伤损之用,果然灵妙如神,药到未及片时,胡惠乾精神复旧,周身胀痛尽解,扒将起来,拜谢众兄弟救护接应之恩。诸人均道:“手足相助,分所当为,何足挂齿?”随即安排酒席为胡惠乾贺得胜之喜。

  饮酒时,三德和尚与洪熙官对胡惠乾道:“看来牛化蛟必死无生,这仇愈结愈深倒还罢了,只怕他师父武当山八臂哪叱冯道德老道士。乃是我们师叔,倘然知道,定不干休。根究起来,总不肯说他徒弟不该帮助机房生事,总说我们不念他面情,擅将他门人打死。他若出手,非但胡惠乾师弟难逃,即是我等众人亦有所不便。此事还须设法预先救解为妙,总是胡师弟你不该下此毒手。”

  胡惠乾道:“我初意何曾不欲留情?只因牛化蛟力大心狠,若不伤他,定然伤我,势所不能留情。为今之计,只可听大由命罢了。即使师叔到来问罪,不容分诉,难道真束手待毙不成?只好拚命与他争斗一场,就死在他手,也说不得了!”三德禅师道:“列位贤弟,事已到此,悔已无及。这事据我看来,细将此中缘故照直飞禀吾师,必有解仇之法。不识你等以为何如?”各人都称师兄高见不差。洪熙官就即刻写了禀启,专差向提塘惯跑信的千里马,一夜赶到,议定信资银十两,先给五两,信到在八日之内,再给五两。若过期,迟一日减银一两。差人接了要信,由陆路赶到潮州,上福建去了。

  不说西禅寺各人专候信息,再讲少林寺中至善和尚每日专心教习各徒弟技艺,当时思念胡惠乾,恐他逃回广东报仇心急,惹出祸来。

  忽然一日,接着来信,顿足大惊,急忙照给信资,一面拆开从头至尾看完,大骂:“畜生!果然招祸!这牛化蛟是道德师弟心爱徒弟,他闻知死在胡惠乾之手,怎肯相饶?畜生自作自受,心甘情愿,只是枉费一番传授心机。因他学习比别人用心,所以我数年以来,得生平绝技尽力教授,又因他气力弱,故预先教他花拳,不料今日这畜生以此闯祸!将来一旦失手,玷辱我少林寺名声,殊深痛恨!”说着不觉两泪如珠,一心慈悲,就是师徒情谊,一时也舍割不下。众门人见此光景,急忙请问师父广东有甚急事,用此重资寄信,内中必有所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