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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溪沉铃录》花溪沉铃录(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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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飞萍一手抓银丝,一手挽铁索,银丝连著松枝,铁索拽著陆天涯。两人宛如一条长绳上的两个绳结,临空飘荡,著实凶险,稍一失手,便会再跌入深谷。

  关键之处,全在燕飞萍,他一边奋力抓牢铁索,一边暗道:“无野家的传人是冲我下的杀手,却累得陆兄与我涉险,今日,我便是自己性命不保,也不能让陆兄受伤害,否则便是对不起朋友,”想到此处,他咬紧牙关,将铁索抓得更紧了。

  但是,双手终是血肉之物,时间一长,渐感吃力,手腕不由地微微颤抖。

  下面,陆天涯感到铁索微晃,大声道:“燕兄,你怎么样?”

  燕飞萍答道:“不妨事的。”说著,连催几道力,想把陆天涯拉上,但他真气消耗过剧,竟是力不从心。

  此刻,陆天涯与燕飞萍心意相通,他知道燕飞萍气力将尽,于是,大声道:“我陆天涯纵横江湖,杀人如麻,向被世人所痛恨。如今,有幸与你相交,虽相聚时短,却是倾盖如故,肝胆相照,意气相投,我有这样的朋友,生亦无所憾,死也不枉了。燕兄,你松手吧。”“什么?”燕飞萍一听,心上如被狠力抽了一鞭似的,胸口热血如沸,大喝道:“陆天涯,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说这种话。”

  陆天涯微微一笑,仰望天空,天空一片湛蓝,朵朵浮云,仿佛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脸庞,有父亲、母亲、继母、小妹,这些人都是曾出现在他梦中的人,令他想到家,想到那个无比遥远又无比温暖的梦。

  忍不住一阵悲伤,冷血杀手,铁石心肠的陆天涯眼眶湿润,哭了。

  上面,燕飞萍见身下无声,不知出了什么事,大声道:“陆兄,为什么不说话,怎么了?”

  陆天涯热泪盈眶,道:“燕兄,我知道你是个重义轻生的大丈夫、好汉子,日后,当你威震天下,万人敬仰的时候,别忘了,华山峰底有一位叫陆天涯的好朋友。”

  刹那间,燕飞萍猜到陆天涯要干什么了,他的心骤然缩紧,急得额上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嘶声喝道:“不,不!陆兄,不能,你不能啊!”

  喝声在空谷回荡著。

  陆天涯从容地摇摇头,毅然举起断成半截的独臂刀,刀光一闪,斩在连系他生命的铁索上。嚓的一响,火花四溅,铁索被快刀一斩而断。

  在索断的一刹那,陆天涯用尽力量喝道:“燕兄,保重!”喝声中,他身体急坠而下,被浓重的山雾吞没。

  “燕兄,保重……”

  “燕兄,保重……”

  “燕兄,保重……”

  山谷的回音不绝,一声比一声遥远,一声比一声黯淡,渐渐无声,归于沉寂。

  只有山风依然呼啸。

  燕飞萍仍悬于峭壁之上,右手碎心铃的银丝深深勒入掌心的肉里,他却似乎毫无知觉,只瞪大双眼,望著谷底,不知过了多久,方从眼眶中滚出两行热泪。

  第十章 痴梦烟散 浪子含悲纵狂

  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恶梦。

  燕飞萍连夜下了华山,一路住南,马不停蹄,赶到秦南的汉水河畔,在一个小渡口雇了一条客船,顺汉水而下,出了陕西地界。几天之后,船至湖北重镇武汉,这里是汉水与长江两大河流的交界地,他改换了坐船,又沿长江东去,幸得船轻风顺,这一日已过金陵,眼看著便到扬州。

  大江东去,奔腾浩荡,波澜壮阔。

  燕飞萍独立于船头,眺望江水长天,幽然凝思。江波摇动船头不住地起伏,他的思绪也如江水一般,一浪未平,其中三山五岳,南北世家,及九门十派均有人出现,更不乏许多成名的高手。见此情景,不由得燕飞萍心中暗生疑虑。

  他一眼看见旁边的跑堂,叫过来问道:“这位小哥,我有件事要向你打听一二。”

  跑堂忙道:“客爷您只管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照实禀告。”

  燕飞萍道:“我是最近才到扬州城,我问你这里是否出过什么大事?”

  跑堂道:“扬州是几代名城,城大地大,每天出过的事数也数不过来,却不知客爷想打听的事是哪一桩?”

  燕飞萍微一沉吟,道:“我是北方的布商,到扬州来做一笔绸缎生意。我们生意人只求和气致祥,一路平安。可是现在扬州城中聚集了这么多江湖人物,我是怕这其间……会不会出什么事?”

  跑堂一听,心中全明白了,当即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客爷您切莫担心,这些江湖人物齐聚扬州城,是为贺禧来的,万万不会生事。”

  燕飞萍奇道:“贺禧?贺什么禧?”

  跑堂也奇著:“原来您竟不知道这件事,扬州正气府的老府主苏春秋为女儿招亲,早已传遍天下。”

  刹那间,一股热血冲出燕飞萍的顶门,他一下子站起,沉声道:“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跑堂却未注意到燕飞萍神情的变化,道:“正气府的苏大小姐是老府主的掌上明珠,老府主将她许配给嫡传弟子谷正夫,这对新人青梅竹马,又有师门之谊,乃是亲上加亲……”跑堂说得兴高兴烈,燕飞萍却全未把这些话听入耳中,他此刻心乱如麻,脑中嗡嗡作响,实难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他双手一分,抓住跑堂的两只手腕,厉声道:“你骗我!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跑堂只觉双手的手腕一紧,如同被勒上两个铁箍一样,疼得他啊、啊地呼痛,颤声道:“客爷,此事满城皆知,啊哟,我……我骗您何来,哎……疼死啦,您手轻些!”

  燕飞萍脸胀得通红,心中已如翻江倒海一般,咬牙喝道:“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在哪里办喜事?”

  跑堂道:“正气府广邀天下英雄,听说良辰便定在今夜……”他话未说完,猛觉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已地向后飞去,正撞在墙上,复又跌在地上,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前金星飞舞。等他清醒过来后,屋中只剩一锭银子丢了他面前,那个人却踪迹不见了。