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沉铃录》花溪沉铃录(80)
情急之下,她身上蓦然生出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奋力一推,竟将吕子枫向后推出两步,借这一瞬间,又是一小块木片弹出,小初左腿穴道又被击中,在一片喝采声中,她滚倒在门边。
这时,吕子枫正好赶到,他一把抓住小初的头发,将小初又拖回厅中,扔在青砖地上。望著小初几近赤裸的身子,吕子枫欲火中烧,双眼直似冒出火来。不由分说,劈手便往小初的裙子抓来。
小初紧紧地抓住裙带,拚死也不放手。可是,论力气她如何是吕子枫的对手?眼看裙子就要被扒下来。
突然间,从大厅的门口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姓吕的,你住手。”厅中众人全都怔住,齐齐转头向厅门望过去。
只见大厅门口不知何时站出一个青衫人,头上蒙著一块青布,中露出两只眼睛,背著月光而立,身姿傲然如一棵古松。厅中虽不乏江湖豪杰,却无人认出此人是什么路数。一时,四下鸦雀无声。
短暂的沉默之后。
猛然,小初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她顾不得从地上爬起,脱口叫道:“阿痴哥哥,是……是你,你回来了!”
门外,阿痴的目光往厅中一扫,缓步迈过门槛,走入大厅。
“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吕子枫也认出对方正是在三日前挺身受剑、吞杯饮酒的那个杂役,顿时放下心来,冷喝道:“小子,你的剑伤好些了么?这次又来插手这档子事,是不是还嫌受的伤不够重?”
阿痴却淡淡地说:“吕子枫,亏你也算是江湖中的成名人物,难道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现在收手还不晚。”
见一个杂役也敢这般教训自己,吕子枫勃然大怒,骂道:“浑小子,还敢胡说八道,看吕某少时不撕烂你的嘴。”
“哈哈哈……”
不待吕子枫的话音落地,阿痴仰天大笑三声。他膝不弯曲,足不跨步,不知怎样,突然间身子一晃,直掠四五丈,如一道轻烟,便到了吕子枫的面前。一扬手,叭叭叭叭,清清脆脆地给了他四记耳光。
这四记耳光打得著实不轻,以吕子枫的武功,明见对方挥掌打来,竟闪避不开,可见阿痴施展的身法何等奇迅,似乎便是江湖中失传多年的轻功绝技“浮光掠影”,惊得满屋人都目瞪口呆。吕子枫更是又惊又惧,至于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反倒不觉得如何了。
阿痴低垂眼帘,对人脸上惊骇的表情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小初的面前,目光始终不离她背脊上那块朱砂胎记,神色间充满关注之情。
小初默默从地上站起,用褴褛的衣衫遮住裸露的羞处,她望著阿痴,眼中闪动著泪光,颤声道:“阿痴哥哥,真是你么?这……这不是梦吧?”
阿痴轻轻理了理小初耳边的乱发,低声问道:“小初,你是不是姓陆?”
小初的身体微微一颤,道:“你说什么?”
阿痴又道:“我问你,你……你……你是不是……姓陆?”饶是他素来镇定,说这句话时却不禁声音发颤。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小初极为惊讶地反问道。
阿痴愈发流露出激动之色,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姓陆名雪莹,乃是关东人氏,你父陆万川,你兄陆天涯,你就是长白山陆家庄的二小姐,对不对?”
四周群豪心头齐地一震,想不到这个烟花女子竟是关东刀王陆万川之女,独臂刀陆天涯之妹。
小初却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十几年前陆家庄早被一场大火烧掉了,世上也不再有什么陆二小姐。唉,这些事我从没对别人说过,你却是从何处知道的?”阿痴道:“我从何处知道的这些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找到了你。”
小初奇道:“你找我?找我为什么?”
阿痴缓缓道:“为了一个承诺。一个生与死都不能改变的承诺!”
小初不解道:“什么承诺?”
阿痴没有回答小初的问话,他转身面对西北方向,抱拳肃立,心中默念道:“陆兄,蒙你在天之灵保佑,让我寻找到令妹雪莹。从今日起,我替你照顾雪莹,宁可我的性命不要,也不会让她再受到半分欺凌与伤害。”
这时,阿痴的背脊正对著吕子枫,背心一起一伏,看得清清楚楚。见状,吕子枫暗起杀机,默默将劲力运到双掌之上,心道:“趁他不防,我发一招‘长空飞电’,十拿九稳可以将此人毙于掌底。”他心中恶念一动,立刻发难,翻腕亮掌,劲透臂、臂达腕,猛击而出。劲风中,他的双掌呈现一片灰紫之色,竟是江湖中罕见的毒掌绝技“紫煞手”。
这一下变起仓卒,大厅中诸人全都吃了一惊。
掌未到,风先至,迅猛已极。阿痴乍觉背后掌风袭身,已无暇回身,忙一挥臂,将小初推开,小指一勾,从她的发间拔出一支银簪。同时,他身子一飘,横移三尺,避开这一招致命的杀手。
吕子枫一击不中,掌势不变,沉肩拧腰,又一招“峰回路转”,竖掌斜劈向阿痴的右肩。“紫煞手”摧筋碎骨,狠辣无比,这一下若被击中,阿痴纵有十条命,也一并毙掉了。
阿痴似乎不敢正撄其锋,扬了扬手臂,却一发即收,飘身再退。
吕子枫的掌力直落,砰的一声,击在青砖地上,著掌处的方砖立时碎裂,四下飞溅,势道甚是骇人。
“吕二公子好掌法!”
“好掌力!”
满屋的江湖汉子齐声喝采,声震屋檐。
然而,吕子枫却猛然发出一声狂吼,声音凄厉之极。随后,他掌上劲力全失,胳膊也软软垂下,人虽未倒,实已气绝身亡。
只见一支银簪。端端正正钉入吕子枫脑心的“百会穴”中。
啊!
烛光映耀之下,溅上血光的银簪显得份外刺眼,银光闪得厅中众人无不暗吸一口冷气,只觉毛骨悚然。
兄弟之情,如十指连心,见二弟惨死,吕子丹如何还坐得住?他暴跳而起,手指阿痴,厉声喝道:“好贼子,你杀我二弟,我若不生啖你身上之肉,誓不为人!”
阿痴冷冷道:“吕子枫枉称侠义,今日死有余辜,还有谁想步他后尘,只管上前,我自当一并发落。”
吕子丹闻言怒极,喝道:“住口!你休出狂言。快快将蒙面的青布揭了,吕某剑下不死无名之鬼。”
阿痴却一动不动,道:“你若有本事杀得了我,便可从我的尸体上揭下这块青布,否则,请将这句话原封收回。”
吕子丹气得七窍生烟,他身为一门之主,在江湖中威风八面,声名显赫,向来受人奉承惯了,何曾被人如此奚落?他飞起一脚,踢翻宴桌,向四周的随从喝道:“各位,对付这等贼子败类,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大夥儿一齐上啊,乱刃分了他。”
厅中一干江湖汉子唯吕子丹马首是瞻,此刻同仇敌忾,或拔刀、或抽剑,杀气横生,向阿痴扑来。
“大胆!”
突然,阿痴发出一声霹雳般的大喝,有如半空中劈下个焦雷,当前的几个汉子竟被这声大喝震得嘴角溢血,踉跄跌倒,后面的人也被震得双耳发麻,胸口发闷,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
来到这厅中之人,纵非武功绝高,但也是江湖中叫得响字号的人物,听到这一声大喝,都已知道发喝之人内力之强,非同小可。他们一个个俱已被骇得呆若木鸡,哪里还敢上前向阿痴动的手!
偌大的厅堂里静寂如故,几乎呼吸之声都已不闻。
“你……你到底……是谁?”吕子丹这句话说得有气无力,再无先前那般狂傲。
阿痴哈哈一笑,道:“吕子丹,你何时变得如此健忘?怎么,一别才三年,你就不认得故人了么?”
“故人?你……什么故人?”吕子丹仔细地打量著阿痴,心思飞转,默默琢磨对方的身份。蓦然,他心旌一颤,脑海中闪过一个人模糊的身影,刹那间,他在叫一声,面惊失色,道:“是你?不……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你死了,你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我死了,哈哈哈哈,你说我已经死了吗?”阿痴大笑著将蒙面的青布一把扯下,露出一张眉目清瘦,丰姿隽爽的面孔。
望著这张脸,吕子丹如同望见了世上最可怕的恶魔一般,他脸颊不见一丝血色,喉间咿唔作声,口中却无法说出半个字。
阿痴却迈上一大步,沉声喝道:“吕子丹,你可还认得我?”
吕子丹骇极而道:“三年前,你不是被正气府的福慧双君烧死在长江的渡船之上,此事天下皆知,怎么你……你竟然还活著?”
阿痴朗声长笑,傲然说道:“我燕飞萍乃顶天立地的堂堂大丈夫,岂能被正气府的小人所害!”
燕飞萍!
他竟然就是昔年天下七大杀手之首的碎心铃燕飞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